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望了一眼阿夜, 也转身走了。
冥河一直以来只关注他该关注的事,比如宋缚言,比如宋霖,或者宋家的一切,这以外的任何事他本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
虽然他此刻很想问问阿夜的心情, 但理性告诉他, 这不是他该管的。
不是每个灵兽都能跟主人一直到老,他看过太多太多的变故, 有的是主人死了, 有的是主人不要他了, 有的是为主人而死, 总之, 阿夜的遭遇在他眼里也是芸芸众生般的一种。
何况, 凉枫一直心系着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也许有一天,两人能说开, 谁知道呢。
他走到死亡沼泽的出口,看到凉枫背对着他,站在一棵树旁, 手扶着树干。
“凉小公子,你这是在休息?”他问了一声, 走近一点,却猛然发现,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凉枫眼眶里滚落下来, 砸在地上,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是那样狰狞。
哭了……么?
什么嘛,果然还是个小鬼头。
说到底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级,也是不容易。
冥河问:“你是否需要我在这里陪你?”这句话大概是他所能问出的最管闲事的一句话了。
凉枫摇摇头。
“好,那我走了。”
冥河走后,凉枫无力地蹲了下来,倚着树干哭了很久,很久。
冥河回到宋府,门口的守卫递上了一张邀请函。
这张请柬封面用烫金字写了一个巨大的“白”,手感一摸就知道是名贵的纸质,他打开一看,竟然是白旖旎发来的,邀请二少爷一同去元林会馆看戏。
园林会馆是岭城最大的戏园子,里头有很多名角儿,常常一票难求。
这白旖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在公布对手后邀二少出去,明摆着别有用心。
冥河拿着请柬去找宋霖,宋霖看过之后,说:“几年都没见面的主,这会儿想起也约我看戏?白小姐恐怕不是想约我,而是想探我底细。”
“要不,我帮你推了?”
“无妨。”宋霖合上请柬,“我正好也想看看,最神秘的白家大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叫司机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是。”
冥河出去后,先让司机备了车,然后回房间,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纸,给大少爷写信汇报最近的事情。
任何动静都要向大少爷汇报,这是宋缚言给他的任务。
有一瞬间,他觉得很想写一写自己今日的感受,比如看到阿夜难过的脸时,他胸腔挥散不去的压抑感。但他不能。
他和大少爷的信件沟通,只能谈公事。这些无聊的废话,大少爷并不想看。
冥河食指在信纸上摩挲了一下,喃喃道:“偶尔,也想聊一聊别的。”
单单去厨房饱餐了一顿,刚出来,就看到阿洛从门外进来。
“阿洛!你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见着你。”
“我去龙脊山了。”阿洛说,“上次我看你洞里的水果都烂了,就带了新鲜的水果去给你,没想到你不在。”说完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头全是新鲜苹果。
“谢啦。”单单挠了挠头。
阿洛走过来,“你怎么回来了呀,和二少爷和好了?”
“嗯……还不算和好……但是,也快了。”单单用脚搓了搓地板。
“真的啊,太好了,快和我说说,你们发生了什么。”
“……当然是宋霖求着我回家了。”单单开启闭眼吹模式,“他拉着我低声下气地说他有多后悔,一个劲儿地道歉,说他没了我不行,还说不应该对我发火,希望我给他一次机会,我这个人心软,就答应了。”
“……”阿洛在他说第三个字时候脸色就变了,全程一言不发,直愣愣盯着他身后。
“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那个……”阿洛伸手指了指他身后,单单转身,就看见有两个人站在身后,宋霖抱臂倚着墙,冥河则一脸看好戏地望着他。
单单:……擦……
他强装镇定问宋霖:“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宋霖的表情到没什么变化,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是、是么……”单单心虚地转身,想装作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样子,岔开话题道,“阿洛带了水果,你想吃么?我去厨房洗一洗。”说完拎过阿洛手中的袋子,经过宋霖身边,还特意拍了个马屁,“二少您今儿真帅,皮鞋也亮,领带也酷,西装也好看,脸也好看,不愧为岭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然后就想擦身而过。
宋霖一把捞住他,将手搭在他肩头:“谢谢夸奖。你方才说,谁低声下气地求人?谁一个劲儿地道歉?谁希望人再给他一次机会?”
“……”单单如同石化了一般僵着,好半天之后,“……谁?”
