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8章 结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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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结局    九月, 盛京皇宫里气氛凝滞,人心惶惶。关雎宫里,皇后海兰珠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躺在榻上, 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显示她还有一息尚存。    阿娜日坐在脚榻边低声啜泣, 另有几个关雎宫的小丫头侍立在旁, 偷偷抹泪。    福临和福安匆匆赶来, 福安一下扑到床边, 抓着母亲微凉的手焦急喊道:“额娘, 额娘,快醒醒, 我是福安啊!”然而床榻上的女子毫无知觉,仿佛玉雕一般。    福临双眉紧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阿娜日低泣道:“格格近来总是嗜睡,今日过了巳时还未起,原以为只是睡得深,可……我怎么喊也喊不醒……”    福临闻言怒道:“近来总是嗜睡?那怎么不报给我?怎么不请大夫?”    阿娜日委屈道:“格格说不碍事,只是前阵子病着太累才睡得多些……格格说, 请了大夫就一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犯不着让皇上干着急……”如今她也后悔不已, 若是她早日重视起来, 格格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福临又恨又心疼,叹口气压下怒火:“大夫呢,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病因不明,正煎药呢,若三日不醒,便无能为力了……”    福临气得猛的砸了个杯子:“什么庸医?病因不明还能开方子?”他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敦达理,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旁的东宫,福临迫不及待问道:“查出来没有?”已经过去三日,眼下他病急乱投医,不得不怀疑那个暗害妹妹的乳母与母亲的急病有关联。    敦达理知道如今事关重大,跪在地上回道:“查出来了,只是还没一一核实。那人是原先三格格身边老人的女儿,后来被三格格给了已故的肃亲王大福晋,后来大福晋死了,她便要给三格格和大福晋报仇,不知怎么混进来的。”    肃亲王大福晋也就是莽古济的女儿哈达那拉氏,受她母亲的案子牵连,被大哥豪格亲手所杀。福临越发觉得迷雾重重,然而时间不等人,他当即写了信教人即刻送往锦州前线,便一刻不停的亲自去审犯人了。    刑房里,那原来二十来岁的乳母正双手被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她形容憔悴,手腕和脚踝上已经渗出了不少血痕,因长时间不饮水,嘴唇也已经干裂。一听有人开门进来,她便缓缓睁眼,见到福临,嘴角扯出一丝畸形的笑,皲裂的嘴唇瞬间流出一缕缕鲜血。    福临没时间同她废话,一坐下便掐准了她的弱点,单刀直入:“不说实话,我马上就叫人拿了齐正额过来,当着你的面杀了他。”齐正额是豪格的嫡长子,也是已故的哈达那拉氏唯一的儿子。此人既然是个忠仆,当然就要拿主子来威胁。敦达理等人都不敢拿主子说事,只有福临可以。    那人果然瞳孔猛的放大,在椅子上猛烈挣扎起来,嘶哑的嗓子吼道:“你敢!那是你亲哥哥的儿子,是嫡子!肃亲王不会让你得逞的!”    福临冷笑:“你看我敢不敢?你不说实话,你的罪,我就只好算到齐正额头上了,到时候,他的下场只有比他母亲和外祖母更惨。”冰冷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连敦达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人气得双目赤红,厉声尖叫,半晌才缓了气息。福临食指弯曲,轻叩扶手,等她声音低下去了,才缓缓开口道:“想好了?是谁帮你混进宫来的?”    那人喘着粗气,久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道:“是侧福晋。”    “哪个侧福晋?”    “肃亲王的侧福晋,察哈尔来的伯奇福晋。”    原来是她!福临思索片刻,顿时恍然大悟,心中的不解顿时解开大半。福临不无怜悯对眼前的女人道:“你也是个可怜东西,被仇人利用了也不自知。我额娘和妹妹与此事毫无关系,你为何要害她们?”    那人听不懂他的话,只恨声道:“没关系?她们是没关系,谁让我没办法杀了皇帝?那个杀害亲兄弟亲姐姐的畜生,连我们大福晋都不放过!杀不了他,杀了他的妻子女儿也是一样的!可惜那死丫头命大,还活过来了,她娘可没那个命了,药是窦土门福晋从洋人手里买的,无人能解,哈哈哈哈哈!”    福临心下大骇,转身就要走。然而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背对着那女人道:“你恐怕不知道?我阿玛根本不想杀大嫂,是你口中那个侧福晋,伯奇福晋偷偷撺掇大哥,大哥这才冲动之下杀了大福晋过来邀功……”    背后突然静默片刻,就在他要走出房间的那一刻,那女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你这个骗子!你骗人,我不相信!”    有了答案,福临便片刻不停,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领着往肃亲王府而去,另一路则去拿窦土门福晋。    ……    松锦前线,清军御帐里,皇太极正坐于桌案前,铺开信纸,手执笔管,如往常一样给妻子写信。    “吾妻海兰珠:福临生辰将至,想必你已在为他筹划庆生。只可惜我这个阿玛却无法与妻儿团聚……”还是絮絮叨叨如唠家常一般的语气,也只有对着至亲之人才能写得出来。    手边的匣子里已经堆了厚厚一叠信件,此战旷日持久,这信匣子恐怕都不够了。他边写边想着等到凯旋而归时,海兰珠必然又是一副又埋怨又心疼的样子,不禁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数里之外,有几人正骑马朝营帐处狂奔而来。值班的士兵远远看见,当即大喝:“什么人!立刻下马!”    那几人全然没有减缓速度,仍是径直冲过来。打头那个人大吼:“盛京急报!”值班的士兵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装束,的确是正黄旗军服,这才放下警戒。    那几人到得营帐附近,打头那个翻身下马,一句话不说,立刻朝最大的明黄帐子冲去,嘴里大喊:“皇上,皇上,盛京急报!”    他一路冲到帐子门口,却被侍卫拦住。皇太极搁下笔,喝道:“什么人,如此喧哗!”那人在帐外气喘吁吁道:“皇上,盛京……急报,皇后娘娘,娘娘病危!”    皇太极呆愣片刻,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坐在椅子上喃喃问道:“你在说什么?”隔着帐子,那人听不见。皇太极倏然站起,大步冲出去扯住那人怒吼:“你胡说什么?前几日不是说还好好的吗?”他一把抽出佩刀就要朝那人脖子上抹去。    那人飞快的从衣兜里抽出一封信,双手奉上道:“皇上,千真万确,这是三阿哥亲笔所书!”    “当啷”一声,皇太极手中的刀重重落在地上,他接过信展开,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突然脑袋一晕就要倒下。“皇上!”安达礼眼疾手快扶住了。    皇太极片刻又清醒,连夜召来所有将士,有条不紊将接下来的策略部署好便要独自赶回盛京。随征的亲王贝勒们面面相觑,纷纷劝道:“皇上当以国事为重,如今战局正当关键时刻,冒然离开,不仅会给敌军可趁之机,路上还可能遇险!”    皇太极却毫不动摇,一面换上铠甲一面挥手:“谁都不必说了!”众人还待再劝,多尔衮却二话不说站出来:“皇上只管放心去,皇后娘娘安危要紧。前线臣等留守,定不让皇上失望!”    皇太极急不可耐朝外面走去,路过多尔衮时,伸手拍拍他肩膀,沉重道:“十四弟,此处就托付给你了。”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时仿佛是个普通的丈夫,通红的双眼里盛满了对妻子的担忧。    多尔衮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牵挂着盛京城里的海兰珠。他双拳紧握,一脸肃容,郑重点头答应了。    ……    关雎宫里气氛压抑,海兰珠仍是一动不动躺在榻上,青白的脸孔仿佛比昨日更少了一分人气。福临与福安寸步不离守在身边,紧紧握着母亲的手。    “哥,真的没办法了吗?”福安抖着声,仍抱着最后的希望。    福临痛苦的别过头,昨日审了一夜,把那两人的阴谋审得七七八八,那药,却毫无头绪。