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74章 ·Consuelo·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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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道夫·丘吉尔夫人还真没说错, 弗洛尔城堡的台阶的确有些太多了。    伊莎贝拉气喘吁吁地站在四楼的走廊上。她的抱怨让康斯薇露禁不住心中发笑。    只是, 恢复女装似乎也意味着恢复了这具身体原本的羸弱。伊莎贝拉本就还未从塞西尔·罗德斯的地狱的折磨中恢复过来,紧身束腰, 沉重的华丽礼服, 以及粗跟的皮鞋则让爬楼梯需求的体力增加了好几倍,更使她感到疲累。康斯薇露飘在她身旁,瞧见从窗户透出的清澈日光折射在她鼻尖沁出的汗水上,像浮在肌肤上的淡淡金粒, 衬得她如此美丽——与这具躯壳曾是康斯薇露时全然不同的美。    人们瞧见她, 小声议论着她的男装与女装间的巨大区别,至今仍有贵族不愿相信乔治·斯宾塞就是她, 假笑下的一声声恭维如同巴掌甩在伊莎贝拉脸上, 她忍着不说, 不表现,不去想,只有康斯薇露能感受到。在这一点上, 她是伊莎贝拉永恒的知己。    而今,宁静终于到来。    这儿与楼下完全是两个世界。    楼下, 是梅的婚礼, 是梦幻的童话在现实中上演, 是杯盏轻碰时清脆的欢声笑语, 是热闹的人间,是冷酷的现实,是被兄衣束缚的野望, 是藏在裙摺下的名望,是贵族的世界,是马尔堡公爵夫人与罗克斯堡公爵夫人。    楼上,是古老的苏格兰城堡,百年的砖石与诚朴面容的雕木相互支撑,厚重苍老的地毯掩住了全世界的声响,只有伊莎贝拉的鞋跟在木地板上踩出轻微吱呀声,微风从窗缝间游过,与她的裙摆起舞,是宁静的歌唱,是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    如果她们可以永远是伊莎贝拉与康斯薇露,该多好。    如果她们可以只是两个在帝国大厦顶端放声歌唱的女孩,该多好。    那个女仆说罗斯贝尔小姐住在金盏花客房。伊莎贝拉在心里嘀咕着,左右打量着房门上的铭牌,康斯薇露也帮着四处寻找着,一扇扇有着优雅纹路的木板从她烟灰色的指尖淌过,倘若这些房门会说话,她心想,说出的也多半是无人见过的故事。伊莎贝拉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鬼魂了,也许她会在这儿找到一个。    但她们没有找到任何出乎意料的事物,写着金盏花的房门就在转角处等着,康斯薇露眼尖地发现了,招呼伊莎贝拉过去。    我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往前走了几步,鞋跟与木头相击的声音放缓,伊莎贝拉疑惑地四处张望着。罗克斯堡公爵为了婚礼不遗余力,城堡内部的每一个角落都不曾放过,全用大量的鲜花装饰着,就连飘着细纱的窗台,也攀援着怒放的白玫瑰,一尘不染的台子上摆了三盆颜色各异的芍药花。康斯薇露很惊讶伊莎贝拉的鼻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正常的工作,她眉头紧蹙,鼻翼开开合合,兄脯剧烈地起伏着,手指还在鼻尖下轻轻挥舞着。    是什么味道?康斯薇露问道。    我说不准,花香太浓烈了,这像是某种臭味,很刺激,但我说不上来……    也许是某个女仆不小心弄的。康斯薇露猜测道。就我所知,她们会用各种奇怪的化学物品来去除衣服上的污渍,安娜曾经不得不紧急为我处理过几次,那味道一点也不让人喜欢,我多喷了几下香水,但是一整天下来,人们依旧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也许。伊莎贝拉的神色依旧困惑,她停在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康斯薇露早就已经穿墙而过,她看见一个低着头的女仆快步走过来,她有着一头如同稻草般干枯的金发。而罗斯贝尔小姐则半倚在床边,脑袋挨着床柱,双眼微闭,脸上带着泪痕。    罗斯贝尔小姐似乎哭得睡着了。她说,看着那女仆为伊莎贝拉打开了门,侧身让她进来,手一直抓在门把手上。    “罗斯贝尔小姐在那边,她有些累了。”女仆低声说道,她的嗓子非常嘶哑,康斯薇露留心地多打量了她一眼,但她一直低着头,缩手缩脚地去将门关上,脸始终都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伊莎贝拉向罗斯贝尔小姐走去,康斯薇露的注意力便转到了她的身上。沉沉睡去的贵族少女似乎没有听见旁人进来的声音,仍然靠在木柱上,手里攥着一方手帕,一旁的床头柜上摆着托盘,里面有几块饼干及半杯茶。伊莎贝拉俯身温柔地晃了晃她的肩膀,轻声唤了一声。    没有应答。罗斯贝尔小姐就像洋娃娃一般,软绵绵地向后栽去,双手摊开地倒在了床上。    “罗斯贝尔小姐!”