“这会儿失忆了?”宋霖危险地眯起眼睛,警告意味地拍了拍单单的脸蛋。“刚刚怎么说的挺溜的?”
“想起来了。”单单默默拿开他的手,“是我,是我。”
这时他才注意到宋霖这身精心打扮,该不会是要出门?
心里这么想着,嘴巴就问了出来:“你要出门?”
“嗯。”
“去哪儿?”
“这你也管?”
“我得保护你,万一你出事了呢?”
宋霖见他如此大义凛然的样子,便拿出请柬给他看。
“白旖旎?请你看戏?”单单皱眉,“这个节骨眼上请你看戏,肯定有诈,我跟你一块去。”
“你在家待着。”宋霖却这样说。
冥河在一旁听了有些不解,上前劝说:“二少,单单去比较保险一点。”
宋霖看着单单,好一会儿:“你留在家里,没我的允许,不许出门。”然后就带着冥河走了。
单单一脸怨念地看着他们的背影,阿洛说:“二少以前出门不都会带着你的么?这是怎么了?”
单单冷哼一声:“要去见美女,便不想带我了。”
阿洛想了想:“要不我们偷偷跟过去?”
“算了,他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出门,我这才刚回家,还是老实一点,别又惹他生气了。”
“你就不担心二少出事?你不是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二少看戏肯定有诈么。”阿洛说,“就算被发现,你也是因为关心他才跟着去的,相信二少不会生气。”
单单想了想,垂下眼眸:“不了,我在家呆着……这次,我听话一些。”
“……”阿洛有些意外,“那不如这样,我去帮你看看,如果有什么变故,就回来通知你。”
阿洛转身往门外走,单单却叫住他:“喂!……我还是一道去,万一有危险,你一个人也不行。”
“嗯,那最好不过了。”
那头冥河跟宋霖坐在车上前往林园会馆,冥河问:“二少,为何不让单单跟着去?万一白旖旎耍花招,有单单在也比较保险。”
“沉央一事让我觉得有人觊觎单单已久,或许在我大哥身边安了眼线。不然他不可能知道单单是御桓灵兽的事。敌在暗我在明,我们不清楚对方势力多大,也不知道对方实力多强,甚至可能整个联盟都默许了沉央的行为。总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少让单单出门。”
冥河想了一会儿:“二少……你对单单的这种保护,是单纯的考虑到联盟有不安定势力,还是有私心。”
宋霖因他的话而抬眼看他一眼,也不说话。
冥河说:“抱歉,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如果换做另一个灵兽,您还会这么在意么。”
宋霖的表情冷了下来,摩挲着衬衫袖口:“冥河,因为你是我哥派来辅佐我的,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什么,但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基本的规矩希望你搞明白。”
“是,属下知道了。”冥河说完便不再言语。但他知道自己说中了宋霖的心事,宋霖有个习惯,每当心里有鬼时就会摩挲袖口。
他兀自叹了口气,御灵师对灵兽有别样的感情这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因为签订契约后灵兽和御灵师便生死相依,这份羁绊演变为其它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如果是宋霖……这要是被大少爷知道,或许会提刀宰了单单。想到这里,冥河惆怅地扶了扶额。
到了元林会馆,刚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唱段。
这座会馆里有全城最大的戏台,保留了古典建筑的样式,一楼设有茶座,四周建了三层雅座。
平民坐一楼,贵族坐雅座,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门口有一个穿着古色马褂的接待小厮,肩头披着一条干净的擦桌布,恭敬地说:“宋二少,白小姐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了,楼上请。”
宋霖和冥河对看一眼,便跟了上去。经过小厮带路,他们来到了三楼最正中央的一间厢房。
“就是这儿了。”小厮将白毛巾挂在手上,帮忙敲了敲门,然后就退开了。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脚步声。
是一个丫鬟开的门,丫鬟一见来人,忙请他们进去,一边说:“小姐,宋二少来了。”
这是宋霖事隔十年再次见到白旖旎,只见她身着白色旗袍上头有玉兰花刺绣,袅袅婷婷,身材玲珑有致,头发挽成一髻,耳侧有一缕青丝沿着脸庞滑下,落在肩头,白肤衬乌发,更加袅娜娉婷,风姿绰约。
她从座位上起身,款款而道:“宋二少。”
宋霖将外套脱给冥河拿着,走到位子上坐定,翘着腿整理了一下领带:“好久不见,白小姐。”
白旖旎笑着说:“记得上一次见宋二少,还是在令尊的寿宴上。”
“那是十几年前了。”
“是啊,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想当年我还叫一口一个宋霖哥哥地叫着你,一转眼,宋霖哥哥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宋二少,有了距离感了。”
白旖旎笑眼盈盈,唇红齿白,眉宇间端庄优雅。
宋霖面不改色:“你若还想叫我一声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白旖旎愣了愣,笑了:“果然还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从前的你从不会巧言令色,附和他人,如今也会挂上标准的假笑,从善如流地交际。”
宋霖顿了顿:“你倒是看得透。”
白旖旎笑而不语,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平儿,给宋二少斟茶。”
被唤作平儿的丫鬟长得小巧玲珑,手艺娴熟地给二者都斟上茶,就安静地退到了小姐身后。
冥河特地看了一眼,眼光才刚扫过去,平儿就感应到一般地对上了目光,然后羞涩地转过头。
冥河抽了抽嘴角——不会是误会了什么。
这时,从地下传来一阵喝彩声,戏台上的武生正拿着长矛表演精彩的打斗,鼓声渐渐激烈。
宋霖目光望向楼下,手指优哉游哉跟着节拍在大腿上轻轻敲打:“白小姐今儿怎有如此兴致要我来听戏?”
