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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绽, 一夜风雨洗刷, 空气分外清新。舍店主人,早早拿起工具, 在外头扫落叶, 竹帚刮过石阶, 沙沙作响。

    李果一夜好眠,到此结束, 他睁开眼睛, 先是觉察天亮,继而, 才发现自己趴在别人身上, 那人身体很温暖, 而自己大概因为太舒服,手还揽着对方的腰。

    将头抬起,入目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剑眉高鼻, 双唇微抿, 有几缕凌乱的发丝, 落在他赤裸的脖颈。

    李果顿时如遭电击,慌乱得不行,他发现自己趴在赵启谟身上,而他只穿贴身的衣裤,赵启谟也只是穿件白色的衫子。

    几乎在震惊的同时,昨晚的记忆也如洪流般涌来, 李果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此时哪还顾得去疑惑,他怎么逃出王鲸的船?怎会和赵启谟在一起?脑子不停重复昨夜他抱着赵启谟一顿啃的情景,而启谟还还亲了他。

    虽然赵启谟只穿着衫子,但他衣服上仍有淡淡的龙涎香味,李果嗅着属于启谟的气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端详赵启谟的五官,李果一时心跳失律,头晕炫目。抬手摸额头,碰触到缝合的伤口,疼痛感袭来,这才让李果冷静许多。他小心翼翼、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赵启谟身上爬下,刚把脚挪开,身体支起,赵启谟的眼睑颤动,已觉察,果然随即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李果目光闪躲,赵启谟眸子黑亮,坦荡直视。他支起身体,坐在榻上,觉察自己的领口松开,不慌不乱地整理领口,系牢衣带。

    “四肢可还好?能运转自如吗?”

    赵启谟声音平缓无起伏,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李果趴他胸口睡了一晚,及昨晚他们拥吻的事。

    “都都能动。”

    李果除去遍体鳞伤,每块骨头都疼外,手脚并没被打残。

    “可有哪里疼?”

    赵启谟躺靠在床上,他头微微偏侧,抓拢散落在脖颈的发丝,李果盯着他英气的下巴,线条优美的唇,吞咽口津说:“不不疼。”

    “快躺回去。”

    赵启谟回过头,只见李果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把脸埋在双膝。他赤脚薄衣,毫无自觉,心中不安。

    “好。”

    李果胡乱拉被子,把自己盖住,连同脸也蒙上。他脸又红又烫,像似发着高烧。

    “启谟,我怎么在这里,可是你救了我?”

    李果蒙在被中询问,在此情此景下,他一见赵启谟,就不由自主地羞赧。

    “和你一起的伙计说是你仇家劫人,又得知王家船停泊在港内,便猜测是王鲸所为。”

    赵启下床,衣物窸窣,李果拉开被子,偷看赵启谟的背影。他隐隐记得,曾伏在赵启谟背部,亲昵搂着他的脖子。躺在床上仰视,赵启谟的背影高大,身材挺拔,李果见他安然套上褙子,系结好带子,又在褙子外,套一件宽大的紫袍。看他振衣袖,扯衣领。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李果胸口一热,仿佛他们昨晚亲密无间,做了不可描述之事,清早,启谟下床穿衣。

    “那,那你怎么把我救下?”

    李果回想先前遭受的折磨,仍心有余悸。

    “我去找王鲸,让他将你放了。”

    赵启谟低头扣结革带,他的左手有伤,动作多有不便,显得笨拙。

    “死鲸……王鲸,他有刁难你吗?”

    李果觉得不会那么简单,王鲸想折磨他,让他屈服,任由王鲸做那种事,根本不会轻易放人。此时回想王鲸的意图,真是令人作呕,李果打死也不从。

    在港口长大,李果知道航海途中,因为缺乏女性,有些人便有那种嗜好,他听闻过。

    想着怎能做那等伤风败俗的事,却又去看赵启谟,看他英拔的身姿,厚实的背,革带系绑的腰身,心口又是一热,李果觉得自己定是失血严重,才这般神志不清,胡思乱想。

    “起先不肯,后来听闻巡检司的船追来,才肯放你下船。”

    赵启谟平缓讲述,他隐去自己左手的伤,他并不想让李果知道。

    “启谟,我做梦都想着你能来救我,还好有你,否则我早晚被人打死。”

    李果说至此,回想起那些棍打脚踢、辱骂耳光,饶是他这样糙实的人,身子也忍不住抖颤。

    “往后,做事三思,不可图一时之快。此次是万分侥幸,得以当夜救出,若是耽误一至二天……”

    赵启谟穿戴整齐,回过身来,在他看来,李果此番遭遇,王鲸自然是理亏,行为暴虐,令人发指。然而李果不知深浅,便去报复,也有些鲁莽。

    “启谟,我知错了。”

    李果听得脸上惨白,若是耽误一至二天,还不知道王鲸要怎么折辱他,那必然是生不如死。

    “错不在你。”

    赵启谟并不觉得李果错了,他受到欺凌,难道去责怪被欺凌者竟敢反抗?

