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4章 轮回鬼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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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澜语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 他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所听说过的有老人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枉死城里,住满了鬼魂。    为什么枉死城里会住满了鬼魂呢?小时候的他,曾这么问过。    人死之后成鬼,魂魄来到地府,过奈何桥,孟婆就会端出一碗孟婆汤来, 喝孟婆汤,就是为了洗清上辈子的记忆,重新成为一张白纸, 才能转世投胎,去走下辈子的路。    这是正常的程序。    但如果有人并不是寿归正寝而死,而是忽然出了意外枉死,阳寿未尽, 那么,魂魄不能前往地府、上不了奈何桥, 而是要进入枉死城,在那里以不人不鬼的形态,先活完自己未尽的阳寿。    关于枉死城,民间真正的资料很少, 大多都是一些街头巷尾流传下来的传说,有种说法,说枉死城里的人每天要遭受无尽的折磨,要重复自己死前的最后一天, 重复自己的死状,只要是寿命一天不用尽,那么,这种折磨就一天不会停止。    也有种说法说,自杀的人,也算是枉死人的一种,死后,也要进入枉死城遭受惩罚折磨。    太奇怪了,澜语心想,自杀本来就是在人世间熬不下去了,痛苦不堪了,才会想去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既然已经这么可怜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在死后也这么痛苦,永永远远的得不到解脱?    不分生死,都得不到解脱。    但没有办法,天地之间,生死之间,这就是规矩。    那么,澜语想,我自杀以后,应该也会是这样才对。    成为枉死城里的死魂,永远的重复着死去的最后一天,重复经历着爱人的身份被揭穿,得知真相那一刹那的痛苦,永永远远,没有解脱。    你看,其实真的很荒唐,回想起来,和岑昱的相识,就像一个亢长的梦,时而清晰,时而又那么模糊,明明很多时候,很多细节已经露出了端倪,但他却装作不知道,装作没看到,硬要欺骗自己都是错觉。    直到最后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面对。    这个人,他那么深深爱着的人,却不是一个爱着他的人。    在这个世上,他唯一全心全意深爱、相信的人,却从第一眼,第一句话开始,就在用谎言欺骗他。    他在睡梦中还是很不安稳,眼泪顺着眼角不停流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气太重,虽然身上裹着岑昱的衣服,还在不住的战栗,不安的发抖。    岑昱紧紧的抱着他,低头看着他在自己怀里沉睡,他的手腕伤得很重,鲜血干涸,让人看了一眼,就闭上眼不忍心再看。    澜语醒来的时候,四处一片灰蒙蒙的,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感觉有个人抱着自己,脸上扑来火的温度。    才发现岑昱正在一旁抱着他,四周风沙很大,他起了一个小小的业火,点燃了一团火堆,给两个人取暖,甘澜语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    那是真的岑昱,不是厉鬼,不是幻境。    甘澜语起身就要走,然而刚刚站起来,就觉得手脚无力,晕的厉害,只能又坐了回去,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过度,或者是失血过多,又或者本来他低血糖就很严重,到了夜里,总会有手脚发麻、发凉的毛病。    岑昱没有说话,只是一点点给他揉着发麻的手脚,澜语才看到自己右手的伤口,也基本用岑昱自己撕下来的衬衣的布条简单的缠了缠,包扎过了。    “还是去医院看看好。”岑昱说,说话的声音很沙哑。    澜语只是闭上了眼,好像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岑昱本来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有些落寞的时候,他才轻声说道:“……何必呢。”    “对我来说,你是我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里宝贵的惊喜,是我觉得生死关头可以把命交给你的知己,但对你来说,我大概只是一个消遣,打发时间的有趣的什么东西。”    澜语闭上了眼,等再睁开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了过去的柔和,寒霜一片。    “你不用再对一个消遣品这么演戏。”他说着,从岑昱的手里把手抽出来,起身就要走。    岑昱忽然喝道:“小心!”    澜语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好,眼角余光看到脚边的土地裂开,先是一团密密麻麻的黑色的东西,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在往外钻,他大为骇然,直到整个头颅都从地里钻了出来,才发现,那居然是鬼宅里那个女主人、也就是那个女鬼的头颅!    那女鬼张开了血盆大口,阴森的涎水,每颗獠牙都有着雪亮的光,对着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她是专门吃人肉来维持自己的美貌的,来保证自己青春不老,此刻,那乌黑的头发一片一片的散开,又绞成一团,仿佛锐利的绳索,笔直的朝着澜语的身体刺了过去!    