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一生都逃避痛苦。所谓的痛苦也不能相互比较。”迹部脊背挺直,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严肃的说：“所谓痛苦的程度，只是个人的感受。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对于他人来说或许比天塌下来还要恐怖。他人觉得咬牙就能忍耐的程度，对你来说却有可能是极大的折磨。痛苦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看待痛苦的视角罢了。现在多半就有人觉得我高高在上夸夸其谈, 实际并不能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嘴角翘了翘，仰着小尖下巴，倨傲的说：“没错哦, 本大爷才体会不到你们的痛苦！本大爷也不是为了安慰你们才来到这里的！因为你们是冰帝的学生, 我迹部景吾是冰帝的学生会长, 所以我来了。你们听了那些家伙的话之后, 感同身受痛苦难耐也好，想趁机结束生命也好……都趁早给我打消念头。本大爷来救你们之前，就做好了背负你们生命重量的觉悟。要死可以，谁要死的, 先给我交一份报告, 上面要清楚的写明白为什么要死, 死对你们周围的人有什么影响, 死后你们的尸体要如何处理, 每人一万字。”

    “胡说的吧！你这个□□的家伙喂！”

    “哈哈哈，死都死了, 还要给周围的人添麻烦, 死的真没价值啊。”

    “好麻烦啊，不写报告连死都不行吗？”

    “嘛，只要我还是冰帝的学生会长, 就不允许。”迹部大爷的回答铿锵有力：“就算到地狱的尽头，我也会把你们抓回来。”

    “您放心吧迹部会长，看在那一万字的份上……噗，我更懒得去死了。”

    他们这边正聊着，负责看守这群学生的中年人朝这边走来。他脸上带着古怪的苦笑，像是从哭脸上挤出来的一样。众人马上没了开玩笑的兴致，警惕的看着他。

    “紧张什么，不是说了吗，不会伤害你们的。”中年人从口袋里摸出烟，想了想，又放回口袋里：“我们的行动马上就开始了，我也马上就能解脱了。看你们刚才无忧无虑的谈笑的样子，真让人羡慕啊。”

    “喂，大叔，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有个男生不满的说。

    “就是啊！把我们困在这里，过段时间就过来说些有的没的，到底想要什么，痛快点说出来行不行啊！？”

    迹部没有着急开口，他观察着那个中年人的表情动作，听着他的语气和音调，结合他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心里已经逐渐推断出了这些人的目的：他想要抽烟，却顾及是在一群未成年的学生面前，所以强忍着烟瘾把烟收回去；他很难过，却强撑着笑脸；他对未来像是还有期待，但这个期待似乎缥缈无踪；他羡慕年轻人，为什么？是因为年轻人还有无限的希望么？

    ……

    在另一边，有栖川在几个女生的人墙遮掩下，悄悄的查看手机。在她和迹部混入学生的这段时间，警察已经制定了行动方针，并且封锁了大厦附近，正匆忙赶来。有栖川保全公司则仍把重点放在这群绑架犯的目标上。

    【大致推断，是在教唆自杀。】有栖川一只手偷偷打字，装出在跟女生们聊天的样子。

    【不是强迫自杀？】反馈非常迅速的传回来。

    有栖川写道：【不排除教唆失败，强迫自杀的可能。】

    【了解。我们仍然在全网搜索相关话题。】【之前大小姐遇到的高个男人主动投案，交代了计划。警方已经把他控制了。】

    有栖川看到上面那条消息时，有点不可思议。她快速打字：【果然是自杀组织？】

    【性质有区别。】

    附近出现了躁动。她不敢大幅度动作，不动声色的把信息发出去。才发完，就听到男生那边传来吵闹声，她不得不藏起手机，因为听到刚才的吵闹声，已经有更多的人聚拢过来。万一被发觉她有办法跟外界联系，说不定会刺激到这群莫名其妙的罪犯。

    “我也不想啊！！！你们还不是只会说漂亮话，有谁能真正帮得上我吗！！是啊，我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努力了……呜！”

    到底是谁在哭？场面太混乱看不清楚，有栖川只能听得出是个中年人。

    “我知道！我一个人的死算不上什么！”那哭中带着犹如受伤野兽的咆哮：“甚至连让那些欺负人的人渣觉得害怕都做不到！可是，可是上百人一起呢！”

    有栖川觉得，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她的心骤然跳停了一下，那紧缩带来的窒息让她眯起眼睛试图看的更清晰，却只能听到中年人更嘶哑的咆哮：“我这种没价值的渣滓，就算死了也只会变成报纸的一角新闻！！可上百人一起死怎么样！我们这些被欺负的没价值的不敢反抗的渣滓，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能发出声音的！呜！呜啊！！”

    他说到这里时，马上有人走出来制止。是刚才仿佛这群人首领的家伙，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有厌世情绪的自杀者。他说：“好了，好了……我能理解你的难过，我们都是一样的。很快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一起上路。”

