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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 李家在院中燃放烟花, 一家人盛装坐在一起观看,再美好不过。

    和和美美过完新年, 李果收拾行囊, 携带上阿小, 起身前往岭南。

    李爹牵着果妹到港口送别,李爹一再叮嘱, 让李果常写信回家, 不管是报喜还是报忧。果娘这几天喜酸厌油腻,乏力倦怠, 疑似有身孕, 没让她出来吹海风。

    抵达岭南, 到驿街的招怀楼入住,稍作歇息。隔日前往朝天街,李果坐在沧海珠珠铺对面的分茶店喝茶。送来佐茶小点的小二正是张合,他认出李果来, 惊诧说:“李工, 你这是在哪里发财了?”李果问他李掌柜和阿棋还在珠铺吗?合三说都已回乡去了, 现在珠铺掌柜是赵首。李果听后,并不惊诧,他路过珠铺时,看到赵首坐在柜台前。

    李掌柜老家离此地有百里之远,李果前去探访,说动李掌柜和阿棋一并前往广州。李掌柜正闲得没事干, 见到李果发家致富,还邀请他去当掌柜,十分高兴。阿棋听说要去京城,也欣然同意。

    招募来李掌柜和阿棋,李果心满意足返回广州。他到城西拜访胡瑾。胡郎君闲赋在家,见到李果兴奋不已,一扫颓废。

    胡瑾去年和海寇搏斗,受了重伤,休养多时。

    李果问胡瑾,绿珠的去向,胡瑾说绿珠也还住在驿街,和莲花棚的艺人走得很近。

    去年,李果从妓馆赎出绿珠。这丫头恢复自由身后,说她想逍遥自在段时日,李果将她安置在驿街。

    夜里,李果前往瓦肆,到莲花棚找到绿珠。绿珠正在棚内弹阮唱曲,她装扮朴素,已看不出妓家那份轻佻。

    李果等候绿珠下台,和绿珠交谈,绿珠说:“果子,我前些日子回乡,本想认亲。不想兄嫂看我回来,竟打算卖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我在这人世,是没有亲人了,就当他们都死了。”

    陈述时,绿珠话语平缓。如此难过的事,她似乎已看淡。

    “不是还有我这个哥哥嘛。”

    李果指指自己。

    李果说走江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要嫁人,我帮你寻个好人家,若是还不想嫁人,不如跟我去京城,也好有个照顾。

    “我还不想去伺候他人一家子呢,嫁人多累。果哥,我随你去京城,我能卖艺。”

    绿珠在莲花棚里学了几支曲子,她声音婉转动听。听闻京城有许多瓦肆,绿珠想能养活自己,适合吃这行饭。

    然而李果哪肯让她沦落街头,自是兄妹相称,便将绿珠当成妹妹般照顾。

    在岭南停留数日,等待周政敏到来,

    一日午时,绿珠到食店买食物,正巧遇见一位男子在楼下问人,问馆舍里有没有位客人叫李南橘。

    “你可是京城来的周政敏?”

    绿珠上前询问,想着这人怎么独身一人前来,寒酸得连个仆人也没有。

    “我就是。”

    周政敏回头看到一位俏丽的绿衣小娘子,脸唰得就红了。

    “随我上楼。”

    绿珠瞥周政敏一眼,在前领路。

    周政敏光顾看着绿珠,登楼梯时,一脚踩空,险些跌倒。

    绿珠头也没回,轻哼:“呆头鹅。”

    周政敏无奈一笑。

    自此众人汇集,李果和周政敏及李掌柜等前往廉州,绿珠在广州等候。

    船出岭南,抵达岭外,停泊琼州,袁六子接待。

    袁郎一身行伍装束,英姿飒爽,已不见冬日在京城时的沮丧。琼州本是他家族的地盘,在琼州袁六子可谓如鱼得水。

    琼州两日,袁郎君山珍野味招待,还领众人去参观水兵训练,甚至还亲自训练周政敏游泳。

    袁六子说做为一个时常要乘船的珠商,不会游泳怎么行。把周政敏腰间拴条绳子,推入浅水滩,吓得周政敏嗷嗷直叫外,也学会了狗爬式。

    离开琼州,袁六子十分义气,派出海船,亲自将众人送至廉州。

    登陆廉州,李果等人前往珠肆购珠。沧海珠珠铺的珍珠,本就来自廉州,李掌柜在沧海珠当掌柜多年,鉴珠经验丰富不说,在廉州也有不少交好。

    凭借李掌柜的经验和人情,购珠很顺利。

    “李东家,我看这珠子购得也差不多,不可贪多。每年珠价不同,今年较往年还要贵些。”

    “那就不多买了,幸好有掌柜。我和政敏两人虽然在珠铺待过,也就懂得怎么卖珠,采购则是一窍不通。”

    李掌柜拱拱手,说客气客气。

    这次采购的珍珠,没有一颗来自朱家滩,李掌柜不看好朱家滩的珍珠,说是品相低,难有好珠。

    独自前往朱家滩,李果没遇到泊哥,以为泊哥出海。

    隔几日又过去,仍是没找到泊哥的船,李果问停泊在海滩的蜑民。他会说点蜑人的语言,能和他们交流。

    “泊哥是去珠池採珠吗?好几日没见到他?”

    李果站在一艘蜑民的船前,询问在船头杀鱼的蜑人。

    那是位老汉,穿着一身脏污得见不到原色的破衣服,始终没停止手上的动作,对李果不搭不理。

    不只老汉不理睬李果,船上有三四个人,也没人回答李果话。

    以往李果在廉州,不只和泊哥相处得好,附近蜑人也认识李果,待李果还算友好,绝不是今日这样。

    李果觉察不对劲,心里着急,连问三遍,才有一位年轻的蜑人告诉他,说的却只有两字:“死了。”

    “怎么死了!”