那漫天的头发一下子把他的手腕绑住,想把他往女鬼的方向拉去,澜语抽出匕首就狠狠的朝着头发砍了下去,非常用力,一下又一下,显然女鬼的头发也吃不消,开始有了松开的迹象,但在这个时候,却又忽然转变了方向,朝着他另一只手腕缠了过去!    澜语痛得叫出声来,不是怕疼,而是因为他那个手腕上伤本来就非常严重,而与此同时,那黑密密的头发却开始往他的伤口里钻!    澜语浑身颤抖,满头大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那头发蠕动着,密密麻麻的,黑乎乎的,像要从伤口的血肉中入侵他的身体,从内部啃噬他,直到剩下一具皮囊。    因为那头发在拼命吸取他的精气,短短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虚弱得支撑不住了。    只看到岑昱把头发一把抓住,狠狠的拽开,另一只手点起符咒,一瞬间燃起烈火,金色亮起,把枉死城的天空都照亮了,一瞬间,那千万根针刺般的发丝都被燃烧的一干二净。    但虽然头发被烧干净,那女鬼还是没有罢休,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仅剩的几根头发缠住岑昱的手腕,趁着他一时挣扎不开的时候,长长的獠牙狠狠的朝着他的脖颈咬了上去!    澜语大脑一片空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半天才厉声道:“岑昱!”    声音隐约发抖。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岑昱还要这么保护他?    “说什么只把你当做消遣,傻子,你看,谁会为一个消遣,去豁出命去?……”    岑昱的手抓着那女鬼的头发,而那发丝每一根都如同刀剑利刃一般,把他的手都勒出了一条一条残忍的血痕。    那个女鬼虽然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浑身焦枯,显然已经不行了,但是岑昱的脖子也被女鬼咬出来一个大洞,身体晃了晃,气若游丝。    在澜语面前,他的身体摇晃了好一下,好像再也支撑不住了,澜语想也没想,赶紧上去扶他,其实这个人此时已经站不稳了,那鲜血淋漓的手上,鲜血一点点流下来,染透了澜语的手。    真是很奇怪,明明岑昱早就已经死了,明明……他是不该流血的……    澜语愣愣的看着那血流下来,岑昱端详良久,居然反而露出一个微笑:“……你看,我是真的可以为你去死。”    “你——”    “你大概真的不知道,自己对我意味着什么,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因为死的时候怨气太重,心性扭曲,但也正是在和你朝夕相处的时候,才渐渐复苏了作为人的感情,作为人的热情,喜悦,嫉妒,恐惧,七情六欲。”    “当年死后,我的魂魄就离开躯体,飘飘荡荡到一个我完全陌生的世界,你知道吗,这样的世界,按佛家的说法有无数个,或许是十八层地狱,或许是天宫,或许是我们都无法想象的一个更陌生的时空,但三千小世界,我偏偏哪里都没有去,偏偏就来到了……你的身边。”    对岑昱来说,甘澜语就是他无尽头的行尸走肉的诅咒中那唯一的一点阳光,唯一一点温度,浑浑噩噩过了那么多年,只有这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他,把阳光洒向了他,照亮了他,唤醒了他。    对他而言,他就是他浑浑噩噩神志里最后一点清醒,那太重要了,是唯一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东西,让他能感受到自己和其他鬼魂幽灵行尸走肉的不同,他不能失去澜语,否则才是真正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澜语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喉咙发紧,怎么也发不出声,眼前泪水朦胧,连岑昱的脸都看不清。    他想叫他的名字,心痛的浑身发抖,奈何已经都太晚了。    “门快要关上了。”他听到岑昱的声音说,“这次是封印松动,不小心打开了枉死城的门,你要快点回去,不然以错过这个机会,我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澜语一怔,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那你呢?”    泪眼朦胧中,虽然看不清楚,他还是感觉到,岑昱对着他笑了一下。    “你知道的。”虽然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却感觉得到岑昱的眼睛在这么对他说。    “……”澜语沉默。    他何尝不知道岑昱受了这样重的伤,已经是回天乏术了,但是……    枉死城回到人间的巨门一响,澜语一惊,回头,就见那扇门此刻正在一片风沙中缓慢的关上,发出生涩的、低沉的声音。    而岑昱,他的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开始化为了虚无。    澜语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开。    “去。”岑昱说,“反正我已经……”    “而且我也不想你看见……我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枉死城的门已经马上就要关上了,甘澜语却只知道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能离开。    就算在枉死城历经几十年的折磨,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怨鬼,他也不想离开。    不能离开。    “岑昱——”    但就在这个时候,岑昱忽然狠狠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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