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跑到麦场上, 雨点就纷纷扬扬地下来了。 老远,她就听张煜在喊,“李叔叔,李叔叔,回去叫我小妈来?” “不用,咱俩爷们在,干啥要她来,小东西, 你记住了,女人娶来是给男人疼的, 不是让她干活的!” 雨雾中瓢李林海的声音。 “可是, 你也没娶我小妈呢!” 张煜嘟囔了一句。 “反正住在一块儿……” 这也是李林海的嘀咕, 声儿不大,刚好顾晓窗跑过来,就听到了。 她面上一红, 心说,谁跟你住一块儿? 但这会儿雨渐渐大了,不是容她跟李林海纠结他话对错的时候,她一只手拎起两袋子麦子,快步就往那边的遮雨棚跑去。 后头李林海一手拽着一袋子的麦子,他是想要把麦子拎起来的, 可是, 两袋子麦子就是两百多斤,他拽了半天, 没拽动,一旁张煜歪着脑袋,“李叔叔,你还是搬一袋子?” 呵呵,好。 这会儿逞能也没用。 他尴笑着,把一袋子麦子扛上肩膀…… 顾晓窗风一般的回来,剩下的四袋子麦子被她一次都给搬走了。 把自己家的麦子搬完之后,顾晓窗又去帮周家婶子把麦子都搬进遮雨棚,一通忙乱之后,麦场上的麦子都被收拾好了,幸好大家手脚都麻利,又都拼了全部的力气去抢麦子,还好,麦子没被淋湿。 站在遮雨棚里,大家看着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周婶子说,“老天真是照应咱们,这麦子晒得差不多了,雨水多了也没事儿,都装进粮仓里,粮仓透气……麦子指定是不能捂出芽儿来的!” 众人都点头。 安排了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其他人都回家了。 这会儿天都暗下来了。 一路冒雨回家,每个人身上都湿得透透的。 到家后,刚进屋,李林海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喷嚏打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顾晓窗瞄了他一眼,心说,真是个城里公子,这点雨就把你弄得鼻涕眼泪一大把了! 李林海感受到她略带着鄙夷的目光,讪讪然道,“偶尔淋淋雨还真是痛快,哈楸!” 他又来了一串的喷嚏,把张盈都给吓着了。“李叔叔,你咋啦啊?” “没事儿,李叔叔这是在练功呢!” “练什么功?” “呵呵,你李叔叔练得可是了不起的——蛤蟆功!” 顾晓窗说完没忍住乐了。 “我都帮你干了那些活儿,你还好意思嘲笑我?” 换了衣裳出来的李林海,拿着毛巾正擦头发呢,听到顾晓窗这样说,有些不满。 “你自己说的,你住在这里,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那你干活也是应该啊!” 顾晓窗话似乎如此说着,但还是去了厨房,熬了一锅姜汤,给李林海盛了一大碗,张煜跟张盈分别是小半碗。 “我不喝,太辣了!” 李林海竟拒绝,而且吓得直接往后退,退到西屋,关上门不出来了。 “喂,你能不能像个老爷们的样儿?就一碗姜汤,你至于吓成这样?” 顾晓窗敲门,没好气地说,“连张煜跟张盈都不如,俩孩子都喝光了,你倒好,还得人来劝,李林海,你脸红不红?” “……” 里头没动静。 “喂,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明儿我就进城,去找你家人,把你弄回去!我一个人带着仨孩子已经很累了,懒得再去伺候你这个长不大的公子少爷!” 她没好气地用拳头砸门。咣咣响。 “我真不能喝姜汤!” 他开门出来,一脸无奈,“真的不能喝,喝了就出大问题了!” 看着他一脸愁闷的样子,顾晓窗险些被气乐了。 “李林海,一碗姜汤就把你吓成这副德行,你还好意思跟张煜说,你是爷们?” “我……就是爷们!” 这话把李林海给激怒了,他瞪着眼珠子,盯着顾晓窗,“你……你这是谋杀……同居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没跟你同居呢?你别……” 她话没说完,就见李林海已然把一碗姜汤咕咚咕咚喝光了 。 “李叔叔,您真棒!” 张盈跟张煜都在一旁鼓掌了。 “李叔叔,我要给你写一篇作文,表扬你勇敢喝姜汤……” 张玥说道。 “别,还是不要写了,实在要写,那就写写你李叔叔我怎么跟……跟病魔作斗争……” 李林海话没说完,人就咣当倒下了。 “喂,你疯啦?躺地上耍赖啊?一碗姜汤,你至于吗?” 顾晓窗哭笑不得,近前去扯了他一把,“快点起来,地上脏乎乎的,你躺着干啥?刚换的衣裳,弄脏了还得我……” 不对,这货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且,他的脸怎么似乎越来越胖了,又胖又红…… 就好像一团火烧云直接扑在他脸上似的。 “李……李林海,你没事儿??”