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九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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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之上,微光浮云。    话者絮絮叨叨地讲起那些过去的往事,像是倾吐回忆般,不论重要与否,都要一并倾倒给眼前的听众。    一人说,一人听,直到白长卿缓缓叙完这场漫长的旧梦,已是日上三竿时。    小屋边,白衣男子放下回忆,沉沉叹过一声,明朗的天色似乎都要为之所黯。    寄无忧随性地倚在墙边,久久无言。    白长卿抬眼望向毫无反应的寄无忧,蹩眉笑道:“光是我一人在说,师弟却如此沉默寡言,倒也是少见的情况。”    “……这些事,不该随便与人说出口。”寄无忧试探着问,“你就不怕我听了这些话,出去乱讲,丢你面子?”    这些回忆事关太多秘密,白长卿绝不曾与他人讲过。    如果君晚青与项逐天的仇怨为真,那么君蓝音,以及前世君自心的死,果真都是项逐天故意而为!若不是他重活一世,那位君自心小少爷也将成为这场复仇的牺牲品之一。    眼前,白长卿的笑容间夹了些无奈:“师弟如今心系爱徒,该不会这样闲?”    寄无忧不置可否地阖上眼,琢磨了一番措辞,再次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师兄与我讲这些话,是想唤起我对项师兄的……同情?”    “也并非如此。”白长卿越来越淡的笑容中,苦味渐浓,“我想师弟也有所察觉,逐天他……修炼魔道心法,甚至魔血攻心,经常做出一些……非善的举动。”    经常?白长卿应当不知道君蓝音与君自心的事才对,那这‘经常’……难道项逐天平日里还做过什么恶事?    寄无忧敏锐地挑了挑眉,决意试探一番。    他装作哀伤的模样,叹道:“项师兄虽曾遭遇不幸,可那些亡魂皆是可怜之人,我实在对他同情不起。”    白长卿并未发现他话语中的留白,耿直的神经让他瞬间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去,不由悔恨答道:“是啊,是啊……他们也都是可怜的孩子,有一些还是我亲自引上山的好弟子,是我不好,都是我大意了,才没能守住他们!”    弟子?!    一瞬间,寄无忧几乎没能克制住震惊的表情,他压下情绪,冷静问:“他们?项逐天究竟杀过多少人?”    不止君家,居然连他们门派内的弟子都曾死在项逐天的手下吗?!    “……师弟,你可知心魔缠身,会有什么后果吗?”    白长卿说话时,嘴唇与心都像是痛到麻木了一般。    “想当年,逐天杀死君晚青后,日日夜夜遭心魔缠身,痛苦万分,险些灵气反噬,落成废人!李掌门发现他曾破戒杀人,本想将他逐出门派,多亏那位贤王仁慈大度,劝说掌门留下了逐天。”    寄无忧沉思着点点头,他从前只知道贤王是项逐天的亲传师父,却不知他们竟还有如此一段过往。    他转而又问:“可这与他杀害那些弟子有何关系呢?”    “……褪除心魔并非易事,逐天本已决意从善,可不久后的掌门之争,他好几次遭遇性命堪忧的险境,不得已才动手杀人,彻底被心魔包裹了金丹……”    白长卿神色愈加痛苦,他本想将这些事当做一生的秘密,却不想到有一天不得不向自己的师弟嘱托一切。    “心魔嗜血,如若不定期以活人的性命上供,便会爆体而亡,死状凄惨!逐天本是无辜之人,我不愿他再受苦,才没能阻止……”    寄无忧绝不赞同这种说法。    那些被项逐天杀害的弟子,就不无辜?如今被关在悔过楼的阿月,就不无辜?    前世那一回,项逐天为杀君蓝音而来,连意外目睹这一切的贤月都没能放过。    只有失血昏迷的他自己逃过一劫,茫茫然流转于世,混混然借酒度日,直到后来项逐天为杀君自心布局,他不幸沦为棋子,惨死崖边。    项逐天不该死,难道他就该死吗?    寄无忧沉默了片刻,而后轻飘飘地说道:“师兄,我有一个猜想,如果猜错了,你也别放在心上。遭遇性命堪忧的险境’这些话……其实是项师兄对你说的,而非你亲眼所见?”    白长卿知道他对此存疑,无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逐天为控制心魔修炼邪术后,做过太多错事,这一切我都知道!可你也看到了,如今他是为人敬仰爱戴的一派峰主,每次我要狠下心来,可看到一切本是那么的和平……我实在是,实在是对他下不了手啊!”    寄无忧虽不赞同,却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点点头,平静回答:“如果你只是下不了手,那倒不算问题,毕竟问天楼来的那两位客人,完全可以为你代劳。”    白长卿闻言,猛地抬起头,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顺势甩起。