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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漂亮勾魂,终究不过只是个女人而已,哪怕是顶着个大帅千金的头衔,归根到底还是男人放在家里的摆设而已,犯不着为了个玩物得罪了贵人。    心中有了计量,几个公子哥儿纷纷将杯中酒全部一饮而尽,便四下散开、不敢再多作纠缠。    如此这般,在场但凡有些眼力劲的,都能看出这罗家小公子对这白家千金确实很不一般。    更有知情人趁机暗暗爆出猛料,这罗伯特和白蔓宁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互相认识,还是法兰西同一所大学、同系不同届的师兄妹关系。    据说当时在法兰西留学的白家大小姐,从那时候起就有一大堆各种肤色、不同国籍的追随爱慕者。    其中条件最为出众的便是这位罗伯特罗公子,一直对其苦苦追求,却始终未能得到佳人青睐。    再到后来蔓宁学成归国离开法兰西,罗伯特的这般独角苦恋似乎也就就此无疾而终。    想不到时至今日两人却在这沪上再续前缘,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命中注定般的奇妙缘分。    而此时看似有些意兴阑珊的苏言安,却已将周围人暗地里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到了耳中。    狭长的双眼顺势就微微虚了起来,黑瞳中也是一阵寒意暗暗闪动。    猛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带着几丝醉意,便冷着张脸朝蔓宁那边走了过去,秦远见状不对,赶紧也跟着一起快步追了上去。    人高腿长,苏言安没几步就闪到了正相对而笑的罗伯特和蔓宁面前。    不知为何,眼前这女人满脸发自内心的灿然笑意,莫名就让他觉得很是刺目晃眼。    心中一阵郁气袭来,毫不客气的就一把抓住白蔓宁纤细的手腕,带着几分蛮力硬是将她拉出了好几步的距离。    蔓宁根本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就被人猛然拉扯了过来,立马就紧蹙着眉头朝着那肇事之人望了过来,除此之外倒没有旁的太为过激的反应。    倒是站在蔓宁身旁的罗伯特反应更加剧烈,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苏言安动作如此粗鲁,立马就对着他低声怒吼了起来:“你是什么人!赶紧放开白小姐!”    眼看着满脸怒气的罗伯特苏言安面色丝毫无惧,只是微微挑起了眼角,满脸不耐的对他冷冷回道:“我有几句话要跟白蔓宁单独谈谈,麻烦你先行避让一下!”    看着满眼通红的苏言安,随后而至的秦远立马就当场傻眼,这哥们不会是喝多了,借着酒性在这撒泼犯浑?    此时的罗伯特明显已经被苏言安的言行给激怒了,但涵养出众的他还是强行按住了怒意,将视线转到了蔓宁身上寻求她的意见。    秦远完全相信,若是此时蔓宁一声令下,这混血帅哥二话不说、立马就会冲上来和这姓苏的小子干架拼命。    蔓宁自然已经接受到罗伯特的眼神示意,也明白他顾忌她的颜面,不愿把事态搞大的好意。    伸手轻轻扯了扯苏言安的衣袖,可这男人只是冷冷绷着张冰块脸,好像看着个死人似的、死死盯着一旁蓄势待发的罗伯特。    一只手更是紧紧箍住身旁的蔓宁,压根就没给她任何试图抽身离去的尝试机会。    眼看着旁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两个男人却还是剑拔弩张的僵持在原地,蔓宁无奈,只能用法语对着罗伯特低声言语了几句。    等蔓宁把话说完,罗伯特一脸的愠怒之色才稍稍缓下来几分,但仍还虎视眈眈地逼视着苏言安,生怕他对蔓宁做出什么出格过分的举动。    见罗伯特态度放软,蔓宁这才侧过脸来对着苏言安淡淡回道:“苏先生,你若是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如果你今天还想达成所愿,我劝你还是长话短说,不要再惹起更多人的注意了。”    说话间苏言安已经拉住蔓宁的手,在罗伯特快要吃人的恐怖眼神中,半推半就着就将她带到了一处被场中圆柱遮挡住的阴暗角落。    这女人一路都朝着那异国男人不断眼神闪烁,转眼过来却立马又变成了满脸的不耐,无端就激起了苏言安心中的一阵无名之火。    刚刚在那男人跟前,这女人明明就毫不吝啬地显出自己的百般媚态,可到了自己面前立马就满脸防备、横眉冷眼,仿佛和自己多待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折磨一般。    苏言安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被一种极其陌生且十分危险的异样情绪给牢牢把控住了。    此刻的他,真想亲手将这女人的心给掏出来认真瞧个仔细,到底她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是不是像旁人所传言的那般,只有冷冰冰的一颗铁石心肠,却把所有男人都当作自己攻略撩拨的对象,一旦得手就弃如敝履般毫不在意。    高大英俊的男人此时已是满脸的怒意澎湃,气闷间猛地扯开脖颈间衬衣上的钮扣。下一瞬就已全身倾覆而下,一把将蔓宁整个人都牢牢抵在身后冰冷硬实的大理石石柱上。    长指伸出,狠狠捏住女人小巧而尖翘的精致下巴,强压住心中翻涌不止的愤愤之情,苏言安闪着黑眸对着身下的女人狰狞着面容厉声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和言宁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苏哥哥终于醋海翻船了,恃醉“行凶”有没有,有本事清醒时候直接上啊!    ☆、苏言安,你喜欢我吗?    一对男女四目相对之时, 苏言安漆黑如墨的瞳孔中闪过一阵泠冽寒光。    秦远这才惊觉, 这男人眼中一片清明如许, 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醉意!    凌厉目光逼视下,蔓宁面上并无一丝惧色,依旧是满脸似笑非笑的冷漠姿态。    狭长的凤眸顺势挑起, 高高扬起了自己纤细白皙的修长脖颈,完全不为眼前这男人的声色俱厉所撼,却是对着苏言安冷冷的笑出了声来。    “大庭广众之下苏先生还请自重。而且我也听不懂先生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一个“苏先生请自重”!    眼前的蔓宁一脸的疏离冷漠, 唇边含笑却是半讥半讽,苏言安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拼命揉捏搅烂了般一阵痛意袭来。    手下的气力不自觉就又加重了几分,可这女人仍是一脸的傲慢倔强,连话都不稀得多说一句。    又没法真狠下心来继续对她用强, 两个人就这么气氛微妙的一直原地僵持着。    到底还是心生了怜惜, 对这女人满身满心尽是不舍。两人目光交汇、短兵相接之时,苏言安心口稍稍一软便彻底败光了阵势,不得不先行服软立马就松开手来。    长长的眉毛蹙起,尽量心平气和的对蔓宁开口问道:“上次你突然问到言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刚刚听旁人说起你也曾在法兰西留过学。你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了言宁?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自由, 蔓宁并没有立刻答话,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被苏言安狠狠蹂.