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闲最近没有工作安排。

    上次罗湛在微博公开两人的关系, 一下子让凌小闲知名度再上一个新台阶。

    看起来，他好像是更红了，但他也更忐忑了。

    到底怎么面对那些喜欢他或者纯看热闹的粉丝和吃瓜群众们, 凌小闲没想好。

    公司对他比较宽容，没逼着他接工作, 而邱逸扬, 则干脆给他放了大假。

    “别想太多……”邱逸扬安慰着看起来有些混乱的凌小闲:“有时候跟随自己的内心，未尝不是一种好方法。不管结果怎样，至少不会后悔。

    我觉得你……还可以更勇敢一些。”

    凌小闲对邱逸扬满心的感激。

    有很多次他都可以感觉到邱逸扬默默关注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候带着点火热。

    但当他转头面对时, 邱逸扬却已经收敛得很好, 半点不露痕迹。

    自从上次凌小闲和他说过那些话，邱逸扬再没在明面上表现出不应有殷勤和亲近。

    他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是个好人。

    ……

    宋璟钰拍戏受了伤, 凌小闲听到消息去探望的时候, 正好遇上了宋璟辰。

    遇都遇上了, 也就没有必要特意避开。

    于是, 凌小闲答应宋璟辰找个地方聊一聊的提议。

    宋璟辰用勺子轻轻地搅动面前的咖啡，好半天之后才开口说话。

    “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凌小闲不明所以。

    “你怀孕的事, 是我告诉方唯的。”

    凌小闲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当时罗湛还纠结了很久，想不出是哪里出了纰漏。”

    宋璟辰打量凌小闲的表情，问道:“你恨我吗？”

    凌小闲自嘲地笑道:“我要恨的人太多了, 你都排不上号。”

    宋璟辰不知道他这话是对他的冷嘲热讽，还是真的内心矛盾复杂？

    他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是在我父亲去世后的某一天，我撑不住压力病倒，进了医院。

    然后，无意中看见了你们。

    罗湛小心翼翼地护着你，像是捧着稀世珍宝的模样。

    那一刻……我可能是嫉妒，或者说是恨！再然后，我就去找了那个女人。”

    凌小闲了然似得点点头:“原来如此。”

    宋璟辰看他，苦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那个女人心肠够狠，手段了得，对你肯定不会心慈手软。

    可当她对你动手的时候，我怎么半点也没觉得开心？

    看到那样的你，就仿佛看到当年被方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我自己。

    幼稚可笑，愚蠢透顶！”

    凌小闲听他这么说，心有同感地跟着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宋璟辰继续搅动杯子里的咖啡，垂着眼眉像自说自话一样接着唠叨:“但你到底是比我幸运，因为你得到了罗湛的心。

    曾几何时，我也自以为得到了他的心。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次回来，我是有过幻想的。

    他对我的态度我看在眼里。他心甘情愿地帮了我那么多，而我们坐在一起还是像从前一样，谈如今的形势和未来的发展，有着无数的共同话题。

    我以为他在后悔，后悔当年轻易地放开我的手。

    所以，我觉得我有机会和他重修旧好。

    当然，我知道你的存在，一开始我并没放在心上。

    罗湛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还了解。

    他的身边从来断不了人，哪怕当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周围都有无数个暧昧者。没办法，谁让他那么优秀，又那么欲求不满！

    没关系，这次我可以选择无视。哪怕他还需要结婚，哪怕他有着无数的情人。只要我在他心里占据着最特殊的位置，我愿意忍耐。

    你可能不能理解。

    但我的爱真的已经堕落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出国这些年，我结交过许多恋人，却没有一个能有好的结果。

    甚至到最后在我生了重病的时候，从前交往过的，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那些恋人，都在我落难时变得疏离，最后杳无音信。

    所以，我明白了唯一专注的爱，就像沧海中的明珠，稀少得可怜。

    我退而求其次，不再追求唯一和忠贞，只要他爱我，能陪着我，就足够了。

    可我发现，我竟然连如此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

    几年不见，罗湛像变了个人似得。他跟我说，从今以后，他只喜欢你一个人。

    多么可笑，一个酗酒的酒鬼，有一天说要戒酒，从今以后只喝玫瑰花茶？”

