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4章 鹬蚌相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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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京城的百姓还沉浸在欢庆中, 哪里知道其中暗藏的波云诡谲。

    衡南王府中,赵珏已经红妆整毕, 一切都在安排之中。

    盖上红盖头前, 嬷嬷把一只宝瓶放在她的怀里, 赵珏瞧了瞧,撂在了梳妆台上, 从梳妆匣里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嬷嬷有点愣,但这个家里,谁也做不了她的主,除了衡南王。

    就这么委屈地嫁了,她心里不甘。可为了家族的未来她只能牺牲自己。当初那个逆光下的侧影又在眼前浮现,她冷笑,在这个世上,只要有余竞瑶在, 她永远都别想靠近他。也因为她,赵珏被沈彦钦恨透了。

    既然自己不能得到,也休想让他人得的安宁。只要自己嫁了睿王, 助他称帝, 那么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母仪天下,这全天下还有谁敢不伏在她的脚下。

    自己把自己劝得很开,可心里还是莫名的忧伤, 真正没机会了,才知道原来放手没那么容易。

    她把匕首藏在袖子里,红妆之中暗藏凶机,有若她这场盛世婚礼。

    上桥前,衡南王特地来看了女儿。虽然这是逼宫的借口,但这也是女儿真真切切的婚礼,他耗资比得过当初嫁女的晋国公,面对女儿,终有那么一丝不忍。

    “女儿切莫怨父亲。”

    赵珏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衡南王府的,从来都由不得我。”

    这话说的衡南王忍不住心酸,搀着女儿上了轿。再过几个时辰,他会以朝见的名义入宫,这一入宫,便是步步紧逼昭阳殿,胜败在此一举,女儿今天注定要有个不完满的洞房花烛。

    正月十五,赏灯之日,像朱砂在画卷上一笔抹过,染红了皇城的整条主街,映得街上人人脸晕熏红,笑容艳艳。但是宁王府中,却异常的安静,气氛不免凝重。

    沈彦钦在临走前布兵把手宁王府,不许任何一人出入,府中一切照常,只是喜悦的气氛莫名淡了很多。下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主子没这心情,他们也不敢喜形于色,但照旧挂花灯,布宴,熬汤圆。

    汤圆煮好送了来。这东西不好消化,余竞瑶喂了宝儿和芊芊每人一颗。宝儿尝到了甜头,和母亲抢了起来,余竞瑶心不在焉,好悬烫了他。

    “把他们带后院玩去。”余竞瑶拎着自己溅了汤汁的裙子,对乳母道。

    乳母应声去了,她回内室换衣裳。才进了寝堂,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她一声,“嫂嫂。”

    余竞瑶看了看承越,含笑问,“怎么了?”

    承越纠结着,欲言又止,最后不安的双眼盯着余竞瑶,仔细问道,“兄长今儿没回……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余竞瑶略惊,这孩子怎么知道是宫里出事了。她看了看他身后,没有人注意到,便拉着他的手进了寝堂,让他坐在外室的坐榻上,安慰道,“承越别担心,你兄长不会有事的。”

    承越轻咬下唇,看着自己的手指,稳重而平静。

    “嫂嫂,兄长是不是想要逼皇帝退位?”

    “承越你说什么呢!”这若是让外人听到可还了得。

    承越面容坚定,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目视嫂嫂。“我在书房听到他和程先生的话了。他带兵入宫,还有包围王府。昨晚上他还来看了我,告诉我要自立。往常他也说过这话,但我觉得昨个他神情不对。嫂嫂,兄长是不是要……”他想了想,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余竞瑶懂了,承越是把沈彦钦镇压衡南王的举动误解为谋反了。她柔柔一笑,摸了摸承越的头,道:“承越是想多了,你兄长是去帮皇帝的,不是害他。”

    “是吗?”承越喃喃,有点不敢相信,“帮皇帝,为何让叶城的军队来京呢?”

