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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我洪灵也有用上红漆马桶的一天。据奶奶说,她嫁给我爷爷那会儿,陪嫁之一就是一个红漆马桶。而眼前这个,又是谁人的陪嫁?

    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心里别扭得要命。这时屋外突然传出说话声:“赵叔,她人呢?”

    “哦,小灵在屋里方便,少爷待会儿再进去吧。”

    我想死!

    外面一时没了声音,大约过了十分钟才响起敲门声。

    我整理好情绪,喊了声“进来吧”,赵有才走进屋里,手里还拿着一个挺大的木头盒子。我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盒子,一时间连自己的负面情绪都忘了。

    “那是什么?”

    “这里面是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赵有才把手里的东西一放,“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我暗自感觉了一下,身体的确不太舒服,背上和肩上的伤口虽然不太严重,但是总是隐隐作痛,身上的淤伤也疼,小腿也是。

    “我没事,完全撑得住。要怎么净化扶莲发钿,你说吧。”我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净化?这个词用得倒是贴切。”赵有才微微一笑,“这个办法能不能行我也不知道,咱们试试看吧。你跟我来。”说着话,赵有才扶着我往外走,走到那片种着花木的“露地”,他带着我往里一拐,我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在一小片空地上,规则地立着六根木桩,排成梅花的样子。

    “这是干什么用的?”我好奇地看着六根木桩子。

    “那个你不用管,你先到那个圈子里去。”

    照着赵有才所指,我才看到在木桩子前面不知用什么画着个极不明显的圈子,圈子不大,直径一米左右。我一瘸一拐地往圈子里走,双脚刚站定,就感觉那圈子微微亮了一下,像是倏然而过的荧光。

    “怎么回事?”我惊疑地看向赵有才。

    赵有才的眼神炯炯:“没想到你的能力竟然不逊于你奶奶。”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只让我盘膝坐到圈子里,可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让我痛得冷汗直流。我强忍着痛,什么都没说,只是照赵有才的吩咐坐好,接着赵有才掏出扶莲发钿放到我手上,让我把发钿的尖端插入面前的泥土里。

    我按照他的要求一一照做,接着他竟然盘膝坐到我的对面。我不解,经过他的解释才明白,原来他是要教我一套动作,那动作繁冗复杂,我倾尽全力才勉强跟上他的速度。之后我的动作越来越熟练,竟几次赶在他前面,赵有才停下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

    “怎么样?我挺聪明吧。”我扬扬得意地抛给他一个眼神。

    “你的确有些天赋。既然动作你都会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赵有才说完,突然打开那个大盒子,从里面拿出大约十几颗形状不规则、泛着微光的珠子,他把那些珠子整齐地排列在我周围,不知为什么,我竟感到身上舒服了许多。

    “这是什么?”我大为惊奇。

    “这是佛骨舍利。”

    佛骨舍利,据说是得道高僧往生,烧掉肉身后得到的一种物质,非常珍贵,他怎么会有这个?我突然觉得赵有才这个人非常神秘。

    “好了,现在你静下心把我教你的动作做完,然后全身心都保持空灵的状态,一直坐着,不要动,直到我叫你起来为止。”

    赵有才的要求虽不难,但是我却静不下心,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全神贯注地开始做动作。说也奇怪,这套动作很繁复,但是我就像曾经练习过很多次一样,一点儿也不生疏。做到最后我真的一丝杂念都没了,心里一片空白,眼睛不由自主地合在一块。

    心静了,耳朵却不清净,总是隐隐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忽然间一个身影突兀地奔了出来,是一个穿着清装、留着辫子的男人,他伏在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人身上痛哭,那女人满身干涸的血渍,身上的衣服看着眼熟。

    “姐姐,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以命下咒,生生不休啊!姐姐,你这是何苦……”

    男人哭得凄厉,却被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了,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走了过来,一脸嫌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然后伸手把插在尸体颈部的发钗一把抽了出来,污血溅了男人满身。

    “看完了就赶紧走,本公公还赶着到太后娘娘那儿复命呢……一大早就看见死人,真是晦气。”说完那个死太监一摇两晃地走了,没看见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淬了毒的刀子。

    我惊喊出声,因为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赵有才!