    “太疯狂了……”在有栖川旁边的女生不由得抓住了她的衣服，脸上满是惊恐。

    “所，所以，他们是想让我们陪他们一起自杀？我不要啊！”

    刚才有说有笑的女生们纷纷表示不想效仿，有栖川稍微松了口气。只要她们自己不想死，那么就算对方用再卑劣的手段洗脑，她也有办法把人强行救出去。

    “这些人是有病吧！自己想要死就去死啊，为什么拉上我们垫背！”

    “我猜，他们是想造成社会舆论。就像现在提起9·11，马上能联想起五角大楼事件一样。所以才聚集了这么多人。”

    “那管我们冰帝什么事啊！我们只是每年惯例去远足而已啊！”

    “嘛，可能我们冰帝的学生看上去压力最大最容易自杀？”

    有栖川感受到手机的震动，背过身子去看。

    【找到了。12：12，自杀直播。这条推特是十分钟之前发出去的，目前已经被转载了几百次。现在距离12:12还有7分钟。已经在联系相关人员删除。】后面贴着一张推特截图。

    有栖川真感到庆幸。根据她多年的保镖打工经验，在得知他们聚集在大厦平台的时候，有栖川就思考过这有可能是一起社会**件而不单单是绑架勒索，这么大费周章，多半是表演型犯罪，目的就是让更多人关注。而现在最容易引起广泛关注的平台，就是网络。搜一搜又没什么损失，果然……

    距离他们开始直播只有7分钟了。她得赶紧思考一下，这短短的7分钟里她能做点什么——

    “那个女生，你刚才在做什么？”

    声音平稳有力，听在有栖川耳朵里却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视线，从尾椎一直到后脑，如遭雷击，如浸冰水，一时间顿住了动作。

    讲真，就算被识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群起攻之，那又怎样？这里所有战力加起来也绝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深深的畏惧，之前无数次身处险境她都没有胆怯过，现在却怕了。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吧。”说话的正是刚才出言安慰失控的中年人的首领。他看上去那么普通，长相和打扮都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模样。然而在他朝着有栖川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却老老实实的自觉往两旁退去，给他让出道路。

    有栖川刚才被他一句话唬住，现在冷静下来，已经不再害怕。她脑子里一瞬间至少闪过四五个救急方案，却又被她一一否定。因为她知道，即使抓住这个首领，也无法胁迫其他自杀者停下计划。当一群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他们是无敌的。

    那个人已经来到有栖川背后，在距离她只有两步的地方停下了。有栖川深吸了口气挂上微笑，尽量不会刺激到对方的情况下回过头去与其对视。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洒下来照在那个人脸上，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和平又温柔的普通人。

    有栖川把手机递给他，没有过多挣扎。

    “谢谢你这么配合。”那个人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像闲聊一样开口了：“你是刚才趁乱混进来的那个女孩吧？你真的是冰帝的学生吗？”

    “……是我。我是冰帝的学生。”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暴露了。

    “妃。”迹部及时挡在了他们中间，与那个人对峙。

    “没关系哦。你们不需要这么紧张。两位同学一定是甜蜜的校园情侣吧？真让人羡慕呢。放心吧，再过一会儿你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们分开。”那个人手里把玩着没收的手机，轻描淡写的对身边的人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开始吧。”

    迹部和有栖川对视一眼，知道有些事已经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一群人默默的走到平台边，面对着早已准备好的摄像机排排站好，像是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女士们，先生们。能点进这个网页，说明我们很有缘分。感谢大家抽出时间，关注我们这群卑贱如蝼蚁的渣滓，欣赏我们走完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同时，还要感谢我们特邀的嘉宾——冰帝学园的精英学生们，他们将协助我们完成这次任务。”首领带头鼓起掌来。

    “疯了。”冰帝的学生皱起眉。

    “的确不是单纯的抑郁症患者。是表演型人格分裂，那货有反人类的倾向。”但是大部分学生还强撑着镇定。

    “这东西真的在直播？啧，警察们怎么还不想办法？会点这种网页的家伙是多闲的蛋疼。”

    “好可怕……他们真的要死吗？”

    学生们小声的交换意见，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有栖川眯起眼睛，仍在等待时机。

    “……我们将会在今天死去，就像以前所有为了信念而牺牲的前辈一样。不，我们没有那么伟大，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挣扎却不敢反抗这世界的渣滓。希望有一天，能出现一个领导者，踏着我们的尸体铺就的道路，创造出一个新世界，一个有希望的世界！”

    啧。难道又是那群希望厨卷土重来了？他们不是十年前就绝迹了吗？

    “请大家放心。我们选择在今天的正午12:12分死掉，是因为这个时刻阳气最盛，是绝对不会变成鬼魂的时刻哦。我们会在太阳的炙烤下魂飞魄散，绝不会给大家造成灵异的困扰。”

