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道疤 (7)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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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商讨要事,但我有一些话不得不先对天师你说,在说之前,我想先敬你一杯。”林旬举起酒杯,手指轻颤。

    觞引对如此拖沓的林旬不耐极了,却又碍着此行的目的不得发作,冷峭的眉峰一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林旬亦仰头饮酒,视线的余光停留在觞引滚动的喉结上。

    待觞引放下空杯,林旬悬着的心也才算放下。他终于肯说:“今日,我需向你坦白,我其实并不是什么使臣,而是竘弋国的六皇子。只因我母妃是一介贫女,机缘巧合下才生下了我,但她并不受宠,加之去世得早,故父皇并不看重我,我在皇宫中自然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这次派遣我这落寞皇子充当使臣来朝见日曜帝,本让我心灰意冷,因为这对于我而言便是一种变相的流放,但我没想到能遇见你……”

    林旬突然起身,竟虔诚地跪拜在觞引跟前,话语间已带着一丝哀求:“能允许我唤你觞引么?”

    觞引眉头紧皱,丝毫听不清林旬说了什么。他只觉自己突然像被无数的羽毛拧成的一条长绳紧紧缚住,他拼尽全力企图挣开,却像是被轻薄细绒的羽毛一扫一扫地撩动最敏感的部位,让他几近奔溃。林旬抬头望着觞引,知道此刻药效正在发作。

    “世子说你今日有求于我,觞引,我爱慕你,爱慕到快到发疯的境地了!你想从我身上拿去什么我都在所不惜!”

    下一刻,林旬半跪在觞引面前,开始解去自己的外衣,脸上的红晕并不是由美酒所致。

    烛火摇曳,林旬乱了,觞引没有。

    他努力回神,冷眸一凝,随之执起桌上的玉筷大力打掉了林旬正在解扣的手,沉声低吼:“滚。”

    他甚至不想用自己的手去触到林旬。

    林旬明显一滞,面露疑惑,“觞引,我能给的都会给你......”

    “解药!”觞引目眦欲裂,极力克制住了取林旬性命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虞舒曜断不喜欢他杀人。

    而林旬像是陡地明白了什么,他凄怆而专注地盯着觞引额角新添的汗珠,心被觞引冷冽而绝美的侧脸深深蛊惑。美而不自知,最是撩人。

    一个念头遂在他脑中反复叫嚣:一回便好,一回也好!他是记不住今夜发生之事的……他大胆地忽视了觞引的要求,手上脱去自己衣物的速度更加快了,决心如进贡般用自己化解觞引的干渴。

    “酒里下了竘弋国特有的凰卉散”,林旬哀求他:“觞引,别忍了好么?”

    林旬不敢告诉觞引,那股混着某种药材气味的焚香叫做梦忘。

    梦忘,梦忘,梦里不知身是客,忘却春晚。

    此时,觞引口干,真的很干,通身都是干的,干到起皮时,就成了附着鳞片的鱼,无奈在荒漠中搁浅,再不给他水,他就要焚化了。

    在焚化之前,他还想看一回那人的眼波。那人的眉眼上总是堆着三尺素雪,很冷,很傲,能燃起自己的心火,亦能让自己自甘情愿从身体中开出一朵白花。

    想起那人,身体更热了。

    觞引坐在那儿,因燥热而紧闭着眼,吝啬得不肯施舍林旬一个目光。他暗暗运气,想将邪火压下,可他此时只是一介凡体,故收效甚微。

    与此同时,林旬已褪去外衣,却只能虔诚地用目光细细勾勒出觞引的轮廓,他甚至不敢碰触觞引,因为在他眼中,此时的觞引就是位误堕红尘的白衣谪仙,他深切地察觉到了自己的肮脏。

    他是想触碰觞引的,却苦于寻不到能让自己心安的借口。可当他瞥见觞引颈脖间的一缕薄汗……

    有了借口,才敢放肆。

    “觞引,我知道你的痛苦,让我帮你。求你,求你,让我帮你!”林旬像是中了魔怔般,跪着向前,举起手想为觞引拭去汗水。觞引终于忍无可忍,蓦地睁开眼,眼中的寒光让林旬不由地止住动作,他凭着仅存的气力将林旬反剪擒住,大力向前一推,林旬立即扑倒在地,觞引压制住他,朝他吼道:“解药!”

    林旬此时只要一想束住自己手腕的是朝思暮念的觞引的手,且手腕那处肌肤上传来的是鲜活的炽热的触觉,他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是活生生的觞引,是自己触手可及的觞引!

    他使出平生最大的气力,猛地挣扎起来。或许是因为觞引患病又中药的缘故,林旬竟顺利摆脱了觞引的禁锢。他站起身,不再是平日里文弱的神态,眼眸里像是燃起了火,□□。

    林旬不要命地似了,疾步向觞引走去。觞引立即反应过来,大力掀起身旁的整张圆桌,向林旬飞去,桌上的瓷碗玉筷、美酒珍馐瞬间砸落在地,发出极大的声响。

    而屋内的声响,终于引发了屋外的动静。

    两人此时还浑然不知,死死对峙着。林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单手覆着腹部,显然是方才被圆桌所伤。而立于林旬对面的觞引表面看似无恙,实则已渐渐不支。那凰卉散本就是一剂极猛的媚药,加之觞引近日染上的风寒,两者共同作用下,觞引竟有了近乎昏厥之感,可腿间之物却已高耸。

    林旬看着觞引强撑的样子,失控地叫喊道:“为什么不碰我!觞引,为什么不碰我!”

    “你不配。”仅仅三字,出口见血。林旬心头上的血。

    他泫然欲泣,“那有谁配?是单单我不配,还是这芸芸众生皆不配?”

    “虞舒曜。只有我能配他。”觞引毫不顾忌地说出。

    虞舒曜,虞舒曜,舒曜……他在心中温柔缠绵地反复念着那人的名字,明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愈来愈热,愈来愈难受,可他停不下来,仿佛那凰卉散不算什么,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才是生生世世的媚药。

    不是他能配你,而是你能配他……觞引的那一句,让林旬在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不甘。在自己眼中清贵如谪仙的觞引竟会说出如此卑微的话,只是为了虞舒曜……

    林旬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阴鸷,他趁觞引不备,猛地扑过去,将避闪不及的觞引制住,已近癫狂的要去撕扯觞引的衣物。

    砰——一件玉器狠狠地砸中林旬的脑袋,血在他的头皮中慢慢渗出。他的眼中有太多情绪,可都没有用了,他就这么硬生生地倒下去。

    觞引眼中没有一丝温情,而他的右手上,正拿着那件沾血的玉器。他终于心安,也慢慢滑倒下去,因为方才那一击已用尽他最后一丝气力。

    他的眼渐渐合上,眼前一片模糊,他听不见屋外的打斗声,看不见那两人奋力斗敌的身影。头是沉的,身上是热的,太难受了,自己却挺过来了。

    那一刹,房门开了,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闯了进来。觞引勉强睁大眼睛,有幸看出了那人眼眸中的担忧。

    虞舒曜?还是梦?就当真是你来了罢。觞引昏去之前,只轻声地说出一句:“还好,方才没让他碰着我。”

    林旬的双手即将触碰到觞引衣襟的那一瞬,觞引毫不思索地砸下手中的玉器……

    “觞引!”这是第三次,虞舒曜能够如此不顾一切地喊出这个名字。

    对觞引而言,虞舒曜这三字是他生生世世的媚药。而觞引这二字,是虞舒曜永永远远的死结。

    第一次,箭射穿觞引的箭头。

    第二次,觞引从赊月舫跳下。

    觞引次次都是拿性命来换虞舒曜一声真心的呼唤罢了。

    第三次,觞引是否还能存活?