躏过的纤弱臂膀。    白皙如雪的肌肤被强行按压过后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色。这皮肤太薄太嫩, 被指尖掐弄之后,其间还带起了几道暗红的细小血痂,此时看起来更是格外的刺目显眼。    苏言安见状一阵惶恐, 心中不禁又涌起愧意无尽。只怪自己刚刚实在太过气愤,不自知时就已经有些用力过猛了。    看着眼前这男人甚是心虚地别过眼去,蔓宁轻轻嗤了一声,却是不紧不慢地扬起了个意味不明的古怪笑容。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可以。”明亮透彻的眸间闪过一丝狡黠笑意,像极了一只奸计得逞的狡猾狐狸。    苏言安蹙眉微怔,没有跟着应声,那人便自认为得到了默许,大咧咧地就把自己的脑袋凑到了他的耳畔。    红唇起阖呼出一阵热气,舌尖呢喃的每一个字眼都能让人一阵面红耳赤。    “离开唐心,我就把什么都告诉你。”    心跳疯狂加速,苏言安一时语塞。白皙的耳尖瞬时就涨红了一片,绷紧着身子根本就无法回答。    离开唐心?    这么多年来,苏言安从没想过这个命题。可这女人不过寥寥数字,就挑起了胸口处一股炙热冲动,不假思索间一个“好”字已经含在了喉中,只差一点就快要脱口而出。    苏言安紧抿着薄唇也不言语,蔓宁轻瞥了一眼也不气恼。    伸出一对光洁如玉的修长臂膀,如纠葛缠绕的藤蔓般、轻抚上了男人轮廓分明的冷峻侧脸。    双手托着苏言安的一张俊脸,稍稍用力就直接拉到了自己的眼前。    四目相对之时,琥珀色的瞳孔间闪动着蛊惑人心的异样神色,故意挑长了音调疑息逼问道:“嗯?你不愿意嘛?”    蔓宁的眼神太过直白露骨,早已神魂失态的苏言安只能勉强自己偏过脸去,根本无法与她目光直视。    男人一时躲闪避让之时,蔓宁却是丝毫不让,立马就将苏言安微转的侧脸强行搬正。    这女人人高腿细,勾住男人的脖颈猛力一拽,满脸得意的朝着苏言安笑了起来,无需踮起脚尖,两人瞬时就紧紧贴在了一起。    下一瞬蔓宁便强势逼近,两人的嘴唇似乎只差零点零一毫米。    那女人身上特有的冷清香气浓郁,裹着一团炽热气息扑面而来,立马就将苏言安的理智全部抽离而去,只听得见身旁蔓宁的嘤咛声缓缓流入耳中。    “苏先生现在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再换个问题就是。”    女人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现出男人满脸紧张的神色,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耳尖轻声问道:“苏言安,你喜欢我吗?”    带着微微颤声的软糯语调,这声轻叹如同细细密密的蚁群一般,肆无忌惮的就爬进五脏六腑之中,瞬时带起浑身阵阵酥麻颤栗。    已经彻底沦陷的苏言安喉头一阵滚热,心上覆盖着的一层薄冰,瞬时就被这女人的一句话给炸裂了开来。    薄唇微启,刚想开口回应眼前那目光灼灼的凝视之人,一声严厉呼叫突然就在两人耳畔轰然炸响。    “苏言安!”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言安立马就像触电般猛然抬起头来,一旁围观的秦远也顺着他的视线抬眸望了过去。    不远处,年轻高大的混血男子双手插袋,明显就是满脸的不满。到底还是憋不住怒意,朝着苏言安毫不客气的就下起“逐客令”来。    “你已经和白小姐单独相处了一刻钟的时间了。现在还烦请先生把我的女伴还给我。此外,我父亲今天很忙,只有现在可以勉强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还想要见他的话,现在就请赶紧过去二楼的书房,过时不候!”    理智瞬时回笼,苏言安也立马恢复了一张“生人勿近”的冰山面瘫脸。不着声色间,就从蔓宁怀中强行抽身而出。    蔓宁全程沉默不语,只冷冷盯着苏言安的一举一动。这般无声的审视,却比直接责骂来的更为严厉扎心。    苏言安微微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只在擦肩而过之时,用两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轻轻叹了一句“对不起”,便迈开长腿顺着刚才罗伯特指引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就朝二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经过一脸不耐的罗伯特身旁,苏言安微微顿下了脚步,不无挑衅地对他斜乜了一眼,跟着就扯扯唇,满脸义正严辞的对他纠正了一句。    “刚刚白小姐对你说我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想必蔓宁她应该是一时大意用错词了。我和她,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    说罢,苏言安那张俊美的脸庞上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诡异笑容,立马就将罗伯特自带特权般的得意神色,彻底凝固冻结在脸上。    这男人竟能听懂法语?    在场众人所不知晓的是,从罗伯特那双漂亮碧色的眼睛里望去,此时此刻这个中国男人的神情和蔓宁简直如出一辙。    一阵强烈的危机压迫感瞬时就涌上了心头,罗伯特不禁就暗暗握紧了拳头,满眼警惕地逼视着苏言安从蔓宁身旁步步远去。    一对男女各站一方,却不约而同地朝着另一人离去的背影无声望去。    心思各异的三人此时却被定格在原地,秦远眼前的画面如同按下了“暂停键”,瞬时就凝固静止了下来。    再一眨眼,接下来的梦境便如流水一般在秦远脑中飞速放映。    苏言安离开后,罗伯特又恍若无事般带着蔓宁回到了热闹的大厅当中,那一夜的蔓宁,毫无疑问是整个宴会上最为光彩夺目的女人。    罗伯特依旧温柔体贴,也没有再提起苏言安这个名字。之后的一整个晚上,眼睛都没从蔓宁的身上移开过分毫。    眼中满满溢出的爱慕宠溺之情,苏化了在场除蔓宁外、不论年龄大小的所有女宾;而剩下来另一半的男宾客们,自然也是心照不宣的,各个暗自艳羡不已。    这般丰乳翘臀的极品尤物,又是圈子里有名的“浪荡风骚”货,这法兰西来的楞小子也是艳福不浅的很。看样子今儿回去之后,少不得就要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夜奋战到天明了。    这一晚上对这两人或羡慕、或嘲讽的各式议论压根就没消停过,其中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更是不在少数。    秦远无心理会这些看似正经、实则内心无比龌龊的道貌岸然之徒,只是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苏言安的身影。    过了许久后才恍然发现,这男人正站在二楼上面朝底下大厅望去,看样子应该已经和那罗勒大使单独会晤过了。    此时的苏言安独自一人掩身在阴影当中,冷冷的看着舞池间,那朵娇艳的玫瑰在旁人身侧灿然绽放,却自虐一般始终无法将视线从那女人身上移开。    看着这样一幕状似深情的感人画面,秦远却是满脸嘲讽的嗤笑了一声。    倘若真的放不下,那之前蔓宁逼问时的惺惺作态,又是什么欲擒故纵的高深套路?    一边是唐心,一边是白蔓宁,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的位置,到底要多么的贪得无厌,才会想要鱼和熊掌,统统兼得?    对这男人秦远只想狠狠啐他一句,这天作孽犹可饶,自作孽却是不可活!    不得不说,这屋子的所有人各个都会演戏,一晚上的戏码繁多,各番高潮跌宕起伏,而后终于迎到了曲终人散之时。    