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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哧哼哧fangdao~

    肃亲王嘿嘿笑着,一埂脖将杯中酒饮下:“儿臣还年轻,太后不必着急。且您瞧瞧,自皇嫂过世后,皇兄不也未立新后吗?皇兄都不着急,臣又何必着急。”

    这样的话也只有他敢说,如此良夜提死人的事,真不嫌忌讳!何况立后一事顾虑重重,岂是轻而易举的事,照太后的意思,自然是想提拔自己的亲侄女,可是甄家也不得不顾及,如此两方势均力敌,才迁延至今。

    太后哼了一声,却终究拿他无法——父母对于家中幼子总是偏爱一些,说不定比起萧越,太后更喜欢这个小儿子呢!厉兰妡如此想。

    太后忽然调转了枪头,“淳亲王,你身旁坐的是谁人,哀家怎么不大识得?”

    原来陪伴淳亲王的美人只是一名宠妾,淳亲王面露尴尬之色,捻须道:“禀太后,王妃抱恙不能出席,因此……”

    太后冷声打断他,“可笑!今儿乃中秋家宴,她是什么身份,如何能代替王妃的位置,还不给哀家拉下去!”

    立时有两名壮健的宫人将那美妾从座上拖走,美人泣涕涟涟,却只能含悲忍辱地出去。淳亲王眼巴巴地干看着,也不敢求情。

    她这个撞在枪口上了,厉兰妡再饮了一口果汁,悄无声息地将眼底的一抹暗色掩下,太后不好对自己的儿子发火,只好把气撒在别人的儿子头上,她也算会做人了。

    今晚萧越自然来了幽兰馆,厉兰妡哄着明玉睡熟,两口儿便在帐帘内絮絮密语。她轻轻为萧越按摩肩背,手法格外柔和,口中道:“陛下枯坐了一夜,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萧越在床上盘膝而坐,微微阖目,“这些事交由下人就好,你现有着身孕,无需这般劳累。”

    厉兰妡巧笑嫣然:“横竖也不是什么重活,再者,臣妾与陛下到底亲厚些,轻重容易拿捏,怕下人们不知道分寸,伤着陛下就不好了。”

    “你的手法的确娴熟。”

    厉兰妡笑得更甜,“所谓熟能生巧,臣妾早前伺候太皇太后时,也时常做这些活计,早就习惯了。”

    她总在无意中巧妙地透露出自己曾经的苦况,将自己塑造得楚楚可怜,男人们最吃这一套。

    萧越没有说话,兴许是累了。

    人在带点困意的时候最容易听进别人的言语,厉兰妡觑着他的脸色小心道:“其实,臣妾今日没有出场表演,一半固然是自己无才,另一半,实非心中所愿……”

    “怎么,你觉得甄贵妃的提议有何不妥么?”

    厉兰妡笑得很委婉,“贵妃娘娘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只是……臣妾觉得,身为女子,尤其是陛下您的妃妾,总不好太过张扬。今日晚宴上固然来的都是家眷,可也得讲个分寸不是?叫咱们姐妹一个个轮番上台,弄得跟街头杂耍艺人似的,臣妾私心觉得不大体面……”

    萧越没有接她的话,厉兰妡也没有再往下说。哪怕说别人的坏话,也不能太明显了,点到即止就好。她费了这一番功夫进谗,萧越总能听进一句半句,如此日积月累,他对甄玉瑾的厌恶便会逐渐加深,终有滴水穿石的一天。

    甄玉瑾在夜宴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几至不能起身,宫务于是都撂到贾柔鸾担上,令她忙上加忙。厉兰妡本以为她是装病,派人细细查访才知,原来真病下了——兴许因为前些日子练舞太劳心劳力,又不得成功,由情绪的变化引发身体的变化,令她不适。

    数日之后,一辆马车堂皇地停在皇宫的西门口,上头印着的不是皇族中人惯用的式样,而是丞相府的家徽。轿帘掀开,一位气度高华的中年美妇踩着奴仆的背款款下来,从偏门一径来到墨阳宫。

    甄玉瑾正倚在枕上小憩,下人们忽报甄夫人来了,甄玉瑾一惊,正要下床相迎,她母亲已经快步走近,捉着她的手急急道:“听说你病了,你父亲急得不得了,非让我来瞧瞧你。”

    甄玉瑾眼中掉下泪来,“女儿不孝,让爹娘忧心了。”

    甄夫人不让她起身,按着她的手背道:“你究竟怎么样,请过太医了吗?严不严重?”

