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28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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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上午的书读下来, 楚景同只觉得头昏眼花。    万堂书院的教学模式与宿城的私塾不同,课程紧, 夫子严,稍一不留神便跟不上进度,后面的要点便越发的难以掌握。    这会儿终是等来了书院中午下学的钟声,他只觉得如释重负,一身轻松!    早晨抵达书院时正巧赶上夫子来, 故而他们四人着急忙慌的就时了屋, 根本没顾上旁的事。    如今下学了, 楚景同才回头看了看坐自己斜后方的廉成周,就是他,昨日让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了丑, 丢了人, 今日定是要找回来的。    有个四品官员的爹又如何,既然是外室所生, 那便是不为祖宗所认的,这个爹, 便是名存实亡。若是他日后出息还好, 若是再没些出息,他爹只会视他为累赘。    如此想着, 楚景同倒也没什么顾虑了, 一边收拾着书卷抱于怀中,一边冲着刘含玺和张生、梁生挤了下眉眼。    三人立马领会,急急收拾了书卷同楚景同一并往膳堂走去。    万堂书院有两处膳堂, 小的那处只有夫子与监院等管事可用,大的那处是专为学子所设。    因着书院位处偏僻,周边并无其它饭馆客栈的,故而这里念书的学子也无什么可选择的,不论吃得惯还是吃不惯,大家都只能在大膳堂中用饭。    因着各班下学同以钟声为准,是以到此的时间都都差不多,这会儿大膳堂内正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在领午饭。    今日的午饭是四道小菜,加烙饼,加肉糜蛋花羹汤。    就在廉成周终于轮到,他接过菜饼时,却突然被身边的人挤了一下!这一挤不打紧,那烙饼顿时落在了地上,那碗肉糜蛋花羹汤也尽数撒了出来。    只仅如此,那汤不偏不倚的撒到了他袍裾前襟的股胯之处!顿时烫得他“啊”一声,扔了菜碟,在地上不停的跺脚。    这时楚景同凑上前来,故作夸张的惊讶喊道:“哎呀!这位兄台你没被烫伤?”    语气中佯装关切,但接下来他竟直接端起一旁的一桶清水,整个泼到了廉成周的身上!那水从头浇至脚,将他浇成了个落汤鸡。    冠发皆乱,披头散发,廉成周连眼都已经睁不开了。“楚景同!你……”    他自然知道楚景同是存心的,毕竟昨日他才刚让楚景同出了丑,今日便反被他浇了一身水,这摆明是报复来的。    楚景同也明知廉成周不信自己的话,但还是虚伪的呕他道:“这位兄台,小生可是好心呐,方才那汤刚自炉中取出,炙热滚烫,正好又烫到了你……那地方。”楚景同挤着眼坏笑。    “若非小生及时以水降温,怕是你要祸及子孙了。”最后这几个字,引得周遭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    大家不过就是看着笑话,不论是昨日坐了一屁股水的楚景同,还是今日被浇了满身水的廉成周,又或是下次的什么人,反正有笑话看,大家自然就会起哄。    与新来此处的楚景同不同的是,廉成周毕竟是在万堂书院多年了,这下当众出丑的痛苦自然亦是大于楚景同的。    只见他双手使劲儿捊了捊长发,将湿答答的头发都顺于脑后,露出一张因愤怒而发红的湿脸。然后气急败坏道:“楚景同!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转身跑出了膳堂。    膳堂内的众学子哄笑过后,继续用饭,只是谈资都变成了今日这好笑的一幕。    楚景同则与刘含玺他们三人坐于同一桌,边用着饭食,别笑谈着方才的无间配合。    只是他们几人未曾料到的是,他们低估了廉成周的气节。平日里那人为非作歹荒唐归荒唐,但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轮到自己被人看笑话了,素来欺负惯新生的廉成周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就在膳堂中人已散去一半之际,廉成周重新出现了在膳堂的大门外。只是这次,他宽敞的方袖中,藏着一把平日里用来削果子的短匕首。    廉成周大步往楚景同这桌走来,远远看到他们四人笑的前仰后合,便知定是在嘲笑自己。    他双眼似有灼灼怒火冒出,手中紧紧握着匕首,牙关紧咬……    看着张生与刘含玺他们奉承楚景同的亲子,他便知道自己先前定是被他们合谋算计了,之前定是故意撞的他。    就在廉成周离楚景同这桌仅有五步之遥时,楚景同蓦然抬头看见了他!那眼神狠厉,磨牙切齿的样子,一见便知所来非善。    廉成周见楚景同已看见了自己,便也不再遮掩,直接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举起,朝着楚景同就扑了过去!    因着多少有些防备,楚景同来不及起身,却可使劲往后面倒去。这一倒,便倒栽葱的从凳子上朝后载了过去!    这一下虽是摔的不轻快,但至少躲过了那致命一刀!如此近的距离,怕是这一刀下去便能让他见阎王。    