    虞舒曜无暇思索更多,他似箭般来到觞引跟前,将手指放在觞引的鼻前试探呼吸。终于,他感受到了来自觞引的有些紊乱却强烈的呼吸。

    还好,你还活着。还好,我没有来迟。

    虞舒曜的眉头终于松开,他难得温柔地将觞引横抱起来,心中发誓今后定要护他周全。今日他肯来,便是打算重新审视自己与觞引之间的关系。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既是孽缘,何不随缘。

    只是,到了那最后一刹,谁都无法看破今日究竟是劫是缘。

    ☆、春晚

    南郊。依旧是夜。

    幸得今日有叶初空对付恭亲王的一帮死士,虞舒曜才能轻易地将觞引从山庄救出。此时,虞舒曜已抱着昏迷的觞引顺利来到马匹处,他一个翻身,将觞引置于马上,自己则环抱住觞引的同时牵住缰绳,让马匹朝一处奔去。

    觞引仍是未醒,虚弱地依靠在虞舒曜宽厚的怀中。虞舒曜偶然偏头,终于发现觞引如白玉般的额上渗出点点汗液,与脖颈相接处的衣襟也已被汗液打湿。他将手覆上觞引脖间赤luo着的肌肤,因手上传来的热度而心惊。

    如今暂且不能回都城去,虞舒曜便决定落脚于离南郊不算太远的自己的一处别业中。虽说是别业,规模却不比时人喜爱的大庭大户,仅是一处山中小院。

    骏马一路疾驰,终于停到这座小院外。虞舒曜不能再多等一刻,他立即横抱着觞引翻身下马,冲进屋内,温情地让觞引平躺在床榻上,并将手指搭在觞引手腕上把脉。

    幸得虞舒曜少年时喜好通读百书,医术方面他也略知一二。

    浮脉,乃是风寒的脉象。可身体发热、出汗却是风热的症状。虞舒曜微皱眉头,却也不曾往深处想,只以为觞引此时风寒风热两种皆有,所以才会昏沉嗜睡。他稍稍安心,毕竟风寒风热不算大病,觞引的性命便也无忧。他俯下身去,将被子为觞引盖好,越过屏风去厨房为觞引烧水,好让他洗身驱寒。

    待水烧开,虞舒曜将澡桶移置到床边,让觞引能够少受些寒。他坐在床边,将觞引扶起,并将方才煮好的姜汤送到觞引唇边,可觞引毫无反应,双眸仍是紧闭。

    他欲将觞引叫醒,于是开口轻唤:“觞……”只唤了一字却不由地止住。如此温柔地唤出觞引的名字,对他而言是生疏的,还有些不大习惯。他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尝试:“觞引,觞引……”

    清冽的雪水终成最烈的媚药。那一声声的叫唤,像是命定般的,开启了一场风花雪月,预示了一番抵死纠缠。

    那股难耐的热意又再次在觞引体内迸发出来,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极渴、极干。他能感觉到一只有力的臂膀正揽着自己的肩膀,屋内不再充斥着恶臭的熏香,在那人的怀中,自己能闻到一如雪巅孤松的清冽气味。

    是虞舒曜身上的味道。

    虞舒曜见唤不醒觞引,只好自己先喝下一大口姜汤存在口中,再用一只手擒住觞引的下颌,让他微微张口,自己便紧贴着他的双唇,一点点地将姜汤渡给他。

    虞舒曜并无二心,只专注着喂他喝下姜汤,替他祛风散寒。而觞引双眼虽是阖上的,却随着身体的本能蓦地启口含住虞舒曜的上唇瓣,褐红的姜汤瞬间从两人嘴角溢下……

    浇化了雪,点燃了冰。

    觞引终于睁开眼,扫向屋内。烛火。木桶。屏风。命中注定地相似,蒙蔽了他的眼。

    梦里不知身是客,真作假时假亦真。

    只是,觞引总是拼命地在无所希望中寻出一丝希望出来。既是假的,便更加没有顾忌!

    凰卉散发挥药效了,觞引不肯松口,死死地含着虞舒曜的唇瓣,姜汤解不了他的渴,他要虞舒曜的口液。

    虞舒曜怕他受凉,硬生生地将唇瓣退了出来,像对小孩儿似的哄他:“别胡闹,你还生着病。”不知怎的竟补上一句:“若要这般也得等你好透了。”

    觞引的身心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虞舒曜末尾这话却让他的头脑清明了几分。舒曜突然如此温情待他,果然是梦啊。

    虞舒曜微狭着眼。他还是希望觞引能记着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如此,事后觞引便可找自己“秋后算账”,自己便顺水推舟地认了,这段孽缘也就算随缘了。

    事不过三。无论有意无意,觞引三次以性命来试探自己对他的感情,虞舒曜觉得足够了,不能再多了。觞引不是猫,没有九条命,虞舒曜终于承认他会怕。

    他开始退下觞引的外衣,准备为觞引洗身,不料觞引一把握住虞舒曜的手腕,将虞舒曜的大手按在他的腿间。

    “难受。”觞引在虞舒曜耳边喃喃。

    虞舒曜有些惊讶,尽管隔着衣物,他也能感觉到物体的温度与觞引在他耳边呼出的气体一样热。

    并且,它几乎是矗立着的。

    虞舒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再看向觞引已然情动的眼波,瞬间了然……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药效已经起来了,觞引一时间自顾自地沉溺在虞舒曜的大手放在他的腿间所带来的撩拨快感,忽视了虞舒曜的问话。虞舒曜见他如此,立即狠心地将手移开,眼中寒光一片。

    “怎么回事!”他厉声呵斥。他不由怀疑,自那晚叶初空来找自己开始便是觞引策划的一个局,觞引在算计什么?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又落入了他设下的局?

    觞引被震清醒了几分,听着虞舒曜的语气立即气不打一处来,既委屈又愤怒,朝虞舒曜吼道:“被下药了!”

    虞舒曜身子颤了一颤,眼神骤然慑人。

    随后觞引又不争气地补充一句:“我没碰任何人,为你忍到现在。”

    听出了觞引略带委屈的语气,虞舒曜心中一紧。

    “谁下的药?”

    觞引支支吾吾地,他觉着自己不慎被林旬下药一事真乃丢人至极,实在不想回答,一面又往虞舒曜怀里磨蹭,以缓解中媚/药之苦。

    虞舒曜的语调略微上扬:“不回答?”他故意推开怀中的觞引,站起身,“你若说了,我便帮你。你若不说,便自己解这药,我爱莫能助。”说完转身佯装离开。

    觞引本不屑说出这三个字,可偏偏此时的自己正需要虞舒曜的“一臂之力”,只好道出:“林旬……”

    虞舒曜的背影僵了僵,他终于知道了方才觞引昏迷之前为何会道出那句“还好,方才没让他碰着我”。

    觞引对着虞舒曜的背影,他见虞舒曜听完回答后仍没有反应,只单单地站在原地。这使他看不透虞舒曜的情绪。

    可虞舒曜攥紧了手。

    体内的欲/蛊时时刻刻都在叫嚣,觞引想不如自己先发制人,于是把心一横,硬是从背后握住虞舒曜的手腕,大力地拽过他的身体。

    觞引正欲吻上去,却发现虞舒曜紧抿着唇,眼眸中带有三分稜稜霜气。

    还有七分腾腾杀气。

    觞引想,方才自己举起玉器砸向林旬时便是这种眼神。

    他心中一动,话即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醋了?”