外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悄悄下起了淅沥沥的牛毛小雨。    这个季节的沪上正是梅雨时分,送完宴请的宾客后,罗伯特满脸愉悦的拥着同样笑意晏晏的蔓宁走出了门来,伸手接过一旁侍者递过来的黑色长伞。    为美人撑起之后,又陪她一道上车护花离去,飞驰的轿车驶过时,溅起一阵泥泞水花沾湿了路人的裤脚。    苏言安一个人默默无言地跟在熙攘散去的人群之后,待到目送那对养眼的璧人离开会场之后,才不急不缓的慢慢现出了身来。    刚准备离开这会馆,一抬眼就看到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雨幕当中,好似冻僵了般一动也不动。    这人也没打伞,就这么无遮无拦的任雨水肆意凌略,苏言安微微皱起眉头,不自禁就多看了一眼。    那身影见苏言安望了过来,突然就像回了魂似的,迈开腿就朝他这边一路飞奔了过来。迎着幽暗的路灯灯光这才发现,雨中奔跑的那人竟是满脸泪水的唐心!    作者有话要说: 血槽已空,可能…会开始虐了╮( ̄▽ ̄"")╭    ☆、唐心之初。    罗伯特生日那晚, 唐心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知道了苏言安和白蔓宁一同出现在了宴会现场。    心高气傲如唐小姐, 怎能允许自己的玩物被旁人霸占了去,尤其是几番挑衅,早就已经恨之入骨的死对头白蔓宁?    盛怒之下, 唐心立马就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宴会所在的会馆,想要当场“捉奸”,宣示主权后再好好羞辱下白蔓宁那狂妄自大的贱.人。    无奈这会场明里、暗里皆是戒备森严, 没有邀请函的唐心自然无法强行硬闯进去,又不甘心这么无功而返,索性就在原地守株待兔起来。    后来看到蔓宁和罗伯特一起准备离开之时,唐小姐难得智商在线了一次, 猜到了罗伯特的身份没敢贸然现身。    没能逮到苏言安和白蔓宁在一起的现形, 唐小姐脑袋一转,立马就改变了策略决定使上一记苦肉计,这才有了她冒雨守在门口围堵苏言安的那一幕。    之后的场景迅速变换、一下子就转到了几天之后。但秦远估摸着,那晚上唐大小姐少不得要和苏言安闹上个天翻地覆。    如今的梦境十分跳跃、进度极快,秦远也好似一下子就拥有了苏言安相关的记忆片断。    有些场景即便只是草草掠过, 也能了解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罗伯特的生日宴会过后,苏言安很久都没有再见过蔓宁。    当年多处遭旱秋收不丰,百姓本就疾苦不堪, 政府却仍苛捐重税不止,更是雪上加霜。    一时间好几地爆发饥荒、饿俘遍野,几番反抗之下, 革命党和政府当局的矛盾越发激烈了起来,已经在局部地区爆发了好几次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时局瞬时就动荡了起来。    尽管得到了罗勒先生的暗中资助,可比起吃国家军饷的政府武装正牌军队,革命党人本就先天不足,各种条件只能用恶劣来形容。    缺衣少粮、没弹没枪,全靠着同志们的一腔热血和信念苦苦支撑着。    而此时已经朝着冬天奔去,天气也是越发寒凉了起来,接下来还有不计其数的硬战要打。    光靠着一贫如洗般的小米加步.枪,还有极其简陋的医疗设施条件,众人心头全都暗暗笼上了层雾霾般阴云密布,一时间组织里从上到下气氛甚是紧张。    而此时苏言安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上次唐心发现他和白蔓宁仍有来往之后,对他的监管也是越发严格了起来,缠他缠的极紧,都没什么机会去参加组织的活动。    这大小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无理,隔三差五就要和苏言安胡搅蛮缠的大闹上一场。    每每折腾到人仰马翻之后,又会痛哭流涕的跑过来和苏言安道歉求饶,说自己这般神经质只是因为太在乎他,怕失去他而已。    又一再追问苏言安还爱不爱她,会不会娶她,苏言安却始终保持沉默,不肯应答。    这般态度便又惹得那唐心彻底奔溃再次爆发,如此往复、不厌其烦。    苏言安有时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唐心的样子,那时候的她不过才十二三岁而已,在他看来,和小她几岁的言宁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唐心的父亲唐立强,还只是苏言安老家江县的一个小小县官而已,即便是这样,也是这家大土豪花了不少真金白银,一路捐出来的官位。    苏言安原本也算是书香门第出身,只可惜几代单传的苏父在丧妻之后茶饭不思、忧心过度,很快就重症不治撒手人寰,只留下苏言安和年幼的妹妹苏言宁两人相依为命。    苏父去世之时,苏言安不过也就刚刚十六岁出头,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大小子而已。    只能先将年幼懵懂的妹妹托付给唯一的姑母代为照顾,自己出去外头谋份前程,打算等攒够钱、完全安定下来之后,再把言宁接过来自己亲自抚养。    将言宁寄养的那段时间,苏言安省吃俭用,硬是从牙缝里省出一点,每月都按时汇些钞票给姑母作为补贴,只期望她对言宁多上心一些。    可那姑母天生凉情薄性,对言宁根本就毫无亲情,私底下动不动就出手打骂,在人前却还惺惺作态,一直装出一副慈爱关怀的伪善模样。    直到苏言安一次回家探望之时,无意间发现了言宁身上的累累伤痕,这才发现了这姑母虐待妹妹的真正面目。    于是苏言安勃然大怒之下和自己这唯一的亲人彻底闹翻,将妹妹又带回了自己身边。    有了这个牵绊之后,苏言安也无法再出远门,只能在附近做些零散活计支撑生计。    苏言安还记得那时候是个严冬时节,那日的他如平时一般按时下工归来,却发现言宁并不像往常一样乖乖呆在屋里,做好了饭菜等他回家一起吃饭。    刚开始还没太在意,可等了许久言宁还是没有回来,苏言安这才觉得有些不对,赶紧奔出去在附近四处寻找了起来。    心急如焚的苏言安绕着庄子奔走了一圈也没看到言宁,路过一处偏僻的干枯芦苇从时,突然就听到了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万分警觉的他立马就拨开了一堆乱草只身冲了进去,这一眼望去,瞬时一阵怒气直冲上顶,差点就要当场爆发!    只见满目乱糟糟的芦苇杆子中,两个神情猥琐的小混混,正撅着屁股蹲在言宁的两边。其中一个堵住了言宁的嘴巴、死死按住了她的双手,另一个正撕扯着她的衣服意图不轨!    狂怒之下苏言安眼中一片血红,恨不得拿把刀来将那两人当场就碎尸万段!    竭尽气力大吼了一声,立马就冲上前去和那两个渣滓缠打在了一起。    那帮混混被惊了一下,回神之时苏言安已经扑了上来,对着他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重拳伺候。    无奈苏言安身单力薄,那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壮年之时,单论气力根本就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可这十七八的少年却像是疯了一般,拼上了性命一般根本就毫无畏惧,那两个混混被缠的十分吃力。    眼神一闪,两人便合力一齐卯足了力气猛袭了过来,前后夹攻之时一把将苏言安重重掀翻。    两人趁机就脚下抹油,拿起了一堆衣服就一路落荒逃去。    被打的头破血流的苏言安强撑着起精神,将言宁抱在怀中准备带她离开。    可浑身发颤的言宁却一直愣愣地盯着某处,苏言安这才发现了蜷缩在一堆杂草间,已经被凌.辱的浑身赤.裸的唐心。    