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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三郎救了姑子的性命,又凡事为姑子考虑,王氏心里对他的芥蒂轻了些,原先的轻薄好像一笔带过,回头看看那个站在原地眼都不眨注视着马车离开的身影,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似乎不是不能和容颜绝美的姑子相配。

    马车里,张星月倚着个金丝大迎枕眉头微蹙,笼着点似在庐陵时的哀愁:“这帝都真是寸土寸金,原想着一百金能在此买个两进门的院子,却原来买块金贵点的石头都要掂量掂量。”

    王氏看了一眼搁置在角落里的一包纸墨笔砚,宽慰道:“姑子也当放宽点心,洛阳不比庐陵,姑子的身份也不再是寄人篱下,入乡随俗罢,待明年及笄,再央求郎君相个殷实人家,再不必看他人眼色。”

    星月却道:“我想的不是这些。想想如今在府里的处境,眼看不筹谋是不行了,在庐陵的时候想着父亲竟愿意用两株红珊瑚换我,现在看来,洛阳纸醉金迷,两株红珊瑚未必是看重我。”

    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我对以后的安排大致是这样,府里的势力,父亲对珠姨娘宠没了边,若是没人照应,张至洁少不了给我穿小鞋,夫人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好在精文对我还算亲厚,我暂且靠着夫人的萌庇。咱们院子里的人,各自的底细我还不清楚,今日的事你回去先不要声张,看看都能传到谁的耳朵里去,如果有合适机会,还是要找个忠心耿耿的才好。”

    王氏点头赞同。星月继续安排:“至于双巧,她是外祖母的眼睛,我就算心里恨毒了她也暂时不能动她,你暗中跟着她,看看她都跟谁在接触,抑或是去了哪里,我可不相信一个丫婢能在这么短时间将一百金都花光。”

    王氏应道:“姑子放心吧。对了,您上次吩咐的事,我前后放了四只鸽子出去,都没有回信,要不要继续?”

    是啊,这也是自己心里头的一件悬事,离开的几月,庐陵周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至清偷跑出府的事,还没过夕食便传到了崔氏耳里,意料之中的事,温媪是谁啊?崔氏的乳母,张夫人的心腹,这些年她在特别授意下,没少干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姑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主张,就是没曾想,这么个性情,才十三四岁就收压不住了。

    她给崔氏出主意:“姑子不能再这样关下去了,老话说长出篱笆的芭蕉叶,再压着就该破墙了。”

    “她敢!”崔氏拍着桌子道,“我忍辱负重将她教养大,她还想反了天!”

    温媪一边给崔氏抚背顺气,一边道:“姑子大了,不能一味拘着,否则真有可能适得其反。”

    崔氏不解:“我没想拘着她一辈子啊,左不过过了明年夏天就及笄了,到时相看个比张府低一点的人家,嫁出府不就自由了。她弟弟是个有出息的,就算将来真有什么,也不怕太大变故。”

    “是,夫人为姑子想得周全,可老奴就是心里面不太踏实,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至清慈孝,我看都是底下人挑唆的,阿姆,你待会把至清身边几个丫婢都发卖了,再从我院里挑几个伶俐的填上!”

    正说着话,宝蓝端着盅雪梨扇贝进来,拿玻璃碗盛了递给夫人,崔氏抿了口甜汤,上火的喉头总算有些舒缓。“郎君呢,今晚在哪过夜?”

    宝蓝道:“晚饭听说是在珠姨娘房里用的,安置的事倒是没说。”

    “那不用再问管家了。”这个狐媚子下贱货,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郎君出了她的院子的,崔氏的喉头涌上一股浓浓的溃腥味,“你明天去将红姨娘几个叫来,再不能让绿珠嚣张得意下去了!”

    张管家在张七郎耳边一阵低语,只见他眉头皱了皱,便挥手让管家退下。珠姨娘看着郎君脸色,夹了一小块焖兔肉放在他面前的碗里,试探着问:“刚听见管家说星月二字,可是大姑子出了什么事么?”

    张七郎道:“管家禀说摔着了腿。”

    绿珠十分吃惊:“严重么?会不会留下伤疤···什么的,今早在夫人院里听她回禀,说想出府一趟,想不到竟摔了腿,依我看,世家姑子就该老老实实待在院里,多练习练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哎,至洁听了大姑子回禀也闹着要出门,说是哥哥要入国子学,要买礼物贺喜,我心里万分赞同,但到底没应允,就怕她像大姑子这样莽撞,传出去叫人说张府教子无方!”

    张七郎点点头:“珠儿聪慧,虑得周全,至洁也被你教的慈孝,若是崔氏有你一半领悟,我也不至于操心如斯!”

    珠姨娘乖巧道:“郎君就是珠儿的天,我只盼着郎君事事顺心!”

    双娇伺候着星月洗浴换药后,刚刚躺上床,就听见院子里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响起,精文的声音渐行渐近,隔着屏风透着责怪,但更多的是焦急担忧:“长姐伤势如何?怎么这么不小心!”