    虞舒曜在心中承认,自那日大殿之上林旬暗暗注视觞引时他便醋了,一直醋到今日。他确实醋了,醋得彻底,醋得他想把所有醋缸子通通砸个粉碎。

    “你说呢?”虞舒曜理了理情绪,尽量让自己说这话的语气与平时相同,右手却有些惩罚意味地使出不轻的力道捏了此时觞引身上最坚硬也是最脆弱的部位一把。

    顿时,觞引疼得皱紧了眉,但身体各处却泛滥开一种病态的快感,他确信他正需要这种快感来化解体内的欲/蛊。所以,他聪明地用言语激虞舒曜:“想必你是不会醋的,容我收拾收拾,去找那温……”

    觞引的目的达成,虞舒曜给了他一记深吻,不过在结束时咬破了他的唇。

    “别再用你的嘴说出那两个字。”虞舒曜认为他不配。

    觞引坐在床上,仰视站立着的虞舒曜,目光如波光,粼粼。

    “你帮我解药,我便不说。”他在求爱。

    虞舒曜不语,却用颀长的手指稍稍抬起觞引的下巴,目光灼灼。他惊觉,如此仔细地看他,竟然还是初次。

    虞舒曜举目看去,最先烙进他眼中的是觞引的唇,它正呈现出病态的红。因觞引稍稍仰头微张着口的缘故,虞舒曜才得以发现他上唇中间的唇珠,那粒唇珠好似觞引耳上红了的软肉,精致得让人想细细把玩。虞舒曜莫名有股冲动,想伸出指腹拨动那唇珠,瞧瞧它究竟会不会滚动。觞引脸上的肤是皙白的,配着那唇,如银装素裹的一方天地中有一抹最风尘的红。

    白本是风尘外物,被那放肆的红拉进这俗世间纠缠玩弄一番,倒越发美得让人心惊了。

    虞舒曜再往上看,发觉觞引鼻尖偏右处竟有一颗小痣,颜色不深,却凸显出高直的鼻梁。再来是眉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觞引的下眼睑上打下恰好的阴影,眸里已成□□漩涡,迫不及待地想让虞舒曜失足跌入其中。

    虞舒曜叹服,眼前这张脸如画,是画,胜画。惊艳得让人忍不住拾起,诱惑得让人再狠狠销毁。

    尽管是美,却是区别于女子的另一种美,是男性范畴内的美,虞舒曜确信自己是以觞引为男性的认知而爱着的。

    是了,自己是爱着的。

    不如随缘,不如随缘。虞舒曜正是抱着这种念头,不顾一切地吻上那人的唇。

    恍惚之间,觞引觉着今年冬季格外漫长,自己与虞舒曜在狩猎场初见时即是深冬,期间经历了那么多,而此时两人终于在山中小院唇齿缠绵时竟还是有些许寒冬冷意。

    是因为虞舒曜的唇是凉的么?

    正要加深这个吻时,虞舒曜发觉觞引有些走神,遂暂时停下,用自己的唇在觞引的唇上厮磨,轻轻吐出:“帮你解药时你还跑神,看来你没那么需要我。”

    温热的气息渡入觞引微张的唇缝中,直达心口。

    热了。

    体内的欲/蛊尝过甜头后发作得更加厉害,觞引无暇与他贫嘴,直接将双臂挂在虞舒曜的脖上,重新吻他。

    虞舒曜避开,调笑着拉开他的手,“别,若让你风寒加重了可就不好了。”

    “真会记仇!”觞引不禁小声嘀咕一句。

    谁料日后一语成谶。

    此时,虞舒曜调笑道:“我可听见了,这句话我也记下了。”

    觞引真真被媚/药和虞舒曜逼疯了,急得眼睛都红了,二话不说直接开始扒去虞舒曜的衣物。虞舒曜看觞引已是忍到顶底,也不再忍心戏弄他,一个翻身将觞引死死压在身下。

    四目对视下,一种神秘而妖冶的气氛应运而生,他们渴望着能够淋漓尽致。

    觞引确定,是虞舒曜先吻他的。两人舌上还残留着姜汤的甜味,是植物特有的清甜。

    方才煮姜汤时,虞舒曜怕觞引喝着难受,便往姜汤里加了花蜜。

    唇舌更放肆地交舞,甜中掺着辣,是生姜的辣。不呛人,更加刺激。刺激出的口液来不及咽下,溢出两人的唇角。

    觞引移动着薄唇,来到虞舒曜的唇角,轻轻吸/吮,再咽下。他原以为这样可以缓解体内的燥热,可他的身体更渴了。

    觞引的眼中有火树银花,像是要把虞舒曜的衣服点燃了。于是,他大力拉开虞舒曜的前襟,吻如簌簌叶片落在虞舒曜的脖颈。

    落叶归根。虞舒曜就是他的根。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他的心头,与体内沸腾的快感交织融合,让他快活十分。

    衣物委之于地。须臾之后,两人终于看清彼此上身的伤痕。

    觞引肩上的旧伤已经愈合,新添的那道箭伤留下了要蜕不蜕的痂。虞舒曜的指尖轻轻掠过这两道伤痕,觞引没有觉得痛,只有痒。

    “这道疤是谁给你的?”虞舒曜微眯着眼,反复抚着觞引颈上那一寸长的刀疤。

    那道疤很细,颜色很浅,可还是让虞舒曜看到了。

    无意或有意,觞引没有回答,他注意到虞舒曜右肩、心头的刀伤还没好透,缝合的线已被染成暗红色。于是,他说道:“能在我身上留下疤痕的,除了你,没别人了。”

    下一瞬,两幅伤痕累累的躯体死死纠缠在一起,好似彼此的汗液能为对方愈合伤口。

    虞舒曜的唇在觞引的身上留下水渍,啄、咬、吮、含……觞引好似一饼团茶,虞舒曜正在一点一点地时重时轻地碾磨他,让他舒服得浑身轻颤,像是要撒出墨绿的带着竹叶味的茶屑。

    ☆、如梦

    圆满的月光被松枝剪碎,投在庭中的小石子路上,石子虽有棱角,却淌着清辉,似此刻觞引的肩头。

    “可以吗?”虞舒曜一手握着觞引的肩头,一手摩裟着他的小腹,有继续向下之势。

    觞引从不故作扭捏,“自然。”

    “好。”

    当虞舒曜的手包裹住他肿胀的茎身时,觞引暗暗惊叹这梦竟如此真实。

    他真切地感受到,舒曜的手掌很冰、很凉,自己腿间之物却太多炙热,一时间受不了过冷的刺激,故自己下意识地往后避了避。

    下一瞬,虞舒曜收回了手。觞引以为他因自己方才那个举动而恼了,正懊悔着,却看见虞舒曜将双手掌心合拢,用力来回摩擦了一番,再从口中哈出几口热气将手掌熨烫之后,突然俯身将两只手贴在觞引的双颊上。

