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衾得意地俯视他蠢动，却因强忍药效浑身发抖的狼狈样，啧啧感叹，忽然装出惊慌恐惧的模样，故意摔碎屋内的花瓶不停呼喊，“来人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早在来归一宗前，她就听说了秦连师兄弟二人不合的消息。经过几日的细细观察，她发现两人相交果然平淡。而且沈霖兮投向秦连的目光很有些奇怪，隐晦而复杂。在慕白衾看来，秦连便是沈霖兮的一大竞争对手，他巴不得除掉对方却苦于没有机会。而她，慕白衾便免费把这个机会送给沈霖兮……

    没过多久，门便被强大的灵力撞开。沈霖兮神色慌张地闯入，入眼的唯有那蜷缩在边角颤抖，看不清面目表情的熟悉身影。

    “魔气！他果然是魔修。”神识中厌弃的声音像是在另一个世界响起，沈霖兮只是木然地走向那浑身笼罩在不祥气息间的男子。

    慕白衾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梨花带泪地扑入他的怀中，“沈师弟救救我。大师兄刚刚想对我，想对我……”慕白衾泪眼汪汪，扬起姣好的面容，恰当好处地露出半截玉颈，语带娇羞。“沈师弟，你说……大师兄他是不是入魔了？”虽是疑问的话，她用的却是肯定嫌恶的口吻。现在的情况，任谁都可以辨出秦连是个魔修。更何况，看那魔气的浓郁稠密，秦连修炼魔功的时间绝对不短。

    嘴角诡异轻勾，她期待地望向沈霖兮。

    “他入魔了？”沈霖兮轻轻问道，精致到甚至有些艳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句很简单的问话，却让慕白衾从心底沁出一股不安，她不禁松开紧抱住沈霖兮的手。意识到做了什么后，她又挽救性地挽住沈霖兮的胳膊，偷偷运转魅惑之术意图引导对方的想法，“沈师弟，他是魔修，说不定……说不定这几日归一宗的凶杀案就是他做的。我们快杀了他！”

    “杀了他？”沈霖兮痴痴重复她说过的话，眼底浮现着迷茫之色。

    这人莫不是个痴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还不快点动手。慕白衾心下不耐，隐隐又有不明的害怕，却还是好言好语地引诱。“当然了。他可是魔……”话还未完，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袭来，慕白衾惊恐地瞪大双眼，艰难而缓慢地低下头，她看见她的身体被一根半人粗的藤蔓贯穿，她曾经无数次赞赏过娇艳色彩从伤口处涌出，只不过这次，这美丽的花儿是绽放在她的身上。慕白衾直直倒下，至死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她不知道沈霖兮为什么要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败。

    明明她对他有用啊。他需要她证明秦连是个魔修不是吗？

    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

    可偏偏沈霖兮就这样杀了她，纵使她有多少不甘与困惑，也只能留在地下去知晓。

    流云长袖一挥，她的尸身被暗火覆盖，不多时便化作细碎烟尘消散。

    “沈霖兮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杀了她？”秦老同样被这聚变惊到，厉声吼道，“你是疯了吗？”此话一出，他突然意识到——沈霖兮可能真的疯了。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疯魔了。

    沈霖兮仿若未闻，走上前蹲下身，轻轻地唤道，“大师兄。”秦连的身子猛的一颤，却很快平静下来，只手还在微微抖动。沈霖兮轻柔拂开秦连凌乱遮挡在眸前的碎发，声音温柔得令人沉溺不知岁月，“师兄别怕，霖兮会保护你的。”就像你在秘境中保护霖兮那样。

    身体被猛的扑倒在地，脖子被一双手用力掐住。沈霖兮仿佛不知疼痛，毫不反抗，看着那人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咳嗽着，面上却始终带着乖巧的笑意，“师兄，你是不是很疼？”

    你是不是很疼？

    谁？谁在叫他师兄？

    疼么？好像……真的很疼啊。身子被庞大的灵力撑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爆炸，心也疼得厉害。可他明明不应该会疼的啊……这个人，是谁……

