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是来带他们去沐浴的。

    在路上, 慧明倒是说了一下关于沐浴的规矩，他们需要在沐浴时候跟着念一段经文，慧明的说法是：“这是为了拜佛准备的沐浴, 拜佛之前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步骤, 这只是第一个步骤，记住, 念经时候要心诚，心诚则灵。”

    “那我们能先知道后面的步骤吗？”柳澄作为临时队伍的队长, 领头去问。

    “具体如何, 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 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慧明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还温声劝慰：“你们不要想那么多，诚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要你们今天沐浴后的结果，才能判断你们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

    “不同的人步骤不一样？”柳澄像是好奇。

    慧明笑：“当然，诚心的人和不诚心的人当然是不同的。”

    诚心不诚心的, 莫非所谓神佛还能真感受到玩家们的内心？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沐浴可能就有问题。

    玩家做好了准备，等到了所谓沐浴的地方的时候, 他们也将警惕心拉到最高, 然后就看到了——几个温泉。

    是的, 温泉。

    “这座温泉的泉眼通神佛, 你们就在温泉里面沐浴, 沐浴男女分开, 在温泉里面待够一小时就可以了, 至于念经，会有人在你们附近念经，你们跟着念就好了。”

    说着, 慧明还笑着安抚：“是很简单的经文，你们不用担心不会。”

    “多谢慧明大师，慧明大师不留在这里吗？”柳澄像是好奇：“是你教我们念经吗？”

    “不是。”慧明笑着说：“我晚点再来接你们。”

    慧明给他们指了换衣间的位置，那是一个小木屋，看起来过于简单了，和华丽的佛寺不相符。

    换衣间分了男女，里面有浴巾，据说都是干净的，是必须要换的，等他们换了出来，慧明早就不见了，而玩家们默契的分散到处看了看——没看到人。

    “是等会儿才会来吗？”楚琴猜测：“是不是要等我们到了温泉里面才会有人来？”

    这是有可能的。

    但是温泉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有道具的玩家直接潜入温泉里面，等了十分钟后才出来。

    “温泉最中央有一个一人可以通行的通道，我潜入进去试了试，挺久了都没有摸到底，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有道具的是一个男性，他抹了一把脸，说：“我去看看旁边那个温泉。”

    旁边那个温泉也是一样的。

    这地方温泉一共有五六个，那玩家也不怕麻烦的一个个去试了一下，虽然没有像是第一个一样潜入进去那么久，但是也都潜入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反正都没有探到底。

    “这才第一天，也不会太危险，我们还是要跟着NPC的指挥走。”柳澄想了想，问其他玩家的意见：“你们说呢？”

    “那就进去。”齐梦很淡定：“如果不进去，指不定NPC会发狂？”

    和NPC发狂相比起来，这可能有坑的温泉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温泉其实都不小，一个温泉容纳十几个人是轻轻松松的，虞禾他们选了两个相近的温泉进去，也是为了有意外发生的时候能够互相搭把手。

    等他们都进了温泉，就有念经声忽然响起。

    玩家们面面相觑：“你们听到脚步声了吗？”

    “没有听到。”

    “那这个声音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一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然后就是各找办法想要找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然而这声音就像是3D立体围绕他们一样，完全辨别不出来方向，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涌现来的。

    第一天就冒出来这么可怕的问题？

    玩家们想到这里就头疼，与此同时对于组队也更没有什么反感了。

    现在遇到的麻烦越大，就越是说明柳澄说得对，这个副本确实是很难的。

    至于虞禾？

    她其实也没有真的辨别出来念经声在哪里，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温泉确实是有问题，她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腿，往感觉安全点的地方挪过去，就听到齐梦忽然惊呼一声：“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柳澄立刻看向齐梦，齐梦脸色难看：“我感觉刚才有什么东西碰了我的小腿一下。”

    “我潜入进去看看。”柳澄当机立断。

    她没有道具，但是凭借提升过的身体素质，柳澄潜入进去一两分钟不受温泉损伤眼睛还是可以的。

    但是她进去摸了一圈，起来时候一脸疑惑：“没有什么东西啊。”