    “热了么?”虞舒曜用低沉清冽的声线说出温情的话语,眉眼处好似化雪时候的屋檐,虽余着些尚未来得及退去的寒意,却已透出春日即将到来时的温柔。

    觞引愣了片刻,他还来不及习惯眼前这个会对他好的虞舒曜。

    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

    但虞舒曜选择用最直接的快感让觞引瞬间回神。他的手好似一只墨绿冰纹扳指,觞引的那处最合它的尺寸,两者再一次套合时,觞引感受到了他的手的温暖。

    “热了。”觞引情动非常,朝虞舒曜耳边说着,下头还不忘往他手里挺了一挺。虞舒曜看出他的心急,下一瞬右手就□□起来,左手慢慢抚摸着觞引后背突出的脊椎。

    觞引微张着口,呼出的气息乱得像在风中肆意纷飞的雪片,朵朵落进虞舒曜的眼里耳中,落在他的那处上。

    原来自己的也早已高立。虞舒曜微狭着眼,渐渐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终于,银雾飞溅。

    觞引将脑袋埋进虞舒曜的颈窝,满满吸上一口,都是舒曜的味道,如高山冷茶。

    下面又立了。

    “还难受吗?”虞舒曜问。

    在觞引耳中,这话问得太合乎时宜了。“难受,更难受了。”觞引开始轻吻虞舒曜的颈窝,“方才那样不够,这药的药性太强了。”

    他意有所指地将手探向虞舒曜的腿间。

    虞舒曜明白觞引的用意,可是他还是把觞引的手死死按住了。“你会痛。”

    虞舒曜在他的唇上不停地轻吻着,希望以此能够安抚他。

    方才的那一次释放将药性催发到了极致。觞引着急了,脑中已如云雾冥茫般昏沉,任凭着本能用手抚上了虞舒曜高耸的腿间之物。

    “它也像我一样难受”,觞引用手圈住了它,添上一句:“你别想否认。”

    虞舒曜抿着嘴,看不出喜怒。

    他又说:“我若怕痛,早离你远远的了。”

    庭外的月光是清明的水流。觞引的眼角如赤红的鱼尾。

    虞舒曜用指腹轻轻抚过觞引的眼角,幡然了悟。所以,他说,“再不做些什么,今夜怕是就这么过去了。”

    尽管媚/药让觞引的身体兴奋不已,但当虞舒曜的手指进入时,他还是免不了地颤了一颤。踌躇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儿有没有油膏之类的东西?”

    “从哪知道要这个的?看来,你的“阅历”不少。”虞舒曜微狭着眼看着他,手指继续在甬道前行。

    觞引一时语塞。他可不想坦白这些“知识”都是在原本要启蒙顾浅莞的那本chun宫绘本上看来的。

    “平日里我只是懂得些这方面的道理罢了,要说躬行,今日是头一回。”觞引在讨好他。

    虞舒曜果然下了塌去,待回来时,手里已拿着一个小盒。方才经觞引这么一提醒,虞舒曜才忆起前些日子自己与虞凄辰聚在这儿商讨事务后,虞凄辰留下了这个小盒,还揶揄道自己与觞引的冲突指不定能拿它化解。

    虞舒曜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打开小盒。

    “你倒真有这个。从哪儿来的?”觞引颇为不快,倒不大想用这玩意儿了。

    虞舒曜抚了抚觞引的前额,安抚道:“放心,我同你一样,平日里只是将这个备着,要说用,今日也是头一回。”

    虽说媚/药使得觞引的身体格外兴奋,但当虞舒曜开始进入时,他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了如同灭顶的痛感。

    觞引的前额上满是汗液,几缕打湿的墨发黏在已呈瓷白的肌肤上。虞舒曜立即停下,为他拭去额上的汗。

    “今日算了罢,等下回。”他温柔地浅吻着觞引的眉间。

    “绝不!你又在唬我!我知道,今夜一过,就再也没下回了。”觞引伸开手臂圈住虞舒曜的脖颈,正是一幅死也不放手的模样。

    虞舒曜听了这话,心中生出百般滋味,到了嘴边却只能说出一句:“傻瓜。”

    他用力地吻住觞引的唇,用一个绵长的吻来分散觞引的痛感。然后,一挺到底。

    痛感到了极致,会从中生出快乐来。

    觞引觉得,有什么东西涨了、满了、愈合了……

    身体的痛感总是先行于心理的快感,不过还好,方才的疼痛换来了此刻的亲密无间。觞引觉得很值。

    “我很满足。”他真的像个得了冰糖葫芦的孩童一般,眼里闪着琉璃珠子的光。

    虞舒曜帮他拨去黏在额上的发丝,忍不住调笑道:“这般就满足了,那我是不是不该动了?”

    觞引的“不”字还未说出口,虞舒曜就用身下的动作让他噤了声。

    两盏烛火摇曳,一双璧人亦摇曳。

    起起落落、跌跌宕宕之间,觞引仿佛被虞舒曜引进冥迷恍惚之境,他感觉自己被凤凰花迷了眼,此刻正与舒曜像是置身在凤凰花丛中。花开得极盛,似熊熊业火,要焚化他俩。

    那股热气来自他的脑中。觞引不怕,他只愿越烧越旺,将他俩化为灰才好。

    这样,两人的骨灰便在同一处。

    可他来不及知道,凤凰花含毒。

    夜凉如水,两人满身花影。

    虞舒曜渐渐加快。

    觞引闭着眼,完全沉溺于这场xing爱之中,脑中充斥着铺天盖地的狂紫浪红。

    虞舒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终于,虞舒曜紧紧拥住觞引,迎接着如幻如电的那一霎。

    “曜仪!”那一刹,觞引这样喊道。

    那一刻,虞舒曜还在他的体内。

    快感到了极致,会从中生出苦痛来。

    什么东西散了、退了、逆流了……

    清夜沉沉。

    翌日快入夜时,觞引方清醒。他稍稍动了动身子,便觉脑袋和身体没由来地一阵疼痛,睁开眼看了看,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小屋中。

    窗子大开,昨夜的气味荡然无存。他只记得昨日傍晚自己到了恭亲王的别业要见林旬阅,之后的,再无记忆。

    他支起身,下了塌,走出小屋,来到庭院中。由此,他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屋外的冷风将他昏沉的头脑吹得更痛了,他进屋搜寻了一番,也未曾发现他人的踪迹。

    心中顿时疑云密布,他急于下山去解开谜团。

    可惜,他未发觉榻上的绸单如一池被吹皱的春水。

    昨夜,高/潮过后,脑中那根绷着的弦终于断了,他立即沉沉地昏了过去。

    还未昏去之前,他以为自己身处一场绮梦之中。

    在那时,喊出那个名字,是因为他以为舒曜又要戏弄他,就像前几晚自己做的绮梦里那般。

    他以为舒曜又会坏心地让自己发泄不得,又会在那一刻问出那个问题。

    “是我,还是虞曜仪?”

    他才故意坏心地说了反话:“曜仪!”

    同样有烛火,同样有水已经凉了的木桶,昨夜那个小屋里的摆设太像自己小楼中的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梦里有同样的虞舒曜的温柔。

    他以为除非在梦中,否则虞舒曜不会对自己这般好。

    一切都是他以为。

    这些,他都忘了。因为那一味叫梦忘的焚香。

    即将进入城门时,他被从暗处冲出的叶初空和今雨拦下。

    “跟我们走!”叶初空的语气有些急切。于是,三人拐进小巷。

    “昨晚你和林旬发生了什么?”叶初空刻意将声音压低。

    觞引微皱着眉,“我忘了。”

    “你无需瞒我,尤其是此刻!”叶初空稍稍急了。

    觞引随意地背靠在粗糙的墙面上,仰着头不知在望着什么。“或许被下药了罢,我只记着昨日傍晚到了恭亲王别业要见林旬,之后的,我的确记不得。”

    “林旬死了。”

    “与我何干。”觞引嗤笑一声。

    “他其实是竘弋国的皇子。”

    觞引觉得这谈话索然无味,懒得应答。

    “竘弋国的使臣们声称要发兵为他们尊贵的皇子报仇,恭亲王向日曜帝告发,说林旬是被你所杀。”

    觞引似乎对恭亲王的倒戈并不意外,只是眉峰一挑,“所以?”