怀里的言宁刚刚惊吓过度,失魂落魄间根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勉强报出了唐心的名字。    而那唐心更是满脸惨白、不言不语,白条条的身子没有丝毫遮盖,就这么大咧咧的暴露在外头。    那帮人渣居然丧心病狂到,在逃跑之时都不忘把她的衣服给全部撸走了!    这天气寒冷,再这样赤条条的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可要是把这唐心带回苏家,又要绕过好几个庄子,路程着实不短。    还好之前听说过这唐家大小姐的名号,而唐府离此处距离很近,苏言安无奈之下,只好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唐心一把包住,牵着言宁将她一路抱去了唐家。    虽然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但街道上还是有些准备归家的来往行人。    苏言安这一路上虽然已经尽量绕道避人耳目,但还是免不了被人看到了踪迹。    等到了唐府之后,自然又是闹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唐立强见到被欺辱成这般模样的爱女,立马就勃然大怒了起来。    唐立强这个独生女儿从小就长的水灵粉嫩,模样十分的可爱讨喜。    一直都好吃好喝的养在家里,还指望着之后能嫁给个有钱有势的大官,好让自己做个现成的高官岳丈。    如今养到大半之时,竟然被帮贼小子给破了瓜毁了清白!    还光着个身子被个半大男娃抱回家来,一路上也不知道被多少外人看到了,这名节声誉一下子全都毁了!    而此时被佣人带进屋里去的唐心,随便换了身衣裳还没来得及梳洗,一个人就蓬头垢面的从里间冲了出来。    没说几句就瘫倒在唐立强和苏家兄妹面前,整个人哭成了泪人一般,十分的凄惨可怜。    声嘶力竭间不断对众人重复道,说是自己无意间看到那帮痞子想要对言宁下手。    唐心一时气愤看不过去,便冲上前想要出言阻止这样的恶行。谁知本是好心反倒是惹祸上身,最后牵连到自己也被毁了清白。    唐心越说越是悲愤,哭闹间几次都想要撞柱自尽,还好都被旁边的佣人给拦了下来。    听了这话唐立强立马又掉了矛头,转而迁怒到苏家兄妹身上。    心想着若不是为了救那苏言宁,唐心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被流氓侮辱的,也该是苏家那小丫头。    一时气愤间,唐立强差点就要召唤下人对两人大打出手,还是唐心死死相互着苏家兄妹,这才勉强息怒作罢。    好在对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唐立强也是真心宠爱的,看在唐心百般哀求的份上,便给苏言安提出了几个折衷的条件。    在唐立强看来,此事全都是因为苏言安的妹妹而起。    若是将来唐心找到好归宿也就罢了;但倘若因为这事耽误了婚事,作为兄长,苏言安就必须要对唐心负责。    一个巴掌一个枣,深谙为官之道的唐立强强硬过后又软下了颜色。    作为交换,他承诺苏言安会出钱供他和妹妹的日常开销,并供两人之后继续学业。    到底是奸商发家的本性,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唐立强就已经把将来的路子都算盘了个门儿清。    万一将来唐心真的嫁不出去,总不能真许给个什么都不懂的睁眼瞎,反正唐家富到流油,也不差养这两个孩子的一点小钱。    倘若这小子能有点出息,稍微扶持一下还能作为自己将来的助力,就算不做女婿也可以做个得力下属。    无论最后是哪个结果,说起来都是唐家给他们兄妹俩天大的恩惠,这姓苏的小子都应该对自己和唐心一辈子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此时的苏言宁被吓的不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支支吾吾,一直都说不出口。    小小的一个人浑身颤颤发抖,更显得她身子枯瘦干瘪,无比的弱小无助。    猛然就回想到那帮趴在言宁身上的畜生,苏言安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看到这样因为生活窘迫而弱不禁风的妹妹,再想到因为言宁而惨遭强.暴的唐心。    如果不是她挡在前面,被侮辱的便会是言宁,那个情景苏言安连想都不敢多想,心里的各番思绪瞬时间就全都掺杂在了一起。    五味杂陈间情绪翻涌不已,其中自然也有对唐心的几分亏欠之心。    几番理由交叠下,苏言安最终还是答应了唐立强这看似荒唐的无理请求。    于是从那时开始,除去之前上学和后来去军校的时间,苏言安几乎一直都跟在唐心的身后,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说起来这身份也是颇为尴尬,既不是唐家大小姐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也不是这唐家有权说话的正经主子。    奴不奴、主不主,其实根本就是个随时随地都可以被一脚踢开的备胎而已。    前几年时候,言宁因为成绩出色被所在的教会女校送到了法兰西游学,自从她走了之后,苏言安更是无欲无求,心如死水一般。    虽然唐立强心底里还存着把唐心高嫁的心思,但唐心自己倒是对苏言安很是钟情,私下里也没少明示暗示过。    可苏言安一直都对她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从来没有逾越过一步。    至于将来到底如何,他也从来都没认真想过。    对唐心,苏言安始终只有过亏欠和责任之心,从来都无关男女之情。    就算是为了偿还唐心对言宁的相护之情,到最后倘若真要娶了她,苏言安也不会觉得不情不愿的。    毕竟当年自己也接受了唐立强的条件,于情于理他都会一直守在唐心身边。    就算她再刁蛮任性,也就当自己兄妹俩欠她的;能包容能忍让的,也都尽量不去和她计较。    哪怕做不到两情相悦、情浓似火,护她一生周全,苏言安自问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若是唐心有了更好的归宿,苏言安便也完成了自己所有的使命。    待到那时,就可以带言宁彻底脱离唐家的限制,重新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真正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官职也好,党派也好,全都是我瞎编的,不用在意。    明天不一定有空码字,今天这章多更点。    这段内容写的我挺难受的,情绪低落。∏_∏    ☆、风起处,云自移。    死缠了苏言安一段时间后, 许久都没有出去社交的唐小姐, 总算觉得有些无趣了起来。    毕竟在上海滩这样个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 实在有太多唐心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事儿,可落在旁人眼中,根本只是些不足为奇的寻常事而已。    几次三番比较之下, 那一件件上海人口中的“老套头”①,更是挠心抓肺似的,勾着唐心想要全部尝试、体验一遍。    这里有最漂亮的衣服、最华美的首饰, 甚至在西洋刚时兴起来的那些时髦玩意儿,也能第一时间就在南京路上的百货商店里寻到踪影。    走在大街上的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都光鲜亮丽、洋气的很,根本就不是老家那样古板枯燥的乡巴子地方可以相提并论的。    而那些“姐妹们”最近也抱怨个不停, 说她为了个小白脸连聚会都不来参加了, 说起来都替她觉得丢脸的很。    