    “娘放心,不是什么大病,好好养着就没事了。”甄玉瑾勉强道。

    甄夫人眼光何等锐利,一眼看出她心病更甚于身病,当下叹道:“即便你不说,我和你父亲心里也都清楚。这皇宫看着这样大,其实不然,里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一眨眼的功夫就都知道了。娘虽然足不出户,外头的风言风语照样能传到耳里,加上方才来这儿荷惜也提了几句……”

    甄玉瑾立刻嗔道:“荷惜,你跟夫人说了些什么?”

    荷惜连忙跪下,甄夫人怨道:“即便荷惜不说,你便打算这样一直瞒着我么?那个厉美人惑乱圣心,接连有孕,搅得满城风雨,连累你吃了不少苦楚,你真以为别人都蒙在鼓里呢?”

    甄玉瑾无言以对,唯掩面而已。

    甄夫人叹道:“说来总是吃了没孩子的亏,在这宫中,哪怕得到的荣宠再多,倘若没个孩子傍身,总是无依无靠,有发愁的那日,唉,要是你早为陛下生下一个小皇子就好了,何须像现在这样忧心忡忡的……”

    她母亲本是一番好意,甄玉瑾听着却觉得格外刺耳,她死死地咬着唇:“您也就会说这些话,眼下不还是无计可施么?”

    她竟用这般态度跟母亲说话,甄夫人本想发火,一转眼看见女儿脸色惨白,双颊如火烧一般,心里莫名地软了下来。她定一定神,“我已经想好了,再过几日就将玉环送进宫来,只说是看你,剩下的慢慢筹谋。”

    甄玉环是她的二妹,虽为庶出,却生得肌骨莹润,婀娜多姿,眼下正值青春年华,她母亲此举……甄玉瑾悚然一惊,忙拉着甄夫人的胳臂道:“娘想要做什么?”

    甄夫人端华的面上显出冷彻的决绝,“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设法替你要一个孩子。”

    “可玉环她……”

    “你放心,以她的出身,永远越不过你去。你俩又是亲姊妹,自然更加放心,往后她生了儿子,当然也就是你的儿子。”

    她母亲竟打算得这样长远,甄玉瑾只觉得嘴里又酸又苦,“女儿今年也才二十四岁。”她还这样年轻,别人已经当她老了。

    “是,你是只有二十四岁,可那个厉美人多大,别人才十九,她马上就要有两个孩子了!”甄夫人觉得自己的话大概说重了点,缓了缓声气道:“女儿啊,这宫里可不比外头,你在这里过一年,抵得上别人十年八年的。况且娘也不是说你以后不能生了,让玉环进宫只是为了给你占个位置,咱们总得有个谋划不是么?”

    她母亲绸缪得这样周全,甄玉瑾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她只有点头,尽管鼻尖一阵酸楚,她努力忍下去。

    甄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回去后紧锣密鼓地张罗,不出五日就将甄玉环送到她姐姐身边。这位小姐在家的时候便有些名气,姿容才貌与其家姊比起来也不差什么,一时并称双姝。

    厉兰妡也曾听得她的艳名,有心见一见这位难得的美人,奈何总是没有机会——甄玉环在墨阳宫定居下来的第二天,就由荷惜领着遍访各宫嫔妃,提前熟习一下,以便日后相处。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她独独越过了幽兰馆。

    厉兰妡当然更不可能屈尊去拜访她。

    兰妩气得眼中冒火,“这个甄二小姐真是好大的气派,昨儿拥翠亲眼瞧见她从咱们宫门口经过,却兀自绕过去了,这不是存心给人没脸吗?”

