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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地方,村子里关于镰刀湾的各种传闻都很详细,唯独对着妖物,明明极为恐惧,也说了有人见过,却总是语焉不详,含糊其辞。”    “还有一个问题。”天怡的神情有些冷了,“如果十人都在海上遇害,船是何人、何时、如何回收的?十具尸体又是否是这个人摆在海滩上的呢?”    庄祁点头附和,他直觉村民们隐瞒着非常重要的事情。“在镰刀湾的开发问题上,村民又分为了两派,事情应该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我已经委托我在公安系统的朋友帮忙调查这些背包客和员警的身份,但最快可能也要明天才有结果。”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村长家附近。村长家在半岛的最高处,庄祁和天怡一路走来都是上坡,两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没有立即走进村长家,而是远眺周围的风光——从这里既能一览村子的全貌,还能把除了镰刀湾区域的海面尽收眼底。    “看那。”庄祁视力极佳,突然指向某个地方。    天怡眯起眼睛,看不真切,庄祁拿出手机,试了几下也没能把他看到的拍下来。    “是什么?”天怡问。    “似乎是岛。”庄祁不能确定。但在海面上飘浮着的一点绿盖,总不能是巨大的海藻?    “你们有什么事吗?”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庄祁和天怡连忙转身,原来是刘大渔的儿子刘大梁。    刘大梁警惕地看着两人。庄祁突然意识到村民们看他们的目光也是这样的,带着防备和警惕,并非普通人看天师和僧人的目光。    “打扰了。”天怡面目和善,总能化解敌意,他曰了一声佛号,向刘大梁说明了来意。刘大梁果然放松了戒备,露出老实的笑脸,他先把两人让进屋来,“我爸不在,你们先在屋子里等一会儿,我的衣裳可能也不合身,我去隔壁借一套。”    “梁啊——是谁来了?”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大梁扭头大声回应:“是两位大师——你们快进去。”    一位妇女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刘大梁介绍是他的母亲,大妈态度很是热情,招呼庄祁和天怡坐下,试探着问调查的进展。    庄祁只推说正在调查,并不透露什么,并反客为主提问。聊了几句刘大梁还没有回来,妇女去厨房端出来两碗热乎乎的鱼汤,“你们尝尝,暖暖身子。”    “不用不用,我们吃过了。”    “就尝尝、尝尝,我们这的特产,而且是时令鱼,平时吃不到的!可鲜了!”    实在推脱不过,庄祁只好端起来喝了一口,而天怡则以出家人不能食肉推拒了。鱼汤确实新鲜,鱼肉也十分弹滑,一口下去,简直要把舌头咬掉。    庄祁有些意外,在刘大妈的殷切目光下,把一整碗鱼汤吃光了。    热汤把肚子煨得暖呼呼的,连身子都变得轻巧了,有几分飘飘然的感觉。摇了摇头,庄祁觉出了不对劲。    视线开始模糊,闭上眼前,庄祁看到天怡惊讶的眼神,以及从背后靠近天怡的刘大梁。    刘大梁手里握着一根铁棍。    ——咖啡厅里,李颂陪着朱雁回家,赵枣儿沉默地回到厨房继续未完的工作。蘜茯在外头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爱哭鬼也不在,不知跑去了哪里。    洗干净手掏出手机,赵枣儿又气,又觉得委屈,她发完省略号之后,庄祁居然不回她了!    118.危机(2)    “你干嘛要说那样的话?”朱雁憋了一路,还是没忍住。    “什么话?”    “就是......‘真有趣’什么的......”在赵枣儿说完她是庄祁的女朋友之后,李颂笑着回了一句“是么,真有趣啊”,朱雁想不通,到底哪里有趣了,而且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那位庄先生居然会跟小姑子有婚约,那赵枣儿又是怎么回事呢?    “能不有趣吗?”李颂甩掉高跟鞋,瘫倒在沙发,“我只见过庄祁两次,突然说要联姻,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的好吗。上次去庄家也没见到人,听说他收了个徒弟,没想到不是徒弟是女朋友.....(* ̄︶ ̄*)o呵呵呵。”    “我看赵枣儿跟庄先生感情挺好的。”朱雁受了赵枣儿两次帮忙,知道赵枣儿心地善良,不由得委婉道。    抬眼看了看嫂子,李颂嘟起嘴:“我又没说要干嘛,再说了,如果真的联姻,拆散他们的可不是我。”    “可是,emmmm......也是啦。”朱雁不知说什么好,把小纯抱进卧室。李颂是目光追着他到卧室,“庄祁长得帅人又好,还是庄家的大公子,我觉得是结婚的好人选啊。”    “小颂你交过男朋友了没有啊?”朱雁突然问了这一句,李颂刚要回答,朱雁又道:“没有就不要说这种胡话了,先谈个恋爱要紧,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一定要跟相爱的人才行。”    可是哥哥走了,你要孤单一辈子吗?李颂眼神一黯,扯开了话题:“嫂子,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下再婚什么的,小纯还小,也需要爸爸......”    “哎呀我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见男人,就像你说的,小纯还小,正是处处离不开我的时候。”    李颂知道再劝也没有用,朱雁一定会顾左右而言其他,到时候又会把话题绕开,她不是第一次却朱雁了,朱雁年纪也不大,长得又好看,跟他哥哥在一起,简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但没想到,这坨牛粪居然还命薄。    “嫂子,你到底看上我哥什么了?”李颂一本正经:“我哥又邋遢,长得虽然不算太差,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性格有时候还很恶劣,做事又冲动不顾后果,像傻子一样......”李颂抱怨起来没完没了,目光滴溜溜地在不大的两居室里转着,客厅的墙上挂着婚纱照,茶几上还有合照,给人一种男主人还在的错觉。    “阿桓他啊,”朱雁闻言笑得爽朗,眼睛因为哭过而红红的,但眉目间没有一丝阴霾:“是个正直的好人呢。”    “正直啊......”早已经熟悉了这个答案,李颂轻叹一口气:“又不能当饭吃。”    “爸爸......”卧室的门被推开,小纯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揉了揉眼睛,看见母亲朱雁:“妈妈,爸爸呢?啊,姑姑~”    “我的小宝贝~!”李颂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扑向小纯,“姑姑来看你了,开不开心啊?”    “开心!”小纯用力地点头,“今天爸爸也来看小纯了哦——”    “小纯!”朱雁不知道儿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直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走到儿子面前,朱雁故意板起脸:“今天为什么乱跑,知不知道大家为了找你耽误了多少工作?幼儿园的老师都急得不行了,妈妈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可以跟陌生人走!”    “不是陌生人!”小纯涨红了脸,第一次扬高了声音:“就是爸爸就是爸爸就是爸爸!”    小纯一直很懂事,从不吵着要玩具什么的,朱雁虽然一个人带孩子,但尽量给孩子最好的,花钱从不手软,这还是朱雁第一次见到小纯这样无理取闹。    眼看母子俩都红了眼,李颂连忙拉住朱雁:“好了嫂子,你先别急着骂小纯,我哥的照片就在家里,小纯天天看着,没理由不认识爸爸,不妨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是你们说阿桓不是失踪,是死了,莫不是隔了六年,阿桓的鬼魂回来了?”朱雁咬住下唇,身子都抖了起来,一把抓住李颂的手臂:“是不是阿桓回来了?小纯可以看到鬼的不是吗?是阿桓吗?他在这里吗?”    朱雁顾不得孩子在场,环顾四周,“阿桓——阿桓——你在吗?”    “嫂子你冷静点!”李颂拉住她,不知如何劝说。她哥哥李桓刚失踪的时候李家也一阵慌乱,李桓做事凭心随性,常常会卷入奇怪的事件中,惹了一兜祸事,最后还要由爸爸出面收拾烂摊子,李颂从小就受不了这个大她五岁的哥哥。他们至今也不知道李桓到底是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知是死是活,唯有一点:感应不到李桓的魂体,像是魂飞魄散了,又像是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小纯,你告诉姑姑,真的是爸爸吗?”李颂劝朱雁去洗把脸冷静冷静,孩子都被她吓到了。    “是爸爸。”小纯很是认真:“小纯不会认错!”    “那爸爸,看起来是什么样的?爸爸找小纯有什么事呢?”    “爸爸,爸爸......”小纯皱起脸,面颊一下子又红了,哇地一声哭出来:“爸爸痛痛,好痛痛,黑黑的东西、把粑粑、太找啦(带走了)——”    后来小纯又说了什么,李颂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朱雁在浴室里只听得到哇哇的一通哭,红着鼻子拿着小纯的小熊毛巾出来,小纯看到妈妈,小跑着撞进朱雁怀里,朱雁搂住儿子,骂他小脏鬼,一边为孩子把脸擦干净,一边哄孩子别哭。    李颂还在琢磨小纯的话,朱雁擦了小纯的脸后又要擦擦脖子,这才发现小纯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这是什么?”    把项链勾出来,朱雁不记得儿子有这么个东西。李颂却猛地一惊,项链上竟然有一股邪气!    “快把项链解下来!”来不及解释,李颂伸手拆下项链,然而项链离了小纯之后,那一点邪气化作丝丝缕缕的黑气,消散了。    “小颂,怎么了?”朱雁担忧地抱紧小纯,小纯趴在她怀里,不知所措。    “这个东西......”李颂紧锁着眉头,翻来覆去研究手中的项链,一条细细的黑绳,挂着一个小小的甲片一样的东西,指甲盖大的青铜制物,上头写着一个“镇”字。李颂把项链放到鼻尖下轻轻嗅了嗅,感到不可思议:“有我哥的气息。”    ——————分割线——————    和临时工一起关店,说了再见后赵枣儿和爱哭鬼一起回家。    “那个未婚妻,庄先生没有承认的哦,姐姐你才是庄先生的女朋友,不要太介意了!”爱哭鬼拉住赵枣儿的手晃啊晃,“姐姐姐姐,笑一笑。”    “我知道啦。”揉了揉爱哭鬼的脑袋,赵枣儿扯起嘴角笑了笑,看看微信,庄祁依旧没有回复,似乎很忙。    “而且联姻是庄老爷子定下的,庄先生有拒绝过了的!”    “你都是从哪听说的?”    “......偶然听说的。”爱哭鬼想起陆酩叮嘱了不能说遇到他的事情,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掩饰道。    所幸赵枣儿没有在意,走了一会儿,马上就要到小区了,赵枣儿突然想起家里的牛奶没有了,“我们去超市,得买牛奶才行。”    “这么晚了,”爱哭鬼拦住赵枣儿,刚刚它碰巧看见陆酩,陆酩说F市现在不是绝对安全,庄先生又不在,让它担起保护赵枣儿的责任,一定不要让赵枣儿去太黑、太危险的地方。“超市肯定关门了,我们明天再买。”    “超市十点半才会关。”赵枣儿已经转身,“除了牛奶,纸巾也要用完了,要不要再买点饼干?......”    爱哭鬼知道拦不住,连忙跟上,警惕着四周,希望不会发生什么事。    可惜事与愿违。    路过公交车站的时候,一辆公交车突然驶了过来。当车灯晃上赵枣儿眼睛的时候,赵枣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车从哪来的?笔直的道路上,怎的突然闪出一辆公交车?    车站旁明亮的路灯闪了闪,变成暧昧的暖橙色,在地上圈出一块亮来,除此以外的所有街景,不知何时都落入黑暗了。引擎和轮胎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两只车灯突然照进这个路口,一辆公车驶来,停的时候车身向前一颤,好似要散架了。    下车门打开,从里头伸出一只男人的胳膊,用力向前抓着空气。赵枣儿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看,和爱哭鬼一起屏住气,等着公车开过去。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灵、异、公、交......”爱哭鬼不出声,用嘴型说道,有些好奇地往车上看。一个男人站在下车门前想要下车,而男人身后则有四五个鬼捉住了他,不让他下车,于是他不受制的那只胳膊长长地伸出了下车门。“枣、儿、姐、姐,有、个、男、的......”    赵枣儿才不管男的女的呢,她感觉到极强的鬼气,共情的能力渐渐亢奋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快开走。什么都看不见我。赵枣儿独自撞鬼,下意识地觉得害怕,尽管她手里牵着的也是一只小鬼。    “等等、”公交车发车了,车里的男人哀嚎一声,当下车门经过赵枣儿的时候,男人猛地一抓,揪住了赵枣儿的衣裳,再一扯,因着公交车的前行,赵枣儿双脚离开地面,竟被拽着挂在公交车外面,撞破冬夜的寒风,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一瞬间松了手的爱哭鬼被留在原地,一脸懵逼。    “发什么愣啊!追!”躲在暗处的陆酩冲出来,表情也很是崩溃。    赵枣儿招鬼的体质似乎变本加厉了,这样都能被捉走?!    119.危机(3)    ——这样也行?!!!    赵枣儿想象着自己现在是一张黑人问号脸。此刻的她,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凭借最后一点运气挂在空荡荡的枝头,只要风再大一点,她随时会陨落。感受着公交车不同寻常的速度,赵枣儿扒住车窗,朝里头大喊:“喂!你别松手啊!”    “我、也快、坚持不住了......”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正在脱力,赵枣儿处于崩溃边缘,然而越是危险,越是冷静了下来,用力到肱二头肌都要爆炸,终于从车窗里爬了进去。    有五个鬼围着男人,赵枣儿一进来,它们齐齐转头,像是盯上了猎物,眼睛发出狼一样的绿光。    “喂。”    “干嘛?”赵枣儿没好气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上来了啊?”男人哭笑不得,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圆圆的小墨镜,就是抗日剧里汉奸必备的那种。“早知道就早点松手好了,把你也连累了。”    “早知道、你就别抓我啊。”赵枣儿掏掏兜里,摸到了符纸,心情才稍微安定了下来。    “已经这样了,就是缘分。”男人向后一缩脖子,躲开要舔他的女鬼,“靠,我又不是唐僧......诶,跟你说件事,不要被吓到噢。”    “什么?”有两个鬼松开了男人朝赵枣儿靠近,赵枣儿向车头退去,抽空看了一眼驾驶席,司机头破血流,歪着断掉的脖子操纵着方向盘,名副其实的年度红旗车手。这辆公车样式老旧,没有刷卡机,车上所有的“人”都脸色惨白,目光涣散,他们穿着夏装,扮相是上世纪80、90年代的风格。    这是一辆发生了意外的公交车,时间应该是三十年前。    “这个人车上不是只有我们,还有一些鬼。”    “......”赵枣儿想说她知道,然而离她最近的鬼已经到了眼前。这是一个售票员大妈,卷卷的头发颇为时髦,只是眼睛很吓人,眼白的部分泛着青黑,棕褐色的扩开了的瞳孔,瞪着赵枣儿,表情不善。在她出手前一秒,赵枣儿掏出一张平安符,准确地贴到了大妈鬼的额头上。    大妈鬼嚎嚎几声,便不能动弹了。    “哇靠你是谁啊?这么厉害!”男人兴奋起来,而他身边的鬼却都被激怒,一把放开了男人,都朝赵枣儿扑去,纵是赵枣儿再有本事,双拳也难敌四手,一时被恶鬼们缠住了。    “别管我是谁!帮帮我啊!”    “怎么帮,我该怎么做啊?”    “至少、”赵枣儿费力抽回手,她感到身体变得寒凉,亦变得轻盈,似乎她也正在变成鬼。“至少把车停下来!”    赵枣儿扫了眼车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车不停开着,没有停下的意思。“不能这样一直开下去。”    “我试试。”男人这样道。他从狭小的空间里挤过,从车尾来到了车头,过程中踩到了赵枣儿的脚两次,把鬼怼到赵枣儿身上三次,赵枣儿吃力地应付着鬼,到后来注意力不能集中,符纸渐渐失去了效果。    这些鬼有极强的怨念。每当触碰到它们,赵枣儿不自觉地开始共情,脑海里闪过鲜活的一幕幕画面,当脑海里同时出现数个鬼的记忆时,赵枣儿的精神几近崩溃。她眯着模糊不清的眼睛往驾驶席看去,男人摩挲着前进,似乎是个瞎子。费力地在口袋里掏啊掏,赵枣儿摸到了一根红绳,口中驱动咒语,心智得以慢慢稳定下来。    男人确实看不见,摸索着前进,公交车的构造与现在的不一样,他没能在熟悉的位置摸到熟悉的东西,凭感觉走到驾驶席,没想到再一抬手,直接拍在了司机身上。司机身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缩回手,因为看不见,当他感到有股寒气凑近脸颊时,只是躲了躲,脑子里想着如何让车停下来。    一般而言,要踩刹车。    男人伸出脚,默念不知从哪听来的“左脚油门右脚刹车”,一股气踩了下去——踏空。    “咦?”男人又踩了一下,依旧踩空,感觉司机没有什么威胁,男人不管不顾地开始了一顿狂踩。    从赵枣儿的角度看过去,司机的身子还被安全带缚在座椅上,脖子却像面条一样伸得老长,脸被嘴占去了一半,而血盆大口已经凑到了男人的脖子上了,男人还跟吃了跳跳糖一样在那蹦蹦哒哒,不知在干嘛。    “去!”赵枣儿可谓是操碎了心,用力把符纸丢出去,手臂都抽筋了,好在符纸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司机的后脑勺上,火光乍现,烫得司机尖叫了一声。    刺耳又难听的尖叫在耳边炸开,男人吓得一缩身子,不知想往哪躲,又不知是不是左脚踩了右脚,竟绊倒在地。“刚刚怎么了!”    “它要吃你啊!”赵枣儿挣扎着躲开鬼,往车尾移动,“你能不能行了?”    “是左边刹车还是右边刹车啊?!我不会开车啊!”    “......”赵枣儿也是没有驾照的人,“不知道!左边!”    男人知道这下子只能靠自己了,只是司机又凑了上来,像条蛇一样高高抬起头,准备攻击,男人不知身后有怎样的危险,扒着司机的腿钻到驾驶席底下去,伸手把能按的都按了下去。    但是公车没有停。    “刹车是坏的啊——!啊啊啊——”男人陡然喊了一嗓子,赵枣儿分神看去,原来是司机一口啃了下去,倒没有啃住脖子,而是差了一些,锋利的牙齿从男人肩膀上滑过,留下一道血口。    男人扶着方向盘想要站起来,一个不稳,拽着方向盘倒了下去。车子因此失了方向,猛地转了个弯,紧接着撞到了路边,翻了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巨响,翻转,赵枣儿晕头转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撞车了。    赵枣儿强迫自己清醒,她看到下车门被撞得变了形,抻开了条缝。一直寂静的车子,响起了各种呻吟。赵枣儿回头一看,脸顿时白了,原本看着模模糊糊的鬼,通通变成了鲜活的人,它们重演着濒死的场景,无一不是受了重伤,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玻璃渣子到处都是。除了血腥气,还有一股恶臭,像什么东西腐烂的味道,混着愈来愈浓的汽油味。    “喂......”赵枣儿唤了驾驶席边撅着屁股的男人,男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赵枣儿撑着座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使劲掰车门,倒真让她掰开了,连滚带爬地,赵枣儿先翻下了车。    那个男人也苏醒了过来,他看不见,但是听力极为敏锐,摸索着地面爬起来,只是车子翻倒了,他一时把握不住平衡,滚到了车的另一边,砸在车厢上,发出结实的撞击声。    “把手给我!”赵枣儿没有放着这人不管,即使心里把这个“罪魁祸首”骂得体无完肤,赵枣儿还是把人从车里拽了出来。    “这是哪里?”男人问。    “不知道。”赵枣儿深深地呼吸。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男人的眼睛闭着,上下眼皮连接一道刀疤,左右眼都有,想来便是他失明的原因。    外头黑漆漆的,不知是哪里,也许不比车内安全。赵枣儿只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鬼也在往车外爬,顶着扎满玻璃的脸,拖着断了的腿脚,嘴里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喊:“疼啊——”、“痛啊——”、“救救我——”。    “是——它们?”男人侧耳听着。    “是。”它们开始向着他们爬了,揪住男人的衣服,狠狠把人提起来,赵枣儿颇有气势:“走!”    ——————分割线——————    庄祁醒的时候感觉不太好。浑身无力,耳鸣,身子摇摇晃晃,现在水里一样起起伏伏,让他想吐。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他是真的在水上。    马达的轰鸣声和浪声不绝于耳,庄祁勉力坐起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是一艘船。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货仓,船板湿漉漉的,顶板很低,勉强可以坐直身子,货仓里的鱼腥味十分刺鼻,庄祁难耐地屏住了呼吸。他的手被束缚在了背后,挣了几下,无法解开,只好先放弃。    “你醒了?”    有个人坐在庄祁对面,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天怡光溜溜的脑袋,和脑袋上的血。    “天怡大师!你的伤——”    “不碍事。”天怡脸色不太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我们在哪?”庄祁压低声音,即使海浪声很大,他依旧小心谨慎。——他们被下药劫持了,短短一分钟内,庄祁认清了眼前的情况。    “不知道。”天怡也只比庄祁早清醒一会儿。那碗鱼汤里下来迷药一类的东西,他没有吃,因此受了些皮肉之苦,“你感觉怎么样?那个药,有没有毒?”    庄祁运气在周身经脉走了一圈,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异样:“应该只是普通的迷药。”    天怡放下心来,“我们应该要去那座岛。”天怡说的是今早庄祁看到的那座,如果按照他们的推测,很有可能他们马上就要成为食人海怪的口中餐了。    庄祁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小小货仓也只有小小的窗户,窗外一轮半圆的月亮。庄祁算了算,距离满月还有七天。    120.危机(4)    “涨潮了吗?”天怡费力地挪动着脖子,波涛声冲击着他的神经,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痛。    在他发现庄祁的不对劲时,身子比大脑更先做出判断,然而刘大梁也毫不手软,他为了扶住庄祁,第一下没能躲开,棍子避开了脑袋砸在了肩膀上。天怡闷哼一声,转身回击,面对普通人,他还是留有余地,但万万没想到刘大梁手里居然还攥了一把胡椒粉——这一下子的苦与辣无法用语言形容,凭着感觉躲开第二下攻击,天怡不忍丢下庄祁不管,一瞬间犹豫的功夫,被铁棍扎扎实实砸中了脑袋。    “是涨潮了。”庄祁点头。月亮高高挂在空中,粗略判断,他们昏迷了五六个小时,现在应该是夜里九点左右。    “唉。”天怡叹口气,想到徒弟陆洱,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是否也遭遇了攻击。回想下午的情况,天怡怀疑,是因为刘大梁听到了他们关于岛的推测。若是这样,对于弯月村的人而言,这座岛应该藏着巨大的秘密。    船速渐渐慢了下来,海浪推着船摇摇晃晃,感觉船似乎靠了岸,庄祁给天怡打了个眼色,两人一起闭上眼睛,装作昏迷未醒的样子。    耳鸣褪去后,庄祁的状态好多了,能听见刘大梁走近的脚步声,他舒缓眉目,调整呼吸,让昏迷的状态看起来自然一点,然而刘大梁打开货仓后的第一句话,是:“喂!我知道你们醒了。”    眼珠子动了动,庄祁没睁眼。    刘大梁一拳砸在货仓板上,以作威胁:“别演了!”    庄祁睁开眼,天怡也不再假装。刘大梁冷冷哼了一声,阴郁的样子与白日全然不同:“别再搞花样,你们现在在我手里,最好搞清楚状况。出来!”    “这是哪里?”庄祁猫着腰钻出货仓,感觉刘大梁不会拒绝问话,遂尝试着问道。    刘大梁果然回答了,但不是什么正经答案:“地球。我还能给你们带上外太空啊?”    身后是黑漆漆的夜空和黑漆漆的海面,月亮悬而不亮,乌云正密集地靠拢。在三人身前的,是一座岛。它远比庄祁和天怡在弯月村里看的时候大得多,岛上似山非山的高高耸起的暗影周边围着一圈树影,偌大的茂密的林子就在岛上,林子里不知有什么野兽,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声。    “下船!”刘大梁不耐烦地推搡两人,直把两人推到浅滩上,忽前忽后的浪花一下子拍湿了他们的裤腿。    鞋子也湿了,庄祁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况且冬夜的海水冰凉刺骨。    “往前走。”刘大梁又命令道,声音硬邦邦的,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    和天怡对视一眼,两人扶持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刘大梁没有熄灭马达,他们停靠的地方离岸还有些距离,庄祁和天怡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水而过,刘大梁看着两人走出了十数步远,重新启动了船,飞快地调转船头,离开了,留给庄祁和天怡一个决绝果断的背影。    “阿弥陀佛。”天怡呼出的气在空中化成白雾,脚下的水太凉,身子都冻僵了,他曰了声佛号,心底便有了安定的力量,似乎佛祖给了他保佑。    两人的手还被缚在身后,但这难不倒他们,稍加施展术法,便成功脱身。庄祁解开绳子后先替天怡查看了伤势,天怡示意无碍,两人决定赶快进岛,找个避风的地方生火取暖。    “没有船,手机什么的,”庄祁摸了摸口袋,“也被收走了。”    天怡露出心痛的表情,“我的佛珠都被拿走了。”    两人身上的东西都被细心地搜走了,只剩下一套衣服在身上,庄祁平日里常备的符纸、法器也被搜刮一空。    苦笑着摇摇头,庄祁自嘲:“变穷光蛋了。”    “一清二白啊。”天怡顺着他的话道。“得查清楚这座岛是做什么用的,他为什么要把我们丢到这座岛上来。”    两人的脚程不慢,浅滩也不大,再穿过沙滩,便来到了林子边缘。天怡的声音不大,但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的说话声惊动,呼噜呼噜的声音变大了。    庄祁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天怡也皱着眉头,两人静立在原地,数秒后,两人同时脚下一蹬,向两边退开,躲过了突如其来的野兽的攻击。    这是一只长着人脸、身子四不像的怪物,眼里只有眼白,借着幽暗的月光发着莹绿的光,它很静,扑出来的时候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扭头看看天怡,又看看庄祁,前脚在地上扒了扒,喉咙里滚出极轻的呼噜声。    从林子里面还有呼噜呼噜的声音传出来,一声唤起一声,层层叠叠。    庄祁站在一棵树边,目光从眼前的东西移向黑黢黢的林子,看不透暗处还有多少只。    “小心!”天怡出声提醒,庄祁猛地回神,躲过怪物的攻击。    “这东西攻击的时候没有声息!大师也请担心!”庄祁向侧边闪开,在地上滚过一圈,随手抓起一片碎石,划破掌心,取出龙渊剑。    “不用挂念我!”天怡没有出手相助,他知道庄祁可以应付,只是捉摸不透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刘大渔提过张家兄妹说了猰貐,但这怪物与人身龙面的猰貐实在相去甚远。而且那人脸......    “人脸、四不像......”天怡在脑海里搜索着,眼睛紧紧盯住怪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头上突然一凉,天怡下意识一摸,像口水一样的触感,带着浓郁的臭味,没有抬头看,天怡猛地向旁迈开一大步,躲过了从树上下来的怪物的攻击。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天怡这才抬头,那怪物像只豹子一样蛰伏在树上。它大张着嘴巴,从嘴角淌出的液体滴滴哒哒往下掉,刚刚就是这个东西滴到了天怡的脑袋上。    没有多余的时间犯恶心,天怡瞪着怪物的脸,心里有了猜测。神智一定,手中结印,巨大的卍字从掌心显现,而后旋转着越变越大,金光四溢,眨眼间便有半人大,“净!”随着天怡的一声低喝,卍字砸到怪物脸上,像网一样裹住怪物,怪物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从树上摔到了地上,在卍字网里挣扎不停。    庄祁拿出了龙渊剑,并没有急于进攻,那怪物像有心智的人一样,与他对峙着,像是忌惮他手中的剑,又像是静候攻击时机的谋士。它不急,庄祁便也不急,龙渊按捺着呼啸,耐心陪主人玩起了心理战术。    怪物又用前脚扒了扒地上的沙土,发出极轻极浅的呼噜声,像是一种攻击前的预警,然而当它攻击的时候,像暗云翻涌一般无声无息,速度却堪比猛烈的飓风,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一爪拍向庄祁。    