    “人究竟是不是你杀的?”觞引如今这般散漫的样子让叶初空更为着急,声音也不禁升高了些。

    昨夜他一人能缠住恭亲王的一行武士实属不易,待精疲力尽回到府上时,却发觉觞引还未归来。待到正午时,突然冲进一批侍卫,声称要逮捕觞引。一番打听下,他才知晓原由。

    “人,我绝对不可能杀。”觞引的眸子在黑夜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即使记不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虞舒曜一定不喜欢自己杀人。

    他不喜欢的,自己一定不会做。

    “如今全城戒备,只要你一现身,立刻会被擒住。所以,你暂且藏于城外,待我和今雨这几日处理妥当了,你再……”

    “不知他信不信?”觞引低语。

    “你说什么?”今雨问他。

    “若他信了,又该在心里把我推远了。”觞引将手心慢慢地按进身后粗砺的墙面上。

    叶初空看着觞引黯淡的眸子,心中立即明白他在想着谁。“其实,昨晚我和他怕你发生不测,故赶到别业去,我与武士周旋,他该是单独救你去了。”

    “你说什么!”觞引狂喜。

    “可惜,你都忘了。”

    “我要见他。”觞引管不得前方的千军万马机关重重,一心奔赴城中。

    ☆、欲死

    叶初空与今雨对视一眼。他们明白,觞引决定的事便再不会改变。

    “你先别急,我们必会助你与他相见。”今雨道。

    叶初空提议:“现在城中戒备森严,加之你如今已不是仙体,贸然前往只会中了恭亲王的圈套。不如待夜色深了,你再同他见面。”

    “你同他说,亥时,笙阙台。”

    “好,如今你先暂避城外,待接近亥时再前往笙阙台。今雨便与你待在一块儿,好歹有个照应,我先进城去找虞舒曜。”

    “什么叫“好歹”啊,我的功夫好着呢!你就放心。”

    朝廷目前勒令逮捕的只有觞引一人,故叶初空潜进抟云宫也还算顺利,可他四处寻了寻,也不见虞舒曜的踪影,只好先匿身于房梁之上。

    不到一盏茶功夫,虞舒曜终于从曜华殿回到了抟云宫,叶初空这才现身。

    他开门见山:“你信人是觞引所杀吗?”

    “不信。”

    昨晚他赶到时,瞥见林旬阅的头上鲜血淋漓,觞引的手中正握着一件玉器。而今早竘弋国使臣前来讨要说法时林旬突然成了他国的皇子,死因是中了剧毒,恭亲王也借此令人指证是觞引在邀林旬赴宴时趁机下毒。这其中缘由,孰是孰非,他看得一清二楚。

    恭亲王没有料到,昨晚带走觞引的会是他虞舒曜,这便是百密一疏。

    而他明白,自己也有疏忽之处。

    “那便好。今晚亥时,觞引约你笙阙台上一见。”

    “恩。”虞舒曜随意应了一句。

    “我想,能证明觞引清白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他说,也许是被下了药,昨晚的事他全记不得了。”

    虞舒曜背对着叶初空,无声冷笑。

    是夜,亥时将至。

    觞引让叶初空和今雨留在台下,自己独自上台。随着一级级台阶的减少,他的眼眸中渐渐印出那人的背影。

    “没想到,这次竟是你先到。”觞引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虞舒曜依旧背对着他,无言。

    “你昨晚为什么会来找我?”觞引的眼眸里、话语里满是掩不住的激动雀跃。

    虞舒曜还是缄默。

    “因为你在意我的安危。”觞引觉得自己在陈述事实。

    虞舒曜随之嗤笑,觞引不由愣住。他始终背对着觞引,却终于开口:“拿下。”

    顷刻间,七名死士迅速登到台上,从四面八方包围住觞引。叶初空和今雨听到声响,也立即冲到台上。双方对峙着,已呈千钧一发之势。

    “为什么?”觞引的眼神好似要戳穿虞舒曜的背影。

    “他杀了人。”虞舒曜转过身来,当觞引不存在般对着叶初空说道。

    “你说过……你不信觞引杀了人。”叶初空不敢相信虞舒曜当时说了谎话。

    “那是骗你的”,虞舒曜甚至不看向觞引,“为了,让他毫无戒心地出现。”

    “哈哈……”觞引干笑地退了几步,继而高声喊道:“在你虞舒曜面前,我何曾有过戒心!”

    虞舒曜的眼眸愈发阴鸷,慢慢靠近觞引的耳边,厉声说道:“你就是太无戒心,才敢在我面前喊出他的名字!”

    “谁的名字……”

    “拿下!”虞舒曜不待觞引问完,便一声令下命死士擒人。

    七名死士拿出各自兵器,将觞引等人团团围住。

    此时,叶初空想到,昨晚虞舒曜分明知晓自己仅凭一人之力便可拖住恭亲王的一众武士,今日却只派这七人来擒拿他们,这七名死士定是武艺非凡了。而虞舒曜对觞引的态度经过昨夜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是他难以想通之处,偏偏觞引又失掉了昨晚的记忆……

    不容他再想,其中一名死士已率先甩出数枚银针,三个纷纷飞身躲过,而其他死士又趁机缠了上来,使的都是十分罕见的兵器,三人已知他们不好对付,只好拼尽全力与之苦斗周旋。危急之中,叶初空和今雨掩护着觞引要他离开,觞引暂时摆脱了死士的纠缠,径直走向在旁冷眼观看的虞舒曜。

    他的眼底还有一丝微光。“虞舒曜,这次我闯下的祸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为难?虞舒曜高大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

    “皇上,请速速下旨抓拿觞引归案,万万不可因他一人而使两国关系交恶啊。”

    “舒曜,你既知道这次是竘弋国和恭亲王里应外合向我们使出的一招毒计,便该明白若不巧妙化解此招的话后果该有多么严重。这次,觞引必须得死!”

    这些足以让他为难不已的话都抵不上觞引在那一刻喊出的“曜仪!”。

    这两个字,让虞舒曜终于明白了觞引接近自己的目的,之前觞引一系列令他生疑的举动也终于有了解释。他与众人没什么不同,都将自己看做是虞曜仪的替身而已。

    小楼拉窗上之所以绘着凤凰木,是因为虞曜仪喜欢。

    所以,虞舒曜给觞引判下了死刑。即使他知道林旬阅不是觞引所杀。

    所以,虞舒曜倏然与觞引对视,眼里竟含着不知名的笑,缓缓说道:“不曾在乎,何谈为难?”