    大喊之后我一下就醒了,却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端端正正放着一只红漆马桶,而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我怎么在这儿?昨晚上不是坐在一个圈子里吗?后来居然什么记忆都没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看看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就急忙下床,想要找赵有才问个明白。刚蹭到门口,却看到赵有才站在院子里,对着几棵开得正灿烂的花树出神。

    “赵有才,昨晚上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跑到床上去了,我不是……”我的话还没说完,赵有才突然转身,他的样子完全和我梦里的清装男人重叠,除去那些外在的东西,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一个人。

    我的话憋在嘴里,心里突然有些发冷。

    赵有才深深地看着我:“洪灵,昨晚的事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是早就注定好的,人力没法改。”

    赵有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心跳突然开始加速,耳朵里“嗡嗡”作响,我一瘸一拐地冲了出去,和迎面而来的赵叔撞在一起。

    “小灵,你这是去干什么?”

    “我要去医院,现在!马上!”

    “好好,你别急,我帮你叫一辆出租车……”

    “赵叔,你别叫了,我送她去。”

    我走到四合院大门口的时候,赵有才已经坐在一辆车里等我了,那车看不出是什么年代的,外表非常老旧,和眼前的四合院差不多。我一言不发地坐到赵有才旁边,车子在一番“吱嘎”作响后绝尘而去。

    我完全没想到这辆老旧的车子能跑那么快,到了医院,我反倒不敢进去了,万一……万一……

    赵有才帮我推开大门:“进去吧,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好不容易走到重症监护室,就听到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传来,那是刘阿姨的声音!

    我的脑袋一瞬间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刘阿姨走到我面前:“小灵,昨天晚上……美樱走了。她让我转告你,那时候她不是故意伤你,希望你能原谅她。还有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刘阿姨颤抖着把一个盒子塞到我手里,然后转身走了。看她蹒跚的身影,仿佛一夕之间老了数十年。

    我轻轻地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一支洁白的玉簪,顶端是两朵一开一合的木兰花,很是别致,那绮丽的风格和精致的雕工,像是清末的东西。

    我把盒子紧紧合在胸口,眼泪潸然而下。

    明月夜,落花时,重温故梦,不堪离别。

    合上双眼,我仿佛看见美樱穿着一身旗装,梳着旗头巧笑嫣然地向我走来,她的头上插着扶莲发钿,发钿上的宝石闪着耀眼的光,样子极美。

    “小灵,我们两清了哟。”她的声音好像欢快的小鸟。

    我睡眼蒙眬地朝她伸出手,她却向我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美樱,再见。

    小灵,来世再见。

    如果有缘,我们还做朋友。

    第二话 守魂镯

    人生犹如一阙悲歌,一个年轻美好的生命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她留在世上的痕迹会慢慢被时间抚平,可是留在人心里的痕迹呢?

    我不知道那些痕迹何时会消失,就如同我心中那许许多多的疑问一样,都找不到答案。

    我时常会想起我做过的梦,那些和扶莲发钿有关的梦,我曾无数次怀疑过它的真实性,怀疑它只是我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来的产物。虽然它们跟佟炎讲的故事惊人地吻合。

    我也曾无数次沿着故事的脉络推敲,猜测着每个人的身份,但他们始终晦暗不明。也许我、美樱、佟炎甚至赵有才都不是局外人,我们都有自己所代表的姓氏,是那个充满陷害、悲伤和诅咒的故事里某个人的后人。以此解释佟炎对我和美樱的痛恨,也说得过去。

    但是仍有许多疑问是我想不明白的,也许它们终将是我心里永远的谜,又或许某一天某个人会揭晓谜底。谁知道呢?

    距美樱去世已经有两个星期,这段时间内我一直蛰伏在家里,睡饱了吃,吃饱了睡,终于有一天我把自己摊在镜子前,发现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面目可憎,身形更是胖了两圈不止。

    我对着镜子苦笑,其实这段时间的痛苦让我想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人生太过短暂,一定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活着。也许不用活得太精彩,但一定要学会珍惜身边的人和你拥有的东西。

    我对着镜子绾起长发,插上木兰玉簪,露出脸部秀气的轮廓,我穿上长裙,套上平底鞋,缓缓走出家门。微风扑面而来,小镇上的树都绿了,花儿或是迎风摇曳着它们含苞待放的含蓄,或是尽情释放着一份转瞬即逝的艳丽,那么美,那么生机勃勃。

    我深吸一口气,绽放出半个月以来第一个笑容。

    五天以后我在沿江市找到一份工作,工作很普通,是在一家私营电器销售公司当会计。公司效益一般,所以我的工作并不十分忙碌,只在月底的时候才会加两三天班,其余时间基本上很闲散,因此我经常有时间和新同事扯扯闲,逛逛街。

