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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洗漱后,出来见到面带倦色的秦艽,他说:这里蚊子真多,吵得人睡不着觉。

    她讶异地说:我怎么没看到蚊子?

    他扫了她一眼,说:看来,你天生不招蚊子。

    他们走去主人家吃饭,秦艽发现允淑腰间蹦跶的蚱蜢,说:几岁了,还带这东西?

    允淑说:挺好看的呀,我喜欢。他没再说什么。两人一路颠簸,好歹到了瑶池。

    湖光山色,风光迷人,然而遍寻也找不到昔日痕迹,私下干干净净,仿佛只是一处供人散心的风景。两人无奈,租了一辆马车,摇摇摆摆下了山。

    老车夫健谈,说:唉,多少年没有你们这样的后生来玩了。我还记得有一年九月初九,本来要回去老家过节,忽然来了两个人,非要借用老汉的车子,那时候,我家车子闲着,等着去镇上。

    秦艽笑问:老人家好记性,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您还记得?

    车夫说:五六年,我记得清楚,为着这事,我被老婆子念叨了足足三年。为啥?我不光没去成丈人家里,还——还帮人运了一口棺材。虽然给了不少钱,可是晦气啊。

    允淑若有所思,追问:大叔,您还记得到底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的事情?真的是九月初九。

    他想了想,说:呀,多少年还记不清了,但就这么一次。是重阳节那天,一点没错。她听了,脸色发白,一路沉默。

    下了马车,两人到驿站牵马。秦艽问:你有新的线索?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说:我那年最后见到他是九月初九以后,这我也确定无疑,因为门派里成家的长辈都要过节,所以休息一天,不可能考试,我绝对是过了节才参加考试,那是出事前我最后一次见他。如果,他在九月初九就去世了,那么,那天见到的人是谁?

    他说:可能是别人?另外的弟子遇难,天玑派隐瞒不报,私下安葬了,而韦荩言生死未卜,暂时视为伤重不治?或者,当时他伤势太重,都认为他去世了,但是后来治好了?

    她问:为何偏要安罪名在我身上?无论他死活,只要是对抗魔教,都是正大光明的理由,为何要隐瞒?她不寒而栗,想起年少时的遭遇,那一双双微红的泪眼,一句句悲切的言语,一声声隐忍的哽咽,一切一切,原来都是欺骗,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借一个人的“死”演出子虚乌有的哀恸,她越是回忆越是胆寒,仿佛那层层假象后面呼之欲出可怕的杀意。

    秦艽慢慢地说:所以韦荩言成了今日的模样?无论他是谁,一定和五年前的事情有关。这一年来,吕婧的武功突飞猛进,以往她不过是门派中二流高手,但是近一年来习得上乘武功,掌门精力有限,不可能亲自传授武功,加上你之前说过韦荩言多年前便指点她练功,恐怕,这次也是。她所学庞杂,出招眼花缭乱,我想,极少有门派会任意传授独门武功给未满二十的弟子。不过,奇怪的是,就你所知,韦荩言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吗?

    她说:我后来很少在他跟前,只是学些皮毛,但感觉他和初见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他沉静认真,倒像是专才,从来没有同时教授我多种武功。当然,吕婧比我聪明,或许触类旁通,他乐意倾囊相授。

    秦艽微笑,说:我看,他和你脾气更相似。

    她说:其实和他学艺还是不错的,我有点儿迟钝,教得太快,跟不上,在他手下只要勤奋些,倒还顺利,加上他也肯反复纠正。不过,人都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教出吕婧这样的弟子比我这样的笨徒弟要光彩得多。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吕婧比我会说话,又懂人情世故,很少有人讨厌她。两个人都内敛,闷闷地其实没多大意思。

    他问:韦荩言很沉默?

    允淑说:比较稳重内向,我起初也以为他有些傲气,后来觉得他只是不善言辞。除了练武功和奉命办事,没有别的爱好,是在有些过于刻板,或者说,乏味。除了谈论武功,我们基本不说别的话,唯一一次例外,大概就是和他闹别扭。

    为什么?秦艽好奇地问。

    她皱了皱眉,说:那时候,我觉得大势已定,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很尴尬,所以不愿意多接触他了。你知道,那种滋味很难受,只能附和和陪笑,明明人在你眼前,却有了隔膜,怎么也融不进去。

    他得到提拔那日,掌门设宴,我看着他意气风发,自己也高兴,与有荣焉,特意给他敬酒,他只问我以后下山怎么办,我便说回家。他说回家也好,家里总比外头强。一下子好像就没话说了,我站着,盼着他能和自己多少几句,不是夸我,哪怕说几句以前的事,像什么你刚来的时候呆呆的,眼下总算长大些了,以后不要懈怠了,好好练功。嘱咐几句老生常谈也是好的。但是,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继续和吕婧相谈甚欢,看也不看我了。

    我一个人喝完了一杯酒,端着酒杯,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周围还有人问我,今天是师父的好日子,怎么不多说几句。我笑了笑,没话说。大家好像都有了归宿,就我漂泊不定,那天真是寂寞。满座欢喜,无所适从。我那天还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七钟酒。走路脑袋晕晕乎乎,脚却有点轻飘飘,踩不稳,心里还是清清楚楚的。

    回到房间,和我的同窗说自己的师父如何了得,她们都在道喜,我也笑嘻嘻的。可是那层开心里面空荡荡的,像敞开一个空洞,风呼呼往里灌。我不愿意往深处想。就像一个箱子里装着好好的瓷器,碰碎在里头,知道它碎成一片片,只要不打开盖子,看不到,还是可以骗自己它还好好的。往后的日子,我故意不去看他们如何亲近,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只愿意看自己想看的,不听告诉自己要开心。

    他们没有去牵马,在驿站外站着,秦艽没打断,他蓝色微微凝重地倾听着。

    那天,吕婧送给我一包小吃,说是灵风峡谷的野果果脯。我一点也不高兴,但还是接过来,谢谢她。回去吃的时候,越吃越不是滋味,倒头睡在床上。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若是不肯给我,我不稀罕,我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安分守己,吕婧愿意服侍他,随便她去,我不和她争。

    有一次,掌门寿辰,她非拉着我去买贺礼,我心想,你们要去自己去,我又不认得掌门。我没给吕婧面子,干脆拒绝,回去歇息了。他很生气,非要我出面,我虽然不乐意,也只得给他面子顺从。

    秦艽问:后来他为难你了?

    允淑摇摇头,说:没有。你说错了。那天他好像非要显示我是正经徒弟,也不管我耐烦不耐烦,支使我干这干那。实在无趣。

    他问:你恨过他吗?

    她摇头,说:没有。说起来,他又做过什么很对不起我的事呢?我来这里,无亲无故,吃过别人的暗算,因为没钱没势,只得忍了。他对我算是很好了,很用心教我武功,没有歧视我说话的口音,我以为这是一辈子都能够珍惜的回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过恨过他,但是,回想一下,除了感叹,再没有一点点感情了,好像已经耗尽了。我以前总害怕喜欢的人倒头来疏远和讨厌自己,后来才明白,少喜欢一点,多体谅别人一点,就可以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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