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6章 刁羽翼番外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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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的雪花像乡下外婆家大白鹅的绒毛,一点点的,轻飘飘的从天上落到手心里,那感觉冷冷的,手心的温度在触碰到雪花的瞬间被夺走,然后它们在手心里化成了水珠。

    今天是他的四岁生日,爸爸早上出门时说回来会给他带一个芒果蛋糕,他和妈妈将爸爸送到门口,目送爸爸离开。看着爸爸骑着单车越来越远的身影,他期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一点。

    “进去了。”妈妈的声音响起。他的小手被人拉了起来,妈妈的手好冷,那时候的他如此想到。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妈妈,一个是在爸爸面前温柔微笑的妈妈,一个是在爸爸离开后冷冰冰的妈妈。

    爸爸告诉他,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爱。

    可是,爱是什么呢?

    “爸爸爱的是哪一个妈妈?”他曾经这样问过给他念睡前故事的爸爸。

    “傻孩子,妈妈只有一个,哪来的另一个?”爸爸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很轻,有点痒痒。

    爸爸只知道一个妈妈,书上说,爱是全部,爸爸不知道另一个妈妈,所以他的爱不是全部。

    ——

    “小孩子总会长大,长大后就要有自己的人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走的越远失去的就越多。”

    他很喜欢看书,有图的,没图的,书里很多单词他认识,可组成的句子却很陌生,爸爸说等他长大了就理解了,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今天爸爸还是和平常一样出门上班,他是一个大学教授,隔壁的姐姐说爸爸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很受欢迎。可他却不太高兴,因为爸爸是他的,他不喜欢爸爸受欢迎,这样会有很多人来跟他抢爸爸。

    晚上,爸爸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告诉了爸爸,爸爸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世上谁也抢不走他的爸爸。

    那晚他很安心的睡了,梦里没有妈妈,也没有隔壁的姐姐,只有爸爸坐在很大很大的芒果蛋糕上给他讲故事,他躺在爸爸的怀里,笑得非常开心。

    ——

    谁也抢不走爸爸,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爸爸死了...

    爸爸被死神抢走了,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有东西从爸爸身体里不断地,不断地涌/出来,将他们新买的白色兔子玩偶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他们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眼睛看着爸爸躺在地上,他想要走过去让爸爸起来,可身体却动不了。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白茫茫的飘散下来,雪花落到了爸爸的手上、脸上,却没有融化。

    他被人抱走了,他们捂着他的眼睛,他听到有人在哭泣,是妈妈的声音,他不喜欢妈妈的哭声,无论是温柔的妈妈,还是冷冰冰的妈妈。

    ——

    他有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了,他向着妈妈要爸爸,可妈妈却把他关在了爸爸的书房里。

    妈妈说他太吵了,妈妈说爸爸死了。

    他知道什么是死,死就是永远也见不到了,这一刻他决定讨厌妈妈,因为妈妈对他撒谎了,爸爸明明只是睡着了,等他醒了,晚上会像平时一样开门进来,将他高高的抱起,亲吻他的脸蛋,看着他练字,晚上和他一起洗澡,然后给他说故事。

    他不再去踢打门,他爬上爸爸用的书桌,拿着爸爸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画画。

    他画了爸爸,画了自己,还画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

    爸爸回不来了,因为他们把爸爸烧掉了,爸爸被塞进了一个白色的罐子里,被人埋进了土里。

    他抱着爸爸的照片,照片里的爸爸还是温柔的笑着,可是他再也不会摸/摸/他的脑袋,给他一个晚安吻了。

    爸爸,真的死了...

    ——

    爷爷奶奶想要接他一起住,可是他不愿意,因为这里是他和爸爸住的地方,和爸爸住的地方才是家。

    妈妈要把爸爸的东西都丢掉,他哭闹踢打着妈妈,可妈妈又把他关进了房里,这一次是他的房间,而不是爸爸的。他想起了爸爸书桌上的笔记本,哭得非常伤心,他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门,却没有人来开门。

    最后,家里属于爸爸的东西只剩下了一本相册和一只手表,手表的时间是停止的,永远的停在了16:21分,这是警方送回来的遗物,被妈妈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将手表藏在了兔子布偶里,兔子布偶是奶奶送回来的,它被洗干净了。

    妈妈问他为什么兔子只有右边的耳朵里是粉红色的,他撒了谎,他说是水彩笔染的,妈妈说给他买新的,他没有说话。

    之后他有了更多的兔子布偶,更多的玩具,甚至还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堆放玩具,可是晚上陪他睡觉的永远只有这只有点旧的兔子布偶。