迎着怪物的爪子,庄祁提剑而上,利落果断、手起刀落,只听得“噗嘶嘶”一声,怪物的爪子被龙渊斩下,飞了出去。    “咿——!!!”怪物剧烈地叫了起来,愤怒让它红了眼睛,像黑夜里的两个红灯,喘息声变大,节凑变快,张大了嘴向庄祁扑去。庄祁无所畏惧,见了血的龙渊甚至变得兴奋起来,就在庄祁一跃而起、一剑斩下时,天怡喝止了他——“庄祁!先停手!”    来不及解释,天怡一跃上前。庄祁手腕一翻,硬生生逆转剑势,剑风劈进海里,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直到没入激起的水花里。脚尖在怪物头上狠狠踩下,直把怪物的脸踩进地里,并以此借力,庄祁一个旋身,落回林子边。    “呜——”龙渊不满地鸣叫。    “不得无礼。”低声训斥龙渊,庄祁把剑背到身后,朝快步走近的天怡看去:“大师,可是看出什么问题了?”    “它们的脸,你没认出来么?”    “脸?”庄祁确实没有细看,怪物眼睛泛白,嘴巴异常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饶是天怡这么提醒了,庄祁一时也没能想起来。    “是死去的那十个人啊。”天怡道。    庄祁一怔。    被他踩进地里的怪物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前肢用力,把脑袋拔出来,喘着粗气,怒气冲冲地调转身姿,瞪着庄祁。    ——这么一说,还真的像。如果有照片能比照,应该会更直观一点。那现在问题又来了:眼前的到底是怪物还是人?如果是怪物,为何竟像是人变的?如果是人,那沙滩上的十具尸骨,又是谁的?    庄祁扭头去寻方才被他砍下的那只怪物的爪子,只见不远的沙地里插着的是一截断手。    “先走!”天怡当机立断。如果那不是怪物而是人,那他们必须救人!找出他们变成怪物的真相,眼下是不能再伤害他们了,只能回避。    “往哪走?”那只怪物蓄势待发,林子里还有不间断的呼噜声。既然要“走为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做了决定——除了进林子,别无他路。    两人小心谨慎地走进林子,防备着怪物的突然袭击。    乌云盖住了月亮,潮水还在上涨。    121.康釉蓉?!    “呿。”    “呿呿--呼……”    “呼噜呼噜--”    随着深入林子,暗处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丰富起来,除了那些人脸四不像,似乎还有别的生物。越往里走,林子越黑,庄祁和天怡大师肩挨着肩,才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脸。这里的暗也不同寻常,脚下能感觉到地面的坡度不停在上升,幅度不大,但他们确实在往上走,这点感觉成了他们在黑夜里判断方向的唯一方式。    “林子太密了。”庄祁小声道。几乎是气声,为了不惊扰那些怪物。但天怡还是因为冷不丁的说话声而背后一凉。    “是啊。”天怡回应,一边抬头。明明眼前和脚下都是不可见五指的漆黑,头顶却能明晰的看见崇崇层层的树影,月亮和星星都隐在了云后,不知照耀这座岛的光从哪来。    白日在弯月村的时候,庄祁看着远处的那一点绿盖,想象不到树林是这样的巨大。在万物枯萎的深冬,这座岛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勃勃生机。    天怡答应了一声是啊便没有再开口,一时间没有了人声,耳边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上岛的时候并不觉得岛有多大,两人走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能走出这片树林。越走,林子越深,庄祁渐渐生出一种感觉:不是林子在变大,而是他们在缩小。这两个小时里他们又遇见了三只人脸四不像,每一次他们都先小心地避开,无法躲避再设法把怪物打晕。有一只怪物晕死得相当彻底,庄祁和天怡趁机里里外外研究了一遍,怪物身上既没有什么咒也没有什么术,唯一让人在意的只有那张人脸。    情况未明,两人只好继续蹑手蹑脚地在林子里行进,连掐个火诀燃个火把都没有。    呼噜呼噜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清晰。两人直觉已经深入了怪物的老巢,愈发提高警惕,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庄祁重新取出龙渊剑,天怡则把方才捡的石头捏在指间。    再往前走,天怡轻轻“咦”了一声。    林子前头赫然出现一面巨大的墙,黑黝黝的,挡住了去路。    “不对,是山壁。”庄祁眯起眼睛,在黑暗中他也看得很吃力,“等等,好像还有……”    “还有什么?”天怡年过古稀,眼睛没有那么清明了,他下意识地往前走,想要看清楚,随即惊讶地抽了一口凉气。    山壁上有密密麻麻的洞。    接连不断的呼噜声似乎就是从这一个个洞穴里传出来的。那长着人脸、身子四不像的怪物邪乎得狠,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睡着的人,但实际上却是醒着的,呼噜声就像是迷惑人类的一种障眼法。    “至少有上百只。”庄祁道,面对这样的环境,他居然开起了玩笑:“大师,您说,一个洞是一只么?还是一个洞住一家三口呢?”    天怡竟也微微一笑,“贫僧想,我们的运气应该不会太差。”如果按庄祁的“洞里住着多只怪物”的想法,他们两个今天怕是凉了。    庄祁点点头,他可不能凉在这。答应了赵枣儿要尽快回去,他不能食言。说起来,早就过了约定视频的时间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还有她发来的两个省略号都是什么意思?……    “从那边走。”在庄祁稍微分神的时候,天怡已经凭借声音判断出一条路径。“先找个空洞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直接绕过去。”    天怡的听力和经验是正确的,他们准确地来到了一个没有怪物的洞穴。洞穴里空荡荡的,比想象的深,也比想象的大,两人在里边转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走到洞口的时候,庄祁隐隐听见人声。    也是呼噜声,但很轻,也很小声,连节奏都与那些怪物整齐划一的声音不一样。    “您听。”    “是人。”天怡凝神听了半分钟,笃定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洞穴,现在开阔处再次细听,声音是从紧挨着的旁边的洞里发出来的。    打了个手势,庄祁率先进去山洞。这个山洞比之上一个窄,却更深,外小内大,像喇叭一样的形状。    洞穴里的味道不好闻,像人的屎尿,不算浓郁,但也齁得慌,庄祁皱着眉往里走。这个山洞确实深,什么都看不清楚。天怡拉住庄祁,静立了三秒,果断将指间准备了许久的石子甩了出去,只闻石子破风而去,砸中了一物,声音不闷不脆,倒是引起一声“哎呦”。    “哎呦!”张先敏捂着脑袋站起来,他不会是被开瓢了?“啥玩意儿啊,疼死老子了......”    庄祁和天怡还站在洞口的不远处,确保随时有退路,男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响起后,庄祁看向天怡,天怡却皱眉,在庄祁手上写下一个“张”字。    张?庄祁一挑眉。    天怡也不能肯定,但他听着,就是张先敏的声音。