顾晓窗隐隐的觉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 “李叔叔?” 仨孩子也一起喊。 张盈摇晃着李林海的胳膊,叔叔叔叔地叫着,可是,李林海一点回应都没有,而且,看起来呼吸似乎还听挺急促的…… “张煜,快,你快去把姜大夫叫来,快……” 顾晓窗伸手去探他的鼻翼,只觉得出气非常的热,顿时吓坏了。 时间不长,姜大夫就跟着张煜跑来了。 这会儿顾晓窗已经把李林海从地上弄到炕上去了,他还在昏迷着,脸色更红,呼吸也更急促了,似乎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这可把顾晓窗惊呆了,“姜大夫,他怎么了啊?他就喝了一碗姜汤……怎么会这样?” “他吃过敏了!” 啊? 喝姜汤过敏? 顾晓窗的震惊无法用语言表达。 “这过敏源其实都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对花粉过敏,有的人对羊肉过敏,他……就对姜汤过敏,过敏严重了甚至都能致命,他必须马上去城里的大医院,不能耽搁,你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张浦弄车来……” 一会儿工夫,张浦跟村长张文昌都来了。 听姜大夫那么一说,张文昌急得抓耳挠腮,“他一定不能出事儿啊,他可不是普通的城里人,他若是在咱们这里出了事儿,我这个村长当不成,咱们全村都要跟着吃瓜烙啊!” 这话一说,顾晓窗顿觉愧疚,她想说,村长,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对姜汤过敏? 可是,张文昌摆摆手,“在喜家的,现在不说别个,咱们先把他弄公社去,公社里有汽车,再转汽车把他送进城!” “好。” 顾晓窗点点头,把仨孩子托付给了随后赶来的郝玉敏。 这会儿张浦招呼来几个男子,要把李林海抬到马车上去,顾晓窗说,“不用,我来……” 她伸手将他的腰抱住了,然后一用力,把他就从炕上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她直奔外头,院门口那里马车已经停好了,马车上铺着厚厚的被子,她把李林海放在被子上,自己也随后上了马车,张浦吆喝一声,晓窗,坐好了,咱们得快跑! “嗯。” 她手扶住了车架,张浦甩了几鞭子,马儿就撒欢地往前跑去。 六岙村距离公社有七八里地的距离,因为事情太焦急,一路上张浦不断地甩鞭子,命令马儿快跑,所以,他们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公社。 张浦把马车停在公社门口,直奔门口的派出所,派出所的人一听说是李林海病重,顿时都警觉起来,有人拿了车钥匙就随着张浦跑出来。 然后顾晓窗又把他从马车抱上了一辆小吉普,小吉普跑得很快,就是有点颠簸,躺在后座上的李林海身体随着车的颠簸,几次险些掉到座底下,顾晓窗想了想,坐过去,把他扶起来,半靠在自己身前,双手用力圈住了他,这样他才没有从座位上滚下去。 到了城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从公社出来之前,派出所的所长已经电话联系了医院,医院早就派人在大门口做好了准备,车子一到,就有人过来把李林海从车里抬上了病床,然后有人迅速地推着他往里跑。 他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的门关上之后,顾晓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心在怦怦乱跳,她想起喝姜汤之前,李林海说的那句话,他说,我要勇敢地跟病魔作斗争! 看起来,他是很清楚自己体质对姜汤过敏这事儿,可是,自己那句话把他激怒了,他才把一碗姜汤一饮而尽的。 这都怪自己! 越想,顾晓窗越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他真出了事儿,那就是活生生地被自己逼死的啊! “我看得赶快通知他的家人?” 派出所一起来的同志说道。 “嗯,好!” 张浦看了顾晓窗一眼,而后走过来,“晓窗,你……还是避一避,他的家人……都不简单,万一……” 顾晓窗知道他是好意,生怕李林海的家人来对她不利。 “我不走,祸是我闯的……” “你不知道,他母亲是谁?” 张浦面上焦灼之色越来越重。 “她就是王母娘娘,无非也就是把我打死给他赔命,我……认了!” 躲避不是自己的风格,再说了,干啥要躲?如果李林海真有什么事儿,她愿意抵命! 不然,一辈子背负着一条人命,她还能过得安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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