    新同事大多是年轻人,所以沟通很容易,这里工作压力不大,彼此间没有太激烈的竞争,所谓的办公室政治,在这里并不适用。

    和我同一批进入公司的新同事里,有一个叫丁丝洁的女孩,她被分在销售科,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孩,非常讨人喜欢。因为我租的房子离她家很近,所以我们经常一起上下班,一来二去,竟然成了朋友。

    成为朋友之后,我们之间的了解日益加深。

    我得知她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前两年她父母就跟着她哥哥嫂子搬到外地居住去了,她不想去,所以就独自留在这里。父母只是偶尔打电话来问一下她的生活状况,偶尔还会催她尽早结婚,快点儿生孩子之类的。

    丁丝洁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但是平静的面孔下掩藏的却是一颗受伤的心。

    她说其实她早就交男朋友了,只是还想再自由两年,父母的催促她并不想理,反正也不是真心,她笑着说。

    幸而她有一个对她非常好的男朋友,这点我是见识过的。有一次夜里加班突然下大雨,我们都没有带伞,那个时间也很难打到车。于是我和她有点儿发愁,结果没过一会儿她的男朋友就来了,看样子是个很精神、很挺拔的小伙子。他手里抱着好几把伞,说是要给其余几个被困的同事用。我们几个都很承他的情,平日对丁丝洁更加照顾。

    因为我常常和丁丝洁在一起,和她男朋友也渐渐熟络起来。她的男朋友叫林谦,27岁,在市殡仪馆工作,虽然我并没有职业歧视,但是一想到他的职业,心里总像有根毛毛的刺。不过这一点丁丝洁却从不在乎,她说她喜欢的是他的人,工作是死的,人是活的,工作随时可以换,可是人却难再得。

    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好得让人嫉妒。

    我们公司每两个月有七天假期,我选择每周放一天假,这样我就有空闲每周都回到百草镇一趟,收拾收拾房子,顺便打听一下奶奶的消息。可是丁丝洁却攒了整整七天的假期,我问她想用这个时间干什么,她很甜蜜地笑了,她说要用这个时间提前体验蜜月旅行。地点她选了很久,最后一站定在林谦的老家,她想去看看林谦出生的地方。那里有林谦的根,她这么说。

    后来我时常想,和她的相识虽然只是偶然,但也像冥冥中早已注定好的。因为我见证了发生在她身上的太多匪夷所思的经历,也因此被卷入这些事件当中,甚至因此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七天时间其实过得很快,我埋首于沉闷的工作里,时常会想起她。

    这一天早上,丁丝洁销假回来上班了,同事们纷纷围过去问候,有的对她打趣,有的直接要礼物。她笑着一一回应,我却觉得她有些奇怪,照理说晒了七天太阳,应该是红光满面、精神饱满才对,可是她却有些无精打采,脸色也很苍白。

    分完礼物,同事们都散了,她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洪灵,这是给你的。”她抬手的时候我看见她手腕上戴着一只黑漆漆的手镯,衬得她的皮肤愈加的雪白。

    我再细一看,原来是只藤镯子,半边包着老银,老银上錾刻的花纹已经不甚清晰,似乎被人戴了很久的样子;另半边藤子黑中透绿,中间还带着一个扭结,扭结上嵌了三颗包着老银的红绿琉璃石,让那黑漆漆的镯子多了一丝光彩。

    不知从何时起,每当看到别人身上戴着古饰品的时候,我都会很在意,并且能凭直觉分辨出其中的真假。我当时并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可正是这样,才给我往后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烦恼。这是后话了。

    丁丝洁见我盯着她的手腕不放,不自然地缩了缩手:“看什么呢?”

    我指着她腕上的手镯:“旅行时买的?”

    丁丝洁的表情有瞬间的迟疑:“不是,是林谦的父母给的。”

    “哇,这么好!藤镯子现在很贵呢,这镯子一看就是古董,说不定是他们家传的。怎么?这是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吗?”我笑着调侃她。

    丁丝洁没有答话,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询问她,因为工作时间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吃得很少,饭后我和她很默契地走到公司附近的小花园里,她心不在焉地抚着腕上的藤镯子,全然不似刚跟未来老公旅行回来的甜蜜模样。

    我禁不住担心她,难道他们旅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丝洁,你和林谦旅行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样子怎么怪怪的?”

    面对我坦然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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