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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瑾在脑中想了一下苏妈妈的样子,心头一暖。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或许她们现在还很幸福吧。

    车转角,进入下一个路口,道路通畅,不堵。

    诗诗讲了一个笑话,惹得苏瑾直笑,她冲着诗诗摇头,觉得这笑话太绝了。

    哪知刚过一个转角,意外发生。

    苏瑾没有注意到从旁边的小巷里出来的女人,等回神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咚”的声响,刹车已经迟了。

    诗诗一愣,嘴边的笑容僵住。两人都失神了,坐在车里呆愣住。

    那声巨响就像是重磅炸弹一样,将两人的理智炸得支离破碎。

    苏瑾愣愣地,声线颤抖。

    她下车,看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妇女,红了眼眶。周遭的声音都显得不真切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栗。苏瑾使劲捂住嘴,那一幕鲜红的场景让她一度失控。

    意识飘远,渐渐的,那些消失的声音突然出现,直接迸发在脑中。尖叫声,鸣笛声,谈笑声……

    一切都好吵。

    *

    又是医院,又是急救。

    苏瑾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感觉全身冰冷刺骨,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她身体中散发出来,恐惧、无助。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老妖怪,要将她吞噬,要将她送回那个见不着阳光的小黑屋。她想要逃离,奈何无法呼喊,甚至无法呼吸,有一双无形的双手正捂着她的心脏,那里,蒙上了一层灰。

    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这像是假象,不是真实的。

    可现实又真实得不像话。

    女人的惨状、鲜红的血液,急救车推过地板的声音、护士急救的声音、急救室关门的声音、红灯亮起那一瞬间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没办法麻痹自己。

    诗诗在旁边哭,脸上全是泪水,心跳得不受控制。她着急又担心,如果那个被撞的女人出问题了怎么办?流了那么多血,会死掉吗?

    对苏瑾来说,没有什么比在手术室外的等候最为焦急且恐惧的了。那短短的几个小时时间就好像经过了加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慢速播放。她捂着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心情沉重。

    医院的走廊冰冷而孤寂,那种说不清的熟悉感骤然而来。

    苏妈妈、孟然……

    一次又一次,她真的畏惧这种感觉。

    她看着自己这双拼命颤抖的手,心里只感觉到麻木。

    兜里的手机在响,一直不停地响,她却只觉得心烦,不想接听,谁打的都不想听。

    现在她好想进小黑屋把自己关起来,如果可以,就让她永远别出来吧。

    “苏苏酥,你电话一直在响。”不知道过了多久,诗诗坐到苏瑾旁边,声音里全是鼻音,“你还是接下吧。”

    苏瑾像是没听到。

    诗诗低叹一声,见她的手机还在响,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拿出手机接起。

    她的声音嗡嗡的,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就挂了电话。

    “是徐安琛,好像是上次的客户?他说他正赶过来。”诗诗心想他俩是什么关系呢?但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心里的疑问一瞬间被手术室那闪着的红灯所覆盖。

    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可怜的女人是否没事。

    她现在才有时间好好回想车祸那时发生的一切。她在跟苏瑾讲笑话,苏瑾转头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事故发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渺小、脆弱、无助、恐惧……这些感受一瞬间如潮水般倾泻而来。

    苏瑾的脑袋已经不能思考了,她的理智似乎停留在木然的状态,眼神空洞无聚焦。她就像被困在一个深深的淤泥沼泽里,她不敢挣扎,也不妄想挣扎,身体在下陷,泥淖环身,空气稀薄。她早已无处可逃。

    有熟悉的气息传来,苏瑾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如钟声般低沉入耳,撞入苏瑾的心里。那么强劲有力,让人觉得安心。