    哈啊？那还要夸你们温柔体贴考虑周密吗？有栖川气笑。

    “我们知道，如果今天死掉的只有我们这些渣滓，还不足以唤醒所有人。所以，最后还要拜托冰帝学园的精英们。跟我们这些低如尘埃的渣滓不同，他们踩在云端之上，是构成社会的脊梁，尤其是这位很漂亮的女同学，您的勇气和智慧，简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卧槽所以你就要弄死我？？有栖川朝天翻了个白眼，紧要关头也不想跟他争，随便他说吧。

    “他们跟我们不同，死后会去往天国！请大家祝福他们吧！”

    “你妹的天国啊！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别以为我们会被你利用！”

    “呜……我不想死，我还要回家复习功课，我还要考大学呢，呜呜！！”

    “救命啊！我不要死！呜呜呜……”

    那首领却像是没听到哭声一样，仍然面带微笑。他说：“现在，请开始吧。”

    拍在第一位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她深吸了口气，有栖川猜，她大概是要说遗言了。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我没有一天不在期盼这句话变成真的，可是，我再也，呜，受不了了。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妈妈，不能继续赚钱给你还债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栖川手里捏着刚才从大家身上搜集起来的“暗器”，有耳钉钥匙扣拉链的头等等。现在瞅准了机会，一甩手先打晕了把守天台入口的持枪者。

    “小景！”有栖川低声说。

    “交给我。”迹部一脚踢开了晕倒在地的看守，拉开铁门指挥学生们安静迅速的逃离。

    女人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不幸里，一边哭一边诉说，并没察觉发生了什么。等其他人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学生已经逃出了铁门。只要同学们都能获救，剩下就没什么顾忌了！

    早已埋伏在外的保镖们此刻收到了进攻信号，瞬息之间占领了整个平台。对面的通风口附近传来响动，是警察们鱼贯跳下，从侧面包抄过来！

    有栖川把迹部从后面一推，然后猛然合上了铁门。

    “妃！你在里面干什么！下来！”迹部在外面用力砸门。

    “我们家的保镖都在这里，作为首领我怎么能先走呢。小景和大家下楼去吧，电梯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那把我推出来干什么！本大爷也要跟你一起留下！”

    “我知道啦！在我心里，小景永远是跟我在一起的！”

    只用了一分钟不到，所有绑架犯全部抓获。他们大多表情平淡，对于被抓并没有太多挣扎，好像早已接受了这理所当然的结果。只是那个首领在被抓走的时候，对有栖川说：“真可惜。你不明白你做了什么蠢事，世界的进步被你阻止了，你是个罪人。”

    有栖川则是一脸微笑，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有罪的明明是你啊。你内心里，不是清楚的知道吗？”

    结果首领双眼突然呆滞，有栖川清楚的看到他的瞳孔像猫一样紧缩成一条细缝，然后蓦地扩散。他面部肌肉痉挛，然后扭动挣扎着躲避着有栖川，嘴里叫着：“地狱，地狱的魔王来了！世界，世界要完了！”

    ……

    有栖川告诉迹部，那天的视频并没有流传出去。警方在高个子投案自首后，早就找专业人士处理过网页链接，点进去的人只会看到一片白茫茫的404notfound。而冰帝的行程之所以会被那些人知晓，是因为冰帝的教师中也有饱受欺辱的人在，那名教师每天沉浸在自卑和胆怯中，偶然间就加入了那个自杀组织，后来被所谓的首领洗脑，一起策划了这次的绑架。其他加入到这个组织中的人，有银行的精英，有失业者，有在校学生，有退休的警员，老年丧偶的病弱老人。

    事情过去了一个礼拜。迹部和有栖川相约在咖啡店里复习，不由得又谈到这件事。

    “最后的结论，是大家或多或少被那个首领影响了，加上‘危害社会安全’，‘绑架’，‘□□’，‘胁迫自杀’什么的，已经在按流程收押然后等待起诉上诉啦，我爸爸说多亏了发现及时，不然——”不然之后的话，有栖川咬住舌尖，没敢再说下去。

    彼时迹部正在写一本习题册，笔尖顿住，抬起头来：“妃，之前手冢他们说在游轮上被胁迫打假球，结果打出了海啸。我还嘲笑他们想太多。呵嗯，你说，我们冰帝远足遇到绑架犯是什么级别？“

    “呃，我觉得肯定会被当成白日梦的。”有栖川说。

    “嘛，这件事让我重新思考了很多以前没注意的问题。好在最后没有人员伤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迹部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的确是呢。”有栖川的思绪也飘远了。不需要自杀者的生命献祭，她已经懂得如何对待遭受不公的弱者。

    迹部趁机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嘴角翘翘的：“我的妃果然是最棒的！”

    “啊？”有栖川没反应过来，脸却悄悄的红了。

    “没什么，快点做练习吧。”迹部捏了捏她红红的耳朵，觉得今天的妃比以往所有的时候都要光芒四射。

    那句：在我心里，小景永远是跟我在一起的！真是听多少次都不觉得烦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呃。

    比较紧张的一段小插曲终于结束啦。

    接下去是日常！

    又要开始没羞没臊的秀恩爱啦。

    所以啊，大家更喜欢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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