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假期，徐楠不是在路上, 就是在吃饭, 比过年还像过年，回去的时候隔着过道看见了谢弈明和程礼。    “诶, 你们也是这个航班！”    见到熟人，谢弈明脸上笑出了花, 徐楠扯着嘴角笑得很勉强。    “你们…我以为你们已经回去了。”    之前问程礼什么时候回, 他说中午就走，却出现在傍晚六点的飞机上。    让她忍不住怀疑, 他到底过得是哪国的时间，正在这个时候, 他像是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突然把头转过来, 带着些疲惫定定的看着她。    即使程礼什么也没说，她依然看得出来, 这个假期他委实不易。    “天天, 咱们换个位置好不好，我和你姐姐有话说。”    坐在靠窗位置的天天, 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糖浆，还在回味那个糖葫芦, 就被谢弈明从座位抱起来。    靠在座位上的程礼，看着空降到自己身边的小不点, 对外甥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但是谢弈明毫无察觉, 蹲在地上帮天天系好安全带, 拍拍手走过来坐在徐楠身边。    “吃糖吗？”    看着他手里的薄荷糖，徐楠摇摇头。    “不吃，你坐那边和坐这里，有区别吗？”    “当然有，隔着过道说话会吵到别人。”    她眨了眨眼，有些心累。“可我没想和你说话啊，我在飞机上都是睡觉，不怎么说话。”    “……”    盯着她看了半天，发现她真不想搭理自己，不免有些心塞，一言难尽的泯着嘴坐回去。    见他终于安分了，徐楠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还没起飞，现在睡着一会儿也得醒。    再她闭着眼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睁开眼发现身边的人换了一个。    她转头看了看那边，发现天天正和谢弈明嬉戏，魔幻的画面。    “你…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困了，想眯一会儿，让谢弈明陪天天玩。”    说着，他调整好坐姿就闭上眼打算睡觉，看得徐楠有一种梦没醒的感觉。    滑行时机舱内震动颇大，快睡着的徐楠被颠醒，猝然睁眼眼中尽是彷徨。正当她难受的皱着眉头时，右手被人捏了一下，抬眼看去是闭着眼的程礼。    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轻不重的握住她的柔荑，掌心有些湿气，他闭着眼轻轻抿着薄唇，一张棱角分明的侧颜印在了她脑子里。    很快那阵颠簸就过去，怕被人发现，她想把手抽回来，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脑海里有个声音说“发现就发现了，正好不用找机会挑明。”    大概就是存了这种破釜沉舟的心思，她又闭着眼靠回去，任由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不过，让徐楠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的是，一直到飞机降落都没人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    下飞机时，她扶着弟弟的肩膀走在前面，身后就是程礼，挨得太近，她甚至能听清他的呼吸声。    出了机场，程礼回家，谢弈明回学校，想到自己明天有课，徐楠就想跟他一起打车回去，免得明早让老爸送。    “不回家吃顿饭？”    “不了，明天第一节 有专业课，我明天下午回家。”    女儿一向很有主见，夫妻俩相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下午你爸来接你。”    徐楠点点头，等爸妈坐上车离开，就低头把憋了好久的哈欠打出来。    一转头对上程礼那双写了很多心事的眼睛，她愣了愣故作欣喜的笑着开口。    “舅舅，你打车回去，还是有助理接送？”    她弯着嘴角笑不及眼底，晚风吹动她的碎发，发梢碰到眼睛，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又懒得弄回去。    “一起走，这个时候学校没饭了，先去吃饭，然后送你们回学校。”    听完，谢弈明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她鼓着腮帮子没说话。    机场附近打车很容易，谢弈明坐在前面，她和程礼坐在后面，两个人谁也没搭理谁。    这几天听了太多关于爱情和婚姻的话题，她心里像是装了个持续膨胀的气球，不断压缩自己的心脏。    不把气球扎穿会害自己憋死，扎穿气球又可能伤到自己，就这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吃饭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也不是什么大饭店，刚从飞机下来，几个人都没胃口，也没耐心等一道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菜肴。    一直到分开，她都没和程礼说话，进了校园心情更差了，谢弈明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才离开。    