    厉兰妡毫不动怒,仍旧笑盈盈地道:“她哪有什么气派,还不是她姊姊的气派!所谓冤家路窄,宫中就这么点地方,只要有心,总有见面的一日,看到时候谁占便宜罢了。”

    兰妩犹自嘟哝,忽见拥翠急匆匆自外边赶来,满头满脸的汗:“娘娘,出事了!太皇太后身边的谈姑姑传话过来,说太皇太后只怕有些不好,让娘娘紧赶着过去瞅瞅呢!”

    厉兰妡头也不抬,“她只跟你说吗?还是也知会了其余各宫的宫人?”

    拥翠一愣,“倒没见着其他宫人。”

    厉兰妡伸了个懒腰,“兰妩,替我更衣吧。”

    兰妩见她意态迟迟,不觉疑惑道:“美人不着急么?”

    厉兰妡一点儿紧张的模样也瞧不出,一边由兰妩替她解下外裳,一边闲闲地拨弄着指甲:“太皇太后若真病重,谈姑姑就该立刻通知皇上,而不是先来找本宫。”

    如此作态,只怕是有什么差事要交托给她,故意找个由头。厉兰妡想起先前为了明玉的事去求那位老太太,她可是闭门不见呢!世事轮回,真叫人觉得讽刺。

    当然,太皇太后是她名义上的恩人,她总不能不管自己恩人的死活,哪怕明知是戏也罢。厉兰妡准备充足后,便气定神闲地坐上轿子,准备去往兴陶馆。

    厉兰妡愈见惊恐,连连叩首,“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你怕什么,本宫又不会将你怎样,只是想听一句实话。”

    厉兰妡几番声哑,终于勉强吐露出来,“实不相瞒,此物乃嫔妾表兄相赠之物,嫔妾与表兄自幼一处长大,彼此情……情谊匪浅,后来因为家中变故而进宫,从此再无相见之机。嫔妾自知此生已在红墙之内,不敢另作他想,留着这块玉,也只是作为念想而已……”

    想不到有这样一段青梅竹马的故事,应婕妤见她涕泪涟涟,神情不似作伪。一番思忖后,她小心地将那块玉放回,温然扶着厉兰妡的肩膀起身,“你放心,此等事不足为外人道,本宫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厉兰妡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娘娘……”

    应婕妤不复方才的咄咄逼人,竟像换了一个人般,“你从前服侍本宫也算尽心,如今虽然出息了,这份情本宫不会忘记。宫中真情难得,从此,你我二人尚需相互扶持才好。”

    厉兰妡腼腆地应了声“是。”

    她在原地凝望了片刻,等应婕妤扶着琼枝去远,厉兰妡才重新挪动步子。忽见前方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冉冉过来,站在她跟前不动,似有意拦住她的去路。

    厉兰妡定睛一看,原来是韦淑媛,她忙屈膝请安。

    韦淑媛红唇微扬,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瞧厉妹妹多有能耐,三言两语就把应婕妤哄转来了,当真生得一张巧嘴。”

    厉兰妡羞涩道:“嫔妾与应姐姐本无嫌隙,只是有点小小的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

    “小小的误会?”韦淑媛尖声笑道,“眼看着伺候自己的卑贱宫人飞上枝头,与自己平起平坐,这也叫小误会?应婕妤面软心活,本宫可不会轻易上你的当。方才本宫远远地没瞧清楚,却很知道定是你使了什么诡计,甜嘴蜜舌地说动了她,果然出身卑微的人性子也下贱些,什么都做得出来!”

    厉兰妡不在意她的侮辱,却懒得听这些废话,施了施礼道:“娘娘若没有旁的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

    她一动,韦淑媛立刻喝道:“慢着。”

    厉兰妡只得停下脚步,机械地转了个身,那股不耐烦险险透到脸上来。

    韦淑媛冷冷地看着她,“跪下!”

    她以为她算老几啊?厉兰妡忍着气道:“嫔妾不知所犯何事,要遭娘娘如此责罚?”