背对着廉成周而坐的刘含玺他们,经此一吓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吓的也摔倒在地上,且这一摔就腿软的起都起不来了。    平素里都是些颐指气使的纨绔子弟,哪里见过这刀剑相向的景象。张生梁生直接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想起方才他俩还故意撞掉了廉成周手里肉糜蛋花羹汤,更怕现下一张嘴反倒将那仇恨引了过来。    刘含玺虽也惧怕,但起码还不似张生梁生二人,眉头紧蹙,伸手虚拦,嘴中劝道:“廉兄,莫要做糊涂事呐……”    只是在满是愤怒杀红了眼的人耳中,这句劝阻显得那么的无力,未能阻住廉成周分毫。    楚景同栽在地上仍还起不了身,但眼前的廉成周又红着眼双手握刀扑了过来!    因着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躲闪,楚景同只信手胡乱在身旁抓了抓,想要拿东西去挡来势汹汹的廉成周!慌乱间,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抓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就见廉成周那动作只作了一半儿,眸中的怒火便褪去了,整个脸像个死人一样僵在了那儿。    不,不是像个死人,下一刻楚景同沉静下来仔细看了看,廉成周真的死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从墙角随手抓过来的,竟是个膳堂里用来耙谷子的铁耙子!那铁耙子的根根尖端刺穿了廉成周的小腹,一滴滴鲜红的血液自上滴下。    一时间,膳堂内所有的菜饭香气全被那刺鼻的血腥气味儿盖住了。    张生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既有害怕,也有庆幸。庆幸的是终于在没有伤及他们的情况下,这场战斗结束了。    眼前的惨景虽骇人,但比起一个杀人的暴徒来说,死的总比活的让人放心。张生撑着地站了起来,畏畏缩缩的围着那廉成周绕了一圈儿,眼睛瞪的比死不瞑目的廉成周还圆!    “没……没事了……廉成周死了……”边颤栗的说着,张生看向躺在地上的楚景同。    听闻此言,楚景同这才醒过神儿来,怯生生道:“我……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他看看张生,又看看梁生和刘含玺,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张生过来扶了他胳膊一把,可是纵是有人搀扶,楚景同那抖如筛糠的腿哪还站得住!刚一站起,复又滑倒。    这时刘含玺也已起身,稍往楚景同这边走了几步,声色亦是发颤的劝道:“楚兄无须太过惊慌,我等皆可作证,是廉成周意图杀你,而你只是为了防卫于他罢了。”    “是啊是啊!”梁生闻听此言似乎心中担忧也去了大半,撑起身子胡乱拍了拍土,附和道:“楚兄你放心,他日若是你上堂受审,我等三人定会为你作证!你定不会有事的。”    张生这时又将话接了过来:“是啊,别怕别怕,有国公府撑腰,谁还敢抓你抵命不成!”    楚景同惶惶的抬台看了看几人,自己扶着后面的桌子站了起来。    先前的一场血拼,膳堂内的众人早已被吓跑。楚景同只顾着自己害怕,完全也没留意到那些人的反应,不过他们的反应可想而知。    四人也匆匆逃也似的离开这膳堂,到了外面,楚景同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子,上面溅得满是骇人的血迹,他只觉得一阵恶心!便匆匆将外袍脱了扔到一边。    “我……我得先回府。”楚景同慌张间首先想到的是妹妹。    方才张生说的不错,只要有国公府做自己的靠山,想来非但没人敢让他以命抵命,该是连牢也不用坐的?    其余三人也纷纷赞同,刘含玺冷静了下,言道:“楚兄,你尽管回府,我们三人也各自先回府给家中禀述下今日之事,眼下留在书院确实不妥!”    “嗯……嗯……”楚景同用力的点点头。心忖着,如今也只有楚妤才能救自己了。    ***    天气虽越发的寒冷,但因着楚夫人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楚妤倒也乐得扶娘亲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    想想娘亲那日来时大半条命已去,如今又能同檐而住,同桌而食,这何尝不是最大的幸福。    “娘,您走了好几圈儿了,王太医说了您身子不能累着,不如妤儿陪您去前面的亭子里歇息一下?”    楚夫人笑着轻拍了拍楚妤的手,点点头。    都说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这话果真不假。这孩子虽并非自己亲生的,但自己的命却是这孩子给的。若非是楚妤,这次她哪还挺得过来?    到石凳子上坐了下来,蓦地楚夫人脸色又不好了起来。她想到了那日的事。    便开口问道:“妤儿啊,那个庆怀王妃这几日可又有来?”    楚妤虽不知娘亲为何对这个王妃如此在意,但还是赶紧摇摇头让娘亲踏心,“娘,您放心在这里养病,这几日谁都没有来。”    楚夫人脸色稍和缓了些,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只在心中暗暗忖着,但愿那日庆怀王妃来时自己并未暴露什么,希望一切只是偶然。