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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笑了笑,状似有些迟疑:“虽说这种场合说这话不大合适,但公司事关几万员工的生计,咱们也不能公私不分对?”

    怀明远看他一眼:“有什么事您直说就好。”

    他叹了口气:“怀老的事我们也很痛心,但人死不能复生,怀氏董事长的位子还是要早点定下人选。”

    旧话重提,怀明远毫不意外地“嗯”了声:“您有什么建议?”

    “本来最佳人选自然是怀副董,但他偏偏这种时候爆出丑闻……”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等了会,见怀明远没接话,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明远,你看我……”

    怀明远抬手打断他:“林叔,您是怀氏的老人了,应该知道公司的规矩,董事长是要经过选举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叔就是和你拉拉票嘛。”

    怀明远侧目看了眼休息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但笑不语。

    很快,就有人走过来,抗议道:“老林,你这就不厚道了,大家齐心协力度过这个难关,怎么你就只想着自己呢?”

    “齐心协力?你说得出口,我还听不惯呢,谁不知道你背地里拉拢了人?”

    林叔嘲讽一笑,面向众人:“还有老徐,前两天不是还想挖我的人,现在怎么不敢吭声了?”

    会客厅里顿时嘈杂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怀明远坐在沙发尽头,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攸宁看了眼乱哄哄的场面,皱着眉,握住了怀明远的手。

    怀氏是怀老爷子一生的心血,不知他看到现在这样,心里会作何感想。

    总之,如果她是怀明远,看到自己爷爷的心血被这样糟蹋,一定很替他不值。

    手指收紧几分,她低声说:“我们出去?”

    怀明远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出了休息厅。

    灵堂前来吊唁的人走了不少,冷冷清清的。

    怀明远嘱咐攸宁先去休息,自己去到怀老爷子的遗像前,负手站了许久。

    攸宁偏头看着他明显冷硬的侧脸轮廓,想出声安慰,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

    她叹了口气,悄声离开。怀明远在人前向来隐忍,让他独自待着,比陪伴更让他好受。

    怀明远站在黑白照前,静静看着相框里老人安详的笑容。

    小时候他因为母亲的事心生埋怨,曾一度不愿与他亲近。

    这个一向严肃的老人,为了得他一个好脸色,不惜放下架子,对他撒娇撒痴。

    七八年的分离,老爷子一直对他心存愧疚,乃至到后来的相处,他都有些小心翼翼。

    哄着他,偏心着他,唯恐他有半点不如意。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划过,记忆中的老人去永远定格在这张黑白照中了。

    怀明远仰头,深吸了口气。

    站得久了,酸软从脚底升起,他退后两步,对着遗相深深鞠了三个躬,才转身走出灵堂。

    不经意瞥见靠在门口的攸宁,他顿下脚步:“怎么站在这?”

    “等你……”

    细细软软的声音,忽然让怀明远红了眼眶。

    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下颚摩挲着她的发顶:“小丫头,谢谢你。”

    * * *

    葬礼结束后,怀明远带着怀老爷子的骨灰回了南城,攸宁随同。

    遵照怀老爷子的遗愿,怀明远将他葬在了怀奶奶的墓旁。

    下葬的那天阴云密布,天气有些暗沉。

    怀明远一身黑色西装,在新垒砌的坟前站了会,很快离去。

    下山走的还是之前的路线,攸宁透过车窗望出去,想起惊心动魄的那一刻,还有些后怕。

    “不会出什么事?”她看着一行行快速划过视野的树木,惴惴不安。

    “不会,任海丰已经被抓了。”

    怀明远语气笃定,无形中给攸宁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点点头,不再打扰他开车。

    片刻,却听他带笑的声音传来:“万一真有事,我也会护着你的,上次不也是这样。”

    攸宁扭头看他一眼,见他心情好了些,也弯唇笑了笑。

    安葬完怀老爷子,怀明远清闲了下来,他边开车边问:“想去哪里转转吗?”

    攸宁思考了会,“这里有什么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怀明远想了想,把车开到城郊一所中学前。

    他母亲是中学老师,小时候,他几乎是在学校里长大的。

    两人下了车,到门卫那里登记。

    门卫大爷还是同一个人,看到怀明远时愣了愣,惊讶地叫出声:“你不是孙老师的儿子吗?”

    怀明远笑着点头:“大爷,您还记得?”

