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5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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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嘉年正了正颜色, 敛起先前的忿然与惊慌,跟上陆九卿的步子, 往婴孩哭啼的偏殿义无反顾的走去。    果不其然,当偏殿大门敞开时,商嘉年眼中再次闪了一瞬那忿然之色!饶是臣子的尽忠是本份,可先行后闻也着实令人寒心。    商嘉年大步上前将孩儿从摇篮中抱起,说来也怪, 这孩子一钻进他的怀里便止了哭声。既而他转身看向刚刚跟过来的王太医与李公公。    王太医倒还算淡定, 可李公公那眼神中分明带着催促般的急切。    李公公见平阳侯看向自己, 便也不遮掩,将拂尘轻巧的向臂弯一甩,抄着手拖着难听的腔调言道:“侯爷, 依杂家看不如趁这会儿小公子不哭闹, 抓紧动手。”    动手?商嘉年紧咬了下牙齿,这话说的可真是轻蔑!自己的宝贝儿子在李全德这个阉人眼里就是个待宰的羊羔么。    心中腹诽, 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商嘉年只咬着牙根儿硬憋出个字来:“好。”    话音儿一落, 便见李公公往后使了个眼色,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便端着一个精致的鎏金朱漆木托上前。木托上放着一把曲柄短剑,和一只青玉碗。碗中清水半满, 晃动出一圈儿圈儿波纹。    跟着那小太监一同走过来的, 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待走至商嘉年跟前二人便驻下脚步,空手的小太监伸手便拿起那把短剑,冲着小公子就去了!    说时迟, 那时快!商嘉年左臂兜着小公子往后一躲,右手肘就向那拿短剑的小太监挥去!一肘子下去就将那人打的往后飞了出去。    只见空中宽袖一阵飞舞,小太监脱手的那把短剑就到了商嘉年手中。    “侯爷!”这一急,李全德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连音调都变了。全然没了平素那股子尖锐劲儿。那一瞬他只心忖着平阳侯这是想造反不成!    却见商嘉年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婴儿,淡淡的说了句:“本侯亲自来。”    说罢,便见商嘉年的宽袖又轻摆了下,原本安静的婴儿迸发出一声刺耳的哭喊!那青玉碗中滴落进点点鲜红……    “这样可够了?”    商嘉年虽未点名,但王太医知道这话定是问自己的。便连忙颤颤巍巍的应道:“够了够了,侯爷大义!圣上必记着侯爷今日的牺牲……”    商嘉年取下木托上煮过的干净白绸,往小公子的手臂上缠去。别家婴儿这时都是胖乎乎的手脚,可偏偏他家的孩子因着早产加之难产,枯瘦枯瘦的。    平日里给小家伙补身子都还补不及,今日却一下放了那么多血,看着就令人纠心!    将小公子包裹好放回摇篮中,商嘉年才按王太医说的又将自己的手指割破,用自己的血去稀释孩儿的血。    一旁的陆九卿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动声色。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众人惊呆了。    王太医接过那青玉碗,原本正欲端下去配药方,可这定睛一瞧却是傻了眼。    “这……这……”王太医哆哆嗦嗦的捧着青玉碗,说不出话来。    虽然陆九卿那个角度看不到碗里的情况,却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了。此时再一看王太医的反应,便更加确定了。    他轻阖了下双眼,嘴角微微翘起,神情中带着隐隐的餍足之意。    见王太医这失措的样子,商嘉年也顺着他的目光往碗中看去,却见自己先前滴进去的那些血与孩儿之前滴进去的四散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父子的血不是应当融合在一起吗!”商嘉年惊诧的瞪着双眼,看完碗里又看向王太医,似是在寻求一个解释。    而王太医哪给得出什么解释。这唯一的答案显而易见,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岂不是会成了平阳侯眼中的罪人。    见王太医只轻垂着脑袋不作答,商嘉年大约也明白自己不该再心存侥幸了。可是他想不通!不论官凝青之前做过些什么,可自打她进了平阳侯府便不再与任何男人来往,这孩子是谁的?    正在商嘉年逐一排想之时,蓦然听到一旁响起个幽沉的声音,是陆九卿。    “王太医,给圣上配药要紧,既然平阳侯的血无法稀释小公子的血,那就直接将小公子的血做药引。剂量少放些,圣上能吃得住。”    王太医原本也满心的彷徨拿不定主意,眼下既然世子给了条路子,王太医谢恩般的连连点头应承着退了出去。    