    泥淖好像在变化,她心上的那只手在慢慢消失,她好像能正常呼吸了。有阳光从小黑屋的窗户里溜进来,光线正好,不刺眼,很暖。

    她鼻尖一吸,味道是熟悉的,脸碰到的怀抱,也是熟悉的。

    温暖宽大。

    永远都是这个感觉。

    是他。

    他在她耳边呢喃着没事,像是咒语,一声一声注入她的大脑。

    会没事的。

    他说会没事的,那就真的会没事的。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

    时光像一下回到很多年前。

    初三那年的植树节,学校组织学生上山植树。在此之前苏瑾从来没有种过树,老师讲解时她在一旁跟同学讲昨晚通宵玩的游戏,后来到种树的时候全凭看周围。

    他们种的是最容易存活的松柏,种成之后,会定期来山地上观察树苗的成长状况。

    几个月后,人家的小树苗都在茁壮成长,就她一个人的树苗出了问题,不仅没长,反而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苏瑾感觉很伤心,她回去查阅了好多书籍,又回到山上悉心照顾小树苗。可一周过去了,小树苗还是不见好。看着别人种好的树苗,苏瑾觉得自己真是个失败者。

    那几天每次和徐安琛一起的时候,苏瑾都会谈起小树苗,说她真的有好好照顾它可就是不见好,说其他同学明明跟她种的方式差不多。还说师太是不是故意整她,给了她一颗煮过的树苗种——寓言故事里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徐安琛一开始没放在心上,直到某天,哭红了双眼的苏瑾跑到他面前哭诉,小树苗可能真的要撑不住了。

    后来他悄悄跑到小山上,找到了那棵挂着苏瑾铭牌的小树苗。形势确实不乐观,因为苏瑾给它浇太多水了,过分潮湿。

    当苏瑾再次提到树苗时,徐安琛说:放心吧,会长好的。相信我。

    看到他那么坚定的眼神,苏瑾就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他说会好的,就一定会好的。

    后来每天,他都跟苏瑾错开时间去照顾树苗。

    一段时间以后,苏瑾高兴地告诉他,经过她悉心的呵护,小树苗终于回归正途,正在茁壮成长,佩服她吧。

    那时徐安琛正在做一道生态系统相关的生物题,听到她这么说,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恭喜你啊。

    苏瑾眨着她亮闪闪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徐安琛: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徐安琛手中的笔一停,被她发现了?

    苏瑾抱着拳放在胸前望天:是你的意志感染了我,给了我力量,让我把生气都传给了小树苗,所以它就茁壮了。

    听到她这么说,徐安琛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苏瑾继续道:你说没事就会没事,安琛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徐安琛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苏瑾伸手,拉住徐安琛的衣服,小脸蹭着柔软的衣料动了动。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断地呢喃着:“没事,一切都会好的,没事。”

    苏瑾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崩溃,她吸着鼻子,小声地啜泣。

    还有人留在身边。

    还有人可以依偎。

    还有人可以分担。

    真好。

    急救室灯熄灭的一刹那,医生护士相继出来。

    苏瑾脑袋有些晕,她连忙站起来询问情况。徐安琛站在她旁边,伸手揽住她的双肩,在她的肩头握紧,似安慰,有着说不出的强大力量。

    “病人伤势暂时稳定了……”

    听到这句话,苏瑾才像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跌坐在地,幸亏徐安琛一直托着她。

    还好那个女人没有过世。

    如果苏瑾真的撞死了人,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好过了。

    “可是我看她出了那么多血,她……”苏瑾双手握拳,声线颤抖。

    “我看你也吓坏了,她脸上有很多番茄汁,可能被你当做是血了吧。还有,尽快通知家属。”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苏瑾却还是沉浸在惊讶之中,同时又觉得庆幸。

    “苏苏酥,还好!”诗诗已经感慨地快要说不出话来。

    还好还好。

    苏瑾扯了扯嘴角,她终于可以稍稍放心了。

    身旁的徐安琛一直紧握着她的左手,给她力量让她坚强。

    他看着她,庆幸又心疼;她看着他,庆幸又感恩。

    或许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接受到的任何帮助都会被铭记于心。就像现在,他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就像上次,她走夜路的时候出现;就像上上次,她在医院的时候出现;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她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出现。真的刚刚好。

    想到前几天的别扭,苏瑾忽然觉得他俩的行为都很幼稚。

    还好,不管怎样,他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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