伊莎贝拉惊叫一声,伸手去摸她的鼻息。康斯薇露警觉地转过身来,却刚好看见那女仆将拆下的门把手从打开的窗户丢了出去,被厚厚妆容伪装而成的五官自光亮中找回了轮廓。康斯薇露永远都会记得她那抹在唇角的狠毒笑容,就与她在法庭上露出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还带着傲慢的胜利意味。    是路易莎!    被她警告了的伊莎贝拉还没有来得及直起身来,康斯薇露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飘到了门边。不,路易莎是有预谋的,门把手恐怕早就被她拆了下来,她只能从拇指大小的孔洞里瞧见内部构造,即便伊莎贝拉无师自通了撬锁技能,又有自己作为她的第二双眼,她们也不可能有适当的工具能得以打开锁头。    她又飞快地向楼下冲去,直到撕心裂肺的痛楚拉扯着她的心脏——不,不够,距离不够,不够!罗斯贝尔小姐的客房窗户正对着弗洛尔城堡后的大片草坪,对应着是一楼画像室的位置,远离宾客活动的区域,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康斯薇露顾不上会被人发现端倪,扯着嗓子大喊着,却没有任何回应传来。所有的仆从要么是在楼下的厨房工作,要么是在宾客集中的位置服侍,根本不会有人前来偏远的画像室查看——也许一百年以来,这间房间都不曾有任何人踏足,康斯薇露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挂着厚厚蜘蛛网——    以最快的速度,康斯薇露绕着自己所能达到的距离转了一圈城堡,包括草坪。没有找到任何人,没有找到任何求救的机会,梅的确正在二楼梳妆打扮,但她的房间在东翼,听到康斯薇露声音的可能性比一楼的仆从偶然察觉她的呼喊还要更小。    她们就这么毫无防备,也毫无知觉地走进了路易莎的陷阱。    可谁能想到?    路易莎该在监狱,这该是抚慰悲伤的会面,今日该是梦幻得如同童话般的一天。她没想到,伊莎贝拉没想到,任何人都不会想到。    无法求助是意料中的。康斯薇露绝望地意识到这个事实,路易莎的手段向来完美而狠辣,雪山的事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她迅速回到了伊莎贝拉的身旁。路易莎不会得逞的,这一次也不会,绝对不会。她告诉着自己,倘若鬼魂也有心跳,那么此刻就是响彻天地的鼓声,倘若惧怕,恐慌,还有焦虑化为实体,那么整个宇宙也无法容下它们的存在。不,冷静些,康斯薇露,伊莎贝拉有你,而路易莎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你把罗斯贝尔小姐怎么了?”    伊莎贝拉冷静地问道,尽管这会她已经从自己的反应中猜出,从这儿逃出去,恐怕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了。为了避免发抖的指头出卖自己的内心,她的双手捏紧成了拳头。如果她流露了胆怯,路易莎就赢了。    “她只是昏迷了而已。我怎会剥夺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呢,康斯薇露?”路易莎轻柔一笑,神色令人毛骨悚然。康斯薇露凑近看去,发现她脸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只有脖子在暗黄的腻粉下透出了一点青紫的调子,仿佛是被人打了一拳。这或许就是为何她嗓子如此嘶哑的原因,她是故意的,很有可能是自己造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别人认不出她的声音。    这么说,她留着罗斯贝尔小姐,是为了在适当的时候困住伊莎贝拉?    康斯薇露的大脑在伊莎贝拉听不见的角落里飞速运转着,后者现在恐怕内心比她表现出来的要紧张多了,康斯薇露不愿让自己的思绪使她更加紧绷。    “你从监狱里逃出来了。”    伊莎贝拉依然不动声色。我在拖延时间,她内心对康斯薇露说道,快想想怎样能带着罗斯贝尔小姐从这儿逃出去。    她在努力,千万个想法正从她脑海中走马灯一般转过,可没有哪一条会被伊莎贝拉接受。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路易莎嗤笑了一声,“还是说,你的脑子只有在女扮男装时才好用?不必想着拖延时间——因为那根本毫无用处。即便再过几个小时也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查看客房的情况,兰斯顿勋爵恐怕正忙着与王子殿下套近乎,根本不会注意他的女儿在哪。”    “我看不出你把我困在这儿几个小时,能有什么意义。”    康斯薇露用几秒钟的时间又再次绕了一圈。