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急急的铜环叩门的声响。楚夫人才堪堪舒缓下的心复又提起,看着那扇朱漆大门,对身边的女儿问道:“这么急砸门,该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处别苑能来的人不多,若是陆世子来自然是无需这般叩门的。    楚妤起身安抚下她娘:“娘您别慌,妤儿这就去看看,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冲娘亲笑了笑以示安慰,她这才往门处走去。    安慰归安慰,她自己何尝不紧张。这没好气儿的砸门声实在很难让人想成是好事。    将门闩抽开,意外的是来人居然是她的二哥,楚景同。    “二哥,你……你怎么急成这样子,该不是又出什么事了?”看着楚景同只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楚妤不得不往坏处想。    楚景同看到来开门的正是妹妹,激动的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他双手抓住楚妤的两只胳膊,那力道大的不受自己控制。    “妤儿,你在……你在太好了!太好了!”    通过他手间的颤抖,加之他那张惶惶的甚至连遮掩都做不到的脸,楚妤知道这回怕是出大事了!    那日在万堂书院被人欺负了之后,楚景同回来时还是尽力掩藏的,可眼下显然已是掩藏不住了。    楚妤反手抓上她二哥的胳膊,娥眉轻蹙,急急问道:“二哥,到底出何事了!”    “妤儿在,哥哥就不怕……”楚景同这会儿光顾着喘粗气,眼神张惶着跟呆了似的,完全是答非所问。    楚妤焦急的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娘亲,好在娘亲腿脚不利索,此时仍乖乖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没有跟过来。    她转回头怒瞪着楚景同,压低声量忿忿道:“楚景同!我不管你在外头又闯了什么祸,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哪怕是装,你也给我装的像没事儿一样,不许再吓到娘!”    楚景同定了定神色,往里瞥了一眼,见娘亲果真就坐在前面的亭子里。既而认真的冲着楚妤点了点头,“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从现在起二哥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你这次一定得救我!”    他这杂乱无章的话,楚妤完全是听不懂,但只要他肯配合那就还好。    楚妤转身看见正在一旁修剪梅树花枝的家丁,谨慎的规避开娘亲的视线,偷偷唤那人道:“小哥,麻烦过来下。”    那家丁虽是一身劲装短打扮,但衣衫干净利索,身材又与楚景同相仿。    “小哥,失礼了,借你外衫一用。”    ……    须臾,身着一身家丁装扮的楚景同进了门。    远远看到楚夫人,便强装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走过去,硬扯出一副笑脸儿:“娘!”    楚夫人先是跟着笑笑:“景同回来了。”但立马又觉察出不对劲来儿。毕竟她也只是身子不好,智力却并未受损。    “今日并非休沐之日,你怎的又回来了?”楚夫人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紧接着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这身装扮,又皱着眉头奇道:“景同,你这是穿的什么……”    此时,楚妤忙赔着笑脸儿凑过来代他解释:“娘,我不是跟您说过,万堂书院后院儿有一片菜园,都是学生们自行耕种,自给自足么。二哥穿成这样,定是因着今日轮到他打理菜园了。”    说着,楚妤侧头看看楚景同,给他使了个眼色。    楚景同连忙会意,嘴上附和道:“是啊娘,学院里是十日轮一次值日,今日恰巧是轮到孩儿,故而理完菜园子,夫子就放了孩儿半日的假,让孩儿回来冲洗冲洗。”    “噢……这样呀,那好,那你快回房去洗洗,好换身儿衣裳,娘让灶房给你备好饭菜。”    “好,那我先下去了娘。”说着,楚景同往自己住的屋子那边走去。    虽是扯谎,但他也确实想要好好冲洗下身子,纵是脱了外袍,可还是总能闻到那股子呛鼻的血腥味儿!    即便是天塌下来,也得把自己打理的光鲜整洁些。更何况这天再怎么塌,也有世子爷,有国公府这些高个儿的有权有势的人为他挡着。    想到这些,楚景同突然觉得眼下有个极为重要的事要做。    那便是催婚!    眼下他和爹娘跟着楚妤住在这国公府的别苑,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陆世子不肯给妤儿一个名分,那妤儿和廉成周他娘那种外室又有何区别?    故而他这次回来,定是得做些什么,好早早的让陆世子成为他们楚家名正言顺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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