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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薛云图微微摇头,没有答话。她神情中带着些不解,直视着对方的双眸中却不带一丝怯懦。

    以她如今的这身行头仪表,骤然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约才是奇怪。

    被拒绝了的少年果真不以为意,他洒然一笑,冲着薛云图抱拳示意,神色间反倒比方才更加亲近了一些:“是某唐突了。”

    “公子不必多礼。”薛云图稍稍侧身避开了对方的礼,面上带着些惊疑无措,言行举止间完全就是一个家教极佳的小公子。她环顾四周,眼中带了些难色。

    这大堂中确实坐的满满当当,只有对方那张桌子是空着其余位置的。

    薛云图皱了皱眉,目光不自觉又回到了面前含笑的少年身上。她相信自己的行为举止完全符合矜持有礼又是头遭独自出门的世家小公子形象。

    她只觉得自己分做了两半,一半是镇静自若的用恰到好处的神情迷惑着眼前的人,一半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面前人的骨血以报血海深仇。

    两人交谈两句,在再三邀请之下薛云图便自然而然的顺势应了。她学着那人的样子抱拳行礼,面上是真切的笑意:“怎好打扰兄台。”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哑粗粝到极致,倒真有些十三四岁公鸭嗓少年的感觉。

    竟是一切都恰到好处。

    听到满意的答复,那人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三分。他抬手引着薛云图落座,并招呼着小二重新布上酒菜:“把原先的菜色撤下,只挑你们拿手的上。”

    小二点头哈腰利索应了。

    “只是拼桌而食,不好让兄台如此破费。”

    薛云图积极推却,却被那人拦了回来。

    “某与小公子一见如故,还请不要见怪。”他下意识便捉住薛云图往后缩的手臂,立觉失礼然后放开,“小公子勿怪勿怪。”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没来由得便对面前这小小少年如此看重。他往日里虽也占着个礼贤下士的名头,却也还是持着份上位者的骄矜,从未像今日这般亲切可人过。

    大抵是因着初来京中人脉不丰吧。

    连他都不知底里,薛云图自然更加不知道了。

    “涉世未深”的小公子连连摆手口称“不敢”,顺着对方的力道就入了座。

    这酒楼不愧是京中第一酒楼,待薛云图入座之后,不过一忽儿功夫就已摆好了七碗八碟。两人以茶代酒,先是饮了一杯。

    “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薛云图捻了口菜进嘴里细细嚼了,不过丝毫没有品出滋味来。

    “在下姓安,淮安的安,单名一个易字。”

    易?改朝换代的易,还是偷天换日的易?

    真真是个好名字。薛云图面上笑意温和,藏在袖中的左手却已紧攥成了一团。

    薛安……薛安!心中虽然早已确定对方身份的薛云图的心却没有放下来。

    在面对面之前,薛云图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薛安。甚至比重生之后甩卫瑜那巴掌时还要平静。哪怕她心中其实恨不得噬其骨肉。

    “小弟姓傅,傅端。”薛云图嘴角笑意更加真切了三分,她随口扯了个名姓,十分真诚的看向对方。

    那假作安易之名的薛安闻言一愣,不着痕迹的问道:“不知小公子与武威将军是……”

    “将军是我族亲。”薛云图腼腆一笑,带着些不好意思。

    “竟是将军子侄,倒真是我莽撞了。”薛安笑容中附着丝玩笑的意味,“竟没料到武威将军亲族竟会有小公子这般文气的。”

    傅家一门忠烈,百十年间从未出过一个读书人。

    “所以不过是远亲罢了。”薛云图明显看出了对方笑容中的深意,语气中带着丝尴尬。

    她见薛安没有怀疑神色,便假借武威将军族亲的身份与薛安交谈起来。若只看表面,倒也称得上和乐融融。

    午间饭毕,相谈甚欢的两人分手作别。在确认薛安并没有派人跟着之后,薛云图并没有按照计划前往太傅府上,反而即刻回了午饭前才出的武威将军府。

    踏进将军府大门之后,在得知了傅怀荫还在府上之后薛云图几乎是小跑着赶向了书房。

    “哎……表表少爷!您跑慢点!”在薛云图身后,是拦也不敢拦的将军府管家。

    听到动静的傅怀荫踏出房门后,看到的便是自家管家追着公主向着自己跑来。便是身经百战的武威将军也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懵,他伸手扶住险些栽倒的公主,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管家。

    “阿婉,咱们进去说。”见管家悄悄摇头,傅怀荫也收回了目光,“你这是见到什么了?竟慌张成这样?”

    他见薛云图只是喘息摇头并不答话,略一私忖便用眼光示意管家带着伺候在旁的下人们退下。

    待得脚步声消失之后,紧紧抓着傅怀荫的手臂的薛云图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舅舅!薛安到京中了!”