巴特玛.璪想着,皇后没了,她便能以蒙古寡妇的身份嫁给皇帝,伯奇福晋则想将巴特玛.璪扶上位后,借她的手除掉肃亲王继福晋,继而自己上位为大福晋。两人甚至计划着,将来寻找机会将皇后的两个儿子暗中除掉,让豪格成为唯一的皇嗣……    至于那药,则的的确确是从一个身分不明的洋人传教士手上买来的,除了能让人昏睡不醒,两人对药一无所知。那洋人早已离开多时,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    “派人去找了,能不能找到,只能听天由命了。”福临一夜未眠,嗓子已有些嘶哑。    “皇上回来了!”守在门外的敦达理惊叫道。福临与福安一怔,齐齐朝外面看去。    皇太极风尘仆仆冲进关雎宫,一下扑到榻边,仔仔细细看着毫无生气的海兰珠,通红的双目里终于沁出了一些水光。    福临与福安悄悄后退两步,将位置让给父亲。皇太极眼角皱纹愈深,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妻子苍白的脸,喃喃道:“海兰珠,我回来了,你快看看我……”    “你又生我的气了对不对?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一次去得太久了。下次,下次我带上你,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傻姑娘,别生气了……”    话语断断续续传来,四周侍立的人都一言不发,悄悄低下头抹着泪。皇太极突然一跃而起,提着刀就冲到外面,发指眦裂道:“你们,毒妇,敢害海兰珠,我立刻就让你们偿命!”    众人吓得惊声尖叫,福临则箭步冲上去拦住父亲,正式定罪前,妄杀嫌犯,即便是皇帝也会遭人非议,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不想让人再有抹黑父母的把柄。    然而皇太极气急攻心,手中的刀劈到一半却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引起又一阵鸡飞狗跳。    ……    四周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手和脚也仿佛失了一半力气。海兰珠闭上眼,努力晃晃脑袋,再睁开,眼前的白雾却并没有消失。    “……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请节哀……”    “海兰珠,你看我一眼,我回来了……你怎么这么残忍,抛下我一个人去见小八……”    “呜呜呜……宸妃娘娘……”    一阵杂七杂八的哭嚎声传来,吵得海兰珠一阵头疼,忍不住闭上眼用力揉太阳穴。再睁开眼时,那一片白雾消失了,周围熟悉的摆设,和她的关雎宫一模一样。    不对,这不是她的关雎宫,这是东宫。    宫殿里满满当当站着人,有阿娜日,有哲哲,布木布泰,娜木钟,巴特玛.璪,还有床榻边那个熟悉的身影——皇太极。眼前的皇太极脆弱而憔悴,趴在床边,浑身颤抖。    海兰珠只觉心中剧痛,下意识伸手要抚摸皇太极。然而手才伸出,她却惊异的发现自己正飘忽在半空中,而这屋里的人,目光都朝着正中的床榻,竟没有一个抬头看她。    那床榻上,躺着个毫无生气的女子,苍白的脸颊上双目紧闭,熟悉的五官让海兰珠心中大骇——那分明是她,是海兰珠。她不禁失声惊叫:“皇太极,我没死,我没死,我就在你身边啊!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众人仍是毫无所觉,皇太极却仿佛有所感应。他突然抬起头,朝着空无一物的上空四处搜寻:“海兰珠,是你吗?我听到了,你还没死对不对?”    海兰珠一怔,连忙伸出手去要触摸他。然而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层透明的隔膜,当她靠近他身边,差一毫就要触到他时,却再也不能往前。    哲哲脸色惨白,一脸担忧的上去搀扶皇太极:“皇上,海兰珠已经死了……”皇太极一把推开她怒道:“你闭嘴,她没死,我刚刚明明听见她在和我说话!”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哲哲被他推倒在地上,惴惴不安的盯着他。掩在人群中的布木布泰突然上前将哲哲扶起,又对众人道:“来人啊,皇上悲伤过度,糊涂了,快扶皇上下去休息!”    两个太监闻言立刻要过来搀扶皇太极,皇太极还想挣扎,却在原地摇晃两下,便晕了过去。众人登时七手八脚的将他抬了出去。    “不不不,皇太极,别走!”