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7章 暗涌(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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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暗涌(二)    歇了一天, 大妃倒是想通了,大汗若无碍,便还能护着他们母子,若伤重,也是个天赐良机。她早已未雨绸缪, 想好了后路, 只要多尔衮在, 代善在, 他们就有胜算。    想通了, 身体也渐转好, 夜里喝了鸡汤,晨起还补了参汤, 这一天的精气神便足了。布木布泰入汗宫时,见她全没有预想中的憔悴无神,心里也不禁佩服又羡慕:到底是活在尖尖儿上的人,就连担忧起来也很快便过去了。    布木布泰早打听了,这位大妃是不喜欢她的,连同她的姐姐海兰珠,也是一样。这让她有了点幸灾乐祸, 到底海兰珠也不是人人都爱的,若自己能得大妃垂青, 日子也更好过些。是以对着那位高高在上的美妇人, 她茶碗高举过头顶,眼眉低垂, 毫不逾矩,格外恭敬。    阿巴亥脸色冷淡,一点没有对着诺敏时的慈母之态。她接过茶碗,不咸不淡喝了口,也不叫布木布泰起身,只招了手唤了诺敏:“听说昨儿你忙了大半宿,我早起喝了口参汤,剩下的就赏你!”    诺敏有点惶恐:“多谢额娘关怀,只要是爷的事儿,再忙再累也是应当的。”她过去就同布木布泰不大对盘,现下大妃还这样给布木布泰没脸,不论哪个才出嫁的女孩儿都要受打击了,更何况,布木布泰不是个省油的灯。    大妃似格外满意她的态度,对她扯了个笑。再转过头,她仿佛才发现布木布泰仍旧挺着腰板跪在塌边,挑眉道:“哟,起来!这孩子,敬了茶也不晓得起来,真真儿是木讷了些。”    布木布泰脸上闪过难堪与愤恨,然而不过瞬间,她又端住恭顺的样子,低眉顺眼道:“额娘说的是,布木布泰初到大金,诸事不熟悉,还请额娘宽宥。”这一口流利的女真话说出来,倒让一道的女眷们惊了惊,可见她苦练了许久。    阿巴亥不由侧目,倒是个能忍的孩子,也不光是有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指指诺敏,对布木布泰道:“你是侧福晋,也用不着懂太多事儿,凡事有你家主子呢!你只一心一意把他们两个伺候好了,方为正事。”    布木布泰一向眼高于顶,此刻大妃明晃晃将诺敏摆在她上头,要她侍奉她,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发作不得,悄悄掐着自己的手心,照样儿微笑道:“布木布泰记住了。”    阿巴亥瞥了她一眼,也不再理她,转过头同别人闲话两句。    哲哲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个侄女,只觉这实在是个可造之材,生世处境更同自己有几分相像。先前布木布泰接了她的书信,却一意孤行的要嫁给多尔衮,当时她怒不可遏,此刻看来却是步好棋。    不多时,阿巴亥便打发了众人出去。布木布泰守在门边,见着海兰珠出来,上来就挽住她的手,亲热的唤了声“姐姐”。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够身边人听见。此刻妯娌媳妇还三三两两的在,纷纷侧目来瞧,这才想起来,这原是对姐妹花呀!    海兰珠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惊,她望着布木布泰看似十分真挚的笑脸,甚至有那么一刻开始怀疑,难道自己过去竟同布木布泰非常亲厚要好不成?她想了想,终于还是确定了两人过去也谈不上太多姐妹情谊。布木布泰亲昵的笑脸此刻看起来有些膈应,海兰珠也不好直接推开她,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略尴尬的随口问了句:“妹妹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亲热,我倒不习惯了。”    布木布泰仿佛听不懂她的话,照旧是挽着她的胳膊道:“好久没有见到姐姐,我想念得紧呢!”    海兰珠挑眉:“昨儿我不是还去了你在城外的下处?”昨日布木布泰还没有这样亲热,她走个形式,当半个娘家人略表表心意,两人也不过是打了个照面点了个头。    “昨儿匆忙,没有好好问候姐姐,今儿可算得了空。”    行了几步,人少了许多。海兰珠停下脚步,不动声色拂下布木布泰的手,仔细打量着她:“布木布泰,别绕弯子,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布木布泰也不恼,一个妹妹依赖姐姐的笑端得恰到好处。两人皆面色如常,旁人一点瞧不出其中暗涌。    “姐姐这可就见外了,咱们是嫡亲的姐妹,一同嫁到这里,姐妹成了妯娌,亲上加亲,自然应当互相照应。”    