    韦淑媛身边的宫人是驯熟了的,早有两个人赶上前,抓住厉兰妡的肩膀就往底下摁。厉兰妡几番挣扎,终究气力不继,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韦淑媛莲步轻移,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没错,可是在这宫里,比对错更要紧的是尊卑,你须看清楚自己的地位。即便如今你成了陛下的更衣,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更衣。本宫要你生,你不得不生;本宫要你死,你也得乖乖地死。你最好明白这个道理。”

    她施施然离去,临行前向那个看守的内侍道:“小顺子,给本宫好好看着她,不跪足半个时辰,不许她起身。”

    这一条小径铺的尽是嶙峋的鹅卵石,原是为防滑之用,现在却成了折磨人的刑具,比之平地艰难百倍。

    才跪了一刻钟,厉兰妡就觉得受不住,她本想偷个懒,看了看旁边小顺子那张死人面具般的白脸,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时已近深秋,御花园也带了一股萧瑟的秋意,厉兰妡直挺挺地跪着,任凭冷风循着衣领的缝隙钻进去,脏腑都觉得一阵冰冷。她想大概这就是宫中的日子,除了热,就是凉,中间没有过渡。

    终于跪足了时候,小顺子板着一张脸回去复命,厉兰妡也颤颤巍巍地起身,她觉得自己路都走不稳,还好,还好——她看见兰妩飞奔着向这边过来,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喜欢这个小姑娘。

    她从慈颐宫出来,先打发兰妩回去,兰妩左等右等不见她回宫,心急之下才寻了来。见到厉兰妡这般模样,兰妩自然十分诧异,不禁问东问西地说个没完。

    厉兰妡搀着她的肩膀,却没有回答她——或者说疲倦得不知先回答哪一句才好。她看着天边那个大而模糊的东西,火红的一团沉沉向下坠去。旧的太阳落下去,明天还会有新的升起,它永远是同一个——人却不同。

    厉兰妡忽然觉得韦淑媛的话竟有几分道理,在这个封建王朝中,尊卑地位的确是要紧的。她无法改变整个系统的设定,只能努力使自己爬得更高,最终逃离。韦淑媛此举未尝不是出自几个高位嫔妃的授意,多半是甄贵妃,也许还有其他人。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超过她们的地位,成为人上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孩子。

    回到幽兰馆,天色已擦黑了。兰妩扶着她到床边坐下,道:“你饿了吧,我去命小厨房准备膳食。”

    厉兰妡无力地摆了摆手,“我没胃口,不必费事了,先去让厨下准备热水吧,我得好好泡个澡。”

    “可是……”

    “照我的话去做。”

    晚间萧越过来,却不见厉兰妡出来迎接,连喊了几声后,只有拥翠出来回话:“启禀皇上,我们主子正在寝殿中沐浴洗身,现下不宜见客。”

    萧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没说什么,径直朝屋里走去。拥翠既不敢拦,也不好拦的,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萧越推门进去,就见屋内白气蒸腾,如同山间笼罩的云雾。正中竖着一只大木桶,水几齐桶沿高,里头坐着一个雪肤乌发的女子,香肩微露,眉目如画,此时看来竟有几分出尘脱俗的韵致。

    兰妩在一旁持着木勺为其淋水,她先瞧见萧越,正要行礼,厉兰妡已觉出异样,她淡淡道:“阿妩,你先出去吧,这里不必你伺候了。”

    兰妩吐了吐舌头,悄悄出去,随手将门掩上。

    厉兰妡犹自悠闲地泡着澡,并不回头看这位夫君,“陛下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请恕臣妾不便起身迎接。”

    萧越哼了一声,“你倒很有闲情逸致。”

    “臣妾生性疏懒,懒人都是贪图享受的,尽力使自己快活,怎么陛下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大愉快?”

