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3章 非死不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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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堡是一片颇为壮观的中世纪建筑风格的废墟。    像极了吸血鬼故事里必不可少的阴森古堡,仿佛随时都能从里面飞出大群蝙蝠。    太宰治一个人行走在这里,步伐轻盈得像一只猫咪,似乎害怕惊扰到沉睡在骸堡深处的亡灵。    费奥多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时,响亮得几乎把太宰治吓了一跳。    “已经到了吗?那么就请登上最高处。”    太宰治仰望了一下最高处,为自己居然得爬那么累满心难过:“魔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用同一件事威胁我做这做那,不会是没有尽头的?”    “放心,毕竟你也已经猜到了?我很快就会支使你去做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太宰治匀速向着骸堡顶端走去,他的话音在空旷废墟里回荡,产生的回声有种奇异韵律。“原来你就这么看不惯我啊。”    “不是我看不惯你,世人愚蠢又无药可救,我想帮助大家洗去罪孽,而你却是一颗很难搬开的绊脚石。”费奥多尔平淡地解释道。他有着低沉的声线,却习惯用轻飘的语调讲话,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咏叹着什么。    太宰治脚步一顿,随后又继续行进:“是之前我让手下把你赶出横滨的事情,让你觉得我是绊脚石了?”    “原来你当时只是想赶走我?我还以为你想杀了我的。”费奥多尔轻笑,似乎真的没有记恨这件事。“但因祸得福,我反而认识了小织。当时也正是小织救了我。”    “小织……”太宰治的脸扭曲了一下,用无比嫌恶的语气把这个称呼念叨了一遍。    这反应显然取悦了费奥多尔:“是很亲密的称呼啊,他从没让你这样称呼过他,嫉妒了?”    “嫉妒?怎么会。”太宰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才不是什么嫉妒呢,魔人,我正在嘲笑你啊,你居然会因为能叫他‘小织’而沾沾自喜?这不是比我还可悲了么?”    在距离骸堡不算太远的一处隐蔽小楼,光着双脚缩在一张沙发里面的费奥多尔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面前的窗户大开着,正好可以看清骸堡,寒风灌进屋里子他也并不在意。    在窗户下方架设着的好几台监视器里,太宰治的面孔十分清晰,鸢色双眸里映着从废墟破碎窗口探入的月影。    费奥多尔盯着太宰治那张真心实意的嘲笑脸,脚趾无意识地交替抠着沙发:“也就是说还有比‘小织’更亲密的称呼?”    “那当然了。”    “告诉我。”    “这是必答项吗?”太宰治收起笑容,“如果我不说,你就把【书】和世界的真相告诉第四个人,让这个世界走向崩塌?或者直接在【书】上写字,让这个世界被覆盖掉?”    费奥多尔挪动左脚的大拇指,压在了右脚大拇指上:“都会做。”    太宰治轻嗤一声:“真狠啊。你是在拿到【书】之前就已经成为知情者了?已经拥有了一把可以胁迫我的武器,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再夺走【书】呢?”    “你先告诉我那个称呼。”费奥多尔右脚的大拇指轻轻一抬,反过来压在了左脚大拇指上。    太宰治颇不痛快地蹙着眉回答:“你不是已经买了他的书么?就是那个作者名,Odasaku,织田作。”    “这样啊……”费奥多尔恍然,开始回答太宰治的提问,“足以威胁世界的东西,无论有多少我都想掌握,所以才多此一举拿走了【书】。而且这只是顺带的,我主要是想和织田作见一面,给他一个杀死我的机会。”    太宰治攥紧手指,咬着牙冷笑:“说得还真是高尚啊,你是不是很遗憾织田作不领你的情?”    “是啊,我难得愿意给别人这样的机会。”费奥多尔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世间充满污秽,异能的存在就是罪孽,我愿意让织田作杀死我,与他分担罪孽,与他共享惩罚,我——”    “你只是想毁了他!”太宰治尖锐地打断了费奥多尔,鸢色双眸里闪过脆弱和痛苦。    别的就算了,这件事实在无法原谅。他不敢想象,如果织田作真的再次杀人了,那么织田作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拿起笔写了?    那样的未来太过残酷。就算死的是费奥多尔,就算世界会因此得救,他和织田作也都会沉沦进深渊之底,再爬不出来。    太宰治深深喘了口气,低声道:“算我求你,我死后不要再逼织田作杀人,也不要再伤害他,他是个好人,他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    “我答应了,我向你保证。”费奥多尔的语调里透出一股安抚。    他鲜艳的紫红色眼眸没什么精神地低垂着,脸上却浮现出正在宽恕罪者的悲悯神态。    他似乎并不是在逼人去死,反而是在帮人洗刷罪孽。    太宰治终于一步一步爬到了骸堡的顶端。    与此同时,费奥多尔穿上鞋子,披好棉外套,扶正头上的帽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费奥多尔刚离开没一会儿,一队全副武装的异能特务科行动人员就踢开门闯了进来。    确认房间内已经没人之后,人员谨慎地分作两列让开门:“坂口先生,人刚走,沙发还是热的。”    站姿笔直的西装男坂口安吾托了把眼镜,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伸出手搭在沙发上,发动异能【堕落论】,读取留在这里的信息。    几乎是瞬间,坂口安吾就脸色大变:“马上撤离!”    太宰治站在骸堡顶端吹着冷风,忽然听到了一阵爆炸声。    他看过去,距离骸堡不远处一片并不起眼的建筑物被炸塌了,浓烈的火光和黑烟向上升腾。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捏着手机问道:“那边是你之前的藏身处?”    “是啊。”费奥多尔很快回答,“走之前稍微给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先生留了份礼物。