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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下,肖洱闭上眼睛。    那就——一直下。    老旧的筒子楼,处处都有渗水的可能。冰冷的水滴自天花板上落下,滴落在聂铠的脸颊上。    他轻轻皱眉,想要抬手在脸上蹭蹭。    意外的,手没抬起来,似乎被什么挡住了。    他不舒服地抖了抖肩膀,慢慢张开眼睛。    一片黢黑。    有什么东西依偎在自己身边,小只的、带有毛发的……某种生物。    聂铠思绪迟钝,反应了片刻,想起来自己在三零一外面。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门上敲了敲。    灯亮了。    聂铠朝怀里看去。    肖洱睡得很香,恬然安静。    她很少能睡得这么沉,连聂铠的动静都没有将她弄醒。    聂铠神色难辨,垂目看了她许久。    才缓缓支起上半身,从她手里挖出三零一的钥匙。    然后,抱起肖洱,开门,进屋。    他摸到顶灯拉绳,打开灯了,一室暖黄柔柔晕开。    聂铠一怔,抱着肖洱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    ******    聂铠揉着太阳穴,在厨房烧热水的时候,肖洱自卧室清醒过来。    愣了愣神,她走出去。    走到餐桌边,看见聂铠的背影,肖洱就走不动了。    她说:“聂铠。”    那道背影一顿。    “你知道了?”肖洱说,“到这里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聂铠说:“我跟陶婉分手了。”    肖洱心下一震:“为什么?”    “你难道不清楚么?”    “……”    “演唱会门票,是你卖给陶婉的。你还给她出主意,把我的喜好告诉她。”聂铠声音嘶哑,低声说,“你这么乐见我们在一起,怎么还偷摸着把孩子留下?你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我身边留不住任何人么。”    肖洱语气艰涩:“对不起。”    世事多变,她本打算瞒着所有人生下孩子。可谁知道现在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她还害的聂铠与陶婉分手。    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办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情。    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擅作主张,伤害了聂铠和他身边的人。    他的语气不似从前般暴虐,可是肖洱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觉得聂铠的话锥心刺骨。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日,就不可能真正令他快乐幸福。    这个道理,她终于了悟。    聂铠又问:“这一次,你又是怎么想的?留住这孩子,为了报复,为了赎罪,还是为了补偿?”    肖洱咬着唇,说:“孩子已经没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聂铠的拳头按在流理台上,手背上隐约有暴起的青筋。    “有没有意义,你说了不算。”    “我没打算留下孩子。”    良久,肖洱轻声说。    “你胡说!”聂铠猛地转身,眼圈微红,盯住她说,“九月二十号我们做了,你不可能到十月份还发现不了。可你到十二月份还没有……”    “最佳人流时间是受孕后的52天左右,也就是到十一月下旬。可是,那个时候即将到来的活动月各种事宜堆积在一起,我根本走不开。何况我那时候身子不显,也不会被发现……”肖洱思路清晰,说道,“所以我就打算在十二月底去把孩子打掉,这样元旦小长假还能休息。可谁知道会在联谊晚会后出了那场意外。”    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别处,脸色青白。    她总结道:“没有那场意外,我也不会留下他。”    肖洱曾是校园最佳辩手,不是因为气势多么咄咄逼人。而是在辩论场上,不论面对什么样的突发状况,她都能迅速冷静下来,并且立刻逻辑清晰、滴水不漏地进行反击。    就好像,她早有此准备。    就好像,她真的早做了万全的打算,根本不打算留下孩子。    聂铠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理由去反驳。    他反倒冷静下来。    “也对。”他自言自语,语气落寞凉薄,“你没有留下那孩子的理由。”    最后一点点希望被她亲手掐灭,聂铠心灰意冷。    他颓然靠在流理台边,目光钝刀子一样割过来。    “既然这样,肖洱,我们两清。”    肖洱身子一僵。    “程阳说的对,你现在已经身败名裂。一命抵一命,你还清了。”他说,“往后,你不需要再打着赎罪的名义,在我身边出现。”    肖洱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了。    她浑身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我妈的事,我不再恨你。也不会去找你父亲。”    一直期望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是肖洱并没有感觉到轻松。    “往后,你是自由的。”