    大爷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感叹道:“都长这么大了。”

    说完,又看向他身边的攸宁,问:“女朋友?”

    “是”,怀明远闻言看了眼攸宁,笑了笑。

    门卫大爷拿了登记表给他们签字,又押了身份证,才放行。

    正好是下课时间,操场上熙熙攘攘聚集了许多学生。

    陆续有穿着校服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攸宁有些感概。自从高中毕业后,她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场景了。

    “你在这里上过学吗?”

    “上过一年,初二我妈妈去世,就去了江城。”

    怀明远拉着她去往教学楼后面的一条林荫道:“我读书的时候,这里被称为情侣路。”

    “为什么?”

    怀明远指了指郁郁苍苍的树木,示意她看过去。

    这里树木繁茂,是天然的屏障。

    那时候学校抓早恋抓得严,小情侣们避无可避,只能在晚自修后偷偷摸摸到这里约会。

    攸宁偏头看他:“你干过这种事吗?”

    “没有,我妈就是这里的老师,我哪敢给她丢脸。”

    闻言,攸宁弯了弯唇,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走了一段路,路旁突然传来响动。

    两人下意识看过去,躲在树后面的两个学生立刻逃窜着离开。

    攸宁望过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在干嘛。

    她顿了顿,低声说:“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大胆么?”

    “什么?”怀明远垂眼看她。

    攸宁立刻摇头:“没什么。”

    看见是一回事,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还能跟怀明远说她刚刚看到那个男生将女生抵在树上亲?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刚才的画面,攸宁脸热了下。

    随即,她又有些鄙视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没两个十几岁的小同学淡定。

    想着,她微红着脸,偷偷瞄向怀明远。

    “怎么了?”怀明远及时捕捉住她的目光,又问了一句。

    攸宁依旧摇头,抿着嘴不吭声。

    怀明远视线落在她飞着红晕的脸颊上,略微想了下,对刚才的情景有了几分猜测。

    他勾起嘴角,手指稍稍施力,攸宁被拉得前倾,扑入他怀中。

    下一秒,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攸宁往后缩了下,掌心抵在他胸前推开他:“别,在这种地方我有负罪感。”

    怀明远无奈又好笑,提醒道:“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都敢放肆,我们名正言顺的反而要克制?”

    “哪、哪里名正言顺了?”

    闻言,怀明远欺身向前,又吻了吻她的唇角:“你再说一遍?”

    攸宁心脏再次砰砰跳了起来,服软道:“我错了我错了,很正很顺!”

    瞥见怀明远满意的笑,她缩了缩脑袋,话语间带着心虚:“但是,学弟学妹们误入歧途,你是不是得做个好榜样?学长?”

    见她是不肯乖乖配合了,怀明远拍了拍她的脑袋,只好作罢。

    两人继续沿着林荫道走,吓走接连几对如惊弓之鸟的情侣后,攸宁有些讪讪地停下脚步。

    “我们这样是不是不道德啊?”

    怀明远瞥她一眼:“你不是说他们误入歧途?那我们这是在拯救他们。”

    攸宁耸了耸肩,随意择了条长椅坐下。

    她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了会,眼睛回到怀明远身上。

    许是校园的青春气息过于浓烈,他似乎也被感染,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攸宁目光落在他眼角浅浅的笑意上,心下一动:“怀明远,你初恋是什么时候?”

    青春年少的时候,有这样一个温和清浅的少年当男朋友,好像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怀明远转头,笑看她一眼:“翻旧账,嗯?”

    未待攸宁否认,他自己先主动交代了:“是你。”

    诶?

    攸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那你的女同学们亏大了。”

    怀明远不在意地笑笑。

    因为家事,他读书时代过得不算快乐,加之存了要为母亲讨回公道的志向,他几乎一心扑在学习上,对于其他事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那时候因他眉目间似有似无的郁色,还曾一度以忧郁少年的形象风靡全校,不过外界的过度关注打扰到他学习,他并没有因此感到自豪,反而有些厌恶。

    他抬手摸了摸攸宁的脑袋,声音和缓:“你替她们收回成本了。”

    攸宁翘起嘴角,眉目间满是得意洋洋,试探着问:“那你是怎么看上我的呀?”

    “非得需要理由?”

    攸宁期待地点头。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难,而又是每个恋爱中的女孩必问的问题之一……

    怀明远认真地思考片刻,慎重开口:“也许因为你是我的猫。”

    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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