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大姐看着是个爽朗的, 可让晋殊这么一下子，竟然给吓出病来。。

    本来想跑, 可一想小弟的脾气, 实在是不敢, 那家伙可是个敢翻天的, 真让他撵到婆家去，她这脸……也就没什么脸了。

    可就是因为太过熟悉小弟, 知道小幺儿真是气狠了, 心里害怕的要命, 存着事儿当天夜里就发了高烧，晋老太太半夜睡不着觉, 想着趁着没人好好教教闺女，去了她屋子才偶然发现的。

    接下来又是一通人仰马翻，什么话也都没空提了。可不提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更不意味着这事儿过去了。

    至少晋殊这里是过不去。

    晋殊坐在客厅沙发上，身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儿, 晋大哥从屋里出来, 一抬头看见客厅里的背影映衬在烟雾缭绕里越发的黯淡，不由暗暗叹息, 随手把门关上, 走到晋殊身边儿坐下, 拍拍他肩膀，半天才慢吞吞的憋出一句，

    “总不能干坐这儿, 咱们去道个歉，表明咱家的态度，绝对没有慢待的意思，你……你姐就是一时糊涂，她——”她也不是故意的。

    “嗤……”

    不等晋大哥说完，晋殊嗤笑一声，抬手打断，眯着眼摁灭烟头，干刺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么？”

    道歉？难道他不知道么？

    可这是道歉的事儿？

    罪魁祸首躺床上哎哟哎哟的装死呢！没到早上烧就退了，床上歇了一天还不敢睁眼，但凡说让她起身什么的，立马就喊着难受，说想睡觉，这样子他再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

    “惹了事儿转头把脑袋缩起来，示弱撒娇让别人包容，我姐的路数不是一向如此么？”

    晋家大小姐，头颅金贵的很，半点不能低啊！

    晋殊嘲讽的笑笑，他真是心凉啊！

    可真是他亲姐！

    “我记得上回姐夫单位要调动，她跑的脸都白了，下的那个劲儿，不管不顾的……到我这儿，她弟弟，人生大事儿的婚事儿，她搅和了连承担的胆子都没有，面对的勇气都生不出么？呵……晋家大小姐的面子自然比我的婚姻幸福要重要，我总算是知道了。”

    如果说要给灵晨一个交代，晋大姐总是要露一面的，不然看在别人眼里，不是敷衍又是什么？

    还没嫁到你家呢，你们家里就这么办事儿的，那我闺女不是入火坑了？

    但凡有点心气儿，真心为闺女好的，谁能放心闺女孙女嫁到这样的人家！

    起码的诚意都没有！

    晋大哥也觉得自家妹子干的这事儿不地道，对着晋殊冷涩的脸庞，动了动嘴唇，实在说不出什么，只能抽出根烟陪着一块儿抽。

    昧良心的话说着没意思，他也就不必浪费口舌了。

    晋殊却满腹的心酸无处可发，对着一母同胞的兄弟，索性撩了个痛快，

    “大哥，我是真没想到，她看不起灵晨，真是没有想到，你别说你看不明白，换上大院里的姑娘，她会不会大喜的日子提起另一个女人给添堵，还不是觉得灵晨没什么家世，觉得晋家低娶，她这个大姑姐就可以痛痛快快的给人脸色看，不用顾忌什么，反正是要巴着晋家的……”

    “……我心里明白，就是明白才难受，她是觉得这门亲事板上钉钉，就是灵晨受了什么委屈，也得憋着，她觉得人家肯定巴不得赶紧嫁进来，就是被人踩着也得赔笑脸，不然她这大姑姐就得收拾……”

    “晋姐大小姐多金贵的性子，往日里看在咱们家份上，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谁人见了不笑脸相迎，捧着哄着，惯的她连里外是非都分不清了，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的媳妇儿必须得叫她压一头，不然她就心里不痛快，凭什么——凭什么呀？人家也是老爹娇养着，养父娇惯着，亲爸凑不上去还一边儿巴巴的想着哄闺女开心，更不用说顾家那小子，谁都知道顾家将来就是他的，他的亲妹妹身份难道低么？她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更不用说灵晨她奶奶，最宠着孙女的人就是她了，丰家什么底细，这些年谁真能让丰家人吃一点儿亏？她的脑子呢？看着摆设不成，但凡心里有一点儿成算的，怎么就能干的出来……”