    血红的眸子恍惚了下，恢复了一瞬的清明。

    秦连望着沈霖兮白皙脖颈间一条清晰的青色印迹，怔怔地松开手。转眼间，他眸色便又加深，低下头狠狠啃咬着身下的人，凶狠地撕碎那妨碍的衣裳，锐利的指尖在那具洁白的躯体上留下鲜红血痕。他整个人都如同一只狂暴异常的利兽，只想着摧毁占有，没有半点怜惜。

    “沈霖兮！任他这么做下去你会死的！”秦老气急败坏地嘶吼。在这种丧失理智情况下发生的关系，与其说是野兽般的欢好，不如说是场肆虐摧残，沈霖兮事后就算不死也会灵根受损。

    会死么？沈霖兮木然想着。死亡也不过如此吧。既然这样，他就用生命去换一次梦寐以求的欢愉，不也很好么？他忽的一笑，顺势挽上秦连的肩膀，温情地在对方唇端印上一个柔软的吻。

    狂躁侵略的男人动作顿了顿，脸上痛苦挣扎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用力推开沈霖兮，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像是耗尽他全部的力气，让他气喘吁吁。“玄冥玉佩……把玄冥龙纹玉佩给我……”秦连强压住沸腾的魔气，虚弱地命令道。

    “师兄……”陡然间脱离火热的禁锢，沈霖兮迷茫了片刻后才意识到秦连短暂恢复了理智。本已空洞的双眼一亮，他不顾伤口欣喜地起身，“师兄，你终于清醒了，我……”

    “不想死就快把玄冥玉佩给我。”秦连身体滚烫，强压住躁动不安，低低一声怒吼。

    “玄冥玉佩？”

    闭上眼，大口喘了口气，再睁开眼时秦连猩红的眸中神色隐晦不明。“白玉秘境中，你得到的那块龙纹玉佩。”

    师兄居然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沈霖兮震惊地望向他。

    “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用看秦连都知道沈霖兮在惊讶些什么，体内□□的灵力让他分外难受，因此语气也恶劣几分，“沈霖兮你在犹豫下去我们两个今天就都要死在这儿了！”

    一听到师兄会死，沈霖兮慌张起来，神识进入白玉秘境寻找那曾惊叹过其精美制作的玉佩。他拼命思索玉佩的位置，终于在一大堆发黄古籍里找到了那遗落的通透玉佩。虽不知这玉佩对师兄有何用，他还是将它取出递给秦连。

    “出去吧。”触到冰冷玉质的那刻，一股纯澈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注入，让他好受些许。直到这时，他才感到从身到心的疲倦席卷而来，撇过视线，他故意不去看沈霖兮脸上的表情，“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狼狈。”

    沈霖兮沉默了会儿，轻声应道，“好。”深深凝望了秦连一眼，他默然合上大门。也不走远，靠在廊间红柱上合目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启，秦连换了件白衣，脸色还透着苍白，见着沈霖兮时嘴角习惯性地柔柔微勾，最终却又无力地落下。“进来吧，我们谈谈。”

    沈霖兮舔舔唇，跨步走近屋内。“师兄……”

    “想问什么就问吧。”秦连背对着他，整个人大半笼罩在阴影间。

    气氛有些压抑。一阵静逸后沈霖兮开口问道，“师兄什么时候知道我拥有了白玉秘境？”

    “白玉秘境本就是个无主的仙人传承，这么多年只允许筑基期弟子进入难道不是为了筛选主人么？我们同时进入一个奇怪的洞穴，但最后我被排斥在外。秘境结束一个月后你才出现，所有晚归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只有你衣裳整洁精神饱满，你说，我难道想不到么？”这个回答没有足够的证据，大多是些猜测，但秦连知道沈霖兮会相信。

    沈霖兮勾了勾唇角，“师兄果然聪明。”

    又是一阵异样漫长的静逸。秦连沏了杯茶递给沈霖兮，“不问问我的魔修身份？”

    沈霖兮接过茶杯，淡淡的雾气弥散模糊了他的面容，“我说过，我信师兄。”

    “即使我是魔修？”

    “即使你是魔修。”他回答得异常肯定。

    这回轮到秦连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两人沉默着，不知再该说些什么好。秦连摸索着瓷杯光洁的表面，郑重考虑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刚刚那些事情……”