    “你在自欺欺人。”觞引坚信,在某一时刻虞舒曜的心一定因自己起过波澜。

    下一瞬,虞舒曜毫无预兆地用手擒住了觞引的脖颈,将他猛地推到台边的栏杆上。他的手慢慢地重重地往下压,觞引的半个身子已悬在栏杆之外。

    笙阙台的四角悬挂着发出昏黄光晕的灯笼,觞引能感觉到自己的上半身正一点点地向下落,死死擒住自己脖颈的大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全身的气力正在一点点地散去,但他选择努力地将眼眸上抬,借着微弱的光望进虞舒曜的眸子。

    那里像是会吞噬人的无底漩涡,暴戾无比。

    “最自欺欺人的,是你。”虞舒曜逐渐将手中的脖颈握紧……

    觞引,你用我虞舒曜自欺,因他虞曜仪欺人。你当真该死。

    “虞舒曜,你疯了!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今雨一面躲过死士的袭击,一面朝虞舒曜喊道。

    夜色中,在灯笼发出的微光的映衬下,觞引的脸色白得煞人。这一刻,他的心里空空如也,这是他第一次生起了放弃的念头。

    放弃生,才可放下对虞舒曜的感情。他自觉尝尽了红尘的苦,已是累到顶点,遂慢慢合上眼眸,任由着自己向下坠……

    虞舒曜俯视着他,感觉那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脆弱到了极点的觞引。他知道觞引要死了,不是现在,是即将。自己的手再收紧些,亦或是直接放手让他跌下笙阙台,他都必死无疑。

    他要死了,死在自己手上。痛快么?他问自己。

    下一刻,他将觞引的两只手交叉锁住,往自己这用力一拉,让觞引离开了栏杆处。

    一点也不痛快。这样的报复,枯燥至极。他得留着觞引这条命慢慢玩。

    虞舒曜平静地说:“放他们走。”

    “可皇上那……”一名死士尚不甘心。虞舒曜没有言语,只是眼神凌厉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即噤声。

    叶初空与今雨已是精疲力尽,连忙上前察看觞引的情况,发现他只是暂时昏厥过去,两人合力将他搀扶起来,转身离开。

    “皇子,现在追还来得及!”年纪最长的一名死士出来劝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既然皇子如此为难,不如让本王助皇子一臂之力,将那个被皇子饶过的罪犯拿下,如何?”

    缓缓走到台上的,是恭亲王,面上带着毫无掩饰的笑意。他手一挥,身后竟涌出的数十名武士。

    虞舒曜心下一沉,不敢确定方才他与觞引的对话被恭亲王听到多少。甚至可能出现的更糟糕的情况是,恭亲王已经知晓了他与觞引的纠葛……何况恭亲王方才的话中明显指向自己包庇觞引。

    他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神情,向恭亲王说道:“不必王爷忧心,对此事我自有打算。不过我打算如何,就不便告诉王爷了。他们今日不来,我日后也必定会将觞引擒拿归案。”说完后他轻蔑地扫了眼那数十名武士。

    既然恭亲王不再惺惺作态,而是选择直接暴露出他的狼子野心,虞舒曜便也不再与他逢场作戏。

    “很好,皇子对此事如此有把握,我便可放心了。不过老夫还是要奉劝皇子一句,您应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儿女私情该置之其后啊。”恭亲王笑得狡黠。

    虞舒曜不屑与他做口舌之争,带着七名死士先离开了笙阙台。

    恭亲王将手指屈着,轻轻敲在白玉柱上,发出令人生惧的声响。

    “虞舒曜,我已经握着你的把柄了。”

    次日,早朝之上,林旬一事果然再起波澜,竘弋国的使臣声称于昨晚发现当朝皇子虞舒曜竟私下放走罪犯觞引。

    “皇上,竘弋国与曜国向来交好,可如今我国皇子林旬竟无故惨死此地,你们任凭罪犯逍遥法外,还纵容当朝皇子包庇罪犯,这实在是有辱我竘弋国威!”

    日曜帝问:“舒曜,可有此事?”

    虞舒曜气定神闲地回道:“确有此事。”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虞舒曜早已看破了恭亲王和竘弋国的企图,两者联手无非是为了用里应外合的方式让曜国的江山易主。若他没料错的话,两者一定会让此事不断发酵,恭亲王借此对内笼络臣子动摇民心,竘弋国也会趁机在两国交接处挑起争端。林旬和这群使臣只是一枚棋子,这出戏不管如何安排,最后的结果都是为了引起战事。既然对方已经使出招数,自己只能反被动为主动。

    “我询问了大理寺的仵作,他们在验林旬尸体时发现□□虽是致死的原因,但他的额上有被器皿砸过而留下的伤口,并且按照这伤口的程度,仵作认为这一袭击足以导致林旬昏厥。”原来虞舒曜早有准备。竘弋国要挑起战事或已成定局,现在虞舒曜唯一能做的便是稳住国内的形势,阻止恭亲王动摇人心。

    “而造成这伤口和中毒身亡的时间间隔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这中间或许大有蹊跷。可昨日指控觞引下毒的人为何丝毫没有提过这个伤口?我们不妨来假设这么一种情况,这伤口即便是觞引造成的,它让林旬暂时昏厥后,有人趁机向其下毒,欲以此栽赃嫁祸给觞引,让两国的和平关系破裂。”

    虞舒曜走到竘弋国使臣面前,眼神凌厉如剑。“你们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使臣们都不敢看虞舒曜的眼睛。

    ☆、可否脱也

    “可皇子你说的只是假设的一种情况,并没有任何证据,不是吗?”恭亲王果然开口了。

    “没错。但觞引约林旬赴宴,而林旬阅毒发身亡这一经过也并不存在毒是觞引所下的证据。”虞舒曜不让他半分。

    “既然皇子如此相信觞引的为人,为何昨晚不劝说他回朝解释,反而放走他了?”恭亲王一针见血。

    虞舒曜只是觉得,若觞引掺和其中,只会让事态愈发混乱。

    恭亲王继续说道:“儿女私情固然重要,但如今我国与竘弋国关系紧张,望皇子日后能以大局为重。”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恭亲王果然奸诈狠毒,只委婉用了“儿女私情”一词,就使得众人对此事的焦点转移到虞舒曜与觞引的关系上。

    不管虞舒曜说不说破,今日怕是都讨不到半分好处,他猜不透恭亲王对自己与觞引的事知道多少。

    “时辰已至,早朝结束。”许是日曜帝示了意,太监高声说道。

    人们各怀心事,纷纷下朝。

    曜华殿中。

    日曜帝的手掌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打过虞舒曜的左脸。

    “啪——”声响如惊雷。

    虞舒曜只是闷哼一声,硬生生地受下这个耳光,脸庞愣是没有移动一寸。

    “为什么放过他!你知道现在形势有多么严峻吗!”

    虞舒曜答非所问:“您早就知道觞引和虞曜仪的关系。”

    若是当初你们肯告诉我他们的关系,我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狼狈。

    日曜帝先是怔了怔,竟然再次抬手重重扇了虞舒曜一计耳光,“你怎可直呼先皇名讳!”

    “哈——”虞舒曜蓦然张开嘴笑出一声,脸上被扯动的肌肉如火烧般灼痛。他瞬间想起觞引之前也说过这么一句“虞曜仪?你这么称呼你的皇兄?”

    原本以为,你们只是想把我当成是他。到这一刻才真正懂得,我甚至不是个替品,只能永远是个次品……

    日曜帝那只扇过虞舒曜的手现在正在微微颤抖,他终于发现了虞舒曜的异样,“曜儿,方才父皇……”

    “别再这样叫我!”虞舒曜低吼道。

    “从小到大,你们唤我曜儿,只是因为他名字里有这个字,因为他喜欢这个字!”

    日曜帝一时怔在原地,他从未想过舒曜竟会有这种想法。

    “我会娶顾浅莞,越快越好。”虞舒曜脸上无悲无喜,转身朝殿外走,“掌管兵权后我会立即启程抗击竘弋。”

    他一步步踏得坚决,仿佛要与这个地方永别。今年,他十八岁。

    他莫名地生起一个念头:自己的死,算是对他们的报复么?