白旖旎低头抿了一口茶,用手绢按了按唇角,说:“听戏只是一个幌子,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宋霖挑了挑眉:“请说。”
“……相信二少爷看过联盟的安排了,下一战,是你们宋家对上我们白家。我今日来与你做一笔交易,保证二少你只赚不赔。”
“我听听看。”
“近年来我们白家鲜少与你们四族走动,相信你对我的灵兽也是感兴趣的,先向二少介绍一下,我那头灵兽是来自杻阳之山的鹿蜀,罕见的盛世级灵兽,且他的能力无人能破解。”
“白小姐可是在唬我?有什么能力是无法破解的?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本就是一个循环。若有一种能力无法破解,那还怎么达到万物平衡?”
“二少可别忘了,有一种东西,是在万物之外的。”
“什么?”
“时间。”
白旖旎淡淡说出这两个字,宋霖却怔住了。
他曾听爹说过,在上一届的御灵祭见过能操控时间的灵兽,这是十分罕见的天赋,世间少有。
宋霖捏住茶杯的手不禁紧了紧。
“白小姐,你我是对手,这么轻易将你的机密泄露给我,就不怕我找到应对之法,赢了比赛?”
白旖旎笑了:“宋二少,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让你赢得比赛的。”
宋霖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你也不必费尽千辛万苦去寻找什么破解之法了,我可以在御灵祭上故意输给你,让你赢得灵尊之位,条件是……把你的灵兽给我。”
“我的灵兽?”宋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的灵兽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白小姐为了换他,竟然肯放弃灵尊之位的争夺权,这说不过去。”
“对于二少的灵兽,我想,我可能比你还了解一点。他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龙脊山盛世玉兔,御桓生前的契约灵兽之一,传闻拥有覆灭一个种族的能力。”
宋霖刚想说话,白旖旎就又开口截过了话头:“二少不用急着否认,我知道你不想让联盟知道此事,放心我也正有此意,若是被联盟抓了去,那我还怎么占为己有?只要二少把玉兔给我,我不但不会告密,还会在御灵祭上输给你,这笔买卖,划算?”
宋霖冷笑一声,“白小姐可真是为我着想。”
“听二少这口气,似乎不太喜欢这桩生意?这样,我再给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情报。”白旖旎施施然起身,走到宋霖身边,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你的玉兔虽灵级为盛世,可灵力却和当年御桓鼎盛时期相差甚远,你知为何?”
“为何?”
“龙脊山大战,不但断送了御桓的性命,也使那只玉兔的灵力耗损严重,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玉兔昏迷期间,灵力被人偷去了七层,如今的玉兔只剩下三层灵力,虽然你给他注入了不少你的灵力,加上后天休养也补回了一些,但是和当年灵力全满的状态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霖看了一眼她的手,粉嫩的指甲,不禁皱了皱眉。
白旖旎继续慢慢道:“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当年灵力全满状态的玉兔,都很难打败我的鹿蜀。除非……”
“除非?”