没有人,哪儿都没有人,散落在户外的宾客此时都回到了城堡里面,等着为即将出发的新郎与新娘送上祝福,就连园丁也不见踪影,想必是想要亲眼送自己的主人离开——路易莎特意挑选了这个时刻,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别担心,康斯薇露,我们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的,别担心。    伊莎贝拉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重复着,这是说给康斯薇露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我也看不出有什么意义,”路易莎甜甜一笑,“所以我不会那么做。”    刹那间,康斯薇露与伊莎贝拉几乎是同时醒悟了过来。奇异的刺鼻气味,被锁住了的大门,昏迷过去的罗斯贝尔小姐,还有路易莎的话语背后隐藏的意味——她要将伊莎贝拉与罗斯贝尔小姐烧死在这儿,也许甚至包括她自己。    “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路易莎手指一动,从围裙口袋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伊莎贝拉的眼神仅仅是因为察觉到真相而改变了一瞬,就被对方看破了心思,“你可以试着接近我,穿着束胸和笨重礼服的公爵夫人。你可以试着对付一个穿着轻便女仆裙装的人,看看谁会胜出。多亏了你,我在监狱里学会了不少如何使用小刀的技巧——在法语课,缝纫课,还有礼仪课上可不会教这些,是不是?烧灼与杀死,对我来说只是顺序先后的问题,随时都能调换。”    我可以试着冲上去按住她。康斯薇露说。如果我的注意力足够集中,感情也足够强烈,就像在雪山还有南非的时候——    不。伊莎贝拉声音坚决无比。这么做对你伤害很大,康斯薇露,你知道这一点。更何况,即便如此,她仍然有可能刺伤我,如果不幸被刺中了动脉,我在几分钟之内就会休克,而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这么做,你自己也会死去。对于复仇来说,未免代价太大。”    伊莎贝拉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态度,既不被路易莎激怒,也不愿进一步刺激这疯狂的恶龙。    “那是寻常人的复仇。”路易莎上前了一步,她眼里有奇异的光芒在闪烁,层层的火焰仿佛燃烧在深深的眼眸中,一路蔓延到她兴奋的笑容中,即将点燃整个房间,“而我,不要复仇,我只要你死去。”    手上的刀子换了一个方向,指向了大床上那个毫无知觉的年轻女孩。“那才是复仇,”声音愉悦轻快,像焰光掉落在岩石上发出的滋滋声响,“玛德·博克违反了与我之间的约定,这会让她学到一点教训。”    刀尖调转,指向了地板。“至于焚烧——就将那考虑为我送个罗克斯堡公爵与罗克斯堡公爵夫人的新婚礼物,毕竟,若没有他们从中作梗,你与阿尔伯特早就该死在雪山上。”    “你活不到看到玛德脸上的痛苦,活不到看见梅的悲伤,也活不到看见阿尔伯特脸上后悔的神色。”    “我不必亲眼看到,这一幕现在就活色生香地在我脑海中上演。”路易莎添了添干瘪的嘴唇,只有她的眼睛还提醒着旁人昔日的美貌,其余全被掩盖在黯淡的妆容下,或是早就在监狱中被摧毁。“我见识过你的口才,康斯薇露,你能说服陪审团,你能说服我的哥哥,你能说服金钱买来最好的律师,但你永远也说服不了我。”    再转了一圈,没有人,还是没有人,也没有希望。倘若有人,她也许能让他们把马尔堡公爵叫来,一个看不见的声音能否有这样的驱使力,康斯薇露很怀疑这一点,但这至少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只要她能跟公爵说上话——他知道鬼魂的存在,他会相信自己的话,他有能力去做一切不惊动路易莎而救出伊莎贝拉的事。    可哪儿也没有人。宾客全在一楼,被热闹的乐队与喧嚣的舞会包围,被温暖的笑意与闪耀的烛光包围。他们想不到,任何人都想不到,几层楼远的地方,有两个女孩的性命危在旦夕,更想不到看似能延续到永远的童话,可能顷刻间就会被大火吞噬。    这儿与楼下,的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也许能把路易莎从窗户推出去,罗斯贝尔小姐住在4楼,这个高度已经足以让人摔死。但路易莎很警惕,她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绝不会轻易挪动。该死,我为什么是个什么也碰不到的鬼魂?倘若我能拿起什么——    康斯薇露环顾四周。更该死,这间房间里所有能用以自卫的物品——花瓶,首饰盒,香水瓶,厚重的书本,等等——一切全被路易莎清理了出去,剩余的只有沉重得无法挪动的家具。有一扇看起来十分轻巧的屏风,但它什么伤害也不可能造成。还有几乎遮满了墙壁的挂毯,花纹黯然,像是被浸在了水中一样。想必路易莎好好地用煤油将这些布制品清洗了一番,一根火柴,这个房间顷刻间就会变成火海。    即便上帝赐予我奇迹,让我能举起来任何家具,我也没有把握能一下将路易莎击倒。康斯薇露悄悄思索着。伊莎贝拉是对的,我不能冒任何会让她受伤的险。    