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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星月没有搭话。王氏因为知道新夫人的背景,深怕她沉闷的性格得罪什么人,连忙陪笑道:“川嫂子安排的,姑子就很满意。”想想在庐陵周府,吃住都在破败院子,如今张府住处倒是好上百倍;但又想想,姑子好歹也是张家嫡出的骨血,住在这么个小院子里,着实不知道张郎君何意,抑或是新夫人使绊?

    川嫂子看星月的第一印象是清冷高傲少言寡语,不知道她是来自乡下没什么见识,还是城府极深知情识趣。相比之下,她的乳母王氏倒是好亲近,因而对她十分热络:“满意就好。姑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告诉我。”之后又将服侍的婢女奴仆一一给她介绍。张府的规矩,嫡出姑子配管事婆子一名,一等婢女一人,二等婢女两人,三等婢女三人;奴仆不方便进内院,仅在阍室或马房当差,但随时听候差遣。从庐陵来的时候,周府给星月安排了两个婢女随行,因而川嫂子这里就只安排了四人,分别唤作双娇双娥双云双雪。

    单从长相,看不出人的秉性,也分不出谁是谁的眼睛,这些只能慢慢观察。因此,星月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就让王氏给她们定顺序。庐陵来的婢女,一个是夏氏身边的二等丫婢,春巧,十七岁上下,伶牙俐齿好不泼辣,在周府的时候没少欺负星月主仆,王氏十分嫌弃,故意给她定了个二等,改名双巧;另一个名唤小绿,和先头的小翠一同进的府,还不太懂事,身材也邹巴巴的,王氏给她定了三等,改名双雨。

    这样一来,就还剩下一等一人,二等一人,三等两人。双云双雪低低跪在地上,看起来十分老实,身材也很壮实,但长相一般,王氏就给她们安排了三等;双娇双娥乃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长得清秀可人,性子十分沉稳,大家都跪在地上,但不知怎的,就感觉她腰挺得格外直。川嫂子笑着对王氏道:“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秉性都很不错,关键是有一手梳妆的好手艺。”要知道,一等婢女就是负责姑子梳妆打扮的,不过这些都是王氏在做,但川嫂子这样讲,意味十分明显,王氏就顺着她道:“那可真好,就给她定一等吧!”

    双娇对着王氏和星月盈盈一拜,声音清脆甜美:“谢姑子,谢王媪!”

    双娥自不必说是二等婢女,她和姐姐双娇有张近乎一样的面孔,但是下巴圆些,眼神也不一样,像蒙着层水雾,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很笨拙很憨厚。二等婢女主要负责吃食和铺床,那个双巧看起来挺厉害,不知道她会选择什么,但无论哪样都是很轻松很体面的活计,双娥不由喜上眉梢。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王氏和星月的眼睛。

    川嫂子本身是府里二公子的管事婆子,因此安排妥帖后,又交待了双娇几句,就转身离去。

    星月坐在塌上,静静地看着房中的布置。和偏居江南世代经商的庐陵周府不一样,洛阳张府处处透着世家门阀的不可凌越的傲气,大到管事,小到婢女,好像天生就比一般人高贵;房中摆设亦有不同,周府受西域商人影响,加上南方气候潮湿,多用高足坐具,而张府的一切都奢华传统,席床屏风等,宽大而足低矮,房里一具彩绘漆插屏,长两尺一,宽一尺七,屏面髹红漆,中心绘一谷纹圆壁,周围绘几何形方连纹,边缘髹黑漆,绘菱形图案,磅礴大气色调醒目鲜艳。这些都是星月从未见过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星月此刻最想见的还是父亲,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脾气如何,会不会喜欢自己?

    王氏也在发愁。等待是最难熬的,她年轻的时候陪着婉娘等待,星月出生后又陪着她企盼,婉娘望穿秋水,她永远忘不了婉娘离去时眼神里的不甘和落寞,从那时起她就发誓一定要完成婉娘的遗愿。如今,她终于带着婉娘的女儿来了,进了她一辈子想进而未进的张府。可是张郎君不仅另娶了妻子,还生了一大堆孩子,他还记得婉娘吗,会对婉娘的孩子好吗?