从他眸中闪出一种极为复杂的光彩,纠结,沉重,困惑与挣扎,皆化作重重锁链,锢锁着他的心室。    突然间,他双瞳骤然张大,喊道:“……师弟,我对你发誓!如果逐天真的做出那等十恶不赦之事,使得你陷入绝境,我绝不会再犹豫!”    寄无忧感受到白长卿汹涌的情绪如一股高起的浪,几乎是要扑面而来,极力想要证明着什么。    这样的承诺不过是一时的宣泄罢了,真到了大义灭亲之时,白长卿依旧会下不了这个狠手。    他知道这样说不通他,只得换了一种更委婉的措辞。    “师兄,你也不必着急与我发毒誓,你只要在自己心里放一杆秤就够了。一端放眼前的大义,另一端放旧时的私情,让它们互相争出上下高低,再作誓言也不晚。”    白长卿神色一怔,顿时哑了声。    半晌过去,那头才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    寄无忧淡淡一瞥,余光望去,看见白长卿唇角扯出一弯自嘲的弧度。    白长卿鼻息轻叹,眉间一软,方才的气势也减去大半,似乎是放下了什么。    “……想不到师弟平日看上去玩世不恭,实则却是这般残忍。”    寄无忧耸了耸肩,道:“如今问天楼参与进来,若是他们调查到真相,项师兄会怎样,我也说不好。”    “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也该是由我清理门户才对。”他顿了顿,接着道,“逐天会落得今天这种地步,全怪我当年冲动,打伤君晚青,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我动手……”    寄无忧移开眼神,望向平静蔚蓝的长空。    “……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可以和秦珅说说情。”    “什么事?”白长卿当即追问。    寄无忧玩着手中的空茶杯,道:“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和阿月离开这里,我要我们和仙鸣山派彻底断绝关系,不会再与你们的血脉恩仇有一点联系。”    阿月被这里伤害太多了。    有人便有事,有利便有争,人利相撞,牵扯出太多纠纠缠缠。    掌门内斗,夺去了他的父母,童年遭众人唾弃,苟且偷生。后来,连自己都惨遭不幸……    重塑肉身,长大上山,为门派争得名声美誉,当下却是像个十恶不赦的囚犯一般,被冰冷的锁链押在悔过楼!    这片群山虽美,却是吸着他的血做养分的。    不要也罢,不要更好!    寄无忧宁可把阿月捆起来,逼他不要修仙,与他游山玩水,平凡作乐,也不愿他继续在这儿受苦了。    眼前,白长卿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虽然心中有许多不舍,但还是在沉默过后点了点头,为寄无忧交出了肯定的答复。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气,随即相视,淡漠一笑。    如果时间就此停留,兴许还能使这份心情存在的更久一点。    一声稚嫩尖细的叫声陡然冒出,瞬间划破了宁静的空气。    寄无忧握杯的动作依旧,眼神则急速转向一方,立刻看见了发出这声音的源头。    “峰主!白峰主!”    一个白衣弟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寄无忧定睛一看,才发觉他脸颊几乎被烧成焦黑的颜色,一身白衣也是破破烂烂,四处是焦黄,惨不忍睹。    这大冷天的,怎会被烧成这幅样子?    寄无忧看向身边的白长卿,见他也是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禁心里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白长卿同样担忧,走上前去将人扶起:“急急忙忙的,发生什么……”    话还未说完,那弟子爆发出一声大吼:“悔过楼!!”    寄无忧当即站了起来:“悔过楼怎么了?”    “悔过楼出,出事了!死,死人……峰主,求你们快去救人!”小弟子一个支撑不住,竟就重重地跪了下来,“楚师兄,他发疯了啊!!”    阿月?怎么可能!    “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疯了?你把话说清楚了!”寄无忧刚走上前,想要追问,那小弟子却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这一昏,搅得寄无忧心底的不安渐渐膨胀发酵,他急忙转身,朝仙鸣峰的位置遥遥望去,才霎时白了脸。    团团升起的黑烟宛如乌墨一般,不断融入纯净的天际,好像一张鬼魅的大嘴,吞噬,啃咬着寄无忧理智的神经。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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