如果我飘到走廊上,假装有人要来找你——她突然灵光一现,提议了一句。    不,我想这只会让路易莎立刻决定放火。罗斯贝尔小姐的房间楼层太高,等消防队赶来时,即便我们能侥幸活着,罗斯贝尔小姐也早已被呛死。    伊莎贝拉非常焦急,康斯薇露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情绪,自雪山过后,这是她第二次感到眼前的这女孩是如此慌乱。唯有路易莎才有这种能力,她设下的向来都是死局,如果连这一条路也走不通,那她们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我从没打算要说服你,路易莎,我知道我做不到。”    这样的安抚没有任何效果,只换来了轻蔑的一眼,路易莎的左手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右手的刀尖仍然直指着伊莎贝拉,她不想再拖延了。    既然她都已经拿出了——这个念头刚从康斯薇露的脑海中冒出,她就已经滑到了走廊上,没时间再去想对策,也再也没有时间拖延,康斯薇露在门外尖叫了起来:“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公爵夫人!罗斯贝尔小姐!罗斯贝尔小姐!罗斯贝尔小姐!”    她随即冲回了房间,刚好看见伊莎贝拉向骇然转头的路易莎猛地扑去,两人一起摔倒,火柴盒跌落在地,红头木棍像是急于逃离溃穴的蚂蚁四处乱窜。路易莎手中的小刀狠狠向伊莎贝拉的左眼扎去,同时张口向她的脖颈咬去。小心!康斯薇露心中嚷道,用尽全力在路易莎耳边用自己最尖利的声音嚷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路易莎一跳,给了伊莎贝拉一秒钟的反应时间,她的头向右后方仰去,刀尖擦着她的颧骨而过,留下了一道血痕,而路易莎的牙齿也只撕扯下了肩膀上的一块蕾丝。伊莎贝拉一把抓住了路易莎的右手,竭尽全力向下压去,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力向面前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揍去——路易莎牙齿用的劲太大,连自己的嘴唇也咬破了,牙龈上也渗出了鲜血——康斯薇露仍然没停下尖叫。    然而,拳头还没碰上鼻子,路易莎双脚却已经从裙摆中挣脱了出来,使劲一蹬,重重地踢在了伊莎贝拉的肚子上。后者闷哼一声,向后倒退两步。    伊莎贝拉,椅子!    康斯薇露喊道。伊莎贝拉立刻抓起了手边的软垫椅——出乎意料的沉重让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喊,但她不知凭着从哪爆发出的气力将它举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将它向路易莎砸去,正撞在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路易莎腰上——她可没有厚厚的束胸作为保护,只听见惨叫一声,她被惯性推到了大床旁边,一手捂着腰,一手抓着刀,额头上满是冷汗,似乎动弹不得。    “你——你——”路易莎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康斯薇露直到此刻才停止了在她耳边尖叫,“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指的是自己的声音。    伊莎贝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康斯薇露贴在她身旁,免得路易莎再有什么作为。“我有我的秘密,”她喘息着说,“就像你也有你的。”    伊莎贝拉仍要继续拖延时间,等康斯薇露能够找来可以将她们从房间里救出去的人。路易莎如今没了威胁,最近的一根火柴也在离她三英尺远以外的地上,她不可能绕过伊莎贝拉拿到。    “丢下刀子。”伊莎贝拉在呼吸的间隙中平静地命令道。    路易莎向后挪了挪身子,换成了一个更加有助于她伤势的姿势,她仰起头,阴恻恻地笑着,手指仍然紧紧地握在刀柄上。    “丢下刀子。”伊莎贝拉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要伤害你——”    “你当然不会,”一丝鲜血从枯萎的嘴唇旁流下,“你可是乔治·丘吉尔,正义的使者,永远不会做任何——”    伊莎贝拉狠狠地踢在她的肋骨上,路易莎凄厉地叫喊起来,双脚乱踢,手指像铁钩一样攥紧了衣服,如同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    “但我并不介意伤害你。”伊莎贝拉的音调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刹那间冷漠了下去,“监狱教会了你使用刀子,监狱也教会了我:太过心软,不必要的牺牲就会出现。