——琴川

    王九刚来到这座都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死气与腐烂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浓厚得让人不禁皱眉。

    街道上很是安静，只有几个小贩零零落落地摆放着摊位。

    王九皱了皱眉，看向手中的小雀：“百里屠苏在这里？”

    “啾啾~”他离开了。

    王九与手中的小雀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无语：“那你还叫我来这里。”

    “啾啾~”消息也有出错的一次嘛。小雀眨了眨豆大的黑色小眼，偏着头注视王九的模样看起来无辜极了。

    “好吧。”王九摸了摸它的绒毛，“他现在在哪里？”

    “啾啾~”蓬莱国废墟，这次准没有错！小雀伸出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呜呜呜，娘亲，娘亲你快醒醒。”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入了王九的耳中，他微微皱了皱眉，朝前方看了过去。

    一个扎着羊角辫，只有五六岁模样的小女童抱着倒地不起的妇女，哭得满鼻涕满眼泪。只是他抱着妇女还没有哭多久，旁边就有人冲来过去将他拽了起来。

    “快走，快走。”那人大声呵斥着小女童，“你难道也想染上疫病吗！怎么这么糊涂！”

    “呜呜呜……我不走，我要娘，我要娘。”小女童在他的怀里拳打脚踢，使劲得挣扎着。但是以一个孩童微弱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人，很快那小孩子就没有力气，只是挣扎着转头，看着地上的妇女默默地流泪。

    “稍等一下，这位兄台。”王九快步走上了前。

    那人听见他的声音，脚步一顿，然后打量了王九许久，眼中浮现其困惑的神色，道：“没见过你啊，你是外乡人。”

    王九点了点头。

    那人面色变了一变，语气中带了几分的急切，道：“你快点儿离开这里吧。”

    王九故作不解，奇怪道：“这是为何？古语有云:“四科文学仰前贤,遗泽流风遍海壖。敢是弦歌分两地,至今犹复话琴川。”王某就是听说了琴川的盛名，心生向往之情才至此地。”

    听完他的话，那人眼中闪过沉痛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悲恸道：“琴川……琴川如今瘟疫肆虐。公子若不想失了这条小命，还是速速离开此地吧。”

    “瘟疫……”果然是瘟疫。王九的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对他点了点头，“多谢兄台提醒。”

    “你你你……你这是做什么！”那人看见王九向妇女走去，原本缓和的脸色顿时大变，“她染上了瘟疫啊！你难道不怕死吗？”

    “这位兄台，不必担忧。”王九朝他微微一笑，半蹲下-身，“在下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不要碰她！你医术再高超又有什么用处。”他急切地大喊了起来，“这可是瘟疫啊瘟疫！我们琴川再好的大夫都治不好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呆立在了原地。

    他怀中的小女童则在此时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地喊了起来：“大伯，放我下去，娘醒了，我要下去看娘。”

    那人早就已经傻眼了，抱着小女童的手松了松，而小女童趁着这个机会挣扎了几下，顺利地到达了地面，直奔妇女而去。

    “娘，娘。”她一头扑到了妇女的怀中，“呜呜娘你终于醒了！”

    “小小。”那妇女缓了神来，脸色忽然大变，用力推开了怀中的女儿，“娘得了疫病，快走快走，别管我。”

    “娘不要赶我走呜呜呜……”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娘亲，吸了吸鼻子，“大哥哥很厉害的，他一定会治好娘。”

    “大哥哥……”妇女怔了一怔，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黑衣青年。

    “夫人能醒来，自然是无事了。”王九对她笑了笑。

    妇女怔怔地点了点头。

    “……你真能治好疫病？”那人紧紧地抓住了王九的手，十分激动的模样。

    王九颔首，不动声色地挣开。

    面前的人也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是瞬间跪了下来，连着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请神医救救我们琴川，救救琴川吧。”

    “大哥哥救救琴川吧，小小求您了。”小女童学着自己大伯的模样也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一时间，不知从何处涌出来许许多多的人群，呼啦一圈的跪在了王九的面前，一起哭着喊道：“求神医行行好，救救琴川。”

    王九眼中闪过愕然的神色，沉声道：“诸位乡亲请起。”

    瘟疫这种东西，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一旦肆虐开就只有一个死字。王九的目光沉凝，看着

    面前黑压压的人群，他缓缓道：“此事王某不会推辞。”

    在诸人期待的目光之下，他顿了一顿：“此处可有药铺？”

    “自然是有的，神医跟我们来。”

    一群人带着王九来到了药铺，王九很快给抓了药，并且捣碎了几颗丹药放在了里面，转头对众人道：“这几幅药，你们放在饮水之处，不消数日，所得瘟疫便能痊愈。”

    “多谢神医！多谢神医大恩大德！”

    “方兰生可还身在琴川？”王九忽然想起琴川就是方兰生的家乡，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