    里面一丁点东西都没有。

    可柳澄也不觉得是齐梦疑神疑鬼，她只说：“都小心点，如果实在不对，就先上去，他也没说过要连续泡一个小时。”

    在柳澄说完不久，虞禾就感觉自己腿边水流动了动，她面色不变，一脚踩下去，冷静说：“我踩到了东西。”

    柳澄：“啊？”

    齐梦本来就恶心水下可能有东西，二话不说潜入进去，只是虞禾脚下踩着的那玩意刚开始是有点粗糙的，在齐梦潜入进去之后却忽然变得滑不溜秋，虞禾脚下纵然有劲，但是还是被溜走了。

    “看起来像是个泥鳅。”破水而出的齐梦抹了一把脸，脸色却很凝重：“但是泥鳅怎么可能在温泉里面生活？我总觉得这问题很大。”

    “刚开始踩着是有点粗糙的感觉。”虞禾补充了一句。

    “粗糙？那就不是泥鳅了。”齐梦脸色凝重：“你们那边有没有东西？”

    “没有。”男玩家那边丁点不对都没有感觉到。

    念经声一直在持续，虞禾忽然说：“念第二遍了。”

    “第二遍？”齐梦眉头紧皱：“真的要跟着念吗？”

    这问题就需要考虑了。

    慧明说了让他们念经，但是总觉得这经文念了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最终柳澄拍板：“它不是会重复吗？我看第一遍也就几分钟，既然这样，我们拆分经文就可以了，不按照顺序念下去。”

    这也是其中一个办法。

    至于到底是念哪一段，那就是各人自己选择了。

    虞禾嘴巴像是在动，但是她其实并没有念这一段经文。

    这玩意肯定有问题，虞禾可不想给自己增加束缚，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抗拒会到来的，关于这个副本里面的危险。

    有时候危险代表线索。

    经文重复一遍又一遍，虞禾却又感觉到有东西在她腿边游走，她忽然潜入水中。

    温泉里面的水不像是溪水那样清澈见底，是略带浑浊的那种感觉，虞禾潜入进来之后能看到之前那个玩家说的在温泉正中的那个洞。

    ——也能看到那个洞里面伸出来的，很长的，像是触手又像是藤蔓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都碰到了齐梦她们小腿，卷住了她们小腿，她们都没有察觉。

    虞禾脸色沉了一瞬，手中忽然出现匕首，一下砍断了那些挥舞的藤条。

    藤条里面流出粉色的液体，染红了旁边的水，但是也就扩散了一点点，那粉色就消失了，而且被砍下来的藤条在虞禾捡起来之前就消失了。

    等虞禾从水里出来，对上的就是齐梦三人愕然的眼神：“你……什么时候潜进去的？”

    虞禾默了默。

    她之前并没有收敛自己的动作，可是齐梦她们居然没有发现？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虞禾问。

    齐梦说：“你刚才出来的时候啊。”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要说齐梦她们还不知道出现了问题，那是假的，柳澄忽然问：“你是不是没有念经。”

    “嗯。”虞禾大大方方点头。

    柳澄嘴巴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说：“你可能会有危险的。”

    虞禾很平静：“不会连累你们。”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澄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假名为林奕的易临：“林奕，你就不管管她？”

    “我听于斤的，”易临笑眯眯，一副以虞禾为先的样子：“咱们队伍里她说了算，再说了，总要有人去试试？”

    柳澄：“……”

    队伍里面出现两个这么作死的人，她真的是心力憔悴。

    ——是的，柳澄半点都不怀疑易临也是个没跟着念的。

    但是在知道念经好像会屏蔽他们的感知之后，柳澄对于是不是继续念下去保持了一种怀疑的态度，虞禾倒是说了：“你们可以继续，我会帮忙看着点。”

    柳澄迟疑一下，还是说：“麻烦你了，我还是继续。”