为防万一,天怡又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这回有拳头大小,但他有意识地朝地面丢,这回石头没能打到张先敏,而是在张先敏身前砸出了一个圆形的小坑。    “谁!”张先敏意识到刚刚不是意外,而是有不速之客来访。一个翻身跃起,面向洞口:“出来!”    “请问可是......张小主?”天怡问道。    “......”张先敏一愣,“老秃驴?”    “......”曰了声佛号,天怡道:“正是贫僧。”    “哇——快放我出去!”张先敏眼睛“噌”地亮了,顿了一下,突然又道:“不!别来!走开走开!我才不会信你!”    本已经往前走的庄祁和天怡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准确地捕捉到对方眼里和自己相同的情绪:没病?    “别过来,让你别过来了听见没有!你还过来?我!@@#¥R%#^$^&%b......”    张先敏说着什么,突然戛然而止,庄祁将龙渊剑挡在身前,准备应对突击,果不其然,从暗处飞出一道石沙,隐在石沙后的张先敏看准机会一个飞腿扫过去,庄祁没有迎上,而是借势后退,化开攻击,出人意料的是张先敏的飞腿到了半空中竟生生停了下来,像被什么拉着一样,“啪”地摔在了地上。    果断掐了光明诀,天怡把食指点在随便一块不大的石头上,石头顷刻间染上一层金光,照亮了天怡身边的方寸地。    “真是老秃驴?”张先敏瞪大了眼睛看着天怡,眼神还是带着几分狐疑,而后目光又落到庄祁身上,神色顿时一变,像遇见恶人的狗,摆出凶狠的样子。    庄祁有几分莫名其妙,天怡举着光石靠近,才迈开步子,张先敏又狠狠地盯住他:“不准动。”    “张小主,这是怎么回事?”天怡借着光打量张先敏。张先敏的衣服被划破了,脸上和身上有不少伤口,看着挺严重,一道道暗红的血痂,但想起张先敏还活蹦乱跳的,应该就是没事了。天怡长久在居正寺隐居,不问世事,这一次是因为庄祁委托、也因为担心邪灵,他才出山,与张先敏等小辈接触不多,但张先敏个性鲜明,很是好懂,而眼下这个破破烂烂的张先敏,与平日里的纨绔模样相去甚远。    张先敏没有立即回答,怀疑的目光还在庄祁和天怡之间来回转着。    天怡立掌在胸前,看着张先敏的目光让他觉得这里不是山洞而是佛音靡靡的寺庙。感受到张先敏对自己的敌意更甚,庄祁不开口,站在一旁减低存在感,看着天怡大师慢慢瓦解张先敏的防备。“我和庄先生今早才到的弯月村,村长说你们兄妹和纯木门几人一起失踪了......”    天怡不疾不徐地把早上他们听说的事简单说明,张先敏把苦恼表现在脸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凌乱的造型拨得更乱,最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算了算了,我懒得想了,就当你们是真的好了。”    “张小主何出此言?”    “你们看见林稚秀了没有?”张先敏说着“你们”,看着的却是庄祁。    “没有。他在岛上?还是村子里?”    “我哪知道,八成是村子。”张先敏把盘着的腿伸出来,晃了晃脚腕,“给我解开这个。林稚秀已经已经被邪灵吞噬了,现在他就是邪灵,邪灵就是他。”    “什么意思?”庄祁绷直了身子。    天怡蹲下研究张先敏脚上的东西——那是看不出的材质的锁链,张先敏每次动的时候都没有声响。锁链连结了张先敏的两只脚,锁链中间又延伸出一段与墙壁结合在一起。    天怡伸手拽了拽,拽不开。    “没有用,要是这样就能解开,我用得着你们?”张先敏先是翻了个白眼,才回答庄祁的问题:“什么什么意思,就是林稚秀现在是邪灵,这岛上所有的猰貐都是他养的。”    “猰貐?”庄祁顿了一秒。“你是说那些人脸的东西?”    “不是猰貐吗?”张先敏理直气壮,“就这么叫呗,传说中的样子跟现实不一样也很正常嘛。”    眼下不是上课讲解的时候,庄祁直说那不是猰貐,并把那些怪物与村子的联系说出来,张先敏也想不透,三人只好先研究张先敏脚上的锁链。    “你怎么被囚在这的?”    “跟林稚秀打输了呗。”张先敏坦荡荡道。    “才被困一天……”庄祁瞥向不远处的那堆排泄物,从方才开始那里的味道便不容忽视,颇为沉重地、带着关切地问张先敏:“被下泻药了吗?”    张先敏气急:“人有三急的好吗。”他被锁链束缚住,已经尽力走到最远的地方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看两人也没什么好办法解开锁链,张先敏没好气:“那你们先躲起来,一会儿会有人来送饭。快到点了。”    “谁?”    “不认识。”    张先敏说完,好像累了一样,躺倒在地,嘴里还吩咐:“你们在暗处藏着,人来了,就给我拿下。”    庄祁和天怡只好依言藏起来,果然不多会儿,就有人从洞口出现。脚步很轻,不像走,像飘,幽幽地近了。    月亮从乌云后露了出来,一点光照进了山洞,庄祁不敢置信地瞪着来人。    那是——    康釉蓉。    122.不是康釉蓉    庄祁冷冷地看着走进来的女人。    当真是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那是从照片中走出来的康釉蓉,年轻的眉眼,婉转的身段,不同的是眼前的人表情僵硬,远没有照片里巧笑嫣然的生动。    康釉蓉手里拿着一块黏糊糊的东西,带着厚重的血腥气,仔细一看,是块新鲜剜下来的肉。    “吃。”康釉蓉走到张先敏面前,捧着肉怼到他嘴边,“。”    “没你这么丑的女儿,”张先敏别开脸,“你敢叫,我可不敢认。”    康釉蓉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在辈分上被占了便宜,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听张先敏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执意让张先敏吃肉:“吃。。吃。。”    “滚。”张先敏不耐烦,给暗处里的庄祁和天怡打眼色,见两人没动静,心里憋闷,只好自力更生,没被缚住的手狠狠一拳挥向康釉蓉,她笔直地站着,挨了一拳也纹丝不动,只是张先敏这一拳打在她脸上,竟生生把她的脖子打折了。    是纸人。庄祁下了定论。    耷拉着要掉不掉的半边脑袋,康釉蓉沉默了片刻,像摔到地上的机器人,正在缓慢重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丝毫变化,笑容好像凝固了一样,眼珠子也只能僵硬地左右移动。    “吃。。”    “cao,你只会这两个字啊。”张先敏慢慢往后退,虽然才被囚禁一天,他已经十分熟悉对方的套路,他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而这件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瞥向天怡藏着的位置,张先敏打算直接暴露他,先把天怡拉下水。    天怡完全没有察觉到张先敏的打算,从康釉蓉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处于极端的震惊当中。当年封死邪灵,八大家加之道上强者众穷其精力,林家人为布阵牺牲众多,而死在阵中的为什么偏偏是庄冼和康釉蓉夫妇,这个问题很少有人提出,但只要细究,就会发现不合理的地方,早知道当年的张家十分强大,但进入阵中的,为何不是张家而是庄家?    作为少数知道其中秘密的人,天怡心里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了起来,他没去管那个康釉蓉是纸人还是瓷人,也看不见张先敏给他的暗示,天怡偷偷关注着庄祁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巨大波动,庄祁只是冷漠淡定地站着,好像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张先敏拍开康釉蓉手上的肉,转身逃跑,脚上束缚着锁链,他知道跑不掉,于是大声呼喊天怡:“老秃驴!