他比我预计中到的要快不少,还真是相当在意你啊。”    “当然了,安吾是我的朋友嘛。”太宰治毫不犹豫地说。    他早就原谅安吾了。毕竟曾经是珍贵的酒三人组,以后不能重聚喝酒的话,织田作会很伤心。    费奥多尔表示理解:“是朋友啊,怪不得你就算没什么希望了,也还是在努力跟我拖延时间。”    太宰治收回视线:“接下来不会再拖延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魔人,你是如何得知真相的?”    费奥多尔简单回答道:“我用了一些特别的办法,见到了一位叫乱码的高纬度存在,从对方那里得知了真相。”    太宰治吃惊不已:“乱码?高纬度存在?你在说什么?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你所说的事物!”    “是的,这个世界不存在,所以是在异世界。”费奥多尔淡定地点头。    “原来……真的存在异世界……很想去看看啊,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了……那么,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可以去异世界?”太宰治恍恍惚惚,似乎已经被这消息给整懵了。    费奥多尔微笑着回答:“这就是不能说的秘密了。现在,麻烦你就从你所站着的位置跳下去,迎接你最渴望的死亡。”    太宰治垂目向下看去。    从一片废墟的顶端向下看,自然也只能看到一片废墟。    魔人帮忙选了个好地方。    作为跳楼场所,骸堡比港黑大厦要有气氛多了,这里阴森又壮丽,天然弥漫着坟墓的死亡气息。    “真是的,最后还是得用跳楼来结束生命,这不就是我最开始的计划么?”太宰治惨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一切都太过讽刺了。    冷冽的风吹起他蓬乱柔软的微卷发丝,纤弱的脖子看上去风再大点就会折断。    太宰治用有些恍惚的眼神望着这个世界,似乎正在与一切无声诀别。    他试着抬起一只脚,整个人就在风中不稳定地轻微摇摆起来。    “咚——!”手机另一端突然传来奇怪的动静。    太宰治抬起来的脚又放下了,他往后退开两步,以免自己不慎被风掀下去,把手机更近地凑到耳边,很快就听到了中原中也的声音:“太宰!我把他控制住了,你还没死?”    “还没来得及。”太宰治带着点遗憾地轻笑,“中也为了我,居然会愿意向武侦低头,这可真是太感动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分明是你留下暗语,让我去找那个叫江户川乱步的侦探?”    “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去诶,你不是一直都想我马上死掉吗?”太宰治笑呵呵地调侃。    中原中也咬牙:“之后再跟你算账!这家伙怎么办?我们自己抓起来审问还是交给异能特务科?”    “恐怕都不行哦。”费奥多尔的声音慢悠悠地插了进来。“你只能放我走。虽然又浪费了一些时间,不过港黑的首领今晚还是会在骸堡坠亡。你说是,临死还要做小动作的太宰先生?”    前半句费奥多尔是对中原中也说的,后半句则转向太宰治。    他处于被中原中也控制住的状态里,分明是个阶下囚了,却像没事人一样态度平常,甚至显得有些傲慢。    中原中也完全没有搞懂费奥多尔的意思,却听到了太宰治带着挫败感的声音:“原来如此,我早就彻底输了啊……中也,放了他。”    “为什么?”    好心的费奥多尔为中原中也好心地解释:“因为我拿到【书】之后就立刻启动了布置好的手段。    “我把足以令世界崩溃的真相放在了网络上的一个‘密封匣子’里。每隔一小时,都需要我本人主动向‘匣子’发出保持封闭状态的指令,否则‘匣子’就会自行打开,像潘多拉魔盒一样把灾祸传播到世间。    “只需几秒钟,所有人的电子邮箱都会收到一条新信息,同一时间将会有数百人恰好打开信息查看,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惨剧发生。    “我只有在意识清醒且自愿的情况下,才能每隔一小时发出指令,确保潘多拉魔盒不会打开。    “也就是说,无论我被捕、昏迷、还是死亡,这个世界都会毁灭。    “此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老鼠,如果我有可能被精神控制、被胁迫,或者有网络高手在追查信号,寻找‘匣子’,老鼠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匣子’打开。”    是的,就是这么一回事,费奥多尔早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中原中也遵照吩咐,放开了费奥多尔。他不太清楚有什么真相是一旦被公布,就能导致世界毁灭的,这也太夸张了。    但他相信太宰治的判断,也绝不会违逆首领的命令。    费奥多尔微笑着拍打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虚虚望着骸堡顶端那道渺小的身影,用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在祝福的语调说道:“太宰治,神偏爱完美与调和,所以我遵从神的意愿,为你布置好了这场美丽的葬礼。请你跳下来,再怎么挣扎都不会有用了,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死亡。”    “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太宰治轻声道,“你把【书】藏在哪里了?”    “当然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带在身上到处走可是很愚蠢的。”    原来没有随身携带么?这样一来……    “谢谢你告诉我。”太宰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可遏制地发抖。    他的体质已经不会随便吹点冷风就发抖了,所以只能是因为情绪。    激动?害怕?兴许都有。    “那么,我就,跳。”他挂断了和费奥多尔的通话。    “真舒服啊……”他的声音破碎在夜风里。很单薄,又满含解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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