    ——

    妈妈带他去试镜的电视剧很成功。

    他出名了,妈妈很高兴,她每个星期都会出去买很多东西,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

    妈妈给他买了很多礼物,说他是世界上最听话,最棒的孩子。

    这话,爸爸也常说,每次听爸爸夸奖他,他会很开心。可却不想听妈妈这么说,因为妈妈的眼神很可怕,表情也很可怕。那红红的,尖尖的指甲捏他脸时会很疼。

    ——

    他害怕蛇,软软的,凉凉的,滑滑的,它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在耳边发出嘶嘶的声音,还能闻到一股奇怪的腥味。

    可妈妈却在他生日时送了他一条蛇,妈妈说这对他拍戏有帮助,妈妈说蛇不咬人,相处久了有了感情就不会害怕了。

    那么,为什么他和妈妈住了这么久,妈妈还是很可怕呢?

    ——

    最近,温柔微笑的妈妈出现的频繁了,因为一个叫做陈涛的人。妈妈让他叫他陈叔叔,说这是公司给他的经纪人。

    他讨厌他,比讨厌妈妈还讨厌,因为他做了和爸爸一样的事情,他看到他亲吻了妈妈。

    爸爸总喜欢出门前亲吻一下妈妈和他,爸爸说,亲吻能够表达自己对他人的喜爱和珍视。

    ——

    他已经六岁了,生日这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网上很多人在祝他生日快乐,可他一点也不快乐,因为今晚妈妈又去了陈涛家,今天也不会回家了。

    外卖的电话贴在了冰箱上,上面的菜他已经重复点了很多次。妈妈是一个骗子,她上节目时总说自己喜欢做菜,可她从来没有为他和爸爸做过一次。

    将冰箱里的牛奶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冷冰冰的牛奶顺着肠道滑落到空荡荡的胃里,他想起了爸爸做的菜,每一道都很好吃,每次他都会吃很多。

    ——

    妈妈已经基本不在家里住,她为他请了很多次保姆,都被他赶走了,这是他和爸爸的家,不允许别人进来。

    妈妈和那个男人抱怨他太任性,可他们都不敢当着他面说,只能徒劳的更换一个又一个保姆。

    他已经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学校里围着他的人很多,却没有称得上朋友的。

    老师很喜欢他,导演也很喜欢他,因为他听话、认真、开朗,喜爱运动,酷爱学习,喜欢动漫是一个乐观大方偶尔有些小任性的男孩,这个男孩叫做刁羽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演戏,越来越厚的面具已经脱不下来。

    而他只有七岁。

    ——

    拍摄完《蝶骨》的第二天,妈妈和陈涛吵了一架,为了陈涛之前买的一辆宝马。这辆车本该停在车库里,如今却不见了,而陈涛却说不出车子的去向。

    他知道车子在哪里,它已经被陈涛送给了之前与他合作拍戏的新进女星,一个打扮妖/娆的大姐姐,当天两人就进了酒店一夜未归。而他的妈妈还在陈涛家里遮遮掩掩的照顾他们两人刚出生六个月的儿子。

    两个人害怕被他知道,什么事都更加顺着他,他也时不时的任性一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自从亲眼看到这两人在爸爸房间后,他心里越是愤怒,表面就越加冷静,读的书越多,对自己的处境就越了解,他会赚钱,可赚的钱却没有一分能够自己控制,他和爸爸的房子写的是这女人的名字,他的户口还挂在这女人的名下,他的任何东西现在都属于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他想长大,每一天都想,可时间总在你需要他快进的时候按下慢播键,在他成年之前,还需要忍耐很久。

    ——

    爷爷家住在b市,偶尔拍戏路过时女人会带他过去,他喜欢爷爷,爷爷和爸爸很像,不是长相而是气质,爷爷奶奶都是教书的,爷爷说过他们家几乎世代都是教书出生,直到爸爸这一代,四兄弟里只有爸爸做了老师,其他的一人从了商,一人从了政,还有一人爷爷没有说,他也从来没见过。

    爷爷家有很多藏书,他每次来都窝在书房不想动,这一次他从角落里的一个柜子里翻到了一本相册。奶奶湿/润着眼睛说这是爸爸四兄弟小时候的相册。

    他看着相片里比自己还小的爸爸,里面的爸爸手里拿着编织的草蚂蚱笑的非常开心。

    眼睛突然有些酸,他用力的眨了眨,笑着和奶奶说,“爸爸小时候和我一点也不像。”