    “方家的小公子吗？前几日还见过呢，不过又离开了。”有人回答道。

    “多谢告知。”王九应了一声，之后谢绝众人热情挽留便径自离开了琴川。

    “出来吧，王某已经出城，诸位又何须躲躲藏藏。”王九淡声道。

    “多管闲事，竟敢坏我青玉坛之事，真是不知死活。”许多的绿边白衣人在他的面前现出了身形，凶神恶煞的瞪视着王九。

    “青玉坛……”王九扬了扬眉，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

    “当真狂妄！”带头的白衣人怒视着王九，然后挥了挥手，“杀了他！”

    王九叹了一口气，衣袖轻轻一挥，冲上来的青玉坛弟子就被定住了身形，唯独放过了那个带头的白衣人。

    “真是狂妄。”王九将那人的话还给了他，接着对着他涨红的脸色微微一笑，“还是叫上你们的主人来与我过招吧。”

    那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好得很，我们走。”光影一闪，一大堆人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了王九的面前。

    “蓬莱国废墟……”王九念了一声，也消失在了原地。

    ……

    “欧阳少恭你这个混账！竟为一己之念，罔顾他人性命！”不远处，一声怒喝传到了耳边。

    这声音……王九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方家小公子以及……欧阳？这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关

    系不是好得很么？怎么方兰生会用如此语气说话。他的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彻底的停下了脚步。

    “小兰说笑了，成为焦冥之后便可以长生不老，容颜永存，又有哪里不好了？”

    “欧阳少恭！你疯了吗！成为焦冥真有那么好的话，你自己为什么不变作焦冥，反倒祸害别人！”

    “疯了？哈哈，说得好，我自从魂魄生生遭人分离，永世不入轮回之日起，就已经疯了。至于我为什么不变作焦冥，呵可笑，我与你们这些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欧阳少恭你这个混蛋！还我二姐！”

    世间有奇异虫豸曰“焦冥”，生于海外，岁及万年，聚合时形似草木，人不可轻辨。若以特殊之法入药，豸身不毁，反能食人尸骨，再聚为形，感应人心。

    听到这里，王九是明白的差不多了。那些来路上看见木头似的人，就是焦冥……渡魂……欧阳少恭此人……

    他微微垂了垂眸，抬脚往宫殿走了过去。

    “随安哥哥！”襄铃一眼就看见了王九，惊讶地大喊了起来。

    “哦？随安来了。”欧阳挑了挑眉，语气十分惊讶，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忌惮，此人是一变数。

    “你……怎会来此。”百里屠苏看向了王九。

    “啾啾~”小雀扑棱着翅膀飞在了王九的身边。

    百里屠苏摸了摸自己怀中，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大侠难道你和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是一伙儿吗？”方兰生神色激动，对着王九大喊了一句。

    “一伙儿？”王九皱了皱眉，“在下为是煞气一事而来，并不知欧阳也会在此。”他看向方兰生，“丧尽天良……欧阳？”

    方兰生眼中满是怒火，指着欧阳少恭怒声道：“就是这个家伙！故意在琴川散布了瘟疫，害得我二姐……还将她变作了焦冥。”

    他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语气中仇恨痛苦交织缠绕，“更加丧尽天良的是，他为了让雷云之海中蓬莱故土重见天日，撕裂了空间。他明明知道撕裂空间将引起海上大灾，巨浪滔天、海啸侵袭却还是执意如此！这样……究竟会害死多少人！他怎么能歹毒到这种地步！”

    “琴川瘟疫一事。”王九顿了一顿，“我路过时已经解决。”

    方兰生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真的？谢谢你大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欧阳少恭的面色微微变了一变，深深地看了一眼王九，沉声道：“故友重逢，本是令人欣喜之事，可如今随安这般作为，似乎有些不妥了。”

    “故友重逢，我未曾想会看见欧阳这般模样。”王九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天空，“灵气修复完毕，撕裂空间一事又怎么会存在？”

    他看了一眼面露欣喜的百里屠苏等人，说道：“你们放心吧，方小公子口中所说之事，一件也不会发生。”

    百里屠苏几人面面相觑，虽然听不懂他口中的灵气修复是怎么回事，但是后面那一句几人却是听的真真切切。只有方兰生面带迟疑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王九微微一笑，颔首道，“我何必哄骗你们。”

    他自然是相信的，百里屠苏点了点头，原先背水一战的沉重心情此刻轻松了不少，就是眼眸中原本浓厚的猩红色叶淡去了许多。

    “……”欧阳少恭猛地沉了下来，如同连绵了数月的阴雨，让人感觉森冷而阴沉。

    他深深地看了王九一眼，沉声道：“随安当真是要与我为敌？”

    见王九没有回答，他一挥衣袖，双目冷冷地注视王九，然后唇角慢慢地上扬，竟大笑了起来，连道了几声“好”。

    “高处不胜寒。也罢，也罢。”他单手负于身后，目光落在了百里屠苏等人背后的万丈深渊，眼神中竟带了几分惆怅与落寞。

    “欧阳少恭，事到如今你的算盘已经落空了！还不快束手就擒么？”心中闪过一股不好的预感，红玉蹙起眉头，厉声喝道。

    “束手就擒？”欧阳少恭低声重复了一遍，而后将视线从自己的妻子巽芳身上滑过，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温暖与安抚的神色，“巽芳莫要忧心，你既已回到我的身边，我更当尽心经营，令你过得快活无忧，这些不过是区区小事。”他轻笑了一声，语气随意而轻松，“这世上的方法千千万万种，一种不行，换一种便好。而那些阻碍我们的人，杀了就是。”