快出来!答应了要救我你敢食言!?出家人不打狂语的!”    “是‘诳’语。”    庄祁也不知道天怡突然发什么呆,率先走了出去。惹得天怡一惊,以为庄祁有了什么变故。但庄祁始终神色如常,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与他母亲长相一样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庄先生……”    天怡下意识要拦住他。    “大师?”庄祁这才发现天怡的表情古怪。“是纸人。”说完庄祁不禁无语,天怡大师怎会看不出是纸人?分明是有别的事,他做教师时间长了,不分场合的突然讲解竟成了习惯。    “大师可是有什么发现?”庄祁说着,自若地走上前,张先敏虽然不情愿,还是拉住了庄祁,把庄祁挡在自己面前,“我脚上的东西跟定身术差不多,小爷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了,别乱跑!懂没!”    “拜托别人,要说‘请’。”    “都什么时候了!”张先敏最受不了庄祁这类的人,烦得不行,眼看康釉蓉慢慢掰直了脑袋,视线落到他们身上,他就寒毛倒竖。“请请请请请!”    天怡拿不准庄祁会不会一剑把康釉蓉劈成两半,看庄祁的样子,完全没把眼前的纸人当妈,可怖的是纸人康釉蓉的目光落到庄祁的脸上后,目光竟突然变得柔和了,一瞬间五官都生动了起来。    女人终于说了除“吃”以外的两个字,她说:“小、祁。”    说不被触动是不可能的。不同于“吃”两个字的冰凉,庄祁从“小祁”两个字里居然听出了几分爱意,一瞬间内心也动荡了起来,只是“妈”这个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出口,喉咙里向卡着一根刺,扎得他生疼,心里还生出一股愤怒,说不清到底是对父母早逝的不甘还是对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母亲的愤怒。    天怡在一旁看得分明,一瞬间庄祁的眼睛里有暗红的光涌动。    “妖物--!”    在庄祁动手前,天怡毫不犹豫从原地暴起,张开五指一把掐住康釉蓉的脖颈,脚下不停,推着康釉蓉往洞外去。    张先敏从庄祁身后探出头来,目瞪口呆:“老秃驴受啥刺激了……啊啊啊!卧槽槽槽!”张先敏还看着好戏呢,脖子被天怡掐成纸片的康釉蓉突然朝张先敏抬起了胳膊,牵制着张先敏的锁链像活了一般甩了起来,张先敏先是被倒吊着举高,随即又“啪”地砸到了地上。    “呕……”张先敏开始翻白眼,但锁链又一次把他拎了起来。“姓庄的……”    庄祁猛地醒过神,心里一惊,刚刚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突然蒙蔽了他的神智,他也一时陷了进去!抬头一看张先敏脸都涨得紫红了,庄祁反手挥出龙渊剑,口中立诀,龙渊剑在一息间分裂成数十把,实剑所有虚剑摆成圆阵围住张先敏,在庄祁一声喝令下,齐齐斩向锁链,锁链被斩成几十截,本悬在半空的张先敏又一次“啪”地掉到了地上。    “你……”张先敏来不及说,一口血喷了出来。而被斩断的锁链,变绿,发黄,露出藤蔓的真容,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生长。张先敏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又被高高举起,若再摔两次,怕是就玩完了。    天怡回头看了一眼,张先敏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他手里的康釉蓉还不到极限,他一咬牙:“张小主!撑住!”    张先敏不知道要撑住啥,直觉不妙,只见天怡右手掐着康釉蓉,左手掌心浮现“卍”字,他把康釉蓉丢出去,左掌推出,卍字戳进康釉蓉身体,顶着康釉蓉出了山洞,然后爆了开来--康釉蓉变成了碎纸片。    洞里举着张先敏的藤蔓摇了摇,轰然倒塌,庄祁扇起一团风,拖住了张先敏,把人放到了地上。    天怡走回洞里的时候庄祁正在检查张先敏的强势,才要掀开张先敏的衣服,手却被一把抓住,张先敏气若游丝,手还是尽了力气扼住庄祁的手腕:“住手……”    顺从地收回手,庄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见天怡,庄祁问他:“大师,那物可是纸种化的?”    “……”天怡把康釉蓉震碎,耗费的功力只是其次,心中不安才是重点,康釉蓉化成碎片后他看都没有看就返身回来,庄祁这一问,他答不上来,一时有些尴尬。    庄祁假意没有发现天怡的尴尬,说出自己的推断:“沈家的纸种,林家的金剪子,再加上张家的麒麟血……”    地上的张先敏颤了颤眼睫。    庄祁继续道:“只要再加上精魄,‘那物’复活指日可待……”    天怡动了动嘴皮,“那物”可是你的母亲啊!但他没有说出口,庄祁眼中已经看不见红光暗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着几分漠然。    庄祁猜到了天怡未出口的话语,唇角一弯,却染上森然杀气:“她不是。”    原先他以为是林归于想要得到母亲,现在看来,他是想偏了。林家会在邪灵大战中死伤惨重或许不是出于大义,而是另有缘由,而找到母亲身上隐藏的秘密,一切谜团便能迎刃而解。    庄祁看向天怡,如果直接问,大师会如实相告吗?究竟是隐瞒谁呢?    天怡垂下眼睛,曰了声佛号,方才他或许不该贸然动手,但又或许,不论他采取怎样的行动,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    “阿弥陀佛。”天怡诚心诚意,愿佛慈悲开眼。    ------分割线------    赵枣儿拽着瞎眼男人跑,男人虽然看不见,步伐却不凌乱,紧紧跟着赵枣儿。    跑出了百来米,赵枣儿回头一看,那些鬼还撑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朝他们奔来,像一群人形蜘蛛,恶心得不行。    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赵枣儿琢磨着依托运气,男人倒是很肯定,“走左边。”    “你怎么知道有岔路?”    “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呀。”男人笑吟吟地回答,透着股不靠谱的气质,但赵枣儿一时也没有主张,依言走左边的路。    左边的路似乎真的是正常的路,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了,赵枣儿掏出手机,手机屏幕碎了,不只什么时候摔的。    默默哀嚎一声,赵枣儿示意男人把他的手机拿出来,男人神情古怪地摇摇头,“没有。”    赵枣儿怔了下,反应过来男人的眼睛看不见,用不上手机,顿时无措地道歉。    “没关系的。”男人道。    回头看到那些鬼还追着他们,赵枣儿语速飞快:“我们先摆脱它们,如果运气好,拦一辆过路车就能回到市里……”    赵枣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感觉到赵枣儿停下了脚步,男人不解,“怎么了?”    “没事。”赵枣儿道,松开了一直拉着的男人的手。她分明记得男人被司机伤了肩膀,而现在伤口竟消失了。    劝自己冷静,赵枣儿仔细打量眼前的男人--现代的着装打扮,不似公车上的那帮鬼;寸发很精神,五官也不差,带着飒爽的英俊;身板也很结实,手表好像是名牌……手表?