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现在要回去吗？”一直跟在旁边的权振宇问道。

    “唔,不。”秦溪远摇摇头,“没想到结束的这么早，我准备去拜访一下夏政明，这些年他对……时止已照顾颇多，我正好去感谢一下他。”

    刚才与军部高层的对话权振宇也是听到了的，对于秦溪远的决定他也是早有预测,现下也不疑惑,径直去开车了。

    秦溪远闭了闭眼,虽然自己这样怀疑不太好,可现在时止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是时清墨为自己生育的唯一的女儿……

    张所长拿过助手递过来的针管,将药剂中淡白色的药液缓缓吸入针管中。

    随着药液的吸入，针管显出淡淡的白色,本是柔和的颜色,却让时止已看得浑身紧绷,脚死死踩在地上,极力压制着自己冲上去的*。

    张所长慢条斯理摇晃了一下针管,瞟了眼时止已才低头看向时瑾之。

    女孩依旧昏迷着,安安静静地躺在培养床基上，好像从没苏醒过一样。

    张所长毫不客气地拍了下女孩精致的脸颊，力气不小却也达到了目的，让时瑾之的脖颈露了出来。

    白皙细腻的肌肤随着骨骼起伏，头偏向一边的动作也让锁骨更加凸现出来，同样，也显得格外性感。

    可惜，为她注射药剂的是张所长，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机器人。

    脖颈处青色的动脉一眼可见，张所长拿着针尖在动脉上轻轻滑动着。

    “不……”仿佛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一般，时止已又一次扭动着手臂，企图挣脱手铐，目光也紧紧盯着针尖。

    身为遗忘药剂的研究人员，时止已很清楚它的效果，它会渗入机器人的记忆中枢，封锁机器人感情的记忆，准确地说，是让机器人遗忘记忆进而使其遗忘承载于记忆之上的感情，故名为遗忘药剂。

    是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的，时止已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无法接受时瑾之会忘记自己这样的事。

    “将军，前面就是军区大院了。”权振宇驾驶着车，看着前方提示道。

    “哦，哎，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将军了，我现在是无业游民的！”秦溪远觉得心里有点发慌，面上还是开玩笑般说道。

    “……我是说，进入军区大院要检查的，你的身份，要掩藏吗？”权振宇有点无语，感觉自家将军变笨了呢！

    “咦？这样啊！不用掩藏。”反正早晚都要公布于众的，秦溪远沉了沉眸子，为了调查清楚那件事……

    虽然被认了出来，不过军人素质还是相当高的，亲眼看见自己的偶像也没有大喊大叫要签名什么的，顺利放行了。

    针尖被慢慢推入时瑾之的动脉，时止已终于是忍不住了，摇着头喊道：“不，不要这样，拜托！拜托，不要这样！”

    时止已无法想象被时瑾之遗忘的情形，即使手腕已经被手铐磨得出血，疼痛却远远比不上心里的恐惧，时止已忍不住向前冲去，可她旁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立即就拦住了她。

    针管里的药液慢慢变少，时止已颤抖着，拼尽全力地想要用肩膀顶开拦住自己的人，“不，不要这样！”

    然而奇迹是不存在的。

    时止已不过是一个研究人员，不说顶开军人了，人家根本纹丝不动！

    甚至不耐与时止已的动作，一人按住时止已一边肩膀，再向下一按，时止已被按得跪在地上。

    针管中的白色渐渐变少，恢复自己原有的透明。

    时止已却只能被按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即将遗忘自己。

    仿佛只要药剂没完全注射进去，时瑾之就可能还会记得自己一样，时止已肩膀被按住了，腿也被压住了，可身子却还拼命向前，“不要这样！她是无辜的！你们不能，不能……”

    针管空了，时止已的话也戛然而止。

    “不能……这样……”残留在嘴边的话无意识地说出来，时止已却已经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如果不是嘴唇微动，大约与雕塑无异。

    “啊啦！已经空了！”张所长举了举针管，状似一脸无辜地说道。

    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张所长扭头向助手询问道：“对了，这个药剂多久生效？”

    助手是个年轻男人，似乎是有点同情时止已她们，不过他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只是低头回答道：“一分钟，大约一分钟就能生效。”

    “哦，一分钟呐，时间挺短的。”张所长点点头，又对时止已道：“我现在心情不错，陪你等上一分钟，还能让你在死前看看你的小机器人呢，唔，允许你跟她说说话，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太善良了？”

    张所长好整以暇地说话逗弄着时止已，对于他来说，付出了这么多，现在就是自己得到回报的时候。

    而对于时止已来说，从针管空了开始，一切就如同静止了一般，以前的一幕幕不停闪过，茫然的时瑾之，笑着的时瑾之，哭泣的时瑾之，撒娇的时瑾之，还有，在自己身下娇喘的时瑾之，说着喜欢自己的时瑾之……

    从此以后，就只有我记得了吗？不，夏政明不会放过我，我死以后，那样的她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呦，一分钟还挺快，这就要醒了吗？正好起来看看你以前的主人。”张所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惊醒了时止已。