她站在一楼走廊，想了想又抱着矿泉水走出来，坐在楼下的长椅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到宿舍了吗？”    “在楼下，给你打完电话我就上去，谢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妈妈疯狂给她安利谢弈明，程礼看上去像是熬了几天夜。    “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    她捏着软趴趴的瓶子，不信他的话。    “那你今天看起来怎么这样？昨晚加班了？”    “昨晚喝酒去了，喝了一晚上。”    闻言，她一言难尽的翻了个白眼。    “就你的酒量，还能喝一晚上？骗小孩子呢。”    关于酒量的问题，他没什么好说的，捏捏鼻梁叹了口气。    “谢家没什么事，我姐姐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周末抽时间来我这边给我炖汤。”    听他提到炖汤，徐楠才想到那天拜托他的事。    “你帮我办了吗？”    “还没，不知道你说的教训是哪个程度，是让他身败名裂，还是让他受点轻伤，或者让他出个意外。”    那天徐楠只给了他那个人的普通资料，顾阳回头一查，都忍不住咋舌，黑历史多得能写满几张纸。    “你这么说我也挺茫然的。”    对方差点迷jian徐茜，下手轻了觉得不够出气，下手狠了又说不过去，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不知道怎么拿捏尺度。    “是因为徐茜吗？”    “嗯，因为她。”    依照他的本事，估计已经把渣男的祖坟所在地都查出来了，自然也能查到徐茜头上。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妹妹找男朋友的眼光，比你差远了。”    听了这话，她下意识跟着点头表示赞同，但是很快又觉得不对劲，皱着鼻子一言难尽的问他。    “你这是在夸自己吗？”    “你说呢？这小子高中就是个人渣，导致女生未婚先孕流产，后来女生被舆论逼得自杀，他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如果他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对方这么烂，徐楠花了半分钟才找回意识。    “网上不是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嘛，他潇洒这么多年，该让他还债了。”    她不是圣母，只是爱护犊子，这个人不仅垃圾，还恶毒，留着也是一颗毒瘤，不如早点帮社会清理了他。    他泯着唇脸上有些欣慰，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我也是这个意思，今天看你不太舒服，是一直为这事心烦？”    “不是，是因为你们家的事。你姐姐一直把我往谢弈明这个火坑里推，她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了眼窗外，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她想让你给她当儿媳妇，就算将来谢弈明一事无成，还有你爸这个有能力的老丈人撑着他在公司的地位。”    话里话外信息量都太大，徐楠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    “她这是放弃谢弈明了？”    “算是，她放弃了谢弈明，但又不得不给谢家一个交代，毕竟我姓程，是个外人。”    听到这，她忍不住抬手捏鼻梁，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听得她头疼。    “她不信任你，为什么不放你走？”    自始至终是谢弈明的母亲，一直强势挽留程礼这个弟弟在公司，甚至已经到了苛刻的地步。    “她没有不信任我，不放心的人是她公公婆婆。谢弈明他姑姑的事，你应该听说过。”    “女儿被儿媳妇赶出国，俩老人对我姐一直颇有微词，如果谢弈明是个女孩儿，我姐在谢家的日子会寸步难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弈明不喜欢这一行，将来坐在那个位置上，也可能把公司带向毁灭，我姐不会允许谢弈明的姑姑回来捣乱，就想把我扶上去，但谢家怕我们俩把公司改姓程，一直防着我们。”    说到这，他闭上眼靠在后座，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谢家的事，更没想过来抢什么。    当年他创业进行的比较顺利，要不是姐姐强势逼他回谢家，说不定他已经小有成就，而不是卡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    听完他的解释，她也叹了口气。    “你们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你装什么小孩子呢，你妹妹只会耍些小聪明，做事、做人都不及你，你二叔虽然找了小三小四，但一直没有其他孩子。”    “将来你们徐家的担子，不还得落到你身上？天天还小，还有几年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是你不小了。”    “等过几年，就会有人把你往公司推，你二叔要是不想交权，徐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徐楠的父亲不是没能力，而是志不在此，万一她二叔忌惮兄长的实力，担心被人篡权，将来的事该往那个方向发展，谁也说不清。