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2章 探视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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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允, 沈令月就跟在皇帝的身边一道去了刑部大牢,一行人立在外头等了半晌,刑部尚书杜恭姚才匆匆走了出来, 和狱卒一同躬身跪拜了父女两人。

    皇帝不耐烦地挥手免了他的礼:“昭武将军现下如何?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杜恭姚为难地摇摇头,面现愧色:“臣等无能。”

    皇帝深吸了口气,显然堆积了不少对谢初的不满:“带路, 朕要去见见他。”

    杜恭姚扫了沈令月一眼,却识趣地没有说什么,而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就站起身走到一旁,给父女两人带起路来。

    天牢与刑部大牢相接而建,却建得更深, 拐了一个弯、再往下走了几级台阶后就基本没了光照,只能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看路,火光摇曳, 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也让沈令月的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已是五月末尾,正是盛夏热燥的时候,可这牢里却是阴湿森冷,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土腥味, 她不过走了一小会儿就感到了不舒服, 谢初可是在这里被关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而随着狱卒上前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栅牢门,她更是提紧了一颗心, 天牢诏狱不比他处,关押严格是自然的,可这重重繁锁的牢门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冲击,仿佛谢初真的犯了什么重罪一般,是个罪大恶极之徒,才被关押得这么严密。

    谢初被关押在第四重牢门后的最里间,正靠着墙壁一角静静地坐着,听见动静,他先是懒懒地抬头朝外望了一眼,却在看清楚外面的人之后愣住了。

    “陛下?”他的视线在皇帝身上一扫而过,很快就放在了沈令月身上,“公主?”

    他愣了片刻,立刻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快步行至牢门之前,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你们怎么来了?”他看着皇帝和沈令月两人,面上充满了不解和询问之意。

    “表哥!”沈令月没想到他会镣铐加身,心中一紧,顾不得还有他人在场,上前几步就伸手握住了谢初攀附在铁栅栏杆之上的手背,紧张道,“你没事?”

    谢初摇摇头,目光却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却不理会,而是转头对杜恭姚道:“把门打开。”

    杜恭姚恭敬应是,挥手命狱卒上前打开牢门,很快,缠绕在铁栅之上的三道大锁就被人打开了,牢门也随之而开。

    “父皇……”沈令月转头看向皇帝。

    谢初也看着他,面上充满了疑惑和不解:“陛下,这——”

    皇帝没有给他把话说全的机会:“朕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他对沈令月这么嘱咐了一句,就转身带着杜恭姚等人离开,很快,牢房里只剩下了沈令月和谢初两人。

    见最后一个狱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后,沈令月立刻扭身进了牢房,先是握着谢初的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镣铐加身,但气色尚好,身上也没什么伤痕,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依然心中难安。

    “表哥,”她望着谢初沾染了些许尘灰的脸庞,心中一颤,情不自禁地就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你还好吗?”

    谢初伸手握住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背:“我很好,你别担心。倒是你怎么过来了?陛下怎么会同意带你来的?”

    “我求了父皇很久,父皇才松口答应带我过来。”沈令月道,低下头看着谢初被铐住的双手,好在谢初这一回穿了收袖的劲衣,并没有被镣铐磨破皮,但这也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表哥,你怎么穿了夜行衣?”

    谢初失笑:“我不穿夜行衣,难不成穿锦衣华服去夜探鸿胪寺?我又不是去做客的。”

    沈令月的耳边就回响起了皇帝之前说过的那句话,登时抬起头来,望着谢初道:“表哥,你昨天晚上真的潜入了典客署?”

    谢初点点头。

    “为什么?”

    他敛了眸,抽出了被沈令月握着的双手,转身走到一边:“……这件事,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沈令月一愣,没想到谢初会这么冷淡地走开,一时有些不可置信,“表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孟邑王子生死未卜,父皇连夜召集三司会审,还死了一个孟邑的使臣!要是一个不好,你就是刺杀他国来使的重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沈令月差点被气笑了:“知道你还这么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见你一面求了父皇多久?好不容易才求得父皇松了口,赶来这里见你一面,你就对我说这些?”

    谢初没有回答。

    而他的沉默显然加深了沈令月的怒气:“表哥,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一个人半夜潜入典客署也就算了,为什么不管是三司会审还是父皇亲自来审问你,你都什么也不肯说?难道你真要认下刺杀孟邑王子的这个罪名吗?”

    谢初转过身:“当然不是。”

    “那就把话都说明白!”

    谢初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沈令月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激动的情绪:“表哥,”她上前一步,和缓了神色道,“你不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谢初笑了一下,时明时暗的灯火之下,他这个笑容竟显得意外的好看,透着几分恣意潇洒:“就当我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初!”

    “我知道。”谢初赶在沈令月发怒前截住了她的话,“你来见我,一定花费了许多功夫,可是……”他抿紧了唇,“我现在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不好说呢?”沈令月摇摇头,“表哥,你为什么要夜探典客署,又为什么要潜入孟邑王子的房间,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吗?——就算这些你都不愿意说,那是谁在昨天晚上意图刺杀孟邑王子,你总能说一说的?”