白旖旎笑了一下:“除非你找一只超神的灵兽来,否则不可能赢我。二少是聪明人,如若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们双赢,你拿你的灵尊我拿我的玉兔,如若你不答应,御灵祭上输得太难看,可就给你们宋氏丢脸了。”
宋霖沉吟片刻,“听上去……是笔划算的买卖。”
里面正聊着时,单单和阿洛悄无声息地趴在了窗外。
“里头在讲什么?”单单小声问道。
阿洛摇摇头:“我也听不清楚,好像在做买卖。”
单单眯起一只眼睛往窗户缝里看,就看见一个玲珑身材的女人搭在宋霖肩头,曼妙的身体靠着他,而宋霖倒也不抗拒,很惬意的地翘着二郎腿。
“谈什么买卖,分明是来谈情说爱的。”单单嘟囔了一声。
“单单哥,你把耳朵贴紧墙壁,说不定能听清楚。”阿洛建议道。
“嗯。”单单觉得有道理,便将身子侧过来,贴着墙壁。
这个时候,另一侧的房间门缝里忽然默默伸出一个枪杆,瞄准了单单的背部,持枪人手指放在扳机上,仿佛随时可以开枪。
阿洛眼睛看着那个枪口,又看看单单,手指紧张地握成拳,心中犹豫纠结,眼见那个人就要扣响扳机,阿洛咬咬牙,立马拉住单单的手臂,将他扯开了。
那个持枪之人似乎顿了一顿,默默将枪口收了回去。
“干嘛?”单单一脸莫名地看着阿洛。
“没、没有,我好像看见二少爷走过来了……小心别被发现。”
单单拉着阿洛走到楼梯口,泄气地说:“走走,听不见里头在说什么,而且那白小姐含情脉脉,怎么看也不会算计宋霖,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别人约会了。”
“……好……”阿洛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另一侧的房间,“那快走。”
两人走后,一个黑影从旁边房间里走出,一闪消失了。
白旖旎的包厢内,谈判还在继续。
“二少您可别忘了,你的最终目的是灵尊之位,可不是一只小兔子……”白旖旎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带着成熟女人的蛊惑和坚定,透着一股说服力。
“白小姐所言甚是。”宋霖撑着脑袋,食指挠了挠太阳穴,“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了。”
白旖旎听罢,眉梢间露出喜色,可还没等她说话,宋霖又故作苦恼地说:“可是……”
“二少还有什么疑虑么?”
“对你是没有什么疑虑,是我自己的问题……”宋霖用茶杯盖拂着被子里漂浮的茶叶末,慢慢道,“你有所不知,我的玉兔他……最近……太过抢手,沉央上校昨儿才刚出了高价要买他,我已收了他的定金,如果我转头又与你达成交易,未免太不厚道,对上校沉央那儿也不好交代。”
“沉央?”
“嗯,沉央。”宋霖很淡定地说。
白旖旎把手从宋霖肩上放了下来,缓缓往自己的座位上走,手指划过桌上的水渍,一边思考一边说:“如果是沉央的话……二少不必担心,他与我们白家本就……”
话还没说完,在一旁煮水的丫鬟平儿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惊叫,白旖旎疑惑地看过去,原来平儿在打翻了水壶,烫倒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平儿慌忙收拾。
白旖旎扫了她一眼,猛地转头看向宋霖:“二少,你这话里……是设圈套框我呢?”
宋霖耸耸肩站起来:“我怎么敢框白小姐。”
“什么沉央付了定金,什么对他不好交代,都是胡扯。怎么。你现在还在怀疑我的诚意?”
“我说的都是实话,除了你,确实有别人在打我灵兽的注意。而且我也一点都不怀疑你的诚意。”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冥河主动递上外套,他将外套穿好,一副要走的样子,“只不过……上一个想抢走我灵兽的人……已经被我弄得半死了。”
最后这句话里突然透露的狠意,令白旖旎都发怵。
她轻微蹙眉:“宋霖,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合作了?”
“哟,这会儿‘少爷’都不愿意叫了?”
白旖旎觉得自己似乎被耍了,有些微怒:“你今天要不同意这桩买卖,你就失去了最和平解决争端的方式。为了一只兔子,值得么?宋家现在已经斗不过白家了,我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才来与你协商,你还不明白?”
宋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又转回来:“听好了,灵尊之位,我要,兔子,我也要,一个都不会让,话就放这儿了,你听明白了么?”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和冥河一起走了出去。
白旖旎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咬牙:“宋霖,你会后悔的。”
宋霖和冥河出了戏园子,冥河有些担忧地说:“这个白旖旎恐怕不简单。”
宋霖点头表示同意:“且她和沉央极有可能是一伙的。”顿了顿,问,“你对鹿蜀了解多少?”