    “师兄放心。师兄想怎样处理这件事霖兮都同意。”沈霖兮笑了笑，秦连一晃神，似乎又看到很多年前那个腼腆对他微笑的瘦弱男孩，那么的听话乖巧，用充满仰慕的纯真眸子望着他。“我是自愿的。”

    他抿了口上好的灵茶，默默无语，不肯给沈霖兮他所期待的回应。直到对面少年的笑容渐渐散去，眸中的悲意浓烈得他心中苦涩，他才缓缓说道，“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

    这是秦连第二次道歉了。沈霖兮哪里会不明白，这是种委婉的拒绝。一杯茶还没喝完，少年便匆忙离去。

    秦连坐在桌前，冲着桌上还氤氲着热气的两杯茶发呆。他不是个傻子，其他人不清楚沈霖兮对他的情感，但作为一个有过那么几段情史的gay，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与讨好意味着什么。沈霖兮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爱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命运会让他们永远斗争，这场孽缘只有至死方休。他不可能去爱他，因为爱上了唯有痛苦。沈霖兮只有这一生一次的爱情，可他不一样。他死后，还有无尽地轮回。这就像场不公平的豪赌，赢了或输了，他都不得善终。

    秦连不想这样。所以他试图冷落沈霖兮，恶言相向，毫无顾忌地去伤害他，秦连希望，沈霖兮哪怕恨他恨得想寝皮食肉都好。可他偏偏就这样疯狂地喜欢他。像个孩子似的固执地不肯松手。

    秦连觉得他很累，比克制住体内肆虐的魔气还要累上千倍百倍。

    慕白衾的失踪在调查无果后，便被归于魔修作乱。毕竟归一宗这些时日很不太平，已有不少低阶弟子莫名失踪。徐昊天向五行门赔礼再三，还补偿了不少珍贵的宝物后，此事才作罢。

    之后几位长老讨论商量，决定将精英弟子集中起来编成五组小队加强巡逻。掌门门下只有三位弟子，他们自然分到一个小队，与实力较弱的几名弟子负责上半夜巡逻。

    对于这样的分配徐灵自是很开心，蹦蹦跳跳地缠着沈霖兮，似浑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冷淡，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秦连也不知该说这丫头太大大咧咧还是没心没肺好，沈霖兮对她的无意已经表现得如此清晰，甚至几次的气得她泪水汪汪。这丫头暗地里抹了抹眼睛，然后又笑嘻嘻地跟上，假装无所谓地和其他师兄弟们嘻哈几句后，又继续围在他俩身旁。即使在和秦连谈话时目光也黏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若是原本的“秦连”，恐怕会在为小师妹的痛苦心疼的同时，越来越仇视沈霖兮。可现在的秦连，其实很希望这两人能在一起。相比起林雪儿这个女主，他更偏爱从小看着长大的徐灵。

    “大师兄。”徐灵望了眼正在仔仔细细检查宗门结界的沈霖兮，偷偷凑到秦连身边，施了个小小的法术将两人的对话隔绝。“你说，小师弟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眼前的少女明眸皓齿，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几缕青丝随风舞动，女孩子的灵动青春尽显无疑。秦连看着绞着手低低询问的少女，不知不觉就带上了笑意，“怎么会呢。灵儿你可是归一宗最讨喜的小仙女，大家心里都想着啊，这么水灵明媚的丫头，不宠爱都不行。霖兮怎么会讨厌你呢？”

    这样的夸奖，若是徐灵以往听到都会骄傲地昂起头表示赞同。而现在，她却只是低着头笑了笑。“可他不喜欢我。”

    秦连渐渐收起笑容，没有回应她。徐灵也没想过从秦连这儿得到什么劝慰，她自顾自地讲下去，神情恍惚，“大师兄，你知道么？我有时甚至有些嫉妒你，他对你真是太好了。所有人都说你们关系不合，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他很在乎你，在乎你对他的看法，在乎你的一切。你说什么他都会竭尽全力去完成，哪怕你只是随口一说，他也会信以为真。师兄，你喜欢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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