李公公也未料到会有此般结果,自己在这儿呆的也是尴尬,正好借着王太医退下的机会一并跟着出了屋。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陆九卿和商嘉年,还有那个不知生父为谁的婴孩。    “你早就知道了?”商嘉年斜睨一眼陆九卿,那眼中淬满滢滢愤恨之光。    陆九卿那唇角一直浮着的笑意逐渐明朗,最终不由得嗤笑出声,“呵呵,看来平阳侯还是有智慧的。”    “只是在娶妻生子时怎的就这般不小心?”说罢又是一声冷哼,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    伴着几声愤愤然的粗喘,商嘉年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可他这一肚子的火究竟该向谁发,他自己也迷惑了一瞬。    陆九卿只是纠出了事情的真相,自己非但不能骂他,反倒还应感谢他……若不是陆九卿,怕是自己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将官凝青与人私通的野种当成宝贝来疼!    可是想到这儿,商嘉年又突然心下质疑,陆九卿会如此好心?呵呵,这断不可能,显然他有他的目的。    “陆九卿,咱们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商嘉年转头怒瞪着这屋子里除自己之外的那人,眼中布满鲜红血丝,仿佛恨的能流出血泪!    天知道,这孩子对他们三代单传的商家意味着什么……    “哼,”陆九卿往一旁的圈椅中坐了下来,动作洒脱不拘,俨然一派看戏的架势:“你想不绕弯子,那好。”说着他将右腿往左腿上随意的一搭,极懒散的端过方几上的青瓷茶碗儿,用碗盖儿悠哉的滤着浮叶。    陆九卿的闲适与商嘉年的焦躁完全是两个极端,明明嘴上说着愿意直言,可又什么也不说!商嘉年也不想跟他磨性子,径直问道:“陆九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呵呵,我想要做什么?”陆九卿放下茶碗儿抬眸看着眼前已是面红耳赤的平阳侯,嘴角始终挂着淡笑,“商嘉年,自打你为国伤身后,圣上是多么盼着你能奇迹般的续上香火。”    “圣上见你喜得麟儿,便为小公子在宫中设十二日庆宴,给足了平阳侯府面子里子!如今却证实了这孩子是个野种,那你算不算是诓骗了圣上的一片热忱?”    “这算不算欺君之罪,可就是圣上一句话的事儿。”    陆九卿这几句话说完,商嘉年的额头上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方才只顾气只顾想着如何重惩那个贱人和她的奸·夫了,竟未想到圣上那边。    如今想来,这事还真是可大可小,若是圣上真动了怒那才是平阳侯府里最大的灾难!毕竟他之前还为小公子在圣上面前讨了封,袭爵之事非小事,若非亲子那的确是有欺君之嫌。    更何况若是圣上追究下去,官凝青的身份自然是包不住了,那他平阳侯府的人日后还有何颜面在这临安城呆下去!    “陆九卿!你不要欺人太甚!你究竟要把我平阳侯府怎样才肯甘心?”商嘉年那双怒目越发的狠厉,仿佛要生吞活剥了眼前之人。    陆九卿脸上挂了许久的笑意渐渐逝去,肃穆呈于脸上,登时整个人阴冷了下来。他从圈椅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将愤怒的商嘉年笼进自己高大身量而投映下的阴影之中。    “商嘉年,在这事儿上我可以放你一马,让你自己去处理。”他冰冷的声音不带半点儿情感,甚至让人不敢相信这话的是否为实。    “你……此话当真?”    “哼,”随着一声不屑,陆九卿转过身子侧对着他:“当然当真。不过你自然也要拿诚意来换。”    商嘉年闻言急着追问道:“你要什么?”    陆九卿斜觑他一眼,缓缓说道:“我要你对外公示,数月之前的楚妤被休仅是坊间谬传,实际是和离。”    “什么!”商嘉年双眼一眯,打死他也没想到陆九卿兜转了一圈儿要的竟是这个!    “哼!”这回换商嘉年不屑了:“陆九卿你以为这种事儿是如此简单的?楚妤是被休还是和离这都在官府有务录的,岂是我一句话就能定性!”    “你又当百姓是傻子吗?若当真是和离,当初满临安人笑话她被休出侯府时,她又怎会默认不解释?”    “那些不重要。她不解释人们会当她只是想要保全夫君的颜面。我要的仅仅是她能够在民间有尊严的继续往后的生活。”    边说着陆九卿往门口走去,在迈出门槛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商嘉年,我给你两日时间,若是后日此时仍听不到民间将此事口耳相传,那圣上便会知晓你拿着不明来路的孩子来欺君袭爵!”    商嘉年望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垂于身侧的两只手不由得攥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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