又劝唐心说,她老子唐立强花了那么多钞票,贴了多少次阿谀奉承的赔笑老脸,这才一步一步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不是为了让她在调.教男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反正要是没了唐家、离开她唐心, 苏言安根本连条狗都不是,他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闹腾了许久唐心本来就有些疲了,被这么一劝说, 跟着便也释然了不少。    消停了几天后,就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每天到点带司机出门,继续和小姐妹们满上海滩找些“翻行头”②、有腔调的地方厮混了起来。    唐心这一放松, 苏言安才有机会抽身去了趟支部在松江的秘密基地。    有段时间没和支部取得联系,苏言安并不太清楚外头现在的情势如何。    直到和支部领导当面会谈后才得知,最近华东支部的人员和储备,竟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初闻这消息苏言安也甚是吃惊,毕竟先前他才刚刚成功游说过罗勒大使,为他们革命党捐赠了不少的钱物。    这前前后后、不过才数月不到的时间,怎么一下子又捉襟见肘了起来?    后来经直阶上峰解释苏言安这才恍然,原来先前罗勒大使捐赠的善款中,除了一小部分是用在党务各项开支中,绝大部分都由全国各分部暗中发放到今年受灾的灾民当中了。    放到全国范围内粥少僧多,那点善款自然是杯水车薪、消耗极快。    而最近和当局冲突不断,在苏言安被唐心困住的那段时间里,好几个曾和他并肩作战过的同志都在双方枪战冲突中不幸牺牲了。    此外,总统府那边还派出了一队代号“斯雷”的特务人员,专门派到沪上来监视、摧毁革命党安插在全市各处的情报基站。    此次进沪的敌军特务技术精湛、神出鬼没,初来伊始,就已经掀起了好几轮声势浩大的搜捕屠杀。    本已经算是十分隐蔽的四处基站,在其排查追捕之下被破坏捣毁了半数之多,其中好几名情报人员被生擒后关进了秘密监牢,至今全都生死未卜。    多重打击之下,不到数月组织上就折损了好几名骨干力量,而敌方针对革命党的镇压肃清活动还在不断持续升温,手段异常残忍血腥。    看样子总统府那边是卯足了劲儿,想要从沪上分支开始,一举捣毁革命党实力最强的华东支部。    狠挫了革命党人的士气之后,再继续打击瓦解组织分部在全国各地的其它支系。    组织内部一直都是从上至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为全国革命力量的中心,现在可谓是华东支部乃至整个革命党的生死存亡之际。    苏言安猛一下子得知这么多噩耗,整个人的神色立马就肃穆沉重了起来。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纸页上牺牲同志的名单沉默不语,原本清明的一双眼睛里,不自禁就微微泛红了起来。    都是有着共同信念、同样理想的同龄人,上次见面的时候,都还是一张张充满希望的阳光笑脸。    即便革命的前路再艰苦,面对的困境再难熬,都还是满怀信心,从未想过要放弃退却。    而如今不过数日,同志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就已经生死两隔。    熟悉之人突生变故,任谁一时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苏言安心里的痛楚自是可想而知。    支部的领导们给足了时间让他消化情绪,毕竟如今苏言安是支部里为数不多的,有过真正实战经验的骨干中坚力量。    加上他的身份也十分特殊,有着天然的便利可以近距离接近沪上高官,所以苏言安的状态好坏与否,直接关系到接下来任务的执行情况。    片刻后,待到苏言安的情绪完全稳定了下来,领导们这才开始向他传递组织上决定的下一步任务。    鉴于上次苏言安出色地完成了游说罗勒大使的任务,而期间白家小姐白蔓宁对其行动也很是配合,组织上一致决定,让苏言安和白蔓宁继续接触下去。    一方面是想通过接近白蔓宁,看看能否从她口中套取白大帅近期围剿革命党的行动计划。    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苏言安可以用革命的精神感动同化不同阶级的敌方高官子女,从其处获得一定的物质资助,以解现在组织上缺钱缺物的燃眉之急。    上峰大概交代完任务要求后,见苏言安仍是满脸的严肃,以为他在担心这次行动太过艰巨、心里不免会有些压力,特意开了几句玩笑缓了缓气氛。    其中一个支队长还调侃说道:“要是那白小姐太过刁蛮任性,也不用委屈自己处处曲意迎合。    女人嘛,有时候就不能太惯着。就凭小苏这条件,稍稍施展人格魅力便可手到擒来,定能把敌方力量全部瓦解,弃暗投明加入我方阵营!”    这组织上的领导们自然不知苏言安真正的顾虑是什么,一个个都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么一来反而没法再开口提出换人的请求。    苏言安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接下了这次的任务,心中却是暗暗苦笑了起来。    看样子和那个女人还得再继续纠缠上一段时间,而自己那颗言不由衷的心,在她面前又还能支撑上多久?    从支部回来之后,苏言安一个人去过几次长乐门,可是蔓宁每次不是不在,就是有旁的应酬抽不出身来。这么来回错过了几次,便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的辰光。    刚开始还只当是不凑巧,直到后来苏言安特地参加了几次蔓宁预定会出席的场合,可每每到临开场之时,她又突然派人过来和主人家告罪,说临时有事不得不取消行程。    几次如此,苏言安就是再后知后觉也能察觉到,蔓宁似乎有意在避开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接触。    从一开始起,两人之间几乎都是蔓宁在主动靠近,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到苏言安,再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而到现在,她突然就毫不留情的收回了对苏言安的全部兴趣,像是抛弃了一个玩腻了的玩具般,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和可惜。    没有任何解脱或是轻松之感,苏言安心中只是暗暗钝痛,还是想尽办法去追寻她的行迹。    反复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并不是因为自己想要见这女人。    可每每见到蔓宁和别的男人成双入对的出现在眼前,心中的妒火却是越烧越盛,几乎要将苏言安的全部隐忍理智全部烧干殆尽。    后来一次被唐心拉去外头应酬时候,在席上当着众人的面听她念叨过几句。    说那最近白大帅突然就心血来潮了起来,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不出去,便派手下张罗着要给白蔓宁多介绍些条件合适的青年才俊。    说起来是张罗,实则就是逼迫着不少高官、富商家的适龄公子给这白蔓宁一一相看,说是要在年前挑个合意的就把婚事给定下来,最近圈子里讨论的最热闹的,便是这白家父女“强娶强嫁”的八卦新闻。    不少人还在私底下打赌,也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儿入了这白蔓宁的眼,这人还没娶回家门呢,自个儿头上就已经顶着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了。    