    星月实在有些为难,强撑着坐起来,披了件长衫才叫双娇把人接进来,笑着道:“大夫说没有大碍!倒是弟弟,更深露重的,怎么跑来了?”

    精文道:“今日上学未看见姐姐,就有些担心,后来听双娥说您摔着了腿,无论如何要来看看。您伤势怎么样?怎么会摔伤?”

    双娇拿食指重重戳了下双娥的额头,怪她多嘴,怪她嚼舌。接着二公子的话回禀:“二公子不知,姑子虑着您要入国子学,一大早就吩咐备车,要给您买笔墨纸砚,哪知驾车的车夫是新来的,竟驾着马车去了四方街,马受惊,害的姑子摔着了腿。”

    精文听了大声喝骂:“哪个没长眼的奴才!”又喊了川嫂子进来吩咐,“我竟不知底下人做事如此怠慢,让管家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即刻回禀我。”

    众所周知,二公子是张府未来的家主,因此他说的话份量极重,他对大姑子如此看重,原先还有些侥幸轻慢心理的奴婢都有了谱。星月也是第一次看精文教训下人,原来眼前少年早已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模样。

    川嫂子领命出去,刚绕过屏风就跪下来请福,精文站起来时,父亲已经背着手走到跟前,一旁跟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珠姨娘。

    双娇搬了个铺软垫的圆凳放在星月床前,张七郎撩袍坐下,珠姨娘站在一侧。

    星月诚惶诚恐,强撑着要起身行礼,张七郎道:“行了,既是摔伤了腿,行礼便免了吧。”

    “女儿惶恐!”说完还是撑起来低低行了个礼:“星月拜见父亲,见过姨娘!”

    一旁珠姨娘笑吟吟道:“好啦好啦,好生躺着吧,可千万别留下什么伤来,大姑子可能不知道,洛阳世家最是注重姑娘家的仪容,若是留下什么疤痕,可是要影响一生哩!”

    这话说的笑里藏刀,星月索性不理,让珠姨娘一拳打在棉花上,可是精文咬着后槽牙听不下去了,接过话道:“大姐姐只是扭伤,大夫看过都说静养几天就能痊愈,怎么到了姨娘嘴里就变了味,知道的人以为是个玩笑,不知道的人怕要觉得是珠姨娘辱咒嫡女了。”精文故意将“嫡”字咬得极重,有心要刺珠姨娘的痛处。

    珠姨娘一个假笑僵在脸上,却也无力反驳,尴尬道:“看您说的,我怎么会辱咒大姑子呢,只是姨娘我也从这年纪过来过,像大姑子这个年纪,又是从庐陵来的,最是喜欢出外游乐。”转过身来又语重心长的说星月:“姨娘也是过来人,说句姑子不爱听的,世家姑子还是稳妥点好。”

    张精文差点要将珠姨娘的老底揭了,却叫星月一把拉住,浅笑道:“星月多谢姨娘赐教。”

    张七郎此时也有些不耐,定定看着星月苍白的小脸,“我来问你,你是怎么摔伤的?”

    “禀父亲,女儿不敢说谎,今日确是星月鲁莽了些,星月初来咋到,对洛阳不甚熟悉,偏信了马夫的话,驾去了四方街。不知怎的,马儿受了惊吓,慌乱间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嗯~,”张七郎似乎对星月的解释并不满意,“既是不熟悉,何故要急着去街上游乐,还去到四方街这样污秽的地方,毫无世家贵女的闺范!”

    星月满脸涨得通红,一双星眸低垂,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酝酿了好一会,才低声道:“父亲教训的是。”

    看见这副乖顺模样,张七郎这才松口:“既是知道错了,就行了,等伤好了抄写十遍《孝经》,好好磨磨你这乡下来的小家子性子!”

    这事原本就此翻篇,怎料张精文眼见嫡姐如此忍气吞声,不由愤愤不平:“禀父亲,您误会大姐姐了,此事说来都怪精文,那日在学堂上与姐姐玩笑,要姐姐给置办入国子学的贺礼,现在想来姐姐根本不熟悉洛阳城,却还是坚持给精文置办笔墨纸砚,如今姐姐摔伤,又被父亲责备,精文实在惭愧!”

    此话一出,峰回路转,原本的无知莽撞立刻变成兄友弟恭了。“有此事?”

    这时双娇将下午星月带回来的包裹递上,张七郎打开一看,略有些吃惊道:“孩子,你对精文真是用心良苦,父亲错怪你了。”

    珠姨娘赶忙伸头过来相看,不得了,吴兴善琏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纸,婺源龙尾砚,可谓个个精品。“姑子真是大手笔,就这一套文房,少说也得一百金吧。”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又将事情推向另一道深渊。

    星月岂能坐以待毙,望着父亲稍稍起疑的脸,孺慕道:“这可真是父亲误会女儿了,从庐陵来的时候,外祖母疼惜星月,特给了两百金做体己,不然就是借给女儿天大的胆,也断不敢如此浪费府里的钱两。”

    张七郎大概觉得今日确实有些过了,特别是星月委屈时的模样,隐约有婉娘的音容,起身摸了摸她的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星月向来慈孝,父亲相信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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