瞎子不看手机,却看手表吗?    那可不是电子表呀。    赵枣儿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她就知道,她的运气不太好。    “被你发现了?”男人的笑容渐渐消失,带着赵枣儿看不懂的苦涩。    他缓缓地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123.醒悟    “你是人是鬼?”    赵枣儿问得直接。不知不觉间赵枣儿已经成长起来了,不论是冷静的态度还是质问的口吻,已经颇具气势和风范。    “至少不是人。”瞎子回答。    他的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左右眼上的疤因为眼皮掀起而皱在一起,眼神还是没有焦虑,灰色的眼珠像玻璃球一半透亮。    “这是……?”赵枣儿还要问,身后的鬼却近了,“蹭蹭蹭”地爬着,有越爬越快的趋势。    “先走。”瞎子准确地拉住赵枣儿,在夜间的公路上奔跑了起来。    赵枣儿想要挣开他,她可算是明白了,那些鬼分明是冲着瞎子来的!如果不是瞎子把她拉上车,今晚根本没有她什么事!这会儿估计跟爱哭鬼玩闹一会儿都睡熟了!    “大哥,大哥咱有事好商量,你先松手!”    “松手你就跑了!”    “我不跑!”才怪。    “才怪!”瞎子也是个快言快语的人,“我好像听见你说‘才怪’了。”    “……”    身后传来“噗呲”的破空声,赵枣儿扭头看去,爬在最前面的大妈鬼竟然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滑翔,飞速朝他们扑来。    赵枣儿一瞬间想到了蟑螂。心里泛起一阵恶寒,赵枣儿摸摸兜,只剩一张符纸。    瞎子刹住脚步,一把把赵枣儿拉到他身后,手里凭空出现一只三清铃——铜制,有柄,铃内有舌,摇动出声。瞎子单手持之,向一边有节奏地摇动。另一只手又在眨眼间幻化出打鬼棒,大妈鬼凑到近前时,时机刚刚好,瞎子快、准、狠地一击命中,打鬼棒抽在大妈鬼脸上,大妈鬼的脑袋被抽飞,惨叫一声,落地后匆匆爬去捡它的头。    “哇呼~”瞎子咋呼了一声,模仿李小龙的经典动作。    其他鬼也在这片刻间出手攻击,没想到瞎子居然沉默了一下,转身拉起赵枣儿继续跑。    “……???”赵枣儿一脸懵逼:刚刚不是很能打吗?    “这么多打不过的,”瞎子理所当然道:“打不过就得跑。”    清楚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摆脱不了眼前的境地了,赵枣儿认命地跟着跑起来。    跑了大概有十分钟,他们还在公路上,赵枣儿停下脚步,那些东西还没有追上来,她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撑住胳膊:“歇,歇,一会儿……”    “歇。”瞎子不像赵枣儿那样喘气,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喘气了。    “怎么回事,你,现在,说清楚。”赵枣儿忍着两腿的酸疼,想要坐到地上。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一望无际,摆明了是被困住了,但是这个瞎子给赵枣儿的感觉是温暖的,被拉着的时候也没有鬼气侵蚀她。    “嘿嘿,”瞎子笑了下,不靠谱的气质又显现出来,“就是凑巧嘛,看见了你,顺手拉了一下啊。”    “说什么‘看见’啊。”赵枣儿忍不住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伸手在瞎子眼前挥了挥。    瞎子好像真的能看见,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但他又像个纵容孩子胡闹的长辈,赵枣儿讪讪地收回手。    “赵小姐。”    “你知道我是谁?”赵枣儿惊讶。    “不知道。今天才听我儿子说起。”瞎子露出开心的傻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有个儿子,长得像我老婆,特别好看!特别乖!特别特别……”    “打住。”赵枣儿做了个“收”的手势,什么叫最近才知道有个儿子?这个瞎子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直接说重点。”    瞎子有些不满,明明秀儿子才是重点。“言归正传,我儿子说你救了他,所以我就想要答谢你一下……”    “所以把我拽上了一辆灵异公交?”赵枣儿严重怀疑瞎子的儿子是今天给她乱指路然后被她教训了的那个小鬼。    “哎呀这个真的是凑巧,你肩上的灯太特殊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拉住你了。”    “……你看得到?”赵枣儿记得庄祁跟她说过,人肩上的灯不是所有捉鬼人都能看见的。这个瞎子到底是什么角色?    “生前不行,死后被伤了眼睛,就变得可以了。”    “所以你是鬼?”    “你出道多久了?”瞎子突然问。    赵枣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还没出师。    “师承何处?”    “庄家庄祁。”    “原来是他。”瞎子赞许地点点头,“少年英雄,是个大人物。不过大多十八岁就能出道了?”    “我才拜师不久……”    “这就说得通了。”    “什么说得通?”    “你简直弱得不像话,虽然符术用得有模有样,但还是太嫩了。”    刚刚你在公交车上可是屁滚尿流的啊!都是装的吗?赵枣儿瞪着眼睛看着瞎子。    “啊,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嘛。”感觉到赵枣儿散发出浓浓的不信任,瞎子连忙再次言归正传:“你的肩头灯飘摇发虚,这个给你,作为救了我儿子的谢礼。”    瞎子把三清铃赠给赵枣儿:“这可是宝贝,叫降(jiang,四声)神铃。”    “不不不……”赵枣儿推拒。    “拿着。”瞎子把降神铃直接塞到赵枣儿手里,“我拿着没啥用了,你的肩灯将熄,降神铃虽不能助燃肩灯,但极有利于稳定魂与体的契合。你救了我儿子,这是谢礼,也是我们的缘分。”    降神铃上的柄上端为山字形,象征道教信奉的三清尊神,铃铛外围花纹繁复,精致好看,内里有一个金文篆体的“李”字。赵枣儿拿着铃铛,辨不出好坏,觉着这样的法器落在不识货的她手里不值当。    “别——跑——”远远地,灵异公交上的鬼又追了上来。瞎子没有抬头张望,指向他的右后方,“你往那走,一直走,别回头,就能上公路了。”    他们现在不也在公路上吗?瞎子说的是哪里?顺着瞎子指的方向看去,赵枣儿不安地问他:“那你呢?”    瞎子没有回答她,侧耳细听,而后拍了拍赵枣儿的肩膀,让她收好降神铃,“你的朋友们也来找你了。”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赵枣儿收下降神铃,“我走了你要干嘛去?我虽然功夫不到家,但也算是个战斗力。”赵枣儿掏出最后一张符纸,再掏掏兜,拿出红线和铜钱。    “哈哈哈,”瞎子爽朗地笑起来,“不用了,你且走你的,那些东西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等赵枣儿再问,瞎子索性解释与她听,好让她明明白白后干干脆脆地走。    “六年前我发现一只上古邪崇,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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