    “你可看清了?”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动容的傅怀荫也忍不住眉头紧锁,“你与他多年未见,可能确认?”

    薛云图狠狠点了点头,将方才经过一字不漏的讲了出来:“薛安狼子野心,无召进京必有图谋!我只怕父皇病重的消息不能及时传到皇兄手边!”她目光灼灼看向傅怀荫,眼中满是无助,“还请舅舅助我,借将军府护卫快马加鞭传讯!”

    傅怀荫神色郑重,点了点头:“公主且修书于太子,臣这便安排人马。”

    “舅舅大恩,嘉和没齿难忘。”薛云图起身一揖到地,她站直身子,面上忧思仍在,“只是父皇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又有薛安环伺在侧,只怕皇兄晚上一刻……”

    她以手掩口,只觉心惊肉跳。

    傅怀荫盘算之后也叹气道:“江南路远,臣的人马虽不招人注意,却也比不上朝中八百里加急之报来的快捷。”

    “之前父皇病危之信便是由快马而去,若薛安真与人勾连窜通一气,想来再次急报也传不到皇兄手上。”薛云图心中焦躁不安,放下手中毛笔,在书案前来回踱步。她看着傅怀荫那与傅砚之相似的五官,突然想起他临别赠言,“舅舅……韵拾临别曾有一计与我,你且帮我参量。”

    这一句哀哀恳求,生生将傅怀荫想起庶子后的满心怒火全憋了回去。他细细听了薛云图的话,认真想过才开口道:“太子对公主爱重满朝皆知,想来快报传以病讯是说得通的,只是在这上面擅动手脚怕瞒不过薛安耳目。”

    薛云图重新走回书案之前,拿起方才掷下的毛笔静静写着书信。她笔尖一提书完全篇,回过头来看向傅怀荫:“公主自然是要真病的,假戏若不真做,如何瞒得过那□□臣逆贼?”

    自然是瞒不过的。

    薛云图双手捏着信纸一角,高高举起。她轻轻吹着气加快墨迹干下来的速度,然后将薄如蝉翼的上好灞桥纸整齐叠好,双手交到了傅怀荫手中。

    “舅舅,那便全都交托给你了。”她言辞切切,却又如撒娇的孩童一般可人,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傅怀荫捏着那张纸,犹豫再三终于重重点了头:“晚些时候,我送你去左院判府上。”

    在傅怀荫看不到的角度,薛云图的神色因听到“左院判”的名号而变得有些晦涩不明。

    不过薛云图到底点了点头,听从了他的安排。

    太医院院正年近花甲,已到了当退之年,左院判却正是青壮年岁,乃是太医院中除了院正外头一号人物,未来院正的不二人选。

    年近五十的左院判林其生大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有公主亲自登门拜访。

    当武威将军领着的侍女摘下风帽的一瞬间,认出对方容貌的左院判膝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臣林其生,参加公主千岁!”

    “林大人不必多礼。”薛云图亲自扶住他的双臂,阻止了对方下拜的动作。她与惊慌抬头的御医四目相对,正对上对方胆战心惊的双眼,“林大人也不必害怕,本宫这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追究大人医治父皇不力的罪责的。”

    林其生打了个哆嗦,到底跪了下去:“臣学术不精……枉为人臣。”

    薛云图这次没再扶他,反而径自坐在了不远处的圈椅上。在她的身侧,傅怀荫身姿笔挺的站在那里。

    “林大人,本宫是来讨药的。”

    “讨药?”见着公主确实没有责罚的意思,林其生的声音虽依旧打着颤,到底镇静了许多,“不知公主想讨哪位药?”

    端坐在上首的薛云图发出一声嗤笑:“本宫不通药理,也不知具体的名姓。不过林大人出自杏林世家历代为宫中御医,想来能为本宫解惑。”她微微弯下腰,靠近了林其生,“本宫要的,是一味能迅速使人重病又不致死且极快就能治愈的药。”

    林其生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

    在他的前面,是嘴角含笑的公主与一脸阴沉的武威将军。瞬间脑海中就转过了许多宫中隐晦之事。

    “臣臣……”御医跪在当中的身子已抖的像风中落叶一般,连话都说不明晰了。

    过了许久,薛云图才坐直了身子淡淡开口道:“林大人不必担忧,本宫这药是给自己吃的,不会因此害了你的性命。”

    “臣不敢!臣不敢!”林其生闻言却抖的更狠了。

    “不敢?”薛云图似是想起了什么糟心事一般冷哼了一声,“林大人的胆子素来大的很的。你且放心,这次的事绝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只告诉本宫,这药,到底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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