    其他念都念了一半的人当然也会继续，只是男玩家那边不好意思让易临潜水给他们护驾，只是请易临在感知到不对的时候记得和他们说一声，他们自己解决。

    这易临还是可以答应的。

    只是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被虞禾的果断给吓着了，那玩意没有往女玩家所在的温泉池里面来，男玩家那边倒是出现了几次，每次易临喊人的时候，他们反应都有点慢，但是好歹也是挣脱了。

    一小时过去，玩家们从温泉里面爬起来，都先看了看自己的腿。

    “我腿上好像有点印记？”柳澄仔细看了看，有些迟疑。

    “半片叶子。”齐梦看了看自己的腿：“我有一片叶子的印记。”

    “……先换衣服。”柳澄揉了揉眉心，忽然问虞禾：“你腿上有印记吗？”

    “没有。”虞禾摇摇头。

    没有东西能靠近她，哪里能给她身上印个印记？

    衣服换好，慧明就过来了，他扫视了一眼所有玩家，着重在虞禾和易临身上停留了一下，甚至开口：“你们两个等会儿先别走，我有点事情和你们说。”

    然后虞禾和易临就获得了其他几个玩家担忧的眼神。

    好歹刚才被虞禾和易临帮过，现在看他们要被喊走，他们怎么可能完全不担心？

    但是虞禾和易临被带走之后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慧明让他们在佛寺的一个亭子里面坐着，很是温和的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神佛让我来处理你们的难题，如果有问题，你们一定要和我说。”

    “我们来拜佛不就是为了我们的难处吗？”虞禾一脸茫然：“难道慧明大师不知道吗？”

    易临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又压了下来。

    被虞禾的直白给噎到的慧明脸色僵了一瞬，而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问：“其他事情呢？你还有其他的困难吗？”

    “其他困难我可以自己解决。”虞禾淡淡说。

    慧明：“……”

    慧明又绕着问了几句，但是虞禾一直都是说没事，至于另一个被喊来的易临，直接就被慧明给忽视了。

    虞禾不乐意说，慧明也不能非要拉着虞禾说？

    只在最后送虞禾他们回院子的时候，慧明脸色严肃的看着虞禾：“如果有困难，如果有犹豫，一定要和我说清楚，只有解决了其他所有事情，你才能全心全意拜佛，神佛才能降临，解决你的苦难。”

    “如果你在深夜想到了什么，也可以来找我，我的屋子通夜不灭灯。”

    “怎么样？你们没事？”柳澄还在等着虞禾，看虞禾全须全尾的回来，虽然知道这第一天应该出不来什么事情，但是还是放松了很多。

    “没事。”虞禾淡淡说：“他应该发现了我没有念经，劝说无果威胁了我，晚上估计有东西来找我。”

    “有东西来找你……”柳澄脸色严肃起来：“我们反正住在一起，我们也会帮你的。”

    齐梦和楚琴都没有反对。

    虞禾却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等到睡到一半，虞禾听到细细密密的哭声，以及幽怨的在她耳边吹气的声音的时候，她就知道来了。

    “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我……你睁眼看看我啊……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如泣如诉的女声在虞禾耳边响起，像是哀愁，像是怨恨，像是思念。

    虞禾直接睁开了眼，和脸色惨白，脸型瘦长，五官扁平的某只不太像恶鬼的人形生物对上了眼。

    幽怨的它像是吓到了，没想到虞禾会直接睁开眼，可很快，它反应过来，双手双脚往虞禾身上缠：“你醒了，你看我了，你是我的了。”

    “是吗？”虞禾一伸手，直接捏住了它的手腕，若有所思：“你不是恶鬼，也不是人类，也不是生魂，那你是什么？”

    “啊啊啊啊！”虞禾明明没用力，但是那玩意像是被捏住了命门，叫得格外惨，虞禾眉头紧皱，直接将它给甩在了地上。

    “你去死！”那玩意抬头，脸上只剩怨恨，与此同时，大通铺上另外三个鼓起的人形被窝动了动，闭着眼睛的柳澄三人从被窝里面爬了出来，特别凶悍的往虞禾扑来。

    虞禾毫不留情一脚踹过去，地上那个爬起来的东西尖叫：“你对你同伴下手，你拜佛永远不会成功了，神佛不会回应内心险恶的人！”