    “晴雪！”众人看着忽然出现在身边的风晴雪忍不住惊呼出声。

    “欧阳少恭！你到底想做什么！”方兰生大喊道。

    “小兰莫急，很快便轮到你了。”

    “够了！”百里屠苏握住焚寂的手紧了紧，“欧阳少恭，既是你的魂魄，给你也罢，不要再将他人牵扯进来了！”

    “苏苏！”“屠苏哥哥！”“百里公子！”

    众人急切地看着他。

    百里屠苏闭了闭眼睛，催动了身上的煞气：“莫要再牵涉他人了，你我就此决一死战。”

    “哦？倒也未必不可。”欧阳少恭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了一旁静默的王九身上，暗有所指。

    “他不会插手此事。”百里屠苏沉声道，转身看了王九一眼，眸中带着几分请求。

    王九闭上了眼睛，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欧阳少恭嗤笑了几声，而百里屠苏则是放下了心。

    “呵，那便有请百里少侠了。”

    ……

    欧阳少恭败了。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眸色猩红，浑身鲜血的百里屠苏，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我竟输了？”欧阳少恭的眼中浮现起迷茫的神色，低声喃喃道。

    “自己被自己打败……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夫君，沧海桑田，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巽芳都会陪着你。”巽芳走了过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手心的温度让欧阳少恭回国了神，迷茫神色在此刻尽数消散，“太子长琴……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即为孤独之命，呵呵……这便是天给予我的命运。”他漆黑的眼中印出了这四周已化为一片火海的蓬莱宫殿，薄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声音。

    “这样……竟也不错。”

    “…百里少侠！”

    “屠苏哥哥！”

    “木头脸，你没事吧！”

    “……”

    有什么声音从身后远远的传了过来，百里屠苏微微睁大眼睛，努力去听却也只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音节，像是方兰生他们在叫着他的名字，那语气听起来似乎非常的急切，他张了张唇，刚想说些什么，鲜血却无法抑制一般从唇角流了出来。

    “我……无事。”他摇了摇头，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清明，想对此刻焦急万分的同伴说上一句安慰之语，即使那只会是短短了的几个字。然而话还未说出，他的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差点儿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幸而手中的焚寂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令他支撑着半跪在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滚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明亮到刺眼的光芒，然后慢慢地漂浮在了空中。

    众人在那一瞬间才看清，那金光闪闪的东西竟是一片龙鳞。

    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一条巨大的黑龙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之上。

    悭臾终究还是在百里屠苏散魂之际赶来了，与百里屠苏完成了那个遥远的上古之约。纵然百里屠苏并非真正的太子长琴，只是他的半魂而已。

    百里屠苏躺在龙背上，沉默而平静地注视着明亮透彻的天空，百里屠苏的心情是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想起了身为大巫祝对他要求极为严厉的母亲，想起了幼年时所遇见的还被自己叫做大哥哥的王九，想起了天墉城上为数不多对自己好的那几个人。

    不过……这又如何……他终究是要死了。

    化为荒魂，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百里屠苏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苍白的笑容。

    韩云溪……太子长琴……又抑或百里屠苏……

    他这一生，到最后也不知是作为谁而活着。虽有些遗憾，却也……并无后悔。

    意识逐渐的模糊了起来，百里屠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并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有许许多多的光点从他的身上浮现而出，晃晃悠悠地飘荡到了空中，最后聚集成了一股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一个黑衣广袖的俊秀青年手握着玉佩，双目静静注视着这股光亮，直到它全部落尽了自己手中的玉佩之中。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青年就是王九。而他手中的玉佩，正是用来收集百里屠苏散去的魂魄。

    “魂魄的倒是能解决……不过，修补完魂魄后该放在哪里……”王九看着手中的玉佩，皱起了眉毛。

    这个世界的百里屠苏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就算魂魄修补完，他也不能在这个世界复活。

    就像位面会自动抵御外来者一样。百里屠苏虽然算不上外来者，但是他的灵魂却会像外来者一样受到“古剑”这个位面的排斥。

    这个问题王九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办法太麻烦，而且所需要的时间也太久，超过了系统所给的停留时间不说，百里屠苏的魂魄也等不了那么久。

    【宿主还有很多的任务积分还没有兑换】

    思考之中，系统突然开口了。

    【积分还可以这样用？】王九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宿主的积分足以让系统满足你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送百里屠苏到幻境和平的位面好了。】

    【收到。宿主还有二天停留的时间。】

    王九一愣，他倒忘记了时间。

    不过两天……王九微微一笑。随处走走，就当作散心旅游吧。

    ……

    【停留时间十五天结束，宿主开始返回世界……倒计时……3……2……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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