    谢初闭了闭眼:“刺杀苏力金的是一批黑衣人,很显然是听命于人的死士,他们都蒙着面,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能说什么?”

    见总算是让他说了点实话,沈令月心头一松,“自然是把这些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三司他们,或者是父皇。”她道,“查清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然而在下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一批?……表哥,你是说有一批黑衣人在昨晚去刺杀孟邑王子?”

    谢初没点头也没摇头,又变成了先前沉默不语的模样。

    沈令月权当他是默认了:“可是……你这话听上去好怪……”她喃喃道,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惊讶地睁大了眼,“表哥,你昨天晚上不会是去保护孟邑王子的?只是寡不敌众,让他们得了手?”

    谢初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他挑眉笑道,“我像是那么古道热肠的人吗?更何况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总不能是提前猜到他于昨晚会有一场血光之灾,所以上赶着去救人?”

    “那你为什么夜探典客署?”

    谢初又闭口不言了。

    沈令月是又急又气:“表哥,你再这么语焉不详,就要一直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那就关着。”谢初语气淡然,“反正一日三餐都有人照看,无聊了还能和杜恭姚他们聊聊天,关心一下家国大事,挺好的,也不用我早起点卯。”

    “你!”沈令月忍不住剁了跺脚,“你干脆气死我好了!”她可算是明白了之前父皇为什么一提起他就咬牙切齿的,就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不气才有鬼了!从前怎么就没看出这家伙拥有把人气疯的潜质呢?

    她缓缓舒了口气:“好,就算你自己愿意被关在这里好了,那么舅母呢?你忍心让我为你担惊受怕,难道也忍心舅母为你担惊受怕吗?”

    谢初一下抬起了头:“我娘她怎么了?”

    沈令月撇撇嘴,努力抑制着不去泛酸:“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就告诉你舅母的情况。”

    谢初无奈道:“这件事知道了对你真的没什么好处。”

    “会不会有什么坏处,你说了我才能知道。”沈令月道,“但你要是一直这么吊着不说,我一定会寝食难安,整天为你担心的,这样你也忍心吗?”

    “你……”谢初看着她,满脸的无奈之色,像是在面对着一个棘手的麻烦,而自从他们两个互表心迹之后,他就鲜少这么看着她了。

    他叹了口气:“我自然不忍心,可这事我真的没法说。总之,你只要知道我在这里待着没事就行,我只是不开口而已,又不是要认罪,只要陛下还相信我,杜恭姚他们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父皇他又能相信你多久?就算他一直相信着你,可众口悠悠,这件事早晚会有一个定论的。”

    “那也不会是定我的罪。”

    沈令月登时哑口无言。

    他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决定不再纠缠下去,而是换个话题寻找突破口:“那你准备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不会很久的。”相比起沈令月的着急,谢初就显得要淡定多了,仿佛被关在天牢里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令儿,我娘那边——”

    “舅母那边你自己看着办。”沈令月知道他要说什么,因此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很有能耐么?这么大一件事都能扛着,舅母那边不过一件小事,又何须我帮忙?”

    谢初讪讪地住了口。

    沈令月看着解气多了,却也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父皇只给了她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她必须得抓紧才行。

    想到这里,她就敛了笑,上前一步,重新握住谢初的双手,低声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见你一面求了父皇多久?我今天能见你一面,实在来之不易,以后要再见面就难了……你就算有什么话是不能对别人说的,对我说总行?你……”她咬了咬唇,抬眸看向谢初,“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表哥,难道在你心中,我连这点信任都不配得到吗?”

    谢初的神色产生了动摇。

    他低头看着沈令月,蹙紧了眉,眼含郁色,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你真的还是别知道为好……”

    “那你就忍心看着我为你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我不会有事,你不用担心我。”

    不会有事?真是亏他说得出口。

    “那你说,这是什么?”沈令月一把拿起他手腕上的镣铐,“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谢初苦笑:“这些真的都只是一点小问题而已,不足挂齿。难道我在你心中很弱不禁风吗,连这点磋磨都承受不住?”

    “你也说是磋磨了。”沈令月不满地抿紧了唇,“说明你还是会感到辛苦,感到累,是不是?表哥,父皇说三司审了你一天一夜,那你岂不是一天一夜都没有休息?这样下去怎么行?他们三个人能轮流来审你,你又不能分成三个人去轮流应付,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住?”

    “没事的。”谢初再次安抚她,“你就听我一次?以往总是我妥协你,这一次,换你来妥协我,行不行?就这一回。”

    沈令月沉默了。

    她低下头,发丝滑落过肩,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也遮住了她的神情。

    “表哥……”她轻声道,“你告诉我,你之所以选择闭口不言,在这天牢里耗着,是不是因为……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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