说完唐心还满眼意味深长地盯着苏言安冷笑了起来。    又扭头对桌上人幽幽叹了一句,说有些女人看着是光鲜亮丽的很,但实际上这里头都已经脏的烂出黑水来了,这男人的眼睛也是要擦亮一点才好。    这一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唐心一个人不停地对白蔓宁百般讽刺、嘲笑不止,旁人也只能跟着一起应声附和着。    而坐在唐心身旁的苏言安则是全程无语,简单用完餐后便再无任何动作。    好似化作一根枯木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满脸麻木地听着唐心对白蔓宁的百般诋毁。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罗伯特生日宴会的那一晚,那女人凑在自己耳边问他喜欢不喜欢她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眸子里噙着的狂热和深情,到底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苏言安就这么一直沉默不语着,直到挽着沈一白胳膊的白蔓宁出现在饭店门口时,原本暗淡沉闷的双眸猛然亮起,一颗心不禁就怦怦狂跳、瞬时便满血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①循规蹈矩的。    注释②时髦的,新花样的。    ☆、秦云记老裁缝。    白蔓宁和沈一白刚一进门, 就有另一拨食客涌进门来。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刚好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待到人流渐渐散去之后, 门庭处已经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除了行事机警的苏言安,席上一众一直在谈笑风生, 并未有人注意到白蔓宁的出现。    而此时已到了饭局的尾声,众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便一一起身离席, 准备各自打道回府。    唐心发泄了许久仍觉意犹未尽,临了又拦下了几个姐妹,想要寻处新场子继续饮茶聊天。    带着个男宾又不甚方便,便招来苏言安, 让他自己乘黄包车先回家去。    苏言安默默颔首以示了解, 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形容姿态十分的温驯顺从。    此番表现让唐心甚是满意,自觉得在众人面前颜面倍增,心满意足之下便拉着闺蜜的胳膊、欢欢喜喜地上车离开了。    目送几人离去之后,苏言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墨黑的眸间情绪浮沉不止,却看不出面上究竟喜怒如何。    片刻后转过头来,见四下无人注意, 苏言安便又重新折返回了身后的那家饭店。    和侍者询问清楚那两人所在的包厢,苏言安却突然有些踟蹰了起来,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 不请自来的就出现在蔓宁的面前。    毕竟先前她避他的态度已很明显,贸贸然现身会不会反会弄巧成拙,让她更加排斥自己?    就在苏言安站在门厅犹豫不决之时,似有默契感应一般,白蔓宁突然就从他一侧的廊道中不紧不慢地探出了身来。    此时已是深秋时分,这女人却仍是一身碧色织锦暗绒的半袖旗袍,裸着的小臂上环着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白碧分明间更衬的皓腕如雪。    乌鸦鸦的长发全都挽了起来,露出女人光洁无瑕的白皙长颈,此时正拿着个小巧的坤包,看样子似乎正准备离开。    苏言安所站之处便是出这酒店的必经之路,两人的目光瞬间就交汇在一处。    那女人看清来人之后眼尾顺势高高挑起,一改先前慵懒自在的放松神色,整个人立马就戒备警惕了起来。    苏言安见状不自禁就微微虚起了眸子,漆黑的瞳孔中暗暗蕴起了一团怒气。    无论之前做过多少次重逢之时的模拟假设,真见到人了,此时蔓宁眼中的防备眼神,却一下子就深深刺痛了苏言安心间最隐忍柔软之处。    心神颤动,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开口,下一眼就见到那沈一白从蔓宁身后闪了出来。    这男人一身淡咖色西装,手上提着条暗棕绒毛的狸毛披肩,动作轻柔地在身后圈住了蔓宁,将看起来很是温暖的一团围在了她光裸的脖颈之上。    又伸出长指,顺手帮她理了理额间散开的几缕碎发。神情温柔谴倦,满眼尽是宠溺,男人女人相对而立,宛若一对天作地和般的完美璧人。    或是见面前的蔓宁神色有异,沈一白这才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抬起头朝苏言安这边望了过来。    一眼瞧见不耐之人,原本温和的一双桃花眼瞬时就凌厉了起来,满脸不悦的凑到了蔓宁的耳边,蹙着眉头对她低声抱怨了起来。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叫他过来的?”    蔓宁并未立即否认,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静静凝视了苏言安一瞬。    见苏言安也没跟着答话,蔓宁这才施施然地转过身去,伸出纤臂帮沈一白理了理衬衣间系着的素色领巾,只字不提为何苏言安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笑着对他柔声安抚道:“待会儿你还有生意要谈,赶紧跟福叔先过去,别让人家等着了。我待会去下秦老板那边的洋服店,改天再来寻你好了。”    沈一白眼眸骤缩,伸手一把就反握住蔓宁,微微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立马就被她满眼间灼灼的眼神给逼退了回去。    只见眼前的蔓宁眉眼弯弯,面上尽是他所不熟悉的温顺柔和神色。红唇勾起,冲着沈一白突然就笑了起来,跟着就又对他轻声补上了一句。    “一白,你说的那事我会好好考虑,这一两天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在这之前,我还有些私事需要清理干净,也请你不要再多过问了。待会我就不送你了,最近外头乱的很,路上小心一点。”    不过一声“一白”而已,就将上海滩最风流不羁的沈公子给彻底震愣在原地,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却是惊喜若狂,立马就激起了对面那男人心中熊熊的怒意。    神情激荡间,沈一白不禁就神采飞扬、忘乎所以了起来,立马就将一旁碍眼的苏言安给完全抛到了脑后。    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的绝色佳人,同蔓宁四目相对直视了一瞬,面上闪过几丝柔色。唇角嗫嚅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蔓宁的额发,沈一白便迈开长腿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虎视眈眈地猛瞪了苏言安一眼,威胁示威之后,这才满脸恋恋不舍的推门离去。    不远处站的笔直的苏言安,一直冷眼围观着这两人旁若无人般的卿卿我我,此时只剩下他和蔓宁两人,相隔不过数米距离,气氛却是比先前更加僵冷了起来。    与苏言安相反,蔓宁并未对其冷面而对,倒是满脸的随性温和,难得浑身的好脾气。    