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爸妈一直佛系的厉害，从来不提商业上的事，她也一直觉得这些和自己没关系。    现在，被他这么一点，徐楠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们家，应该不会，至少我们都姓徐啊。”    “徐楠，别低估了人性。万一哪天你二叔多出一个私生子，将来的麻烦就多了。”    他平常也不和她聊这些，今天恰好说到这个话题，想到盘根错节的徐家，和她现在卡着点的年龄，就忍不住多提了几句。    但她真不这样想，不是相信二叔，而是相信自己的父母。    “我爸妈真的不在乎这个，我和天天也不在乎，在我们眼里一家人开开心心能经常见面就很好了，我们家的人啊，都没什么志向。”    这话还是爷爷说的，说他们一家四口都是扶不起的阿斗。    妈妈有能力去更好的部门出人头地，爸爸本可以在公司施展能力，她也该高中毕业就季出国，但大家都选了另一条路。    “我不管你们家人是怎么想的，她们再这样乱点鸳鸯谱，我可就放大招了。”    飞机上她故意没抽回手就是这个原因，被气得破罐子破摔。    听到她这没什么力度的威胁，程礼弯弯唇笑得像是冰雪消融时的阳光，透亮还温暖。    “你能放什么大招？直接指着他们的鼻子，让他们滚蛋？”    “我是那种人吗？他们再逼我，我就把你供出来，看看谁先被谁吓死。”    不出意外，徐楠觉得谢家会被吓倒一半，她的父母一直佛系，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好，勉强能站着。    他笑着挠挠眉心，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那你试试，我也挺好奇，他们知道真相后都是什么反应。”    知道他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徐楠撇撇嘴不太开心的说。    “你做梦，这种事当然要你坦白，凭什么要我当出头鸟。”    她早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才不会傻乎乎的给爸妈打电话说这事，万一把家里人吓到了，她会愧疚很长时间。    “我什么时候要你当出头鸟了，不是你说想吓吓他们，你要是哪天心情不好，就放心大胆的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    之所以不公开，一是两个人感情还没渡过磨合期，不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到身边的人。    二就是他不是太在乎谢家那边的意思，结婚的时候一定会通知他们，现在说不说意义不大。    “你…你就会和我吵架，就不能让着我一定，当心周末我往汤里加洗洁精。”    她这个威胁真是取悦了疲惫的程礼，当着司机的面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半天才收住情绪。    “你…你可真有想法，那我得在你来之前，把家里那些东西都藏起来，免得我吃着饭开始吐泡泡。”    说是回家三天，他在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大多数都是陪着几个朋友喝酒、打球，就是为了躲开家里人的唠叨，关于他婚事的碎碎念。    终于听见他笑了，徐楠感觉比跑完八百还辛苦，比跑了第一名还有成就感。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给我发消息，我收藏了好多解压视频，都发给你。”    “比起那些所谓的解压视频，我更想看见你，周三下午没课，到我家来。”    “我是没课，但你要上班啊，还是周末，我周三回家陪爸妈，周末溜出来找你。”    她必须保证在爸妈面前刷足出镜率，否则那对无所事事又爱八卦的夫妻，发现女儿好长时间没回家，就会追查她的下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那我周五去接你，你会炖什么汤？”    “我？我什么都会啊，不会的还可以上网查，其实基本操作都相差不大。”    后来，徐楠发现夸什么，都不能当着男朋友的面，夸自己厨艺好，一不小心就有变成厨娘的危险。    “那我就放心了。”    作为一个不擅长厨艺的男人，程礼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徐楠的厨艺比他认识的女性高出一大截。    不知不觉，她陪程礼聊了一路，等他下车进家门才挂电话。    回了宿舍还是老爷子，她桌上摆了好些个月饼，大家已经洗漱完爬到床上去了。    “南瓜，你怎么这么玩才回来，是回了趟家吗？”    徐楠把包取下来放到一边，拧开瓶子灌了一大口。    “不是，在楼下走了一会儿，晚饭吃太撑了。你们怎么又从家带月饼了？”    “我妈怕我在高铁上饿肚子，就往我包里塞了一堆五仁。”    隔着帘子，徐楠也能感觉老三在翻白眼，她最不爱吃的就是五仁月饼，这大概就是亲妈了。    “好，看来我以后的早餐有着落了，咱们是不是还有作业啊，你们谁写了，借我看看。”    这个假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她也终于落得一个抄作业的下场，从室长包里翻出习题，打开台灯苦逼的补作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