海兰珠心急如焚,连忙追上去,可追到门口,却又遇到了那层无形的隔膜,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越走越远。    ……    关雎宫里,宫门紧闭,皇太极与海兰珠并排躺在床榻上。两人均是双目紧闭,毫无知觉。    福临和福安立在榻边,等着大夫诊脉。大夫在两人手上来回把脉,又时不时探一探呼吸,查一查瞳孔,好半晌,才无奈摇头:“奴才无能,救不了皇上和娘娘。”    福安一下跌坐在脚榻上,双手抱着头,无声的掉泪。福临则不断深呼吸,如今不光是皇后一人昏迷不醒,连皇帝也昏迷不醒。他暂时将消息封锁了,然而皇帝若长时间不苏醒,一定遮掩不住,到时候,大清就要大乱了。    “三阿哥,三阿哥!”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敦达理急匆匆跑进来,“主子,宫门口,有个老妇人,自称能救皇上和娘娘!”    福临皱眉道:“嚷嚷什么?她是怎么知道阿玛也昏迷了?”敦达理道:“正是啊!这消息,奴才敢打包票外头没一个人知道,她既然知道,一定是真有办法!”    福临犹豫片刻,转头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父母,暗暗咬牙,决定豁出去赌一把:“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老妇人被带了进来。那老妇手持一根枯木杖,渐渐走近,福临便看见那布满沟壑,皮肤粗糙的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微笑,而那双浑浊的眼睛,则出奇的明亮。    福临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似乎不大相信她。“你真的能救我阿玛和额娘?”    那老妇人的笑意更深,一言不发,只意味深长的点头。福临此时已走投无路,只好赌一把,暂且相信她:“那就请试试。”    那老妇不疾不徐的步入关雎宫内,福临和福安跟在她身后,屏息凝神,静待她下一步动作。谁知她却转过头来,冲两人道:“出去。”    福临和福安对视一眼,福安立刻瞪眼道:“你到底会不会治病?这里可是大清皇宫,休要骗人!”那老妇人却一点不怕他,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福安气得想将她立刻打出去,福临抬手阻止他,咬咬牙,拉着弟弟便出去了,临走时还将门带上。    那老妇人伸出形如枯木的手,将床榻上两人的手交缠在一起,嘴里便开始念念有词。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低沉粗砺的声音在回荡。    ……    “皇太极,你回来,我在这里……”海兰珠徘徊在关雎宫里,不断的寻找着出口,却一次又一次被无形的隔膜挡了回来。    “他没有走,该回来的人是你。”一个熟悉的粗哑声音传来。    海兰珠猛的回头,就见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老妇人正站在角落里,静静的望着她。    “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对这个相貌奇异的老妇人有莫名的信任。她一转头,却突然发现方才离去的皇太极正站在她身边,憔悴的脸上满是笑意,温柔的注视着她:“咱们回去,孩子们还小,还需要我们……”    那人微微一笑,走近两步,嗓音忽然温柔起来:“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了……”    海兰珠只觉一阵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闭上。    ……    关雎宫紧闭的门忽然打开,福临和福安齐齐朝里面看去。老妇人径直走出来,看也不看其他人,顺着宫道越走越远。    福临和福安飞快的跑进去,冲到床边,睁大眼睛盯着昏睡的父母。    海兰珠的眼珠微微滚动,皇太极的手指轻轻颤动。两个孩子心猛的一跳,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不一会儿,两人悠悠苏醒。    一切仿佛又宁静了,海兰珠与皇太极并排卧在榻上,温柔对视。    “我回来了。”海兰珠道。    “我回来了。”皇太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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