你逼走了我的好朋友;你挑唆恩内斯特伤害了7个无辜美好的女孩,两条人命因他的行为而陨落;你企图谋杀我的丈夫,企图谋杀我——任何一条都足够让我实施你现在正在实施的复仇。但我没有——还没有。我现在只是要求你丢下刀子,别逼我做得更多。”    刀子咣当落下,伊莎贝拉将它一脚踢开。路易莎喘息着向后退去,直到她的背抵上了床柱,接着便像蜗牛一样紧紧地缩成了一团。    在这短暂的片刻,康斯薇露再次绕了一圈,没有人,仍然没有人。梅在做什么?她换好衣服了吗?一旦新婚夫妇启程,一大半的宾客也会跟着离开,也许会有哪个女仆粗心大意地漏下了行李箱,不得不回到二楼的客房去取;也许某个男仆为了抄近路,会从城堡后的草坪穿过;公爵也该察觉伊莎贝拉离开了太久,不应该错过庆祝蜜月开始的时刻,或许会派人来楼上查看。但至少这一刻,什么也没发生。    唯有继续拖延。    “告诉我,你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阿尔伯特派人密切监视着你的舅舅,更何况他如今被停职调查,即便想要帮你,也有心无力。”    路易莎吐出一口血痰。“你真的想现在知道吗,康斯薇露?”    “别逼我——”    “暴力就是你唯一胁迫我的方式吗?那你又与我有何区别?与恩内斯特有何区别?我原本以为你会使用更加高明的方式,我以为你会更聪明,还是说,聪明的只是那个看不见的声音,你不过是个被操纵的傀儡?”    她在试探着挑拨,激怒,伊莎贝拉全然不为所动。“说。”她简单地说道,短短一个字却像鞭子一样甩在了路易莎身上,让她微微一抖。    “我没有借助我舅舅的帮助逃出来,我知道他会被你们监视。”    绕一圈,仍然没有人。    “你不可能是趁着换监狱的时候逃脱的。”伊莎贝拉皱起眉头,“阿尔伯特加强了两倍以上的人手护送你。”    “他知道永远不能小瞧我,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至少了解那个专门为他而伪装出来的我,”路易莎甜蜜一笑,恍若热恋中的少女,“只可惜,两倍的人手,享受他这般呵护的人却不是我。”    再绕一圈,一无所获。    “那个被打得面目全非的女人不是你。”不是她,康斯薇露早就确认过了,路易莎脸上没有任何伤痕。    “不,那只是为了掩护身份而已。”路易莎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你会惊讶监狱里的那些女犯人有多么容易说服——没受过多少教育,没得到过多少见识,也许就连你都会诧异于她们的愚蠢,后悔自己竟然会为了那种低劣的存在而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放弃来之不易的地位,名声,荣誉——”    “即便她们在你眼里就是一头头下贱的猪,”伊莎贝拉的视线没有离开过路易莎,“也比你要高贵得多。我绝不会后悔我的决定。继续说,少废话。”    又是一圈,失望的一圈。    “被押送到牛津监狱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因为偷窃她服侍的女主人的珠宝而被关进监狱,不是什么重罪,很快就要被放出来了。我看中了她,因为她身高与体型都与我类似,也是金发。    “只花了几天,在放风时的几句闲聊,我就成功让她相信了她的灵魂早已经在黑暗中腐烂,唯有长久的关押能够洁净她的邪念。监狱会给犯人发放圣经,尽管根本没有几个人识得字,兴许是认为这样能够促使那些女人们相信赎罪——不管怎么说,这都帮了我大忙。她懂得看书,于是我拿圣经给她看,上面说□□的痛苦能用以净化罪孽。我告诉她,被人痛打一顿,也能有同样的效果。”    她能操纵自己的表哥犯下那样耸人听闻的罪行,说服一个女孩挨一顿打,多坐几年牢简直算不上什么。康斯薇露心想。    “监狱里的犯人只看见我与那帮女人起了冲突,却看不见真正被殴打的人是她,而不是我。我知道亲爱的阿尔伯特会以为这是兰斯顿勋爵的授意,不会起任何疑心——毕竟他也曾嘱咐过狱卒,不要阻止监狱里任何针对我的暴力行为。他希望我能吃点苦头。    “你瞧,正是这个嘱咐帮了我大忙,让那个女孩被打得面目全非,鼻子都凹陷进了脑子里去,头皮也被扯掉了几片——女犯人的怨气可比你想象的打多了,巴不得能有一个发泄的沙包,至于是谁,她们根本不在乎。    “我特意挑在那一天,是因为我的月事来了——”    看见路易莎脸上闪过的那一刹那令人作呕的神色,康斯薇露听不下去了,她再次在城堡中绕了一圈,没得到任何振奋人心的结果。等她回来时,故事已经趋于结束。    “我满脸是血的回到了那个女孩的牢房里,所有人都以为我也被狠狠打了一顿,而我的喉咙上确实货真价实地挨了一拳,说不出话是自然的,根本没有人起疑心。监狱里一个月才洗一次澡,女犯人们更是从不洗脸刷牙。几天后,我就这么顶着一脸的血被释放了。因为我不能说话,他们甚至没有费事核对我的身份。阿尔伯特付了一大笔钱让那些狱卒小心留意我,但没人付钱给他们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孩。”    “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的律师将我的房子卖了——我要求的价格很低,几乎是白送,唯一的要求是以现金支付。他将现金依照约定寄存在了他下榻的酒店中,我前去将它取了出来。租了一辆私人马车,买了一套女仆的服装,还有伪装用的道具。这个计划根本没有任何难度。我甚至半途停了下来,将剩余的钱都捐给了一家孤儿院——你瞧,我也会做些好事。”    剩下的部分,即便她不说,康斯薇露也能猜出。弗洛尔城堡这几天宾客众多,每位夫人小姐都将自己的贴身女仆带来了,为了应付婚礼,罗克斯堡公爵又额外聘请了几十名新的女仆,在楼下如此繁忙的情况下,混进来一张陌生面孔是轻而易举的。康斯薇露不知道路易莎用了什么理由骗取罗斯贝尔小姐回到她的房间,又喝下那一杯恐怕放了点什么的茶——但以路易莎的高超本事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接着,她只要拉铃唤来女仆,告诉她罗斯贝尔小姐要见——    拉铃!    伊莎贝拉无可避免地在她喊出这个字的同时,也向拉铃所在的方向望去。见状,路易莎登时冷笑了几声,语气鄙薄,“你以为,我费劲心力把你骗到这儿,会忽略掉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因素吗?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呢。”    ——被她切断了。    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路易莎的身子舒展开来,费劲而缓慢地由侧坐改为了正坐,仰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伊莎贝拉,“走廊上的呼喊也是你搞的鬼,”她轻声说,“根本没人来找你们,不是吗?”    难道她配合伊莎贝拉拖延时间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这个想法才刚冒出来,康斯薇露就知道不妙。似笑非笑的神情扩散为一个得逞的笑容,眼里的火焰高高燃起,路易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的手伸进了被厚重床幔覆盖下的床底,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火苗瞬间从床下蹿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点着了床单,地毯,还有路易莎的袖子,火舌添舐着她的肌肤,却似乎只让她享受着这无法忍受的痛楚,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与火焰同样灼热,康斯薇露清清楚楚地看见路易莎的口型中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他再也无法拥有你。”    玻璃破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路易莎不知道在床底下藏匿了多少煤油灯,此刻全在火焰的高温下炸裂开来,助长了火势,伊莎贝拉第一时间想要扑过去将罗斯贝尔小姐从床上拖下来,却被一蹿数尺高的火焰逼退了几步。    灼热沿着墙上的挂毯弥漫,长垂在地的羊毛毡后也藏着几盏油灯,使得火焰蹿上了天花板,墙纸像融化的奶油一样剥落,露出了灰白的墙体。路易莎多半是从城堡的储物室中找出了这些古老的产物,统统藏在了房间里。如今火焰已经蔓延到路易莎全身,她失去了刻意装出的冷静,火焰已经蔓延到她全身,在地上痛苦地尖叫打滚着,伊莎贝拉试图用自己的裙摆将她身上的火焰扑灭,但是收效甚微。    “别管她了,伊莎贝拉!”顾不上路易莎会听见,康斯薇露厉声喊道,“也别管罗斯贝尔了!你会被烧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易莎的尖叫转为了尖锐的笑声,“谋杀!谋杀!谋杀!”    她的声音模糊不清,意思却非常清楚,如果伊莎贝拉将她与昏迷不醒的罗斯贝尔丢在这儿,那无异于谋杀。    刹那间,伊莎贝拉脸上现出了犹豫的神色,没有哪个有良知的活人能毫不犹豫地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康斯薇露已经死了,任何道德都没法再束缚她。“伊莎贝拉!”她尖叫道,房间里面的空气已经越来越浑浊,火焰包裹了房间四壁,凶狠地向中间逼近着,“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捡起地上踢开的小刀,向她的声音方向冲过去,为了能将门把手丢出去,路易莎留了一扇大开的窗户,康斯薇露就在边上,灰烟从她身体穿过,不住地向外飘去。然而铜制的窗框烫的吓人,伊莎贝拉才刚将手放上去,就被烫伤了。“从——从这儿出去——我也会——我也会摔死的。”