“前些日子,大少爷命我整理老爷的资料库,恰好里头有记载鹿蜀一族,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是也能看出这个种族的强大天赋。”
“种族天赋?”
“资料里记载,它们拥有极高的自然天赋,能通过长期的修炼达到操控任何自然物的能力,白旖旎所说的操控时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道她所谓的操控时间,程度是到达哪里,有机会的话倒是很想见一见她的灵兽。”
“你已经见过了,其实刚刚她的灵兽也就场。”宋霖说道。
“是谁?”冥河问。
“领我们上楼的小厮,穿得干净整齐,手臂上挂着的抹布整洁如新,一点都没有用过的样子,另外他穿的马褂是白家绸缎庄的料子做的,对于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来说,未免太华贵了。”
冥河点头:“白旖旎果然不可能不一人单独来见你,她也是做好了充分准备才来的。”
宋霖冷笑一声:“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盯上了单单,我的兔子成了抢手货。”
正说话间,旁边的草丛突然传来响动,一双毛茸茸的长耳朵一闪而过。
冥河一愣:“这是?”
宋霖叹了口气:“出来!”
草丛里,单单和阿洛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不出不出!出来会被骂!
宋霖:“我数三下。”
数三百下也不出来!
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宋霖直接念动咒语,单单忽然觉得胸腔一阵发热。
卧槽……
不是……
又是这个方法????
说时迟那时快,单单的胸口浮出一把红色长剑,他忙用手去抓抓住剑柄,这剑直直朝上飞出去,单单整个人被带着甩了出去,阿洛忙伸手去抓他,结果两个人一起跟着血器飞了出去,摔在宋霖脚下。
单单握着血器缓了好一会儿,咻地指着宋霖鼻子大吼:“你不要每次都用这种方式好不好!”
宋霖:“怎么?这种方式哪里不好?”
“你丫一把剑在胸口进进出出进进出出进进出出不疼啊?啊?不疼啊?!!”
冥河用衣袖遮着 嘴角,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我不是让你在家待着么,你怎么跟着我出来了?”
“谁跟着你了?我只是和阿洛出来溜达。对不?”他用手肘捅了捅阿洛的胸膛,阿洛连连点头:“是我让单单哥陪我出来溜达的。”
“你们倒是悠闲。”宋霖冷冷道。
“怎么,打扰你和白旖旎约会了?”
宋霖挑眉:“那倒不会。”
……居然真的是约会?
单单兀自咬了咬牙。
“对了,通知你一声,我和白小姐谈了一笔买卖。”宋霖一边说一边往车子那儿走。
“买卖??”单单忙跟了上去,“什么买卖?”
“我把一个最值钱的东西卖出去了。”
单单想了想,上下扫了他一眼:“你的贞操?”
宋霖:“……”
冥河:“……”
单单见这两人同时僵硬了脸,只好讪笑着说道:“不是贞操么?那、那你把什么卖了?”
“你。”
“……蛤?”
“我把你卖了。”说完,宋霖矮身钻进车里,冥河也坐上了副驾驶,两人一副要扬长而去的架势。
“……”单单愣了一下,忙追上前拍打着车窗,“喂喂,姓宋的,你真把我卖了?”
“嗯。”宋霖点头,司机发动车子。
“等一下!把话说清楚啊,我才刚回来,怎么就把我给卖出去了?还有啊,你们回家不带我跟阿洛一起?”
“你们不是正闲得慌么?既然有此闲情,就自己再溜达回去。”
“我……我想坐车!”
车子丝毫不留恋地开走了。
单单吃了一鼻子灰。
阿洛说:“我们也快回去。”
“不回,姓宋的把我卖了,我回去做什么?帮他数钱吗?”单单低声怨念道。
“二少爷肯定不会把你卖了,如果真把你卖了,刚刚就该绑着你去见白小姐了。总之,先回去再说。”
“……那行。”
一直到回了宋府,单单都对那句“我把你卖了”耿耿于怀,他踹了一脚地上小石子,一抬眼,正好冥河路过,就一把将他扯过来,:“死鱼眼,问你件事儿。”
冥河冷不丁被拽走,心情不太好,冷冷说:“什么事。”
“宋霖真的把我卖了?”单单急忙问出口,顿了顿,又追加一句:“卖了多少钱?”