他轻声说,“你选程阳也好,杨成恭也罢,我不会再插手。”    肖洱心下一疼,脱口说:“那,我们呢。”    “我们?”    聂铠凉凉地笑,指了指桌上肖洱的钥匙:“我连钥匙都没了。”    所以,也就回不来了。    肖洱一言不发,无措地站着。    不知为什么,聂铠也没走,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正在煮水的水壶上。    水很快开了,聂铠倒出一杯热水,剩下的装进暖水壶里。    他把水杯放在餐桌桌面上:“喝点热水。”    他语气稀松平常,带着些许倦意。    肖洱有点懵,伸出手就要去拿杯子。    却被聂铠啪一声拍开。    “开水。你想什么呢?”    她嗯了一声,默默收回手,没了动静。    肖洱这个低眉顺眼的样子,他看着是真的生气。    生气,却又心疼。    一想到她躺在医院里,受那些罪,自己不在身边,就觉得无端难受。    这难受跟他对她曾欺骗自己的而生出的恨意无关。    他低头看着她。    聂铠想起刚转学去天宁高中的那天,他从她身边走过,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旋。    那个时候,谁能想得到此后纠缠。    他轻轻叹口气。    “肖洱,找个人照顾好你。”    肖洱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聂铠说:“你只能照顾好别人。”    ……    你总能把身边的人照顾得很好,却单单忽视了你自己。    他又说:“程阳很早以前就喜欢你。高中几次模考,他一直跟你较着劲,要不是……要不是我们的事,他早就会追你。”    “程阳在健康完整的家庭里长大,父亲是一名优秀的海军军官,我见过,他顾家且温厚。程阳也一直都很优秀,除了有点要强骄傲,没什么大的缺点。”聂铠说,“以前在班里,他可比我更受欢迎。”    “别说了,聂铠。”肖洱说,“我是什么样,我自己知道。何必去祸害他。”    “他不会……”    “聂铠!”肖洱急急打断他的话,声音微颤,“你走。”    她说着,从玄关的立柜里取出一把雨伞,塞到他手里:“你走聂铠。”    再留下去,肖洱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竟然赶他走。    聂铠手里拿着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唇边溢出淡淡苦笑。    最后说:“就算我们没有未来,我也从没有后悔过。”    肖洱心神一震。    即便后来我们都遍体鳞伤,可我也没有后悔遇见你,也没有后悔爱上你。    他说完这句话,拉开大门,大步走了出去。    肖洱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再也藏不住,顺着脸颊滚落。    她的肩头微耸,细白的手指扣在门框上,暴出细小的青筋。而后,细微的呜咽声自胸腔里传出。    倾盆雨下,聂铠离开了。    他现在每走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真的就会多一步。    肖洱想起什么,突然跳起来,箭步冲回卧室,拿起什么塞进怀里。    然后飞快地冲出房门。    家里只有一把伞,她没遮没挡地跑进雨幕之中,朝小区外跑去。    可是短短的间隔里,聂铠已经走得没有影踪。    肖洱失神落魄,发根尽湿,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四下张皇地望着。    “聂铠——”    她用力大喊道。    没有人给她回应,风雨声和路边店铺巨大音箱里的歌声将她的呐喊声掩去一大半。    老天常常这么作弄她。    不远处的馄饨店还没有打烊,老板在蒸腾的热气里朝她喊:“小丫头!快进来躲躲雨!”    肖洱感到绝望,她慢慢蹲下,掩面而泣。    “与其在你不要的世界里    不如痛快把你忘记。    这道理谁都懂说容易    爱透了还要嘴硬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    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    附近店外音响里正放着歌,薛之谦的。    那是自多年前的《认真的雪》之后,再一次红起来的歌手。    前些日子,聂铠在晋级赛现场,就翻唱了他的歌。    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再理智的人,总也有软肋。    何况是她,她从来就不够理智。    突然。    一股大力袭来。    肖洱的胳膊一疼,整个人被提溜起来。    头顶是一把巨大的黑伞。    【道理谁都懂,爱透了还要嘴硬】    聂铠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颊绷的极紧。    “肖洱!我警告你,你他妈再作死别怪我……”    他突然刹住。    只因看见肖洱满面泪水。    或者是雨水,可聂铠看见肖洱满是水泽的双眼,心突然就疼起来。    本能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    肖洱的表情极其无助悲伤,猛地看见聂铠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可她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她一下子扎进他怀里,手指攥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    聂铠身子一顿,展臂揽住她。    “肖洱,你这是……”    他也哽咽,话说不下去。    她呜咽道,像个认错的孩子:“聂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骗你,我一点也不想骗你。”    她说:“我说了谎……我不该说谎,说谎的代价我承受不起,对不起,聂铠,我不应该骗你。你不要走,我让你走,是不想听你把我推给别人,我不是真的想让你走……”    她的话失去逻辑,颠三倒四。    可是他听出极其强烈的痛苦,她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她揪着他衣服的手指发出咯咯的响声。    “聂铠,你恨我,你还是恨我……你别让别人来照顾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她语无伦次,手指发颤,伸进口袋里掏出什么,放进聂铠握着伞柄的手里。    “这个给你,聂铠,你别走了就不回来……”    聂铠感到掌心被塞进一块坚硬冰凉的东西。    一把钥匙。    三零一的钥匙。    聂铠眼圈狠狠一红。    他哑着嗓子问她。    “能有多难,肖洱,跟我承认一句你爱我,能有多难?”    能有多难。    你只要告诉我,你爱我,我们又何必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    尽管心里隐有猜测,可离开三零一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应该死心了。    要不是她把钥匙放进他手里,他真的会以为,她如她口中说的那样,冰冷漠然。    “你以为我从前是傻子,现在也是吗?”他低头问她。    “我问过王雨寒了。”聂铠轻声说,“肖洱,我本以为你会很委屈,我本以为你会怨怪我。可是你宁愿骗我,也不肯让我有一点点负疚感。”    “到底是,你真的不爱我,还是你已经爱得连自己都能随便出卖了呢。”    肖洱心里一磕,没料到聂铠来三零一问她的话,只是一个试探。    他识破了她的谎言,也难过于她的谎言。    她目光颤抖,抬头看他的眼睛,少年澄澈的眸子微垂。    他的头低下,在她的脸颊边轻吻,尝到了她的泪水。    “告诉我,肖洱,告诉我,你做那些事,是因为你也在挣扎。告诉我,你对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心里也很难过。告诉我,你爱我,像我爱你这样爱我。因为我是聂铠,因为你是肖洱。告诉我,你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祸害,就只祸害我一个人。”    他的吻慢慢转移到她的耳垂边,他的声音温柔而痴妄。    她的手慢慢搂上他的脖子,她偏过头,主动去亲他。    她终于向他展示自己全部的软弱和顾虑。    她说:“聂铠,我爱你。”    她哭道:“可我敢告诉所有人,唯独不敢告诉你。”    她生性凉薄,独为爱偏执。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爱得像一场不留后路的祭奠。    爱情是她最后的底牌,如果连这都被否定,她就真的落到绝境中了。    他想起王雨寒在电话里跟他说的话。    “我表姐那个人,她能对你掏心掏肺的好,但你不把她逼到头了,她绝对不可能把心掏给你看。”    王雨寒说:“尤其是,她心里还有伤。”    聂铠喉头微动,还想说什么。    不远处馄饨摊老板吆喝起来:“小伙子,你馄饨好了!”    ……    五分钟后,聂铠一手拎着馄饨,一手拎着肖洱回了三零一。    他把馄饨放在桌上。剥下她湿漉漉的外衣丢到一边,又往浴室提溜。    “我自己来。”    她眼睛肿得像胡桃,头发凌乱潮湿,狼狈极了,却仍旧小声嘀咕。    聂铠像没听见,调好水温以后,拿着花洒往她头上淋:“闭眼。”    肖洱不反抗了,她闭上眼睛,任他摆布。    他除去她全部衣物。    肖洱突然有一点瑟缩,忍不住伸手挡了挡下身。    顿了顿,才慢慢移开。    她小声说:“聂铠,我不喜欢医院。”    顿了顿,又说:“我梦见自己在海底的棺材里,和我关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血淋淋的死胎。”    她低声说:“聂铠,我也不喜欢噩梦。”    聂铠眼神一暗,手下动作更轻,他哑着嗓子说:“以后不会了。”    她相信了。    “以后不会了。”她呢喃,一点一点,完全放松自己,交给他。    聂铠给她仔细洗完,吹干头发,抱去卧室床上。    整理被子的时候,他突然说:“肖洱,你看,我也能照顾好你。而且你还爱我,这世上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    他很介意程阳那句话,所以不断重复:“我们是天生要相爱相杀的,所以你只能在我身边。好的坏的,我们都一起担着。你听到没有,无论如何,不要自作聪明,随便把我推开。”    无论如何,不要。    肖洱答应了。    “你答应了,骗人的话……”    “骗人就让我永远葬身海底。”    ……    那个时候,她预见不到将来,所以她以为自己的承诺一定能够作数。    ******    聂铠和肖洱在三零一一直待到期末考前一天。    有肖洱帮着他复习,聂铠对于期末考的到来毫无紧张感。    只是,当他们回到学校参加考试,同屏出现在考场外的时候,每一个对他们的八卦有一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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