    李果震惊地大叫。泊哥身体强健,水性极好,又怎么可能死了?这也才多久不见,李果离开廉州时,他还生龙活虎。

    “被官人抓去采珠,下去,没上来,死了。”

    年轻的蜑人话语冷漠,一句死了,仿佛是在说着再寻常不过的事。

    李果先是不可置信,既然是恼火,大声问:“是谁把他抓去采珠!”年轻蜑人摇了摇头,他们分不清陆地上官员的职务,甚至有时也分辨不清他陆上人的身份。

    李果颓然松手,对上船上一张张或默然或麻木的脸,他泪花涌出,抬手大力擦去。

    “他的妻子和女儿呢?在哪里?”

    李果红着眼询问。

    船上一位老妇人把手一指,指向前方一处大礁石,礁石旁停泊着三艘破破烂烂的船。

    李果搭船过去,他不知道泊哥妻子叫什么,只得挨船问。问到第三艘,见一位头发打结、赤膀的男子正在船上烧汤。男子身边还有四五个小孩子,围绕在他身旁,全都赤身裸体。

    李果问男子话,男子警惕地打量李果,很不友好。

    李果见问不出什么,又见船上这么多孩子,便将孩子打量,他发现最小的一个孩子,脖子上挂着一条贝壳做的项链,有几分眼熟。

    这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很瘦小,一头干黄的发,浑身脏污,是位女婴。

    李果抱起女婴,女婴拿起小手掌拍打李果的脸庞,就这个一个小动作,让李果恍然,这便就是泊哥的女儿!

    将女婴抱起,李果再次去问做饭的汉子:“这是泊哥的女儿,他妻子在哪?”

    汉子抬眼瞅着李果,见这少年眼角有泪,终于回了句:“嫁人了。”

    李果坐在船上,吹着腥味的海风,海风带走他眼眶的泪。他身边是一口乌黑的锅,一群孩子——最大看着也不过六七岁,捧着碗,咕咕喝汤。

    经过交谈,李果才知道这人是泊哥的兄长。

    在李果离开廉州不久,便有官差抓蜑人青壮去珠池采蚌,泊哥因为常在朱家滩活动,也被抓走。当时抓了十多个人,齐齐被赶下珠池,日日采珠。泊哥有次下潜后,人再没浮上来,只浮上来一缕血丝。

    采蚌身亡是常有的事,海底有而恶鱼不说,深海的环境也昏暗复杂,稍有不慎便要被困,水性再好,也要死在里边。

    泊哥死后,为了存活,妻子改嫁,泊哥女儿连同一条破船,被送回泊哥兄长这边。

    “这孩子能给我吗?我会照顾好她。”

    李果拿手帕帮女娃擦脸,女娃一手捧碗,一手拿汤匙,没吃进多少东西,反倒糊了一脸汤。

    她看着比先前还要瘦小,胸膛上的肋骨根根可见。

    船上这么多孩子,自然也没法照顾好,何况又极为贫困,养不饱他们,看这群孩子,个个瘦矮。

    “你拿两升米来换。”

    男子盘腿坐在甲板上,舀着汤说。

    “给孩子们吃顿粥,不要你钱。”

    “好,我一会过来。”

    李果放下女娃,匆匆离开。

    再次返回,李果载来两大麻袋大米,还有一些猪肉、鸡鸭、禽蛋。

    用这些东西,换走了泊哥的女儿。

    初春,天气还有些冷,李果脱下褙子将女婴缠裹。女婴因为饥饿而越发显得圆大的眼睛,散发灵动和光彩,她小小的身子缩在李果怀抱里,令人怜悯。

    李果抱着一个女婴,走回入住的馆舍,第一个便是撞见周政敏,把政敏吓得大叫,问他哪来的孩子。

    将泊哥的事情一说,周政敏也是无比唏嘘。

    “有名字吗?”

    泊哥拿手指逗女婴玩,女婴咯咯笑着。

    “就叫泊珠。”

    李果想这是泊哥极为疼爱的女儿,就像掌上明珠一般。

    “果子,她身上有虱子!”

    周政敏连忙把手指缩回,还不停抖着自己的衣服。

    “我让阿小去喊馆主妇,让馆主妇帮忙照顾几天。”

    李果说完又摇头,喃语:“太遭罪了。”

    他想起船上那群光屁股的孩子,心里不是滋味。穷有各种穷法,李果以为自己小时候过的那种日子已经是极苦难,却不想还有更苦难的。

    直到离开廉州前,李果都没找到泊哥的妻子。家破人亡,只在一夕。用命换来的小小珠子,给予这些蜑人不过是升酒斗粟。

    就在抱走泊珠的隔日,李果载着满船的米粮和铜钱,挨船找朱家滩的蜑人收珠。他以比其他收珠商人,高数倍的价格去收。

    周政敏跟在船上,有点心疼念叨:“我说果员外,你怎么收珠不看品质,有些珍珠,我看着一文不值。”

    李果只是冲周政敏笑笑,周政敏挠挠头说:“算啦算啦,就当做善事。”

    到第二年,周政敏和李果再次到廉州购珠,周政敏才意识到前年做下的善事,一年后有了大收获,便就不多说了。

    离开廉州,船经广州,载上绿珠。又往前行,途径刺桐,李果将泊珠寄养在家中,让果娘帮忙找个奶妈,好生照顾。

    再次启程,前往明州,而后,一大群人,一批货,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启谟:听说你们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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