    “朕一向忙于政务,自然不似你这般逍遥,至于不愉快,却是因为刚刚听说了一件秘事。”

    “哦,不知是什么事?”厉兰妡好奇地转过身,将下巴磕在桶沿上,两只玉臂柔柔伸出来,大有洗耳恭听的架势。

    “说来也巧,还是你之前那位主子应婕妤告诉朕的,她说……”萧越忽然瞥见厉兰妡雪白的颈项间露出一抹绿痕,仿佛有什么东西挂在上头,他心头疑云乍起,三脚两步上前摘下,抖抖索索道:“应婕妤说的果然不错。”

    “应婕妤说什么了?”厉兰妡仍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你还抵赖!”萧越几乎抑制不住胸中的愤怒,他将那东西牢牢握在手里,恨声道:“你果然恋着旁人,将你俩的信物看得这般重要,连浴身都不愿摘下!”随即将应婕妤的话一五一十说个罄尽。

    厉兰妡仍十分冷静,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模样,“陛下便这样相信应婕妤的言辞,却不愿意相信臣妾?臣妾在陛下眼里便是这样一个不可信之人?”

    萧越不说话,只恨恨盯着她,意思大约是默认。

    “臣妾明白了,”厉兰妡不怒反笑,笑容里却带着一分苦涩之意,“陛下既然认定这是信物,何不仔细瞧瞧,臣妾相信,您会比臣妾更清楚它的来历。”

    萧越半信半疑地摊开手心,瞬间变得愕然:“怎么是这个东西?”原来那块翠绿色的扇坠,正是他原来折扇上的一部分,跟了他许久,他自然最熟悉不过。

    厉兰妡涩声道:“陛下还记得那日在兴陶馆前面的凉亭中,您教臣妾练琴么?这块玉正是那日您掉在亭中的,却不料被臣妾拾得。”

    萧越当然记得,他还记得当日眼前这个女子试图诱惑他,他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她有一个生得很好的下巴。

    “因为你的眼睛,”太皇太后指了指自己的瞳仁,“你这里写得清清楚楚,你想留在哀家这儿,哀家想知道为了什么,总不至于因为仰慕我这老婆子吧?”那双老眼中精光轮转,“还是说,为了皇帝?”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点儿段位完全不够看的。厉兰妡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太皇太后明鉴,奴婢不该起这种糊涂念头,还请太皇太后饶恕!”

    “你怕什么,哀家又没怪你!”老妇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宫里的女人,说白了都是皇帝的女人,即便你有这种想法,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何况咱们的皇上风流蕴藉,私底下恋慕他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既然已被戳穿,厉兰妡索性大着胆子道:“太皇太后睿智,可奴婢接近皇上并非因为暗生情愫。”她小心地觑着老妇人的脸色,“奴婢幼时家贫,无奈之下才进了宫,在杂役房受尽苦楚,数月之前才去了漱玉阁,日子虽比从前好过了些,仍处处被人看轻。奴婢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扭转乾坤,只有成为皇上的妃妾这一条路了。”

    “难为你有这个志气。”老妇人盯着她瞅了半晌,终于道:“罢了,总算你肯据实相告,哀家生平最恨装模作样的人。既然你有这份心愿,哀家少不得成全你。”

    厉兰妡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这样容易?她的嘴唇微微一动,“其实应婕妤也是一样的来意,太皇太后何不成全她?”

    “她没有野心,也没有头脑,哀家方才说了两句冷话,她就坐不住了,若哀家猜得不错,今儿的事也是你撺掇的,凭她还想不到来看哀家。”

    真正算无遗策,厉兰妡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正要说几句恭维话活跃一下气氛,就听老妇人道:“皇帝每隔三日会来这里请安,今儿早上才来过,你算不巧,三日后再设法吧。”

    她端详着手中的茶碗,“这大热的天,屋里还是寒森森的,才泡好的茶,一会子就凉了,叫人没法下嘴。”

    厉兰妡乖觉地接过去,“奴婢重为您泡一壶热的来。”她忽然想到,也许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呢?兴陶馆这样简陋偏僻,是太皇太后自己喜欢简朴清净,还是因为她得不到更好的?

    太皇太后是先帝的嫡母,而非生母,与如今的皇帝更是隔了一层。虽然万事绕不过一个孝字,情分上的差别可大了。当今太后却正在得意的时候,端看那些妃嫔的态度便可瞧见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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