    它的尖叫完全没有被虞禾放在眼里，一脚接一脚踹出去，半点都不留情。

    踹飞三个人，虞禾又掐住了想跑的那怪物，拎在手上，忽然笑了一下：“我的梦好玩吗？”

    那怪物在虞禾手里瑟瑟发抖：“你……你……”

    看它话都不会说，虞禾本来是想直接掐死的，但是想了想，她改变了主意，用这怪物的头发绑住它嘴巴，然后拎着它爬上了屋顶。

    房间里的三个‘室友’还想扒拉虞禾，但是她们也不会爬墙，虞禾站在屋顶上，一眼看过去，这场景和佛寺没有差别。

    如果不是她感应敏锐，可能还真察觉不到不对劲。

    虞禾拎着怪物在屋顶跳动，也没用多久，就看到了一个亮着灯的屋子，可是虞禾只是隔着老远看了看，随后手中用力。

    “啊啊啊啊！”一声尖叫，那怪物被虞禾捏碎了，与此同时，虞禾面前的场景破碎，虞禾一睁眼，就对上了一个和梦里的那玩意特别像的怪物就在窗口。

    那怪物看到虞禾吓得连连后退，但是虞禾已经探身而起直接掐住了它。

    和梦中的手感差不多——这是虞禾的第一感觉。

    “怎么了？”虞禾这么大动作不会没有人察觉，距离虞禾最近的齐梦一瞬间睁开眼，眼神锐利，然后她就看到了靠着窗，手里掐着一个怪物的虞禾。

    虞禾甩了甩手中的怪物，简单说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柳澄脸色严肃：“隔壁的林奕呢？”

    隔壁的易临当然不会有事，他甚至连梦境都没有被拖入，怪物直接就被他悄无声息的灭了。

    所以最后柳澄去问，就问出来了个没有意外的结果。

    “看样子是挑中你了？”柳澄脸上带着担忧。

    反倒是虞禾并没有在意，她试了几个办法，将怪物给真正弄死了，才说：“我出去一趟。”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柳澄想了想：“你别一个人出去，我们一起。”

    “那我和楚琴留在这里守着，你们可以在隔壁喊两个人一起出去。”齐梦提醒。

    柳澄也觉得可行，就去隔壁喊了人，但是这两个人里面没有易临。

    等出去转了一圈，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佛寺里面院子不少，院子里都歇了不少人，有僧人也有像是来拜佛的其他人，但是他们都安安稳稳睡着，之前虞禾遇到的那种怪物也没有再遇到。

    “我一个人转一圈试试。”虞禾对柳澄说。

    柳澄跟虞禾一起出来，本来就是怕虞禾出意外，但是现在虞禾自己提议，并且坚持，她也没办法。

    而甩掉其他人，自己一个人搜寻佛寺的虞禾——看到了亮有光的屋子。

    那应该是慧明的屋子。

    虞禾想了想，悄悄过去，没进院子，但是在外面找了个对着窗户的位置看了看里面。

    窗户正对床，虞禾能看到床上的慧明盘腿坐着，嘴唇蠕动，像是在念经，而念完之后，他睁开眼看了看，好像失望于没有看到有人来。

    去不去？

    虞禾落地，刚要进去，就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眉头一皱，屋子里的灯忽然消失，里面的人好像也消失了，就像是没有出现过。

    “你怎么在这里？”出声的是柳澄。

    她满脸愕然，还记得压低声音。

    虞禾也想问这个问题，她也问了，柳澄一脸莫名：“这旁边就是我们院子啊，我们只是回来而已。”

    旁边就是他们院子？

    虞禾之前是没怎么注意距离，或者说，在她一个人单独走之后，她的方向感有些微错乱，她并没有觉得她走到了居住的院子附近，而实际上这个院子距离他们住的院子只隔了一个院子的距离。

    “我知道了。”虽然是意外被打断，但是既然打断了，虞禾就不准备继续去找了，她毫不犹豫回头就走：“那就回去。”

    柳澄隐约觉得她可能是不小心打断了虞禾的事情。

    而在第二天早上，慧明就来找虞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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