    说到这儿，他又开始沉默，像是陷入自我纠结的漩涡里，挣扎，沦陷，再挣扎。

    外表看着平静，其实内心风雨交加。

    直到咖啡已经冷透了，凌小闲才又听他说:“可那真的成了事实。罗湛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连盛世都可以放弃。

    真让人羡慕又嫉妒！”

    凌小闲最终接受了宋璟辰的道歉。

    虽然他觉得当初就算宋璟辰不去找方唯，她也早晚会知道。而她只要知道，就肯定会对付自己。

    方唯对他，或者说对和罗湛纠扯不清的人的厌憎，是无可避免的。

    离开的时候，凌小闲开口叫住已经走远了的宋璟辰。

    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圣母病，他看着宋璟辰孤单离去的背影，忽然就觉得他很可怜。

    于是，他叫住了人，说道:“忘了罗湛那个混蛋，重新开始！你那么优秀，总会遇到珍惜你的人。”

    宋璟辰怔了怔，随后对着他笑了笑。

    难得的笑容，里面有自嘲，也有落寞和坦然。

    凌小闲怪不怪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愿意卸下心中的枷锁。

    但愿从此以后，昨日种种随风逝去，他能够得到新生。

    ……

    罗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凌小闲问他:“那份凌霄股份的授权书呢？拿过来，我签了！”

    罗湛挺意外，问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凌小闲抱着手臂倚在旁边，说道:“你妈欠我的，我为什么不拿？”

    罗湛去书房找出授权书，连着笔一起递给他，还不忘说道:“说好了，签了就等于原谅我了，以后不能再和我闹！”

    凌小闲没搭理他，自顾自拿过笔来，认认真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之后，凌小闲把东西收起来，又说道:“你什么时候去看你妈？记得带上我一起去！”

    “……？你去干嘛？”罗湛很讶异。

    “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你不想我去？”凌小闲问。

    这让罗湛怎么说？自己的妈和老婆是仇人，他们见面真的合适吗？

    凌小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真的只是单纯地想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绝不会拿刀捅人的。

    你应该知道，为了你妈那种人，赔上我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罗湛:“……”

    凌小闲继续完全无视他石化的模样:“别忘了！要不然，我就得自己打听着过去了，多麻烦！”

    ……

    病房里的气氛十分怪异。就连任何场面都能驾驭的商场大佬罗湛，都有点束手无策。

    他假装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化解这种尴尬时，凌小闲却先开了口:“你出去待会儿，我有话要单独和方总说。”

    罗湛惶恐，忐忑道:“这个……”

    “正好，我也有话想单独对小闲说，你出去待会儿！”罗母方唯也随之说道。

    罗湛有点傻眼，这俩人不是水火不容吗？现在不约而同地要把他支出去，到底是意欲何为？

    腾出现场，单独掐架？

    出于种种担忧，罗湛没动弹。

    凌小闲站起身，走到罗湛身边，毫不避讳，大大方方地亲了亲罗湛的嘴唇，语气娇柔地说道:“别担心，你在门外等我就好，要是有事你可以随时冲进来。听话，快去！”

    这近似于撒娇的语气，罗湛几乎从没听凌小闲说过，于是晕晕乎乎地被凌小闲推出了病房。

    病房里，凌小闲拿起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想要给方女士献献殷勤，却遍寻不到水果刀。

    “没有刀，真可惜。”他轻叹一口气，说道。

    方唯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您现在是不是特别想一刀杀了我？哦，对，那不是您的处世风格。打蛇打七寸，对付敌人，要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必杀。

    不过方总，其实你还是不算太了解我。我的弱点到底是什么？怎么样才能彻底打倒我？

    事业是我的全部吗？

    你爆出了我双性人的身份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好好的？

    你要毁了我的脸和嗓子？我顶多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唱歌。

    可我还活着，还可以写曲子。

    音符在灵魂中流淌的玄妙之处，您一定从未体验过？

    如果，您非要找我一击即中的弱点，那我现在可以亲口告诉您，省得您还要再耗费力气。”