    觞引仍昏迷着。准确地说,他是被梦魇住了。

    梦里,还是在笙阙台上,他依旧被虞舒曜死死地擒住脖颈,半个身子被压在栏杆之外,他伸出手想触摸虞舒曜的眼睛,但虞舒曜出乎意料地将两人翻了个身,他站在了栏杆内,而虞舒曜翻过了栏杆跌下笙阙台……

    他将身子探出栏杆,想拼命抓住虞舒曜,但虞舒曜面朝着他不停下坠,嘴角带着痛快的笑意……

    他望着那样的虞舒曜,胸闷心痛到如同窒息,他想大喊虞舒曜的名字,却又呼喊不出。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觞引,觞引……”叶初空和今雨选择在城外一处农家落脚,这已经是觞引昏厥的第二日。

    “觞引失了仙体,却又还未真正进入魔道,这几日正是关键时期,他这么一直昏迷着会不会是被邪气入侵啊?”今雨紧张地问。

    叶初空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对目前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这样,若过了今日觞引仍未醒来,我们就去找那濯见老头儿,让他想想办法。”

    次日,觞引仍是昏迷,叶初空和今雨心中焦急,打算启程去找前些年已飞升成仙的濯见道人。与农家夫妇道别时,两人偶然听到了有关虞舒曜与顾浅莞大婚的消息。

    “你们这时候离开京城啊,可真是可惜。再过几日城中就要举办皇子与兵部侍郎之女的婚礼了,到时候肯定热闹极了。”

    听到此话,叶初空与今雨不约而同地与对方对视一眼,今雨连忙再问:“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京城里已经贴出告示了,皇上还说希望借此机会与天下百姓同乐呢。”

    今雨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兵部侍郎之女是不是叫顾浅莞?”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她竟然真要嫁给虞舒曜……今雨突然像失了魂似的,没了神采。

    叶初空自然懂他的心思,“若想阻止这场婚礼,就必须快点让觞引醒过来。”

    “对,你说得对!我们快去找那个什么濯见老头儿!”

    今日早朝之上,日曜帝正式替虞舒曜和顾浅莞指婚,并宣布在三日后举办大礼。

    “陛下,依微臣看来,皇子婚事乃国之要事,如今匆匆决定会不会仓促了些?再者,竘弋皇子林旬惨死一事还未水落石出,真凶仍在逍遥法外,我国却在此刻举办举国同庆的大礼,势必会让两国关系继续恶化啊!望陛下三思!”说话之人乃恭亲王一派之人物。

    日曜帝已看穿了竘弋国的真正面目,明白此时抓拿觞引问罪也于事无补,不如早些将兵权交于舒曜,为日后战事的爆发做足准备。“早先,我已拟定了顾浅莞作为皇子妃的不二人选,皇后这几月也在秘密筹备皇子婚礼一事。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皇子已满十八,正是该齐家而后治国的年纪。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众臣无需多言。”

    日曜帝的态度已十分坚决,群臣们识趣地附和着:“恭祝皇子与皇妃良缘永结!”

    虞舒曜被喜悦的祝贺声簇拥着,可虞凄辰只觉得他静若止水,像是游离于众人之外。

    他想道:如今明眼人皆可看出恭亲王的狼子野心,再加之林旬阅一事,虞舒曜可谓是腹背受敌,今日决定纳顾浅莞为妃也定不是他真正心意。

    “你可别忘了,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他走近虞舒曜。

    “既然如此,你帮我在大婚之日杀了恭亲王。”

    “你可别拿这事在我身上寻开心,我若杀了他父亲,他会杀了我。”

    虞舒曜不置可否。

    “按习俗,明日你要前往皇妃家中见她双亲,到时你可别再像现在这幅一脸不情愿的模样,会让人家姑娘心里不好受的。”

    “裕怀郡王果然是情场老手,如此了解女人心思。”

    “你……”虞凄辰几乎气绝。自己见他兴致不高,本想逗他一逗,不想这小子反倒开起自己的玩笑。

    “不过,我确有一事需你相助。”

    “但说无妨。”

    “成亲之日,留心觞引。”他说得平静。

    虞凄辰先是一愣,随后叹道:“哎,真是孽缘。”

    对,是孽缘,是怎样都随不了缘的孽债。虞舒曜这样想道。

    次日,虞舒曜依礼穿戴蟒袍,带着随行队伍前往兵部侍郎府中拜见顾浅莞的双亲。这只是婚礼前一些必不可少的礼节,大多数新人都觉着枯燥烦闷,而虞舒曜按顺序一步步地行着升堂礼,没有一丝不耐。

    待拜见完兵部侍郎顾岳山与其夫人之后,按礼节虞舒曜需辞行返程,可他却向二老问道:“二位,可否让我与小姐单独交谈几句?”

    顾岳山面露难色:“浅莞此刻该是在后花园中。只是……今日皇子要与她相见恐不合礼节啊。”

    “无妨,我去去便回。”说完,他也不顾二老是否反对,径直朝后花园寻去。

    对于这位即将成为皇妃的女子,他了解不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从上次她为觞引送药便可看出。

    “许久不见。”他在一条长廊处发现了她。

    “参见殿下。”她朝虞舒曜稍稍欠了欠身,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像是早已料到虞舒曜会来找她。

    “近来的事我想你也听闻了一些,这次大婚注定不会太平,你虽是女流,论机智却不在男子之下,望你这几日多加小心谨慎,特别是成亲之日。”

    不想让这桩婚事完成的人绝不在少数,虞舒曜自有准备之外,还必须护顾浅莞周全。对于这位皇妃,他多少是带有歉意的。

    “我明白皇子的意思,请皇子放心。”顾浅莞的眼眸亮亮的,“不过,皇子应该记得我们在笙阙台上初次见面时说过的话罢?”

    虞舒曜微微点头。

    “既然我们在那时就已经达成共识了,不如以后我们在人前假扮夫妻,人后就以兄妹相称?这样,也为双方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顾浅莞如此开诚布公,也是虞舒曜乐于所见的。

    “好。”

    “如此的话,我便称你为义兄了。不知义兄是否认识一个叫今雨的人?”思索良久,顾浅莞终于问出口。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虞凄辰、虞清和又年长于他,他从未有过照顾弟妹的感觉,今日多出顾浅莞这么个精灵聪颖的义妹,故这声“义兄”对他很是受用。

    “认识。”

    “我……这辈子许是认定他了。”

    虞舒曜有些讶异,今雨毕竟是只妖,而这两人又是如何相识的。“我以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会懂得‘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的道理,没想到……”

    “我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找到一个值得让自己“不可脱也”的人,不也是一件乐事吗?”顾浅莞想起了今雨,笑得温柔。“那么,‘士之耽兮’真的‘犹可脱也’吗?”