    提到叶城,余竞瑶微微有点怔,这可是越国曾经的国都。她知道沈彦钦在那里有自己秘密势力,是萧氏曾经的部下,这事万不可让皇帝知道的,就算京城的兵力不够,从北方和西北调回远征军,他也不会动叶城的队伍,那是越国的家底,是等待最后一搏的时候才会用到的。

    “你确定你兄长说的,是从叶城调兵而来?”余竞瑶握着承越的手,严肃问道。

    承越点头,“是,我听他和程先生是这么说的,说是征虏将军来了。”

    不管这个征虏将军是谁,余竞瑶隐感不妙。她安抚了承越,让他去后院陪侄子。寝堂只余她自己,一时间静得她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连程兖都跟着他去了,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难不成保护皇帝镇压衡南王只是名义,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机会逼宫?

    余竞瑶的心猛地颤了颤,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这么快,毫无征兆。沈彦钦真的准备好了吗?会不会太冲动了,可转念想想,他何时做事莽撞过。

    揣度了片刻仍是放不下心,她遣人唤来了林校尉,如今能靠的也只有他了。

    她本想请林校尉替她去府衙看看,再去宫里打听消息,但林校尉得了宁王的令,无论如何要守住宁王府,不许他离开半步。林校尉得令,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违背半分,只得拒绝王妃。

    “王妃且安心,有镇军将军和金吾将军在,宁王不会有事的,而且飞龙禁军已经全部调走,没人能伤害到他和皇帝。我必须要确保王妃您的安全,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请您谅解。”林川劝慰道。

    林川算是沈彦钦的心腹了,他应该是把整个计划都告诉给了他,但是并没有告诉他任何关于越国和叶城的事。所以他不明白沈彦钦如今的真实状况,沈彦钦不说,自己也不可能提及。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余竞瑶微笑,让他出去了。

    宁王是怕衡南王一旦兵起,混乱中会危及宁王府,毕竟府中除了自己还有承越。

    余竞瑶在庭院里徘徊,远处炮竹余声隐隐传来,她知道这是睿王迎亲的队伍。一个时辰的光景,外面渐渐寂静下来,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感到压抑。余竞瑶真想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说她出去,即便是下人也一个都走不了。连每日负责给王府采买果蔬的小厮也因昨晚告假离府,今儿便如何都不肯放进来,又担心外人察觉,被关在门厅。

    如此,外面不曾觉出什么,王府内也平静安然,但人心都略有猜疑而惶惶不安。

    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王妃又帮不上任何忙,只得回到佛堂为宁王祈祷。然此刻,霁颜突然来报。余沛瑶来了。

    林校尉本不打算放余沛瑶进来,无奈她带了晋国公夫人,林校尉一时犹豫之间,王妃已经亲自来到了门厅,迎接二人了。

    沛瑶惶惶,和姐姐送了母亲去了后院看孩子,便紧张地拉着姐姐去了佛堂,瞧左右没有人,关了房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陆勉放你回的?”余沛瑶的手还没撒开,姐姐便急切问道。

    余沛瑶神色凝重,拉着姐姐的手道,“别管我怎么回来的,我想问问,睿王和衡南王可是要反?宁王可是入宫护驾?”

    余竞瑶诧异,凝视着妹妹,眼神凛然带着不可思议,沛瑶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是听陆勉说的,昨晚上他唤来了龙武将军,他们说的话,我都偷偷听到了。”

    “你都听到了什么?”余竞瑶目光锐利,盯紧了妹妹,心顿时寒了下来。

    余沛瑶叹了口气,拉着姐姐坐在佛堂角落的连榻上,细细讲来。昨晚上她偶然闯入了宣平侯府的前院,本想借此去寻陆勉聊一聊,发现他正在前堂待客。她转身想走,但听到“宁王”二字,她停了脚,伏在侧门偷偷听了一会。

    她知道了睿王的计划,原来娶亲不过是他和衡南王谋反的遮掩,想借此机会,欲图谋反。怎知这却是个陷阱,皇帝正候着他们呢,而在宫中布局的人便是陆勉和宁王等人。这都不是关键,余沛瑶不吃惊,也不在乎,她认定了陆勉和宁王定不会错手的。怎奈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心登时提了起来,陆勉和龙武将军在商量如何给宁王制造机会,让他趁势一搏,逼皇帝退位,将皇位传给自己。并且将此意传达给了皇帝,皇帝下旨,但凡发现宁王有丝毫异心,就地正法。

    如此,这岂不是计中计,连沈彦钦都成为了皇帝计划中的一部分。余竞瑶心若沉入深渊,皇帝果然会谋算,可更让她惊忧的是沈彦钦请来了叶城的将士,只怕他确有此心。那么只要他一露出苗头,此举必败。