    说到着，凌小闲往前凑了凑身子，直视方唯犀利如毒蛇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

    “是、罗、湛。

    您的宝贝儿子罗湛，就是我此生的致命弱点。”

    说完，他笑了，觉得特别的开心。

    “您也看到了，我那么爱他，爱得深沉，爱得痛苦！

    如果您对他下手，我一定会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所以说，您找错了方向。您对我下手，难受的，是您的儿子。

    因为，他也像我爱他那样爱着我，不是吗？”

    方唯脸色铁青，嘴唇隐隐泛白。

    凌小闲心里头有种报复的快/感，但也有点担心，别真的把这个恶毒的女人气的一命呜呼了？

    但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方女士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心理素质还是过关的，她冷静地开口，像平时一样睿智的模样。

    “凌小闲，你不用这么得意。

    你说得对，罗湛他被你迷惑得不轻。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让我操过太多心。他看起来混，其实心里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做到何种程度，他都特别有分寸。

    就说当年宋家的小子勾引他，企图把他引上同性恋的不归路。

    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拒绝了宋家小子公开出柜的要求。

    现在……他放弃了盛世，另起炉灶，也不见得全部都是因为你。

    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

    我们走着瞧，看看他什么时候对你失去兴趣，腻了烦了，然后弃之如履！”

    凌小闲点点头，表示赞同:“您说得对，依照罗湛之前的风流史，他对我这么久还没腻，真的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不过，世事难料，您说得我懂，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

    经得住种种考验当然值得庆幸欣喜，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会变心。

    为了以防万一，让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少，我还是在能够选择的时候，听从了罗湛比较中肯的建议。”

    他一边说，一边从外衣内兜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方唯。

    “凌霄……您应该知道？罗湛的新公司。

    我从前一点都不关心罗湛有多少钱，能赚多少钱。现在大概看了看……数字真让我这个乡巴佬感到吃惊。

    我爱上的人，果然能干！

    现在，它们的百分之四十，归我了！

    我不太懂其中的具体详情，或者是真伪，还特意找了个专业人士看了看，没想到是真的。

    方女士，我现在，算不算是个有钱人呢？”

    他这次，真的要担心方唯女士的身体了。从她那双护理的嫩白细腻，但却枯瘦如柴的，抖成一团的手上，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激荡。

    时刻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病房状况的罗湛，在看到母亲下了病床的瞬间，就飞奔冲进去。

    还是稍稍有些晚了。

    自己的妈两只手抓着自己老婆的衬衣前襟，尖利的指甲抠破他白嫩的肌肤，渗出了鲜红的血。

    “妈，妈……您放手，有什么话好好说……”罗湛小心翼翼但却很坚定地一根一根掰方唯的手指。那副护着凌小闲，生怕他受到伤害的样子，深深刺伤了方唯脆弱的心灵。

    她猛然松开凌小闲，然后甩手一个巴掌，扇在罗湛的脸上。

    罗湛默默地挨了巴掌，还是不忘把凌小闲护在了怀中。

    方唯绝望地闭上眼，觉得万分疲惫。

    “都滚！别再来看我！我死都不要来！”

    “妈……”罗湛哀哀地叫道。

    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方唯再坏，但也是从小疼爱他的妈妈。

    方唯听到他的呼唤，睁开了眼，慢慢伸出手抚上罗湛挨打的半边脸庞。

    “傻孩子，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永恒的爱情！

    我等着那一天，等着看你们可笑的结局。”

    然后，她把目光转向了罗湛怀中的凌小闲，语气森然:“别得意，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我的儿子。

    你看，他已经这么棒了，连最了解他的妈妈都不再是他的对手。

    他会甘心臣服于你吗？

    我不信！”

    凌小闲回以她微笑:“您说得对，我也不信。

    不过，我有得是时间，可以慢慢检验。

    岁月是最好的验金石，不是吗？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或者，应该说……

    走着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