    虞舒曜微怔,脑中不自觉地浮现那人的脸庞。

    “既然认定了他,为什么会答应这次的指婚?”他另起话头。

    “我明白这桩婚事的重要,不仅是对于你,也是对于我和我的家人,对于整个曜国。”接着,顾浅莞说得眉飞色舞:“另外,我想趁着这次机会激激他,让他早点认清自己对我的感情。他还不知道这几日我要成亲的消息呢。不知等他发现之时他会是什么反应,我想一定有趣极了。”

    虞舒曜平静地听她说着,心里却向自己反复询问着方才那个问题。

    ‘士之耽兮’真的‘犹可脱也’吗……

    ☆、风雨欲来

    “叶初空,怎么还没到啊,明日可就是他们大婚之时了。”今雨心急得很。

    叶初空将今雨背上的觞引扶正,“濯见老头儿就在那里了。”他的手指指向层层云雾之下的一个小岛。

    原来,当年濯见道人逝世之时便得道飞升成仙,在南方的岛上做了个清闲自在的无妄真君。

    “我们下去。”

    “恩。”三人随即降落到无妄岛上。一进岛,放眼皆是高大的凤凰木,让人辨不清去路。巨大的树冠上坠着一簇簇红到极致的凤凰花,这突如其来的满眼火红让觞引竟产生了眩晕的感觉,他一个踉跄,背上正昏迷着的觞引就要往后栽倒,所幸叶初空眼明手快,马上接过觞引,将他扶好。

    “老头儿,快收起你的法术,别玩了。”叶初空高声喊道。

    回应他的只有飒飒风声。难道这岛上连个小厮都没有?

    叶初空不禁腹诽,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他这个师傅还是像当年那般的小孩子心性。

    “师傅,徒儿来看望您老人家了。”叶初空想,看来得说些好话哄哄他才行。

    在暗处的无妄真君还是憋着不出声。

    “在下叶初空,拜见无妄真君!”说完,叶初空还行了一个礼,心里想着这老家伙儿年纪越大架子也越大了。

    “好好好,这才对了嘛。”无妄真君终于现了身,缓缓朝三人走来。

    今雨原以为濯见道人是个鹤发长眉的老者模样,今日一见,没想到他看上去竟是和叶初空、觞引一样年纪。

    “你这老家伙儿,快来看看觞引怎么了。”叶初空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提起无妄真君的耳朵就往觞引这拉来。

    “在旁人面前,你就不能替为师留留面子啊。”无妄真君朝今雨看了一眼,“还有,你就是和觞引学坏了,他胡闹叫我老头儿,你也跟着他胡闹。”

    “方才不知是谁在胡闹,明明知道有人到访还躲在暗处不出声。”叶初空道。

    “额……对了,你找为师有何要事啊?”在叶初空面前,无妄真君也得吃瘪。

    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今雨十分无奈……

    “你快看看觞引,他已经昏迷三天了。”叶初空道。

    无妄真君听了这话,终于认真起来,一挥袖将法术撤了,露出这地方的原本面目来。

    原来他们已经在无妄真君的住处里了。

    今雨将觞引平放在榻上后,无妄真君用指尖抵住觞引的眉心,双眼闭上,嘴中低声说着什么。

    “他怎么……”今雨开口问道,叶初空忙让他噤声以免打扰到无妄真君。

    良久,无妄真君收回了指尖,神情凝重地向叶初空问道:“他因为虞曜仪堕了仙?”

    叶初空的神色滞了滞,开口答道:“觞引还是去找他了。这一世,他叫虞舒曜。”

    无妄真君站起身,声音低沉:“果然如我所料,他真是觞引命中的最后一劫……觞引这几日昏迷是因为魔性正渐渐侵入他的心智,导致他被困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方才我做了法,他不久便会清醒,但这只是暂时的,他已经摆脱了凡体入了魔道,我挽回不了。”

    “不如,我去向仙友讨颗能忘了前世今生的丹药,让他服下,一了百了。”无妄真君提议。

    “若真能一了百了,你为何不服?”叶初空凝视着他,眼眸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咳咳,还是算了……总之,觞引堕仙一事我会尽量瞒着那些家伙儿,日后你们要让他少受些刺激,否则他会在魔道中越陷越深。”无妄真君叮嘱他俩。

    “那虞舒曜即将大婚的事我们该不该告诉觞引?”今雨话音刚落,觞引就猛地睁开了眼。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虞舒曜即将大婚?”觞引的眸子里寒光乍泄。

    看着这样的他,今雨竟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一时答不上话来。

    觞引不顾旁人,站起身来就往外冲。

    无妄真君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觞引,你已非仙体,再这样下去你将万劫不复!”

    觞引不看他,只是将手搭在无妄真君的肩上,“他这一劫,我还没有历尽。”

    说完,觞引绕过他,每一步都走得坚决无比。

    “觞引,我和你一起去!”今雨追了上去。

    “老头儿,我还会来找你的。”叶初空留下一句话,也追了出去。

    “你知道和虞舒曜成亲的人是谁吗?”今雨拼了全力才追上在前方驾云的觞引。

    “无所谓。”觞引的目光阴鸷。

    今雨看出了他的念头,毫不客气地说道:“是顾浅莞。你不许伤害她!”

    “你对她动情了?”

    今雨答得干脆:“对!”

    “我记得你说过,若她嫁与他人,你会去找一个比她更有趣的人。”

    今雨回道:“我不找了。经过这次,我已经确定,她是全天下最有趣的人,没有‘更’的可能了。”

    觞引已自顾不暇,自然无心深问他们之间的事。“既然如此,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说服顾浅莞,我去找虞舒曜,初空你尾随迎亲队伍以应不时之需。”

    今雨听后自是十分欢喜,叶初空却是暗自叹了声气。三人各怀心事,驾云向京城赶去。

    今日便是虞舒曜大婚之日了,京城中的百姓们竟自发清扫了自宫门到皇妃家的道路,一来是因为百姓们由衷希望他们爱戴的皇子的婚礼能够隆重举行,二来是由于顾浅莞平日里乐善好施、平易近人的事迹在百姓之中流传开来,人们借此举表示对这位善良的新皇妃的真挚祝福。

    吉时降临之前,各项与婚礼有关的事务都在紧锣密鼓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抟云宫中已布置一新,迎亲队伍已准备就绪,由席升若率领众人迎娶新皇妃。而此时,虞舒曜正在日曜帝和月蘅后的住处中向他们行三跪九叩之礼。

    行完礼后,月蘅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落下泪来。

    “我终于盼来这一天了,曜儿。”她声音还颤抖着,两手紧紧抓着虞舒曜的手腕。他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温热,看着月蘅后湿润的眼眶,内心一时柔软下来,欲抬手为月蘅后拭泪。可月蘅后随即说道:“你知道的,你皇兄早逝,所以我一直有个遗憾,今天你能与浅莞成婚,也算是替你皇兄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虞舒曜抬起的手顿时垂下,站起身就往外走。

    自上回之后,日曜帝就察觉到了虞舒曜的不对劲,遂立马喝住他:“站住!你就这么讨厌别人提及你的皇兄?”

    虞舒曜继续往外走,同时留下这么一句话:“别人提及他,我无所谓,但别拿他和我相提并论,因为总有一天,我的功业会胜过他!”

    他的这番话语掷地有声,让日曜帝和月蘅后皆微微发怔。他们意识到虞舒曜愈走愈远的那个背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他们意识到虞舒曜终究只有十八岁,尽管少年老成,却仍有这个年纪特有的倔強和骄傲。

    这么多年,他们都忽视了这一点。而虞舒曜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他们意料之外的模样。

    天渐渐昏暗下来,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此刻的抟云宫中,各路人马在此处奔波出入,忙碌地准备着各项事宜,真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诶诶诶,就是你了,你快把这婚服送去给皇子。”一名宫人随即接过婚服,向皇子的寝宫走去。

    这名宫人没有依照宫中的规矩先在门外禀告皇子,而是放肆地推门而入。

    已近傍晚,寝宫中竟没有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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