    大约每个人都有一种侥幸心理，时止已心里未尝没有这个药剂出错了，不管用，时瑾之还记得自己的期待。

    她抬眼看去，女孩也正好睁开眼睛。

    培养床基不高，即使时止已被压着也能看到女孩如琉璃般透彻的眼眸。

    纯黑色的眼睛明亮透彻，似乎反着光一般引人注目，可却也让时止已的心一寸寸凉下来。

    颤抖着嘴唇，时止已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滴晶莹从眼角滑落。

    这时夏政明也有点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低头看着苏醒的时瑾之。

    她如同新生婴儿一般，不过也有所不同，她会走路，会说话，会洗衣做饭做家务，只是再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也不再记得自己曾经爱过一个人。

    夏政明满意地点点头，命令道：“起来，站到地上去。”

    如之前张所长所说，他停职或辞退了异己，然后在时止已研究的遗忘药剂上加以改造，使药剂不仅能消除机器人的记忆和感情，也会让被注射药剂的机器人听命于一个人――夏政明。

    苏醒的时瑾之听话地下床站立，然后看着夏政明，等待下一个命令。

    时止已听到夏政明的命令，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看了，可惜时瑾之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般，背对着自己站在夏政明面前。

    即使是背影，时止已也能想象出女孩此时的模样，只是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张所长有点兴奋地站在夏政明身边也命令道：“去看看那边你以前的主人，想跟她说话也可以。”

    时瑾之扭头看了眼张所长，却没有照他说的做，只是再次看向夏政明。

    满意地勾起一抹笑，夏政明点点头，“照他说的做。”

    张所长隐晦地皱了皱眉，明明是他出了最大力的，最后得利的全是夏政明，这让他有点不爽，不过也不敢明说出来，只等着看时止已的好戏。

    女孩扫视了一眼密室，然后锁定了时止已，那边的以前的主人，应该是这个。

    时瑾之几步走到时止已身边，高挑的身子挺得笔直，女孩疑惑地看着被压得半跪在地上的时止已。

    夏政明挥了挥手，时止已旁边的两人便松手退下了。

    徒然被松开的时止已差点摔到地上，定了定身她才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女孩。

    离得近了，看得也更清楚了，时止已能很清楚地看到时瑾之眼中对自己的疑惑，但是没有以前那样的喜欢，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让她好奇的陌生人。

    这样的认识让时止已心里微微刺痛，时止已很清楚，也许自己不久就会死，可能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时瑾之了。

    “你……还记得我吗？”时止已颤抖着伸手抚向女孩的脸颊。

    不解地歪歪头，女孩认真地回答道：“不记得。”

    直白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时止已的心脏，女孩清澈悦耳的声音不再说着喜欢自己的话，这样的认识又似乎给时止已心上撒了一把盐，更是疼痛难忍。

    看着时止已隐忍的痛苦表情，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想到刚才张所长的话，女孩又像是安慰般道：“不过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以前的主人，对不对？”

    突逢巨变，尊敬的长辈面目全非，心爱之人又可以说是因自己而遗忘了自己，时止已听着女孩稚嫩的安慰却再也无法忍受了。

    狠狠揽过女孩，时止已埋在女孩白皙的脖颈处默然痛哭。

    她从来不爱哭，哭是示弱的表现，如果没人在乎你，哭出一条河来都不会有人管你，除非挡了别人路。

    现在，时止已却几乎哭湿了时瑾之的衣衫。

    女孩一脸茫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站在那里任时止已哭。

    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时止已还是停住了哭泣，用衣袖抹了把眼泪道：“是，是，我是你的主人，我是时止已，我们是爱人，我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会再抛弃你的。”所以你也不能抛弃我。

    女孩愣愣听着，思索了一下订正道：“不对，我的主人是司令，是夏政明。”

    捏紧女孩的肩膀，时止已不甘心地问道：“不，是我，你还记得吗？是我和妈妈一起制造的你，不是夏政明！”

    “不，是司令夏政明。”女孩声音平淡地反驳着，像是在诉说着事实一般。

    比想象中还要无法接受，时止已咬着牙抓住女孩的衣衫道：“这件衣服，是我跟你一起去商场买的。”

    又指着女孩脚下的鞋子道：“这个鞋子，是你硬要买和我同款的，还缠了我好久，我才买的。”

    “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我们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我才是你的主人！”

    “不，我的主人是司令夏政明。”女孩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和鞋子，却再次说道。

    无力感卷席了时止已的内心，她什么都忘记了，完全不记得，明明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的回忆，如今真的只有自己记得了。

    看着时止已不说话，女孩却发问了，“你说我们是爱人，是伴侣吗？那我是不是顶顶优秀？”

    时止已无力地闭上眼睛，回答吗？不回答吗？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不想说话。

    等下！

    “为什么这样说？为什么说你会是顶顶优秀？”这个应该不记得了吧？抱着莫名的希望，时止已几乎屏息地等待着回答。

    “啊？我也不知道，不是吗？”女孩茫然地反问。

    呵，我还在期待什么？时止已苦笑着凝视女孩，不过这样也好吧！我保护不了你，那么让你忘了我，也不错。

    只是，如果我能醒悟得更早些就好了，一定会更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注视着女孩精致茫然的面孔，时止已忍不住苦笑起来，以后就把我当成一个莫名其妙又喜欢占人便宜的……前主人吧！至于现在，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了。

    想着，时止已突然凑上前去，按住不知所措的女孩，在她唇角落下轻轻一吻。

    那么大概就要永别了，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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