    李果听着,眼角湿润,他忍住没让泪水滑落。猴潘和王九都说他活该,因为他下贱不驯,在虐待谩骂中,李果几乎以为真是如此,然而赵启谟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你昏睡多时,想必腹中饥饿,我这就去食店买些吃食,果贼儿,可有想吃的东西?”

    赵启谟坐在床边,居高临下看李果,他的神情特别温柔,以致李果看得失神,痴痴说:“都好。”启谟买的都好吃。

    赵启谟走出房间,离开店舍,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消匿不见,甚至显得冷峻。

    昨夜李果亲吻他之事,赵启谟自然记得,他不确定李果于迷糊之际,是否还有记忆。

    也许有,也许没有。

    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思,那便是绝无可能。

    李果在病中,着实不忍在此时对他冷漠,何况,此生,恐怕也唯有这些时日,能与他相伴。

    此时的李果,挪动身体,趴在原先的赵启谟卧处,那地儿似乎还有他的余温。李果仍在想昨夜的事,他后来有些记不清,只记得启谟也吻他,可是记得不真切,恐怕是自己幻觉。他对启谟这番心思,可千万不能让启谟知道。他得小心翼翼掖着,藏在内心深处。

    清早,李果正小口吃着米粥——赵启谟喂他,李果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胡瑾突然闯进来,有气无力说:“王家那死胖子跑了!”

    昨夜台风,想着王家船出不了航,胡瑾那帮手下纷纷回去睡觉,没人守船。到凌晨时,胡瑾出去查看,那会台风还未消停,赶到海边一瞧,哪还有王家船的踪影。

    居然不顾危险,迎着狂风暴雨出海。

    王家那是巨船,专门跑海,不容易掀翻,胡瑾的巡检船很小,跑得快,可惊波骇浪中,有进就无出。

    胡瑾不甘心,追了一段路,想着再追就出岭南界,超出管辖范围,这才折回。

    “如何跑了?”

    赵启谟放下汤匙,冷静询问。

    “他昨夜顶着台风出航,这是在夸赞我胡瑾猛于台风吗。”

    胡瑾颓然坐下,说着自嘲的话。

    “启谟,我自己来。”

    李果从赵启谟手里拿走汤匙,他捧着碗,慢慢勺粥吃。

    似乎李果也很平静,胡瑾看着他,心里有愧意。

    “唉,我这番出航,真是虎头蛇尾,一事无成。”

    胡瑾仍在责怪自己。

    “胡官人,不怪你,王鲸强横惯了,即使押去司理院,也奈何不了他。”

    李果心里清楚,他是被白打了。

    “李果,有件事你倒是可以放心,他下遭再不敢到广州来。”

    胡瑾说到这里,才露出笑容。

    “嗯。”

    李果点头,他早知胡郎仗义。

    午时,赵启谟、李果跟随巡检船返回广州。海风大,深秋天又冷,李果只穿身单薄的衣裤——他的褙子沾染血迹,脏污不堪,不能穿。赵启谟见状,脱下自己的紫袍给李果。赵启谟说:“你披上,我衣服穿得多。”李果接过,套上紫袍,将自己缠住。他和赵启谟坐得开,然而一路他都在偷瞧赵启谟,还以为没被发觉。

    赵启谟想,昨夜的事,李果显然记得,赵启谟心里也有些慌乱。

    船逐渐挨近广州,一夜未归,擅自出海,单是这两样,赵启谟回去便得挨兄长责备。

    “赵舍人,昨夜见你出航,着急下,派人告知赵签判,你回去若是挨训,可不要怪我。”

    胡瑾这是无奈之举,当时那种情况下,若是赵启谟有个不测,追究起来,胡瑾知情不报,还不拿他问罪。

    “不会。”

    赵启谟摇头,他早知道回去会受训责,出海前就已知道。

    “可得好好跟你兄长说说,让他不要过于责怪你。你这是义举,为救友人,不顾自身安危。”

    胡瑾是个武官,他的观念里冒性命危险去救人,便是义举,是英雄豪气。然而他并不知道世家门第不这么想。

    赵启谟看眼卧躺在船舱中的李果,想他是睡着了,听不到,这也好。

    “我自会和兄长分说。”

    赵启谟这不过是敷衍之话。他和李果,说好听点是忘形之交,不顾忌身份地位,而去结交;说难听点,是自甘堕落,与下人为群,荒诞不经,逆情悖理。

    船到广州,赵启谟要抱李果,胡瑾拦阻,用手指戳着左臂,示意赵启谟有伤。于是李果由胡瑾背负,胡瑾将李果送到四合院,并派人去珠铺通知人。此时,赵启谟已自顾往城东走去,他穿着香色褙子,失了紫袍,左手臂上掩着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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