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卷红丝绕(四十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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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翊从楼府出来,又一头扎进了那扶鸾居。

    倾述公子见着他心里都带着怕劲儿,但鸨母收了钱,就是那倾述心里再害怕,也还是要笑脸相迎。

    楼翊却不跟他说话,径自将他扯到那一日表演的地方,同他说,“今日这扶鸾居,本公子包了,你还不快快把你勾引人的把戏都使出来。”

    倾述公子被他掼倒在地,一时伏在地上不能言语。

    楼翊见他不动,又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倾述公子脚踝上还是系着金铃铛,一动就发出叮当悦耳的声音。也因为这脚腕上的金铃,让他本来脱俗的白衣,硬生生的沾染上了一丝俗媚感。

    楼翊听到那声音却更烦躁了,抓住倾述公子的脚踝,将那一串金铃扯了下来,丢出了很远。

    “去把鞋子穿上。”楼翊推搡了他一把。

    倾述公子本来身子不算柔弱,却为了走路的姿态好看,学着女儿家绑了小脚,脚被勒的小巧,走路的时候站不稳,自然显得姿态若拂柳迎风一般的动人。

    倾述公子穿上了鞋,听鸨母进来说,楼公子要看他那一日跳的舞。他来不及打扮,就被鸨母催促着推出去了。

    扶鸾居今日只有这楼公子一个客人,他一人坐在二楼的雅间,看着那从楼上款款走下来的倾述公子。

    倾述公子一身白衣,行动处衣衫带风,楼翊灌了一口酒,再眯眼看,竟也看出几分和楼娇相似的姿态来。

    倾述已经解开了衣衫,正要跳那最撩人心魄的一段,没想到二楼的楼公子忽然拎着酒壶踉跄的走到他面前来。

    倾述见到楼翊,就想要往后退。

    楼翊扯住他的衣衫,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来。

    “拿笔来——”楼翊说话都带着醉意。

    身旁捧着笔的女子将笔递了过去,楼翊摔了酒壶,将那笔拿了过来,将那笔尖儿往砚台里一蘸,提笔就落在了倾述身上。

    倾述平日里都是被没有带墨的笔尖儿在身上勾画,现在那笔尖儿上忽然沾了冰凉的墨汁,落在他身上,那饱蘸墨汁的笔尖儿忽然沁出一滴墨汁来,顺着他的后背滑落了下去。

    倾述惊呼一声,想要挣扎,却被那楼翊按着不能动弹。

    楼翊提笔在倾述身后作画,宛若写字一般,每一处落笔都带着笔锋,倾述又是这扶鸾居的伶人,几下撩拨竟起了反应。

    楼翊却不看他现在是何种难堪的姿态,只专心在他背后落笔。

    倾述伏在桌案上喘息着,等到楼翊收起笔来,他才从那桌案上爬起来。

    倾述自己扭头去看自己背上画的东西,看不完全,只看股间像是寒梅交错的枝节,而后往上,是那墨笔点上的五瓣儿梅花。楼翊画功极佳,画在倾述光洁的背上,五瓣儿的梅花栩栩如生。倾述自己看的痴了。

    楼翊却不管他如何,画完之后,又寻了一壶酒,往嘴巴里灌了一些reads;仙云直上。

    倾述背后的墨渍还未干,他又舍不得将那身上的墨梅污毁,就褪了身上的白衣,走到楼翊面前,轻轻的叫了一声,“二公子。”

    楼翊生的俊秀,只是表面上看了不好相遇,现在喝醉了,衣衫皆乱,还真有几分魏晋风流的姿态。

    楼翊听到倾述的声音,睨了他一眼。

    倾述还是怕他,但偏偏楼翊这一眼瞥过来,几分波光流转,竟然像是蕴藏了情意在其中。倾述还没见过像楼翊这么俊俏的公子,虽然有几分怕他,但又有因为他的身份而生出几分仰慕过来。

    楼翊见倾述走近了,忽然伸手将他揽入怀里。

    背后的墨迹已经干了,倾述还怕弄坏了那一树凛然的寒梅,被楼翊拦在怀里,都还有些小心翼翼。

    楼翊却不管他,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倾述被楼翊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只得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来平衡自身不至于摔下去。

    楼翊已经是半醉,他在楼府里还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酒气一上头,脑子里就混混沌沌的。

    倾述被楼翊抱在怀里,那几个伴舞的女子识趣的退了出去。

    楼翊抱着倾述上了楼,带他闯进一间房里,而后扯开床头的帷幕,将他抛在床上。倾述摔在床上,背撞到了床边的栏杆,痛的低低叫了一声。

    楼翊却好似没听见,也不解衣衫,走过来,往倾述身上压了下去。

    倾述身体一僵,往日喝过酒的客人对他都粗暴的很,他心里还在惴惴着,没想到楼翊只是压在他身上,埋首在他鬓发里,已经阖上了眼。

    倾述以为他醉倒了,被压在身上不舒服的很,就扶着床榻想要动一下,阖眼的楼翊却忽然张嘴,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不轻不重,却叫身子敏感的倾述一下子软了大半。

