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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氏跟李昶说话的时候,李晔也感觉到刘莺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而她每看一眼,身边的嘉柔就更贴紧自己。他需命人暗中好好查一查这个刘莺的底细,凭空冒出来的人,也不知有什么目的。二兄如此中意她,必定有原因。    郑氏和李昶商量,先把刘莺安置在她近旁的院子里。那院子平日无人住,苏娘带人过去收拾。郑氏也不提怎么处置,一律推在李绛的身上。既然她和王慧兰都压不住郭敏,也只有李绛这个一家之主可以了。    郭家怎么说也是原配夫人的娘家,郭敏和李昶又是表兄妹,关系闹得太僵,郭家那边也无法交代。    郭敏还想再说,王慧兰压着她道:“好了,这事先这样处置。”同时警告地看了郭敏一眼。她掌家中的中馈,还是有几分分量。再这样闹下去,李昶是绝对不会回头了。    郭敏心里知道,但就是眼不下这口气,气冲冲地走了。然后众人陆续从郑氏的房中出来,李昶亲自送刘莺到旁边的院子里,极尽爱护的模样。    王慧兰对李晔和嘉柔笑了笑:“弟妹刚嫁进来,就让你看笑话了。你二嫂就是这么个脾气,不过二弟这事,也是欠妥当了。李家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容下的,不应该把人直接领回来。”    她不是有心帮郭敏说话,而是她们同病相怜,就算平常关系处得并不怎么好,遇到这种事,也很同情她。女人无论出身多么高贵,一辈子所能仰仗的,不过就是夫君的宠爱。否则金枝玉叶和蓬门荆布,又有什么分别。    “我看二兄的态度很坚决,似乎待那个刘莺不同。”嘉柔说道。    王慧兰叹了口气:“是啊,二弟以前从没有把人带回家里过。我就怕他铁了心要留下那个女人,连大人的话也不听。到时候再把郭家给卷进来,就不仅仅是关起门的事了……说到底,还是弟妹你最有福气。四弟洁身自好,长安城里也挑不出几个来了。”    “大嫂过誉了。”李晔谦虚地说道。他并没有她们想的那么君子,之前不近女色,一是身子的原因,二来实在无暇去考虑儿女私情。有了嘉柔以后,也只想要她一个,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别个。    嘉柔本来还想问王慧兰武宁侯府的那位表公子伤势如何了,不过王慧兰对她的态度跟以前并没有不同,武宁侯应该没把这件事算在云南王府的头上。本来就是木绍自己和那个花娘纠缠不清,武宁侯权势再大,也不能不讲道理。    这件事应该是告一个段落了。    等告别王慧兰,嘉柔和李晔回自己的住处。    嘉柔曾经觉得王慧兰算是女人中很成功的那一类,家世显赫,才名在外,又执掌李家的中馈,面子和里子都有。可刚才听她夸李晔的那番话里有几分辛酸和无奈,同为女人,亦不得不感慨。    她上辈子便是一心系在男人身上,喜怒哀乐皆由他来主宰,最后落了个凄惨的下场。她不怨什么,可能恨过,但也没那么强烈了。恨他什么?恨他明知是陷阱却不来救她?还是恨他心中的大业超过一切?那些,她早就知道。    可是,她活得太卑微了。他宠着,爱着,便因此而高兴。他疏离,背叛,便因此而绝望。他没了她照样活得很好,她没了他却像天崩地陷了一样。所以,今生她毫不犹豫地逃开了,不想再做一个男人的附庸。    现在,她与李晔相敬如宾,安稳度日。她不会毫无保留地交出真心,这样他爱或者不爱,她都能坦然面对。这才是夫妻之间应该有的距离,至亲至疏,至远至近。    李晔察觉到从母亲那里回来以后,嘉柔变得冷淡了一些。她其实很敏感,外界的一点点变化都会让她多想。他不说破,也不想逼她太紧。她像个蜗牛一样,很容易就缩回壳里去,他得慢慢来。    李晔坐在东隔间看书,嘉柔坐在西隔间继续津津有味地看她的三国志。平日,她都安静寡言,早上去玩雪,已经是她露出最活泼的一面了。    玉壶走到嘉柔面前,轻声说道:“郡主,世子在府门外,请郡主移步相见。”    嘉柔放下书卷,问道:“他怎么不进来?”    玉壶无奈地转达:“世子说李家的规矩太多,他进来还要一个个地拜见,十分麻烦。还是郡主出去见他方便。”    嘉柔笑了下,的确是阿弟的个性。她去东隔间与李晔说了一声,李晔点头道:“你去。需我同去?”    嘉柔摇了摇头:“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你接着看。”说完,跟玉壶一起离开了。    府门前大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到了路边,方便路人来往。