她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呛咳着说道,双眼通红,眼泪因为烟熏直流。    “先割开衣服再说!”    路易莎的小刀非常锋利,伊莎贝拉顺着腰线划拉了几下,就扯下了笨重的裙摆,接着挑破了束腰的绑线,扯下了那硬邦邦的玩意,一瞬间,她看上去似乎又能呼吸了,但这只让她呛进了更多的烟尘,不能控制地咳嗽着。    “跳下来,伊莎贝拉。”    康斯薇露发现自己异常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不!”伊莎贝拉条件反射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剩余的只能靠心灵感应说出。你会——    我很有可能会消失,没错。    火舌在她身后肆意蔓延,吞噬了所有的家具,更衣用的屏风,漂亮的大理石纹桌子,摔出去的软垫椅子,很快也会吃掉伊莎贝拉。路易莎已经没了动静,整张大床在静静地燃烧,罗斯贝尔小姐已经是具昏迷的尸体,即便火焰止住了攻势,下一个被烟雾呛死的,就会是伊莎贝拉。    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康斯薇露小姐!康斯薇露小姐!康斯薇露——”声嘶力竭的叫喊声突然从房间外传来,是安娜。康斯薇露这辈子也没听过她这么恐慌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迅速飘了过去。木门已经在火焰的攻势下变形了,火苗从缝隙里燃烧到了走廊的地毯上,窗帘上,墙纸上。半个四楼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陷入了火海。浓浓的黑烟从每一扇窗口飘出,怪不得安娜这么快就发现了她们,这可比康斯薇露的叫喊要容易注意到得多。    安娜狠狠地用肩膀撞着,用脚踹着,用手拍着,想尽一切办法要打开那扇木门。她的双手和胳膊因为滚烫的木门而起了无数水泡,嗓音也因为烟雾而嘶哑着。她的裙子被烧得破破烂烂,锣露在外的肌肤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头发与眉毛也没了多半,脸颊甚至比火苗还要更加红耀。康斯薇露不知道她是怎么穿过那一片已经将整条走廊完全侵略的焰火,但她知道自己的女仆不能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她也会死的,康斯薇露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牺牲。    “安娜。”她喊出了声,安娜迅速转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她们的视线对上了一般,但康斯薇露随即意识到那并不是错觉,安娜的确正注视着她,眼中盈满泪水。她知道我的存在,康斯薇露在无与伦比的震惊中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知道我还存在。    “安娜,你必须离开。”    没有回答,没有更多的争辩,就像她还活着的时候给安娜下达任何命令一样,她忠心耿耿的女仆立刻就转身离开了,动作敏锐迅速得惊人。是的,安娜从不质疑她的命令,安娜从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无论她说什么,安娜都会立刻照做。    这一点从未变过。    公爵没有跟着一起来,温斯顿应该阻止了他上楼来找伊莎贝拉。他是对的,这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把她救出来,等迟迟赶来消防队好不容易控制火势,想方设法打开那扇木门的时候,整个弗洛尔城堡都将会付之一炬。    只有她能把她救出来,就像一年前,重新在这具身体上复活的伊莎贝拉将她从绝望与痛苦中拯救了出来,给予了她全新的人生——即便只有短短的一年。    我会让你过上那个你不曾拥有过的人生,去见所有你未曾见识过的事物,让你做所有过去未曾得做的事情。那时伊莎贝拉向她保证道。    而她的确完成了这承诺,那么,也是时候离开了。    伊莎贝拉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万事都需要她帮忙指导的女孩,即便没有自己,她也能继续在1896年的世界活下去,甚至继续改变着既定的历史。而埃维斯——如果她一直在,那么埃维斯就永远不可能过上她希望他过上的正常生活。没有活人能做到与她定下的约定,他深爱着她,自然会无时无刻地想要守在身边帮助她,保护她。这个道理她应该早点明白。    早在一年前,她就该死去。这个世界已经没了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的位置,这365天不过是从上帝手里洒落的怜悯,让她清楚自己甘愿放弃的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让她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让她看到人生的另一个可能性,让她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你必须活下去,伊莎贝拉。