    “……这些都不重要，我找媳妇儿是我喜欢的，我心甘情愿和她白头到老一辈子陪着我的人，跟其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咱们家的男人还得靠着女人往上走……我真是……她怎么变成这样？咱们家里从来女孩儿金贵，什么都先紧着她，我虽然是最小的，可从小咱爸妈就交代，要好好保护姐姐，我都记着……大哥，我都记着呢，记得牢牢的，这么多年我敢拍胸脯保证我对她我问心无愧，可如今……如今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她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路都让家里人给铺平了，只要她乐意迈出步子走就成，这样还不成么？……心那么大做什么？到底什么时候她的野心竟然……”

    “赵家，赵家跟她真有那么好……你知道么，大哥！她男人又要升职了，上头卡着他最关键的一环的人就是赵家的，她这么一心讨好赵家，你们不会以为真是什么见鬼的姐妹情深吧？”

    晋大哥脸色铁青，手背青筋直蹦，半晌没言语。

    晋二哥立在门边儿，甩开死命掐着他的晋老太太，不顾老太太难看的脸色，冲到沙发边儿，板着晋殊肩膀，面色严肃，盯着他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你姐她，她真是为了……”

    “不然呢！”发泄一通，晋殊觉得总算能舒口气了，

    “到底是嫁了出去，女生外向，知道向着自己人。”

    这个自己人是的是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转头看见老太太脸色，晋殊忙站起身，晋大哥快步走过去，两人扶住老太太，身子都抖了，显然气到了极点。

    猛地拉着晋殊的手，晋老太太嘴唇都有些发抖，

    “小幺儿，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气着老太太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晋殊对晋大姐生出的隔阂半点儿不妨碍到老太太，他分的清清楚楚，干脆不接这话茬儿，顾左右而言他，

    “您这脸色可不好，赶紧歇着，有我们呢！我——姐她没事儿了，您别熬着了，赶紧歇会儿去。”

    这两天老太太守着闺女，也是心疼的顾不得其他了。突然听到这事儿，脑袋一下子就蒙了，怎么都不敢相信。

    她闺女……她闺女可不是这样的人哪！

    “小幺儿，你别想给我打岔，刚才……刚才你说的，你姐她，她……”

    “她都是老大的人了，早是人家媳妇儿，孩子都俩了，您也别太操心了，她早就长大了，再过几年说不定也能娶媳妇了，您老是当她小姑娘家的怎么能行呢？”

    晋殊还是不接话，看老太太应是犟着不走，干脆朝晋大哥使了个眼色儿，一把抱起老太太，一边儿往卧室走，一边儿闲话一样的口吻，说出口的话好似全然不相干，可熟悉自家小儿子的晋老太太却是脸色颓败。

    紧紧闭上眼睛，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好似一下子多出几条皱纹，直到让儿子伺候着脱了鞋趟床上，晋老太太一抬手，拽着欲要转身的晋殊，再睁眼时候，眼睛里重又清明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

    “今天太晚了，明儿一早，咱们去亲家那儿，给灵晨个交待，你……姐她也会去的，你放心啊，小幺儿。”

    晋殊想说“您先好好歇歇，别想什么的，看着脸色可是不好。”，这时床边儿给老太太递水的晋老大朝他摇了摇头，晋殊出口的话拐了个弯儿，轻轻的开口道：

    “嗯，听您的，您歇着吧，我去看看我爸。”

    等关门声响起，老太太把水杯往床头柜上一放，一抹发红的眼角，撇头望着大儿子，难受的五脏六腑都乱了。

    “你说，这是怎么了？”

    好好的亲事儿，多喜庆的事儿，怎么出的事儿一件件的都叫人不高兴。

    老太太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心情稍稍平复，就关心起小儿子提及的事儿，脸色沉沉的问晋老大，道：

    “我到底是老了，有些事儿你们不说我连知道都难。家里……你妹子干的这事儿，她是怎么想的？”

    老太太心里清楚，小儿子什么性子，但凡说出口的话那就板上钉钉，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他是不会开口的，可这开了口，那就是——真正记到心里去了。