木景清跑过来,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裹:“阿姐,可算见到你了,若不是表兄带路,我还不知道怎么走呢。长安城实在太大了!”    嘉柔这才注意到崔时照也骑马等在路边,对他点了一下头。他的神色却很冷淡。    其实她出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见了。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陷在毛绒绒的裘衣里,显得面庞越发莹白,双眸泛动着微光。    小时候的她要活泼许多,叽叽喳喳的像个麻雀,他其实很烦的。    他自小就是长安城里响当当的美少年,追着他的小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刚开始,他并没有把这个长得漂亮但又烦人的小表妹放在心上。直到那次去打猎,她骑术出奇地好,能把他甩开好远。而且拉弓的时候,眉目间的那种专注和英气,有种让人心折的光芒。    骑射是要下苦功的,就算再有天分,在她这个年纪,必定要付出一番心血。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她不是个看着漂亮的花瓶,她心中也有执着和想要努力达成的事。    后来他要打一只兔子,她拦着不让,说兔子本就弱小,生存在林中已经不易。他们争执了两句,她养的猞猁居然凶巴巴地咬了他,还是在那么羞人的位置。    他更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不避嫌地扒下了他的裤子,让他的冷淡清高碎了一地。他很生气,气到好几日都不跟她讲话。他气的不是她扒他的裤子,而是他竟然有点喜欢她了。可他在来南诏之前,就知道她有婚约,自己不该动这些念头。    偏偏她还没心没肺的,以为他是气自己被咬了,竟然把那只猞猁五花大绑扔到他面前,怂恿他烤了吃。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又可爱的女孩子。    至此纵然世间繁花似锦,于他都是过眼云烟。    嘉柔也不在意崔时照的冷淡,问木景清:“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原本要待到过完年再回去。可是南诏出了点事,明日就要动身,阿娘也跟我们一起回去。这是阿耶阿娘交代我给你的东西。”木景清把背上的包裹交给嘉柔。嘉柔提不动,先放在地上:“这里头是什么?这么重。”    “大概是些衣服啊,吃食啊,还有飞钱,田产地契之类的,你回去慢慢看。家里的事都解决了,你不要担心。”    “我出嫁时,阿娘已经给了很多,又给我这些做什么?”嘉柔皱眉道。    木景清拍了拍嘉柔的肩膀:“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留在长安,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你拿着,这样我们也能放心。阿姐,我从前跟你说的话,还算数的。只要你过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来。”    嘉柔想起端午前,两人坐在屋顶上谈心,他说要养她一辈子的话,虽然傻里傻气的,但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自己的,便是骨肉至亲了。所以她想要阿弟好好地活着。    “我在李家很好,你替我转告阿耶阿娘,让他们不要担心。我不在家,家里都要靠你照顾了,替我多为他们尽孝。”嘉柔低声说道。    木景清点头:“嗯。我还要去接阿娘,就不久留了。你自己多多保重,记得常写信回来啊。”说着就要走了。    “怎么,阿娘不在府里吗?”嘉柔拉住他问道。阿娘不在长安这么多年了,早就没什么朋友,除了崔家,还会去哪里?    “我才知道宫里那个徐良媛是阿娘的手帕交,她请阿娘去喝茶。我跟阿耶也吓了一跳呢。”    嘉柔知道太子良媛徐氏是广陵王的生母,日后的孝贤太后。这个女人十分了得,不动声色地在内宫中帮着广陵王铺路。若说广陵王有一个玉衡在宫外助力,那宫内孝贤太后的作用也是不容小觑的。广陵王没有立后,内宫都是由这位太后说了算。    只是没想到孝贤太后跟阿娘竟然是打小认识的情分?以前没听阿娘提起过,她怎么会突然找阿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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