转过身子朝对面低气压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指着外头十分客气地问道:“苏先生介意陪我去秦云记走上一趟吗?若是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可以在路上边走边谈。”    此时苏言安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能不置可否的轻轻颔首。    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在了前头,伸手就帮蔓宁推开了面前沉重的玻璃大门。    那女人只是微微侧眸对着他感激一笑,便就目不斜视的径直走了出去,惹得苏言安心中又是一股怨气腾腾升起,无奈地叹了口气才紧紧跟了上去。    才刚出门,候在外面的司机就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上车后却并无人开口,一个是当着旁人无法言说,一个却是撑着脑袋阖上双眼闭目养神,两人心思各异便是一路沉闷无言。    到地方之后,坐在外口的苏言安照例先行下车,习惯性地就伸出手来,准备将坐在里面的那位给搀扶出来。    刚一垂眸,就对上了蔓宁投射而来的玩味眼神,似笑非笑的紧盯着苏言安审视了一瞬,却还是一脸坦然的将手轻轻放了上来。    只是迈出车门时,这女人始终还是没忘记开口对苏言安嬉笑调侃了起来:“苏先生可真是难得的好风度,唐小姐也真是有福气了。”    站在身旁的苏言安闻言微微一怔,却仍面色不改的将女人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掌间,不动声色地就将她妥贴的护下了车来。    和唐心略有些肉感的温热手心不同,白蔓宁的手指微凉,但肌肤相触间一片细滑柔软,握在手中很是舒服适意。    这并不是苏言安第一次牵这女人的手,却是第一次有时间可以认真感受和她十指交握的各番感受。    蔓宁下车站好之后,眼神从苏言安脸上一扫而过,却是立马就从他身边抽离了出去。    收回手来、很是自然地理了理自己微微发皱的裙摆,便又扬起一脸虚假的客套笑容:“苏先生里面请啊!”    不过一句话而已,差点就要把苏言安所有强捺住的情绪全部点燃爆发,还没来得及反驳几句,那女人就已经脚步轻快地兀自推门而入了。    说起来,这家秦云记苏言安也是听说过的。    这店里的老板姓秦,是位旅居欧罗巴好些年的老裁缝,据说是这上海滩上做西式洋服手艺最为精湛、地道的一位。    这店里的衣服皆是一针一线纯手工缝制,每一件都十分的耗时耗力。但从这位秦师傅手上出来的洋装套服,确实件件都是量体而制、异常精致。    这位老板也很有个性,自开店以来就只接些熟客的订单,一般自行寻上门的,都以人手不足、要对接单的客人负责给婉拒了去。    往往一个季度下来,从这店里做出来的成品用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偏偏又要价极贵、全是随口凭心情要价。    而且说一不二,一分钱钞票也还不下来,爱做不做、可谓是相当的任性了。    可越是这样,就有越多的贵人对其趋之若鹜,久而久之倒成了种无形的风气。    若是谁身上有一套从这秦云记里出来的定制礼服,定会在各式场合中出尽风头,往往却是千金也难求一件,所谓物以稀为贵便是如此。    就连唐心都和苏言安念叨过几回,想要约这家老板给自己做几套拿得出手的正装行头,可惜也是无人引荐,一直被拒之门外。    而眼前的蔓宁熟门熟路地推开店门,挂在门口的风铃一下子就被她撞的“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站在前台正低头算账的老板听见了动静,立马就推着眼镜挑着眉毛抬起头来。    一看清来人之后,却又一脸淡然的收回视线,低下头去继续自忙自的,只漫不经心地朝着外头招呼了一声:“小白带男朋友过来了啊!”    蔓宁此时已经自顾自地在店里的沙发上头坐了下来,看起来和这老板很是熟稔的模样。被人误会了也没多做解释,只是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用眼神示意苏言安到这边坐下。    秦老板刚一句话便让苏言安耳尖微微发热了起来,原本想开口询问蔓宁的各番言辞一下子就都被堵回了肚里,只能顺着她的指引乖乖地坐了下来。    两人才刚刚坐定,那秦老板就“啪嗒”一声合起了手上厚厚的一刀账册,随手抽了根皮尺、就慢悠悠地朝蔓宁这边走了过来。    老师傅干起活来总有几分自傲桀骜,就是对着店里的客人也毫不客气。    扬扬手就气势满满地指挥了起来,让蔓宁过来在矮阶上站好,好让他测量身上的各个尺寸。    蔓宁见状立马又笑了起来,却还是十分听话地顺着那秦老板的指示站起身来。    趁着两人量衣的空档,苏言安这才有功夫仔细环顾了下整个店面。这间屋子地方不大,但处处摆设都很是精致用心,东西多且杂却丝毫不乱。    再朝一旁望去,这秦裁缝看起来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虽然满头皆是灰白颜色,但看起来却并不显老。    身穿着件麻制的淡色衬衣和黑色的长裤,都是十分随性洒脱的款式,倒有几分欧洲人不拘小节的豁达之感。    只是这秦师傅戴上眼镜量起尺围来,立马就像变了样一般,整个人聚精会神、一丝不苟,面上浮现出极其严谨神圣的表情。    蔓宁在他的指挥下抬手展肩,十分配合。头顶上投射下来的淡淡黄光氤氲在空气中,将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线都勾勒的异常柔美。    只是不经意的几眼望去,苏言安的心头不禁就发热了起来,喉头微微发紧、立马就别开眼去不敢再多看。    秦老板手脚干净利落,不过片刻就记下了需要的尺寸。收拾东西的时候才闲下心来,边挑布料边和蔓宁随口聊上了几句。    “听说最近你家老头四处在帮你张罗婚事。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    边说着,眼睛就朝苏言安这边瞟了过来,厚厚的玻璃镜片后一双略带着沧桑的眼眸微微发亮,眼神却是可以穿透人心般、无比的透彻犀利。    玩笑间,蔓宁只是缓缓走回位置、只笑不答,顺手披上了披肩斜倚在靠垫上头,眼神却是丝毫都没朝身旁那位偏斜过来。    这秦老板见状也不多问,只是朝苏言安那头努了努嘴道:“这位先生也过来量下尺寸?白小姐订的是男女各一套用在订婚宴上的西式套装。现在开始赶一赶的话,年后开春时候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说完之后,却转过头一脸奸险地朝着蔓宁、状似无意的又多问了一句。    “还是说,直接就用上次你催我赶做的那件衬衣时报给我的尺寸?刚好我还留着呢!”    这话一出,屋里三人立马就陷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沉默当中,过了许久才听到蔓宁语气淡淡的开口回道:“不用了老秦,这一次,并不是为他做的。”    ☆、月下浮云。    苏言安和白蔓宁从秦云记出来之后, 两人依旧是一路沉默, 一起上了候在店铺旁的蔓宁的专车。    这还是司机老孙第一次见大小姐带除了沈家大少以外的男人上了自家的私车, 忍不住就透过后视镜又偷偷窥视了两人一眼。    一前一后分别上车,明明面色神情看起来和先前并无甚差别,也是一样客客气气、各坐在一边, 可老孙就是觉得哪哪都有些不太对劲儿。    而蔓宁上车后并未立刻吩咐去处,车内三人皆是心思各异,气氛却比刚来时候更加紧张凝重了起来。    稍稍思虑了一瞬, 蔓宁这才俯身靠在了前排的车座椅上,对着驾驶座上的老孙低声嘱咐了一句。    “送我们去元飞路七十六号。”    ##    此时苏言安的面前,是一栋两层楼高的红砖洋房。    