    “你和你大伯二伯都像你/爷爷,你爸爸像你祖爷爷。”奶奶摸着相片里的爸爸和他身边的另一个浓眉大眼的孩子,说道,“你小叔像你外祖爷爷。”

    他没有去问小叔的事,爸爸曾经告诉他小叔小的时候被人拐走了,从此以后便失去了消息,这么多年来奶奶和爷爷都没有放弃寻找,上门来认亲的骗子数都数不清,可真正的小叔却始终没有音讯。

    他向奶奶要了一张爸爸小时候的照片,那天晚上他把照片压在了枕头底下入睡,梦里他好像又听到了爸爸给他说故事的声音。

    ——

    因为节目录制的需要,他两个小时里吃了三个冰淇淋,导致从当天晚上起就一直闹肚子,第二天和人有约,那女人紧张的一大早就带他去了医院,医院人多,可走vip号却很快就插队就诊。医生说了一大堆,他没怎么注意听,因为他还在回忆刚才进来时见到的那个小孩容貌。

    他的手摸向了胸前的吊坠,里面放着爸爸的照片,因为距离太远他没有看清楚,如果不是一直被女人拉着他刚才就想冲出去确认一番。

    也许是上天也眷顾他,他才隔了几分钟就又见到了那个小孩,他借着耍赖撒娇的空档仔细观察小孩的样貌。

    太像了...

    和小时候的爸爸简直一模一样,如果眼角添一颗泪痣那就是完全是一个人。

    那女人为了赶时间,很爽快的答应他的要求,并焦急的拉着他离开,他在与那孩子错身的瞬间冲着他的脸亲了口,并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塞给了对方,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只可惜,如他所料,那孩子果然不曾打过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找到那个男孩时,他们在一家自助餐店相遇了,他第一次如此感谢陈涛那张好吃的嘴。

    那孩子抱着一个婴儿在甜点区犹豫不决的认真样他觉得非常可爱,看他被拒绝后失望的端着盘子离开取东西的窗口,他立刻去拿了一盘限量蛋糕,送到男孩面前。

    对方不想理会他,全程都是他一个人一副自来熟的烦人模样,看着对方眉头小皱的样子他在心里笑的更开心。虽然是讨厌的反应,可终归有反应。

    粘着对方去了他们在的餐桌,并且顺利的要到了小孩的住址和监护人的电话,他在之后也没做过多纠缠,那女人找来时,很爽快的就离开了。

    在停车场,女人和陈涛又因为小事吵了起来,他厌烦的看了他们一眼,打算走出去在外面等他们,刚好遇到下来取车的小孩的监护人瑶姐,两人说了两句话瑶姐想起同行的另一人将外衣忘记在了餐厅,他立刻请缨去告诉他们,顺便再见一面小孩,道个晚安。

    没想到,才和小孩说了两句话,就被人打了麻醉针,陷入和昏迷。

    ——

    当他发现车祸后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原本的炙热的天空却飘散着雪花时心里害怕极了。可手摸/到小孩还热乎的小手时,慌乱无措的心竟然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小孩让他想到了爸爸,当年他保护不了爸爸,现在他却可以努力保护住这个长得和爸爸一样的小孩。

    谁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有多么的庆幸,小孩还在他身边...

    ——

    [如果没有昏过去,他现在大概还在小孩身边。]

    这样的想法从他来到这个小村子,就一直挥之不去。

    他握着爸爸的吊坠,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他心慌乱如麻,每天都没法入睡,不是梦到爸爸惨死的一幕就是梦到黑暗中小孩越跑越远的身影。

    他每天都在想。

    如果他再强一点就好了。

    如果他够强大,当年爸爸不会死。

    如果他够强大,就不会因为见到死人就被吓晕过去。

    如果他够强大,现在也不会被人强迫和小孩分开。

    如果一定要找什么东西来责怪,那便怪他太怯懦,太天真,太弱小...

    “那么你要不要试试改变一下?”

    被抛弃在这个村子里的第六天,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手持折扇,站在门口看着他。

    “试试变强后,从叶孤城那里把人抢回来。”

    听着陌生男人的话,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知道这个人不会无端的帮助他,他不知道自己要付出的是什么,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

    若是可以抢回小宝...

    “要怎么做?”

    他听到自己如此问到,那男子笑了起来,他说。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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