    星月新入府,很多东西要收拾,王氏并双巧双雨对张府的规矩不熟悉,双娇就承担了大部分工作。房里的大摆件让双巧安排位置,双云双雪帮忙搬动;双娥负责寝卧布置和铺床;自己则和王氏细细整理星月从庐陵带来的书籍。王氏看双娇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心里暗暗佩服,笑吟吟赞道:“阿娇,多亏了你,不然让我安排,怕是不要睡觉哩。”

    双娇大方一笑:“怎会?王媪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服侍好姑子是我份内事。”

    “咦!你可比一般婢女厉害多了。”王氏叹道,然后半是真心半是试探地问:“你在张府很久了吧?”

    双娇擦了擦封面上的灰尘,回道:“挺久的,怎么了?”

    “那是家养奴才?”

    家养奴才?双娇想了想,略微迟钝道:“算,算是吧。”

    王氏还想向她多打听些张府的情况,看她突然面露难色,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不再追问。这个世道,卖儿卖女的事情比比皆是,王氏自己就是被父母从小卖进周府,吃了许多苦,还差点被管事婆子打死,直到遇见星月的母亲婉娘,是以她对婉娘十分忠心。她以为双娇与她同病相怜,安慰道:“别记恨父母,今生是父母来世未必能相见。我看你模样好,做事也爽利,我们姑子心善,到时候让她做主,替你选个好人家!”

    双娇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张玩世不恭的俊美脸庞,脸上飞起一片羞红,摇摇头道:“双娇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只要和妹妹能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王氏点点头,她的愿望又何尝不是姑子能平安喜乐?心里对双娇,又多了一丝好感。

    两人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话着家常,时间转瞬即逝。张府每到一个时辰,就有守更人到各个院子敲锣报时,以日中为界,白天一个时辰一次,晚上两个时辰一次。眼下正是申时,是府里夕食的时间,双娇和王氏打过招呼,就和双云去大厨房领饭盒了。

    王氏将最后一摞书册整理平整,归置到博古架上。看看天色尚早,决定继续清理从庐陵带来的书简。星月和婉娘一样,嗜书如命,特别是一些山野怪谈,看起来往往一个下午都不带眨眼。“真是要命的小祖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王氏带着笑自言自语道。这书简有些年头,应当是星月外祖年轻时收集的,腐朽霉质脱线都很正常,需要小心伺弄。王氏一点一点打开,再用猪鬃刷子和干抹布一点一点的清理上面的灰尘,没有人帮忙,捧着一边刷一边擦,很费劲,王氏一个不小心,整卷书简从手臂外侧翻了过去,奇怪的是,一簇金叶子从里面掉了出来,数了数,竟然有7张,是笔不小的钱财。

    谁把金叶子夹在书简里?揽月院好久没有人用,最近也只有星月住过。不疑有他,王氏将书简胡乱摊在装书简的木箱子盖上,就来寻星月。在庐陵的时候,每到发月钱那天,王氏都要早早到帐房排队,还要忍受周管家各式无理的刁难和揩油,才能领到可怜的几点碎银,她和星月常常挨饿,要靠精打细算和做绣品来补贴日常,因此突然得了这么笔巨款,她很慌张!

    彼时,星月刚刚练习完小字,何彦雍的《归田庐》,今日因用的张府的花白笔,字迹刚健,颇有几分“左眄澄江湘,右盻定羌胡”的意境。

    夕阳余晖下,星月眯缝着眼老神在在,王氏却如过街老鼠般小心翼翼。“姑子!”王氏双手捂着胸前喊了一声,带着点兴奋又带着点不可明说的纠结,这诡异模样大家可以想象,反正当时星月是不知她要做甚。王氏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将东西从前襟里掏出来,藕色绣白百合手绢裹成的一个包包,星月接过来,打开一看,赫然是金灿灿的一片,还带着点温度。

    “下午在书简里发现的”,王氏看着星月道:“也不知道是谁夹在里面的”。

    星月略微想了想,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得不说夏氏真是狡猾,怕张家人发现竟将金叶子裹在了旧书简里,而且竟然连王氏都没告诉。遂将与夏氏的约定与她说了。王氏一听有三千金,早已惊慌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星月抿着嘴笑道:“乳母不必惊慌,星月自有安排。”

    等王氏缓过神来,星月将手绢包包还给她,交待道:“这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这倒没有,奴婢一发现就来寻姑子了。倒是姑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奴婢说声,万一扔了可咋办。”

    “怎会”,星月打趣道:“乳母节俭惯了,昔日在周府厨房多要了一个冷馒头都会开心好久。”

    王氏拿她没办法,只好跟着笑了,想想手里有了足够的钱两,心里的彷徨好像轻了点。“哎呀,下午双娇和我一块整理的书籍,我得赶紧回去,被她发现了可就不妙了。”行如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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