    “你确定这都是陆勉说的?”余竞瑶努力镇定问道。

    “我亲耳所闻。昨晚上我就想出来,可陆勉看得紧,宣平侯府被封了住,若不是夜里我潜在后花园的阁楼一夜,混在出府的小婢中,我根本不可能出得来。我一路隐藏,才到了宁王府,可是后门的侍卫如何都不肯让我进,我只得去寻母亲了,想必母亲他们是没人敢拦的。”

    沛瑶一口气把话说完,她确实有点急了,额角都是汗。自从偷听陆勉的谈话,知道帮自己一家人的是宁王开始,她才明白自己对姐姐及宁王误会有多深。当然她也明白了陆勉的私心和对自己一家人的所为,可她还是放不下他,所以宁可无视母亲和姐姐的劝阻,也依旧守在他身边。

    不过如今看来,她这执着还算对家人有了帮助,希望自己这消息能够帮上宁王和姐姐,也算替自己赎罪了。

    余沛瑶见姐姐纹丝不动,沉思中,她推了推她,“姐姐,你想什么呢,可要想办法通知宁王。不能轻举妄动,陆勉摆明了是寻机要会害他。”

    被妹妹一推,余竞瑶回过神开。她当然明白陆勉别有居心,不管沈彦钦是否会举事,他都会陷害他,让皇帝觉得他有欲反之心,更不用提如今他已经有了这个苗头,不然何故调了叶城的将士。

    宁王此次,凶多吉少,必须有人阻止他,哪怕给他提个醒,让他一定要提防陆勉。

    程兖不在,林校尉领命,如何都不肯离开宁王府,即便他肯离开,也入不了宫。这种事若非妥帖之人不能交付,余竞瑶想到了一个人——楚幼筠。

    她和宁王是一条线上的人,且她在宫中,找个心腹传话给沈彦钦极其方便。可问题是,谁把话带给楚幼筠呢。要知道,一直以来,联系楚幼筠的人,可都是自己。

    难不成又要自己走一趟。

    余竞瑶踟蹰不决,妹妹焦虑在侧,全府上下都笼在惴惴之中。如果沈彦钦倒了,那么这个世上不仅仅是她,她的家人,孩子,还有承越,只怕谁都不会有容身之地……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失去他。

    余竞瑶深吸了口气,抬起胸膛,从容道,“去门厅。”

    有过一回教训了,林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这回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余竞瑶出门。余竞瑶知道会是如此,不急不躁,带着霁颜把他唤到了门厅的客房里,把宁王可能遇到的危险讲给他听,除了宁王和越国的事。

    道理林川不是不懂,他也担心宁王,可这指令他不能违背,为难间霁颜开口劝他了。

    “宁王若是出了事,即便你今日守住了王妃,他日你也救不了这王府里的任何一人,包括我。”

    林川震惊,霁颜平淡,但字字铿锵,他沉默了。终了还是为了搏一搏,提议道,“宁王在京眼线遍布各个角落,但凡找谁出来,都可以传这话的,不一定就要王妃亲自去。”

    闻言,余竞瑶牵唇,无奈扯出了个苦笑。“我何尝没想过找他人,可信得过谁呢?我信得过你,即便遣你去了,这宫门你进得去吗?眼线再多,隔了一道把守严密的墙,他们也无能为力,当初我在宣平侯府,你们都无一人探得消息,更何况是皇宫。”

    林川和霁颜对视了一眼,随即垂目,再不出任何声音了。又是一片苍凉的寂静,房中几人顿感无助,像断了线的风筝,没边没际地飘,谁的心里也没个底。

    就在林川决定到底要不要退让时,他抬头发现王妃也正望着她,弯眉紧蹙,樱唇微开,一副顿然醒悟状。

    “宁王眼线遍布全京城,那宣平侯府呢?”余竞瑶提高了语调问道。

    “自从王妃从宣平侯府回来后,人手只增未减。我曾问过宁王,他说王妃的妹妹还在,不能放松警惕。”林川纳罕,回答道。

    余竞瑶长叹一声,仿佛是把刚刚提起的气都泄了出去,她松散下来,可这颗心却稳了,她望着窗外无奈冷笑了一声。

    差一点,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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