冥河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我很值钱的,别亏本卖了。”单单指着自己,“我,龙脊山盛世玉兔,御桓生前的契约灵兽,联盟通缉我悬赏五个数的大洋!”
冥河沉默良久,叹口气:“你来我房里一下。”
单单有些莫名,护住胸口说:“去你房里?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冥河抑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有话跟你说。”
“……哦。”单单于是跟着他走进去了。
冥河关了门,坐在桌前,道:“我接下来说的话,是以我辅佐少爷十几年对他的了解所猜测的。这些话,我不说,二少永远不会说。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是八九不离十。”
“什么意思?死鱼眼……你说话怎么跟打哑迷似的?”
“二少他,从来没有如此看中过一只灵兽。你是特例。”
“我?”单单心想,我怎么看不出有多特例。
“他脖子上的伤口是吸血兽咬的?我没在现场,但从方位判断当时吸血兽应该是从背后攻击过来的,二少从小拥有灵敏的听声辩位能力,就算是蒙着眼睛都能躲过所有攻击,可他的脖子却留下如此深的咬痕,他为何不躲?他的身前是谁?他要保护的是谁?”
单单愣愣地听完,说,“当时……他身前的是我……我眼睛受伤了,他如果躲开……那我……”讲到这里,单单猛然惊觉——宋霖竟然是为了我才被吸血手咬伤的。
他当时竟然还嘲笑他躲不开吸血兽的攻击,宋霖只笑笑说——“给你一个英勇救主的机会罢了。”
原来不是他躲不开,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躲。
冥河继续道:“二少对你的保护,就差把你藏起来了。你觉得他真会卖了你?他为了你,不惜得罪大少爷,得罪联盟,得罪白家,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他还会卖你?”
单单被这一连串的发问问得懵了,好久,才说:“那应该是不会卖了……”
“你刚来宋家时我便不喜欢你,现在也一样。”
“这种事就不用强调了……”单单小声插了句嘴。
“你来历诡异,目的不纯,起初我极力反对二少收你,但在迷渊森林,你拼死救回少爷,让我又稍稍对你改观,毕竟如果你是带着恶意来宋府的,怎么也不会去迷渊森林以身犯险。当时我想,即便你浑身是迷,至少不会伤害少爷,这就够了。所以即便大少爷吩咐过让我瞒着二少找机会弄走你,我也还是让你留下了。”
“宋缚言这么歹毒?还让你弄走我?”
冥河瞪了他一眼,单单只好耸耸肩:“好好好,你家大少爷最棒棒,不能说你家大少的坏话。”
冥河揉了揉眉心:“但今天我发现留下你是错误的决定,因为即使你本身不会伤害二少,你身上背负的秘密却会引来危险,给少爷,给整个宋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联盟,上校,白氏,都是不好对付的主。少爷为了你已经和沉央打了一战,那么下一个会是谁?我们少爷又要为了你和谁殊死搏斗?下一个敌人万一比沉央强上百倍怎么办?如果你没有出现,他本可以不必经历这些。我们宋氏对你,可以说是毫无保留,那么你呢?从头到尾对自己的身世绝口不提,这公平么?”
单单听到这儿,垂眸想了很久,其实他心里有千思万绪,但不知怎么表达,最后,舔了舔嘴唇,道:“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宋霖,他是我的主人,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守护他。”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面对你身上背负的秘密,和它所带来的灾难么?别傻了,御灵师和灵兽自签订契约之后,生与死就连了一起,一个人承担是不可能的,你只有向二少坦诚一切,你们一起面对。才有成功的可能。”
冥河从抽屉里拿出青陵挂坠,放在桌上:“这是少爷让我暂且保管的,我现在把他给你,相信这也是少爷的心意。”
单单拿起挂坠,凝望了好一会儿:“谢谢……”
“白旖旎有契约灵兽鹿蜀,她相当于手握王牌,可她不惜放弃灵尊之位也要得到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你即将引来的灾难,我们宋家未必扛得住。如果我能做主,我一定会赶你走你走,你可明白?今日的话,我其实不该说,但为了宋家,我必须说,如果你给少爷或者宋家带来不必要的灾难,我会在那个灾难成形之前,先了结了你。”
“冥河,你的心情我懂,我曾经也为了一个人排除万难,赴汤蹈火。你放心,我不会让宋霖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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