    可她就是想不通了，现在这孩子都是怎么想的？家里从来都没亏着她呀！

    “还能怎么想？不过就是眼睛往上盯着看，循着缝儿就想往上钻，人之常情罢了。”晋老大慢吞吞的开口，不紧不缓。

    亲妹子找人帮忙，宁愿信外头的人，也不跟他这当哥的透露一星半点的，这是防着谁呢？

    她自问没有对不住妹子妹夫的地方！

    “什么人之常情？这种鬼话糊弄谁呢？”老太太恨恨的一拍床铺，胸口起伏，她是真气呀！

    “不是才升不到两年，还是你爸亲自开口给他通的路，话说的明明白白，只要他好好的踏踏实实的干上五六年，往后前程不可限量，你爸和你们都看着呢，还能亏了他……怎么就是不听话？”

    “……你爸知道得多失望，你们这些年你爸都没张过嘴，由着你们自己折腾，就是对这女婿……心疼自己闺女，什么都为她们考虑了，平平坦坦的只要按部就班的来就成，怎么就是那么急……看看这办的什么事儿？”

    叫人心里多膈应！

    “好赖分不清，里外弄不明白……”

    她怎么就生了个笨闺女！

    晋大哥给老太太顺气儿，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权迷人眼而已。

    为了让家里唯一的姑娘下半辈子过得顺心，这女婿可是细心挑选的，家世不如晋家，好叫她们一家哄着晋大姐，只要他们哥几个不倒，晋大姐就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还不受什么气。

    多好的日子，什么都为她想到了，没成想，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经了那几年，心都野了——看来是走的太顺了。

    也怪他们家，晋大姐一哭，家里老的小的都心疼，这一心疼就忍不住伸手，叫人推着走惯了，都忘了自己能耐到底有多大，承不承担的起肩膀上那一片天……

    呼了口气，晋大哥语气悠悠，

    “您也不用生气，”跟这种人有什么气好生的呢！

    “她们既然看不上咱们家给铺的路，咱们也别多管闲事了，这多大的本事坐多大的位置，由着她们自个儿闯一闯，她才能知道谁是真心对她好，谁是耍着她当傻子玩儿。”

    说白了，吃亏吃多了，就能长进了。

    晋老太太满心的愤怒，猛的听到最后，心中一动，表情不善的哼道：

    “姓赵的这是存心不想叫咱们家好过，她们家就是欺负你妹子傻，想给咱们添堵……不成，这事儿没完，这回不能饶了姓赵的。”

    好好的亲事儿，都给搅和的一塌糊涂。闺女固然有错，可撺掇她闺女的人可是罪魁祸首，最该死的就是幕后使阴招的人了。

    晋大哥一晒，看着老太太找到出气口儿，脸色好了许多，嘴唇抿了抿，最终没戳穿了去。

    这话也就在家里说一说，出门是千万不敢说出口的，晋大姐都是成年了，就是有人撺掇什么，她只要自己不乐意，谁还能逼着她不成？老太太里外看的分明，分的清楚，他也不好说，万一再给人气病了，才是真正得不偿失。

    真到那一步，晋大姐哭一哭，亲爸亲妈还能跟她计较？

    可晋殊那儿就不一样了，这种事儿沾染上了，灵晨在晋家人眼中心里的观感可就不妙了，虽然她也算是受害者，可只要婚事继续，晋殊非得把人娶进门，她想融入这个家，先入为主的印象可就十分必要了。

    心里想着这话还是得跟晋殊提一声，老爷子那儿也提个醒，别真因为一句半句婚事砸了，他家小幺儿是个死心眼儿，这辈子可别真当了和尚才好。

    唉……思来想去都是事儿，真是不想操心都不行啊！

    摇着头，晋大哥看着老太太睡下，轻轻关上门去找家里爷们商量去了。

    晋家人上门拜访时候，丰元芝把灵晨关屋里去了，转眼斗志满满的准备跟晋家好好扛扛，哪怕胡子拉碴一看就知道过得特别不好的晋殊也不能叫她手下留情。

    具体的见面情形，灵晨并不知道，只是听张天民话里有意无意的透出点儿意思来，好像晋大姐的丈夫往后是别想再沾晋家的光了，晋家不会再为他付出什么了。

    灵晨颇有些意兴阑珊，看着丰元芝托人从国外买来的婚纱，兴趣缺缺。这跟她想象的结婚好像不一样，怎么也提不起劲儿来。

    连晋殊跟她见面，她也推辞了好几回，好像……好像嫁人也没那么好！

    晋殊好容易哄好了老爹，上楼来找灵晨，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哪怕漂亮的婚纱也没能让小姑娘展颜，晋家送来的金项链和金戒指被搁置在桌角，瞧着位置就不讨人喜欢。

