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16章 殷希声番外·弦外之音·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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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颐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在殷希声眼里,以奴还是以奴,既没有变成西施,也没有变成更好看的以奴。    以奴的长相不算出挑,就是很普通。眉也普通,不似群山远黛,也不似柳叶新裁;眼也普通,不如春波潋滟,也不若照影惊鸿;唇与鼻,也都很普通,但一副平凡的五官合在一处看,却又恰恰是殷夫人该有的模样。    殷希声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年轻人,有年轻的热血和年轻的盲目。年轻是可怕的,阻挡过多少壮志豪情的南墙都要为年轻让步,更不要说以奴家中残败破旧的一道矮墙。    殷希声第不知几次翻上墙时,手臂上还带着前几日被以奴误作寻花客打出的瘀伤,翻墙时候手臂发力,便是一阵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钝痛。    以奴拄着竹竿,早已等在院里。    殷希声毫不吝啬他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充满活力的笑:“以奴。”    以奴不为所动:“爷请回,以后也别再来了。你我不配,何必强求。”    殷希声急道:“即便你出身低微,我既愿意明媒正娶,何来不配之说?”    以奴敛下目光,笑道:“爷误会了。”    “若以殷氏家主身份论,是奴配不上您;若以男子该有担当论…”    以奴说:“是你配不上我。”    殷希声走在大街上,臂上的瘀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手里拿着以奴临别时赠送的药酒,心里想着以奴拒绝时给出的断言,一路走,一路心不在焉。    不甘心,肯定是不甘心的。从来没有人会将“不配”二字冠与殷希声,也从来没有人敢将“不配”二字冠与殷希声。不配什么?深州富甲五十州,殷氏富甲深州,殷希声怀有才情,貌有姿色,年少继位家主,正是春风得意时,放眼五十州,何人何物,当得了殷希声的“不配”?    世间最艳丽姝色都不曾评他一句不是,怎么轮得到泯然一贫女瞧他不起?    不甘心呐。殷希声越想越不平,他甚至想在路上随手拉过一个人,问他:我哪里配不上以奴了?说啊,告诉我啊?    不甘心呐。反正总是年轻,有的是推倒南墙的力气。殷希声愤愤想:不配么?我总要让未来殷夫人嫁得心服口服。    以奴又在院里站了一会儿,才收了竿上衣物,抱着进了屋。    母亲已经抹完了桌子,拧过抹布,反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水:“殷家主又来了?”    以奴把衣物抱进里间:“是。”    “你拒了也好,常在花柳巷来往,对名声也有碍,殷爷年少有为,不好落这种污点。”    “母亲放心,殷爷不会再来了。”    母亲点点头,连说了几个“好”,才又一声叹息,道:“殷爷才貌俱全,一腔热情,也算良配,只是…可惜…哎…他若不是殷家主多好…”    以奴抖开一条衬裙,在衣物摩擦的窸窣中轻声道:“我要嫁的,是一个男人。他家主当得好,但男人…要称得上是一个男人…他还有路要走呢…”    殷氏是富裕的,富裕到什么地步呢?谁也没有衡量过,谁也没敢衡量过,所以谁也不知道,所以殷希声顾眄之间买下从倾盏巷到梨堂街,笼共近十分一的深州地界时,众人也没有多么吃惊——殷氏富么!    梨堂街被买下的当天,以奴家旁的花柳巷就被清了个干净,一片兵荒马乱里,殷希声又在矮墙那边冒出头:“以奴。”    以奴无奈道:“爷…”    殷希声坐在矮墙上,身后是屋倒楼塌的灰尘漫天和人来人往的狼籍一片,年少有为的殷家主一本正经地控诉:“你让别人能见你,却不让我见你,这样很不公平。既然你不到殷府去,就只有我到这里来,来拿回我应得的见你的权益。”    以奴没有说话。母亲倚在门边,叹一口气,再叹一口气。    年轻人一向是不怕张扬的,喜欢一个人,更是恨不得要全世界都知道——你瞧,你瞧,我在追求她,她将是未来的殷主母,你们看到没有?    殷希声手笔一挥,一夜之间似乎整个深州都知道了:殷主母已经定了人选,就是梨堂街陈大娘的女儿,陈以奴。问她好不好看?一般。殷家主为什么喜欢?谁知道呐?喜欢就是喜欢呀。    伴随泼天富贵而生的,通常都是蔑视法规。活在深州就是要享乐。门不当户不对?谁能和殷氏门当户对?总之殷主母已经定了人选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走在路上,都互相祝贺一句:殷氏大喜啊!陈大娘挎着竹篮,叹一口气,再叹一口气。    以奴也叹气:“爷这又是何必?”    殷希声认真道:“喜欢就要广告天下。”    以奴摇摇头:“喜欢才要广告天下。”    南墙总之是怕了年轻的殷希声了,就让他去闯,南墙阻道有什么用?拆了还不是一样有路可走。年轻的时候,不论是飞蛾还是凤凰,都是要扑一扑火的。    殷希声屡战屡败,却越挫越勇。年轻还有个特质就是不服输,以奴无可奈何地问:“爷要怎样才肯放弃?”    “山来就我,或者我去就山,就这两条路可走。”    “山外有山。”    “风景这山独好。”    愚公移山,也有感天动地的一天。殷希声锲而不舍,终于撬动了一边山脚,得了以奴明日应约的许诺,开开心心地走了。    回到殷府,迎上来的的德音也是满脸喜色:“主人,平州来了消息,说是见到了楼小公子。”    双喜临门,本该是更大的喜悦,殷希声却突然没了笑容。是真的吗?平州,平州,他到平州去做什么呢?他说去买酒…平州有酒吗?广袤大地,五十州府,哪里的酒能比深州更好?为什么不能留在家里?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殷希声焦急过,愤怒过,也想弃之不顾任其发展过,但最终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是家里哪里做得不好?是家里哪里做得不对?家里的小朋友要出走,竟能这么干脆?    殷希声不甘心,他想问问楼岚起,不是问楼岚起为什么走,而是要问楼岚起:你竟就这么走了么?    太不甘心,太不甘心,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他想了一岁春秋,心底的不甘和困惑没有半分消退。然而此刻答案就在平州,平州不算近,但比起毫无念想的长久等待,平州近在咫尺。近在咫尺,殷希声却望而却步。    然而太不甘心!    殷希声握了握拳,哑声开口:“备马,我要去一趟平州。”    德音领命欲退,又被殷希声叫住:“告诉以奴…告诉她,明日之约,我要违误了…若她肯体谅…”    德音侧耳等了许久,等不到殷希声的下半句:“体谅如何?不体谅如何?”    殷希声怅然一叹:“便由她如何,都由她去。”    德音摸不准殷希声的意思。由她如何是如何?由她如何索赔都随意,还是由她如何泼闹都不理?是尽力补偿,还是放任她去?    德音也想叹息:那我要如何啊?    以奴听完德音的致歉,许久没有说话。    德音等得忐忑,生怕殷希声来之不易的老木逢春就此夭折。    半晌,以奴轻轻一笑:“喜欢才要宣之于口。”    德音听不分明:“您说什么?”    “没什么。”以奴道,“无妨,爷走就走了,我不介意。”    不介意。一个人走在他成为一个男人的路上,旁人应该贺喜。    以奴想:或许,殷希声回程之日,她就可以开始考虑这个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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