刚一下车,蔓宁就撇下他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漫不经心地在小坤包里头不停的摸摸弄弄, 好一会儿才从里头“叮叮叮叮”掏出一大串长短各异的黄铜钥匙。    挑挑捡捡了片刻,才捻出了灰蒙蒙的一把,伸手将其对准锁眼,却是一下就拧开了外墙大门上挂着的铁头大锁。    “吱呀”一下推门声响起,蔓宁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对着苏言安神色淡淡地轻唤了一声。    “苏先生,进来!”    或是已至深秋,铁门里头的庭院略有些许萧索之感, 一条石子铺就的小道弯弯曲曲、直通门庭,上头熙熙攘攘的飘落了零星的几片枯叶。    说起来这院子里头也种了些花花草草,但长势既不算茂盛, 也不算太过枯槁。    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定期过来维护打扫,但这园子绝不是每日都有精心打理照顾过的样子。    此时蔓宁依旧沉默不语地独自走在前头,深棕色的高跟鞋踏在石阶上一阵“嘀嗒”作响。    走到小道尽头之处,拿出钥匙打开了里面一道大门的门锁,这才算是真正进到了这栋红砖小楼里头。    随手将身上的坤包丢到了玄关旁的柜子上,蔓宁转身对着还站在门外的苏言安望了一眼,这才十分客气的对他招呼了起来。    “苏先生,请进!”    玄关里头光线略有些昏暗,周围也是一片寂静无声显然并无旁人,莫名就有种孤男寡女、暗中幽会的暧昧之感。    苏言安暗暗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一阵暗涌而起的悸动,这才客随主便的跟着一起走进屋来,一双黑眸却还是不自觉的就朝蔓宁那边望了过去。    此时夕阳正盛,暖色的橙黄余晖透过前厅的落地玻璃窗斜斜射进了这玄关前头,可惜被堵暗墙挡住光线,只能将将照亮小半边的走廊。    站在当中的蔓宁也是夹在半明半暗之间,面容也随着光影明暗变换间,微微变得有些朦胧了起来。    可一双琉璃般的通透眸子却仍蕴着细碎宝石般的璀璨光芒,只是轻抿着嘴朝苏言安这头幽幽望了过来,一颗心就骤然错乱了节奏、漏跳了一拍。    再一眨眼,那人却已经踏着斑驳光影转身而去,只留下鼻息间一阵淡淡的泠冽冷香。    “这里是谁家的宅子?”    苏言安缓步跟在蔓宁的身后,突然就想起上次执行任务之前,组织上曾经派人暗暗查过她的底细,可他并未在报告上看到她曾在此处出没过。    而此时见蔓宁如入无人之境般格外随意,疑惑之余,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来。    蔓宁闻言并未回头,只是顺着暗褐色的实木走廊一路拾阶而上,边走边对苏言安语气平静地淡淡回道:“苏先生今日过来找我,要谈的怕也是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这里是我母亲生前的私宅,知道的人不多。平常基本都是空关着的,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混入,此处的安全先生尽可以放心。”    苏言安闻言却是满眼的惊诧,之前只知道蔓宁是白大帅唯一的独女,但从未听说过她的母亲已故之事。    无意再多解释,身前那人并未停下脚步,不一刻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二楼走廊的拐角尽头。    站在门口微楞了一瞬,神情略有些严肃的蔓宁突然就伸出手来,一把就推开了面前一扇同样暗色的雕花木门。    苏言安站在蔓宁身后,门开之时只觉得一股淡香迎面盈盈袭来,却是和身前那女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心神不禁微微发颤,却还是轻垂下眼眸,安静地随在蔓宁后头两人一起进了房。    眼前是一个套房外头用来会客的小厅,不算太大的一小间里,只放着一大两小,三张浅绿色的金丝绒沙发而已。    墙面上铺着的是暗纹缎面的冷色墙纸,头顶上还悬着盏甚是华丽的水晶挂灯。再往里头进去,应该就是主人家的卧室了。    蔓宁伸手打开了一侧墙壁上挂着的黄铜壁灯,幽幽的暗淡黄光瞬时就铺散满了整个房间。伸手将苏言安引至正位坐定,自己才不紧不慢地坐在了一旁的侧座上。    “苏先生有话便可直说了。”    灯光弥照之下,蔓宁浑身似是泛着一层淡淡暖光,原本冷漠的轮廓也跟着温和了不少,只是琥珀色的眼眸中依旧寒意微闪、戒备满满。    胸口涌起一阵酸涩,苏言安微怔了一瞬,这才哑着声对她问道:“你在躲我。”    蔓宁闻言立马就笑了起来,一双长眸弯成了细细两条,却是抱起双臂倚身靠到了沙发上头,面上不禁就浮起了几丝挑衅神色。    “苏先生可真是会说笑,我和先生算什么关系,有什么需要躲着你的?”    苏言安并没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蔓宁默不作声,一双漆黑瞳孔中却隐隐闪出几分倔强执拗的强硬之态。    对面坐着的那女人这才缓缓收起了脸上挂着的无尽戏笑神色,两人之间瞬时就陷入了冰封般的异样僵持当中。    “苏先生来找我,难道不是和那日去见罗勒大使一样的目的吗?”    沉默了片刻,蔓宁突然就开口对着苏言安冷冷道了一句。    心口猛的一阵抽痛袭来,瞳孔跟着就骤然放大,苏言安刚想开口辩驳上几句,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已是满口哑然,对那女人根本就无言以对。    蔓宁见状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便扶着额头满脸嘲意的继续喃喃了起来。    “若不是还有这点可以利用的价值,苏先生怕也不会想到我了!现在四下无人,先生也无需再有顾虑,需要多少直接开口便是。我倒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先生或者是你们革命党人的眼里头,我这大帅府上的大小姐到底是多粗的一棵摇钱树。”    字字带刺、句句诛心,此时苏言安的一双眼已被激得一片通红,如若沦为刀俎一般,任由各番焦灼情绪轮流上阵,反复煎炸灼烧、毫不留情。    紧紧抿起了双唇,任凭满心的妒意肆意沸腾不止。可开口之时,却已然隐去了心中所有欲言又止的纠结不舍。    “这话,或许该是苏某问白小姐才对!到底在你眼中,我又算是什么呢?是和你那些相看的对象一样,打算随意挑个顺眼的就托付终身?还是只是个打发时间,亦或根本就是为了捉弄唐心,才故意撩拨的可笑玩物?”    苏言安眼神犀利决然,说话间却已强势起身。长臂伸出,一把就将坐在低处的蔓宁牢牢圈固在了自己的身下。    高大的身子顷刻间就倾覆了下来,带起一片凌厉黑影铺天盖地,完全遮掩住了胸前那人冷若冰霜的一张绝美容颜。    男人夜色般幽深的黑瞳中似有熊熊妒火骤然升起,居高临下的怒目而视,恨不得将眼前这女人一脸无所谓的面皮全部撕裂。再将她拆分化骨、一口一口全部吞下,省得她夜夜入梦,却又求不得、不能求。    强压之下蔓宁始终一脸淡漠,却在苏言安几欲彻底爆发之时突然就失声而笑:“苏言安,你这是吃醋了?”    寥寥几字而已,却是揭开了掩埋心底最深处、根本就无法言说的羞耻欲望。    被这一句彻底挑破层层伪装,苏言安一个人心神大乱,浑身僵硬着直直愣在原处。趁其失神之时,蔓宁一个侧身便就轻轻松松挣脱禁锢、抽身而出。    这女人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不无挑衅地朝里头房间摇曳生姿地缓步走去,苏言安紧紧握住双拳,却还是身随心动,根本就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女人一路前去。    这屋子里厢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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