    嘴角的笑容一滞，晋殊若无其事的半掩上门，走到床边儿，顺手提了把椅子，就在灵晨斜对面坐下，笑着开口，说的都是哄人的话，道：

    “再过十天就是婚礼了，你有什么意见或是想法，咱们都按照你的想法来。”

    只要你别一脸想要后悔的模样儿，怎么都可以。

    她的想法？

    灵晨眨眨眼，外头仔细想了想，她现在的想法就是——没有想法，问她有什么意见？反应过来慢三拍的回道：

    “哦，没有啊！”

    很是敷衍的模样儿，说话时候头都没抬，好似连看晋殊的兴致都没有。

    往常他这张脸可是让小姑娘很喜欢呢！摸了下出来时候特意刮掉的胡子，好好的拾掇了下，生怕被嫌弃，没想到到底还是被嫌弃了。

    无奈的勾了勾唇，晋殊笑眼望着灵晨，很有耐心的细细说着，

    “别急，慢慢想，就是结婚之后，你想把家里布置成什么样儿？是要什么样的沙发，什么样的桌椅，颜色样式，你喜欢什么咱们就弄成什么样儿，好不好？”

    “嗯？”灵晨总算抬头，却是不解的问他，道：

    “弄什么呀？不用了吧，用不着啊！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去京里，到时候……哦，对了，到时候是不是必须要住你家啊，那——那也不需要弄什么吧，不都是现成的都有。”

    舌头转了个弯儿，到底没说自己不去住的话，心里却觉得晋殊这话真是挺没意思的，家里长辈都看着呢，她说换什么就换什么，生怕找不着她毛病，看她顺眼点儿啊！

    她这什么都没干，只是不让人欺负，都招惹出了一大串儿的破事儿啊！

    现在还拿这话哄她，真是没意思透了。

    晋殊静静的听着，眼瞧着灵晨又低下头去，眼睛盯着婚纱，似看非看的模样儿，嘴边儿的笑一点一点僵硬，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之前他给灵晨描绘出的两个人组成家庭之后美好幸福的未来，还来不及巩固，就被他的家人无情的戳破了。

    灵晨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全身心的相信他，不——准确的说是他的家庭，可以全部无保留的对她释放善意，她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了。

    之后不管再提及什么话题，灵晨的神色总是漫不经心，到最后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来，虽然十分浅淡，还是让紧紧盯着她的晋殊看的清楚。

    回到家里，晋殊捂着脸，半晌动弹不得。

    晋二哥这几日不知道外头忙什么，早出晚归的，刚睡醒从屋里出来，顶着个鸡窝头，哈欠打到一半，僵在那里，顿了下，戳戳晋殊，还是没反应，想了想，去把晋大哥拽出来，指着晋殊给他看，

    “小幺儿不对劲啊，这都快结婚了，他盼了多久的事儿啊，怎么现在瞧着连个笑脸都没有，这可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除了到女人跟前碰壁，还有什么能让他的小弟露出一副挫败的模样儿来，看来之前的事儿到底不能水过了无痕啊！

    “让他静静也好，你别去招惹他，好好看着婚礼的事儿，别再出什么岔子。”

    “什么话？”晋二哥老大不乐意，他可是靠谱的很呢，

    “我都看好了，到时候小幺儿只管傻乐乐的当新郎官就成。”

    晋大哥：……那也得有新娘才成！

    进屋之前，扭头瞥了晋殊一眼，晋大哥暗暗叹了口气，真希望柴家灵晨看在小幺儿一片真心的份上，别再出什么不好的岔子才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不定，有时间都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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