海兰珠但笑不语,只听着她把话说完,才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一道嫁到大金,自然所有的叔伯兄弟,姑嫂妯娌,都是一家人,要说互相照应,同任何一个都是一样的。”    她这会儿想透了布木布泰的用意,不过就是想借着她的名头同其他人套近乎。布木布泰顶着个不被大妃喜爱的侧福晋的名头,不好活动,但若她成了四贝勒大福晋的妹妹,便大有不同了。毕竟大妃虽受宠,到底也不能同四大贝勒这样实权在握的人抗衡。    “妹妹若没有其他的话,我就先行一步了。”海兰珠说完便笑盈盈走了,留了布木布泰一个人站在原处。    布木布泰脸上阴晴不定,差一点儿没绷住。她余光瞧见旁人的目光,立时换上大笑脸看了过去,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她才垮下脸来。    “你这样费心讨好她,又有什么用?”身后一道嗓音传来,打断了布木布泰的阴郁。    她朝后看去,哲哲正迎面走来,看来是更了她许久,方才的事都被她看了去。别人不晓得她们姐妹俩的事,这个姑姑却多少是知道的。她一副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冲哲哲笑了笑:“原来是姑姑!不知姑姑方才的话是何意?”    哲哲慢悠悠上前,笑着伸手,帮她把鬓边的碎发拢好,上下打量一番,摇头可惜道:“多好的姑娘,明明是个做正室的料,却偏偏做了小。”她看着布木布泰倏然崩塌的面孔,勾唇一笑,“真是命苦……”    布木布泰被人揭了疮疤,眼睛眯了眯,面无表情看着哲哲:“姑姑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吗?”    哲哲退开一步摇头道:“我同你一样的命,嘲笑你做什么?”她忽而又道,“可你不一样,多尔衮有大妃。”    布木布泰眼神忽闪,紧紧盯着她,细细揣摩着她话中的深意。大妃与姑姑,有什么秘密呢?    …………    宁远城久攻不下,后金军伤亡惨重,只觉华岛一役尚能有些安慰。努尔哈赤心情沉郁又愤怒,只觉一生戎马终于要走到头了。他每日里照旧参与诸将的商议,却时常精神不济,将重大事物皆交由皇太极决定。众人看在眼里,对皇太极越发服贴了。    清点了觉华岛的收获,努尔哈赤终于不得不承认,再滞留于此,战局也不会有起色,只会越加教人看轻他。他下令拔营回沈阳,战报送到沈阳,也将军中的低气压一道带了回去。    大妃时不时派人悄悄打听大汗伤势,一面祈盼他安然无恙,一面与在心里暗暗盼着他从此一蹶不振,不久便能一命呜呼。    自那晚后,海兰珠总有意不单独同多尔衮在一处。多尔衮起先像是觉得既然说开了,他也便豁出去了,是以时常差人邀他去府上或是外出骑马射箭。海兰珠能推则推,推不了,也总捎上诺敏。多尔衮的私心落了空,不禁失望。    幸而大军即将回归,多尔衮又忙碌起来,才没空再胡思乱想。    海兰珠听着敦达理同范文程汇报着先前的收成,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放了下来。犯明劫掠乃是后金一大部分的财政来源,如今出师不利,仅觉华岛一处的收获,根本养不活这样多的人口。海兰珠去岁推了新策,此时正是见证其效力的时候。    同由女真人与蒙古人耕种管理的土地相比,由范文程亲自统管,汉人耕种的土地显然收成更多。汉人耕种技术先进,更善于钻研,亩产较别处更高。且这些土地原就是用了荒地与多余的地,对他们正白旗来说,更是一笔额外的收入。如此一来,他们接下来一年也能过得好些。    海兰珠好好将范文程与敦达理夸了又谢,还慷慨给予了不少额外奖励。范文程道:“能有今日的成绩,着实是个大喜事,范某也没想到,还要多谢福晋与贝勒爷的信任!”他又乐呵呵道,“还在正月里,我就双喜临门,是个好兆头!”    海兰珠一下来了兴致:“双喜?还有一喜是什么喜?”    范文程脸上的笑痕更深了:“我家娟儿,有了!”他提到妻子,也没了平日里的文雅谨慎,倒显出了几份质朴的快乐。    海兰珠当即吩咐了丫头送了不少补品,一边又问:“前几日才见过夫人,还看不出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范文程忽然有点羞赧:“这几日总喊着不舒坦,昨日寻了大夫问诊才知道的。还要多谢福晋,那日十四阿哥婚宴,不但护着她,更包容了她的脾气。”    海兰珠顿时懂了,那日金氏那样多愁善感,想来也是孕期的反应。她笑着道不碍事,心里却划过一阵失落。    算算日子,她嫁给皇太极已有半年,却至未有消息。人人都安慰她,年轻不用着急,总会怀上。可她晓得皇太极对孩子的渴望,他为她放弃了其他男人都视为寻常的三妻四妾,她不能再叫他求子而不得。    她不禁低头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里默默祈求,孩子,阿玛和额娘都盼着你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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