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是的,我会的。    她再一次出现在了伊莎贝拉面前,仅仅只离开了几秒,房间里的情况就更加糟糕了,伊莎贝拉跪倒在地上,快要昏迷过去,她的意志随着渐浓的烟雾逐渐衰退,已经无法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应。    康斯薇露伸出了手,没有理由地,她笃定自己一定能握住伊莎贝拉的手。触手的是柔软,坚实的触感,仿佛还能在淡灰色外感到肌肤的滚烫。鬼魂没有力气,诀窍是意志力的多少,她能轻松地拉起伊莎贝拉,就像那次在雪山她抓住了正要坠落的她。    但那次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仅仅足够伊莎贝拉抓住别的支撑自己身体的东西,便无法再继续维持。这一次,时间要久得多,也要困难得多。    她能做到的。    你必须活下去,伊莎贝拉,以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人生。这样,就好像我也跟着一起活下去了一样,就好像我永远陪在你身边,不曾离开一样。    她抱起了伊莎贝拉,灼热的痛感——倘若鬼魂也有的话——须臾间遍布了她的全身,与雪山时一样,却比雪山时要尖锐,刺骨,入髓千万倍,她本就黯淡的指尖片片融成灰烬,仿佛仅剩的血肉正被烧成焦屑。    你必须活下去,伊莎贝拉,这个世界会因为你的重生而改变的,我相信这一点。我与你的名字都会被历史铭记,我也相信这一点。一年前的今天,你说过上帝让我们都活下来,是为了一个好理由,我现在相信这一点了。    有些人已经跑到了城堡后的草坪上,尖叫声与嚷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连同到来的还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康斯薇露没有时间去分辨这些,灰烬从手臂蔓延到脖颈,再到头脸,她的视线模糊得就像一张年久失修的水彩画,所有的颜色都融合在一块。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你必须活下去,伊莎贝拉,即便我已经无法陪你走下去,直到一百多年以后,与你一同在帝国大厦的楼顶放声歌唱。    在黑烟中,人们还看不见她。康斯薇露知道自己得让伊莎贝拉摔下去,接着在树丛中接住她。这是冒险的一招,可是却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人们看见一个鬼魂抱着一个活人缓缓落在地上的过程,而以她灰烬化的速度来说,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我会接住你的,伊莎贝拉。    松开了手,软绵无力的身躯借着重力向下栽去,一片惊呼响起,夹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康斯薇露在树丛上方张开了双臂——或者说是仅剩的一点灰烬,她微笑了起来,紧紧地搂抱住了向她坠来的伊莎贝拉。    至少我们最后一起度过的,是我梦想了一辈子的美好婚礼。    这一刻,康斯薇露终于知道那撕裂感到了极致会是什么感觉。    就仿佛心脏被粗暴地从胸腔中扯出,带着血管,带着跳跃的鼓动,带着热气,带着所有她对伊莎贝拉的回忆,带着所有她对埃维斯的爱,带着她所有的存在,霎时间烟消云散。    痛楚只有短短的刹那,随即便被光芒从她身上洗去。朦胧中,谁轻柔地将她迎了过去,谁温和地将她拥入怀里,她就像回到了子宫的婴儿一般安心。我们等你很久了。细语悄悄在耳边响起,像最悦耳的乐器演奏出的弦音。我们等了你一年了,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欢迎回来。    再见,伊莎贝拉。    作者有话要说: 《镀金岁月》的故事线,到此为止,就结束了。随后有安娜章及后记。    这个故事开始于2018年8月,伊莎贝拉·杨死于纽约,重生在康斯薇露·范德比尔特身上。    结束于2019年8月,一年之后,康斯薇露的真正死去。    这个结局在我动笔以前便已想好,感谢你们的支持让我写完了这个故事。    谢谢你们见证了两个女孩,一人一鬼,如何相互支持陪伴着彼此,死生不计的故事。    谢谢你们见证了一个活在19世纪末的公爵是如何与千禧后的ABC艰难相爱,终至相濡以沫的历程。    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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