    “别动。”楼翊说。

    倾述就不敢动了。

    楼翊伸手揽住他的腰肢,翻身过来,将他抱到了自己怀里。倾述要比楼翊矮上许多,翻身过来,竟是贴在了楼翊的心口。

    楼翊心跳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咚咚咚咚,好似也敲击到了他的心里。

    倾述方才听楼翊那清醒的一声‘别动’,以为楼翊还没有喝醉,但过了许久,都没有再见到楼翊有什么动静,还听到他沉着的鼻息,俨然是睡着了。

    倾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倾述靠在楼翊身上,有朦朦胧睡意的时候,楼翊忽然叫了一声‘娘亲’。

    倾述又陡然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只喜欢哥哥吗?”

    倾述知道楼翊是在说梦话,楼翊睡相其实极好,上次夜宿在他这里,倾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见到楼翊还是仰面朝上的睡姿,别说梦话,就是连翻身都不曾有。今天估计是喝多了酒水——扶鸾居里的酒水,多少加了一些药。那是扶鸾居里的小倌,或是妓子,怕被喝酒的客人折腾的受不住,才往酒水里加的一些助眠的药草。

    楼翊面容朗俊,却不易让人亲近。

    倾述本来是不该窥伺客人梦里头吐露的秘密心事,但因为方才楼翊在他背后画的那一树寒梅,勾起了他不少心事——倾述从懂事起就在这扶鸾居里,只是当时年纪还小,在这里这当一个奴才reads;[综]不做渣女。他娘亲在世的时候,盼望他多读些书,就是以后成不了大器,也不想他在这样的地方烂进淤泥里。娘亲给他找了一个夫子,那夫子也是个读书人,后来娘亲去了,这夫子考取了秀才,又想要去考状元,倾述就卖了自己的身子去给他凑钱。再往后的事,就没有了。

    他还是烂在了淤泥里,那夫子也好似成为了他前生未醒的梦魇。

    倾述还是喜欢那些读书人,喜欢那些有才华的人,哪怕那些人瞧不起他,他也觉得那些人是该瞧不起他的。

    所以往日里的一些客人,目不识丁的富贾,他就骄纵跋扈,而遇到一些有学识的秀才儒生,他就温顺解意了许多。

    楼翊画的那样好看,生的又是那样的俊朗——

    倾述凑过去看楼翊的面容,越看越觉得自惭形秽。

    这样好看的公子,又有这样好的家世,为什么也不快活呢?

    楼翊困在梦魇里,想起自己幼时遇到楼娇,那时候楼娇在外面养病回来,被父亲珍惜的抱在怀里,额发柔软的贴在眉前,穿一身红褂子,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又因为肤白,跟个瓷娃娃似的。楼翊还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小孩——楼翊就趁着父亲不在的空档,溜到楼娇的房里,往他床里的缎被里放麻雀——那是楼府管家那个调皮的儿子欺负府上好看的婢子的手段。

    后来两人又在一间私塾读书,楼翊坐在楼娇后面,看着楼娇脑后那由月白色的缎带绑起来头发,在他读书的时候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就忍不住去揪——

    结局自然是夫子将他狠狠呵斥了一顿。

    后来他再欺负楼娇,都会被旁人训斥。楼娇在他被训斥的时候,就站在训斥他的人的背后,一双眼就这么淡淡的望着他。

    楼翊也抬着头望他。

    旁人都会觉得是他顽皮不肯认错,所以愈发呵斥他。

    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了。

    后来父亲去世,他哭红了眼睛想要去见,父亲却不见他,只把楼娇喊到床前,同楼娇说了一会话,就去了。

    谁人不知道楼家有个惊才绝艳的大公子,却记不清还有他这么个二子。大概从幼时的时候,楼娇就稳压他一头,到成年,这一块巨石也不曾移开,逼着楼翊只能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来试图追赶。

    幼年的时候为什么想要欺负哥哥啊。

    因为从第一眼看着就喜欢,所以想看他哭的样子啊。

    倾述见到楼翊忽然拧起眉,额上又渗了一些冷汗出来,拿了帕子就要替他去擦,没想到楼翊忽然将他的手捉住,睁开眼来。

    倾述吓了一跳,没想到楼翊眼中迷雾未散。

    楼翊半醉半梦间,看着面前有一道人影,他脱口叫了一声,“哥哥!”而后声音弱了下来,仿若恳求,“你看看我——”

    倾述心头一震。

    他将手中的帕子抓紧,替楼翊将额上的冷汗擦去。

    楼翊闭上眼,哭笑了两声,而后声音低不可闻。

    “——我也只喜欢哥哥啊。”

    倾述擦汗的手指忽然被什么烫了一下,却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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