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雪有些尴尬地挽挽额前垂落的一绺发丝, 保证自己在人前的光鲜美好形象不受到一点破坏。 刚才对景竹一向的强占有欲抢了上风, 让她说出了不太符合自己形象的话。本来还有些后悔,但后来料想既然是事务所的人,再怎么说, 也要给她这个上帝面子, 谁知却被风轻舟接连怼的无话可说。 饶是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风轻舟这句似嘲讽又似在陈述事实的话。 一旁的苏阑对这些无形的硝烟完全没有察觉,只觉得和这个人说话费劲得很。她掩去嘴边的呵欠,抱着橘猫,连人带猫都是眯起了眼睛, 慵懒地看着风轻舟。 栗色与橘黄色融为一起,像是一大一小两个软团子,等待着主人把她们从这个无趣的地方拎走, 带回家去。 风轻舟心里又好笑又好气。 笑是笑苏阑这个小傻子连人家讽刺她都听不出来, 气是气这个菜鸟在处理公事的时候时而超常发挥, 时而还是跟以前一样, 没心没肺得很, 没点长进。 她把苏阑上次在杨梨那里很不错的表现给淡忘掉, 再伸出手去, 摸向苏阑…… 怀里的橘猫。 “喵。” 橘猫陡然被微凉的手指触碰,喵了一声, 缩回因为太胖显得没那么尖的小耳朵, 任由她轻柔地抚摸。因着力度很舒服,它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苏阑不满地看了风轻舟一眼, 仿佛对自己人不如猫的生存环境感到震惊。 “喵~”她比外面的小奶喵还要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希望引起风轻舟的注意。 而这一声呢,确实引起了风轻舟的注意。 软软的像是曾经吃过的奶糖,直直地把风轻舟的耳朵泡进了奶缸里,甜丝丝的几乎把她溺毙在其中。 特别是那丝气音,半是撒娇半是将将困觉…… 风轻舟面上很平静,心里却炸开了烟花。 想摸摸她的头。 ——不行,工作场合这么懒洋洋的,成何体统! 苏阑这个直女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模样啊,十年难得一见啊。 ——不行,没有惩罚就算好了,晚点还要扣工资! 就一次。 ——好…… 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后,风轻舟的手挪到了苏阑的头上,在苏宝宝的头上摸了又摸,顺带还把呆毛和一些毛毛躁躁的头发给按了下去。 苏阑鼻子动了动,甚是愉悦地弯了弯嘴角,看着风轻舟的眼神愈发温软,像是冬日的糖炒栗子,剥下那薄薄的一层皮后,只剩下清甜的栗色果实。 “喵!” 苏阑怀里被摸得正舒服的橘猫很不满地叫了一声,趴下的耳朵立了起来,像是两个小型妙脆角。 风轻舟被这争宠的一大一小给逗弄得轻笑不已,却因着礼仪没有笑出声。 辞雪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古怪脾性是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的。像景竹那样既能容忍她的,又让她真心喜欢的男人是少之又少,是得来不易的。 她想和景竹像这两人一样温情又自在。 所以景竹,绝不能被那个女人给抢走…… 这家事务所虽规模不大,名气却很响,以能完美解决客户需求而饱受赞誉,她也是因缘际会才知道了这里。 既然如此…… 辞雪咬咬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喜欢他了,我不能没有他。” 风轻舟和苏阑两人没有因为辞雪的恋爱脑而多做任何评价,虽然苏阑心里想,地球离了谁还不是照样转? 理论上,二十一天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惯;喜欢上的习惯,亦是如此。 风轻舟温和地一笑。 只要不是客户找茬,她们自然也好说话,于是回应辞雪道:“那么,辞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是做你感情的倾听者吗?” 事务所自然也有树洞这个业务,不过收费并不便宜,算是一个镶了金的树洞。 辞雪摇摇头,神色有些黯淡。 “我……希望贵所能够帮我去跟踪,啊不是,是……”她好像在寻找一个适合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如果景竹和那个女人见面,我希望你们能够帮我看一看,那个女人怎么样,景竹和她相处时又是什么样子……” 苏阑心直口快:“跟踪?辞小姐为什么不找私家侦探?” 风轻舟弹了一下苏阑的额头,苏阑“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头,不说话了。 风轻舟无奈地致歉:“辞小姐,苏阑她不太会说话,不好意思。只是,私家侦探比起我们确实更优秀,也比我们专业,不容易被发现。” 她这话算是说的很含蓄了。 实际上,她们的业务根本不包括这种范畴。 辞雪倒也不生气,啜饮一口冒着热气的茶,如实说道:“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这不是捉奸,景竹也不是出轨,所以绝对用不上私家侦探。” 两人继续听。 “不瞒你们所说,景竹和那个女人的事,还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苏阑的表情十分微妙,仿佛在问,你们这是什么神仙情侣? 不过害怕再惹祸,她没敢直接问出口。 辞雪把怀里的雪白团子翻了个面,逗弄起了猫儿的肚皮,它似乎很喜欢这种对待,把肉肉的肚皮朝向辞雪。 “那个女人有一天来到了店里,遇到了景竹,景竹说是运气好,可我才不相信,一定是那个女人故意的!他们两人久别重逢,就聊了一会,恰逢我来找他……景竹是这么说的。他很温柔,又体贴,后来主动就跟我说起了那个女人的情况。” 辞雪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同时还有对景竹的深深爱意,雪白团子仿佛从她停顿的动作里感受到其人的纠结,不由喵了一声。 “女人大概都是矛盾的。既希望爱人诚实,对自己毫无隐瞒,又希望对方不那么诚实,除了自己想听的话其他一概不说。我呢,就是如此的。他对我坦言说那个女人是他过去很喜欢的一个人,但刚在一起不到一月就因为其他原因分开了,现在只算得上是一位久而不见的朋友。” 苏阑想,何止是女人呢,只要是人,都会这么矛盾的。 风轻舟说:“既然如此,辞小姐何必还要那样做呢?” 辞雪一只手逗猫,另外一只手渐渐收紧。 “我对景竹说,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可是我心里总是忍不住想,景竹曾经喜欢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是他的白月光吗?那我又算得上是什么,朱砂痣还是蚊子血?我知道不应该比较,可是,可是……” “可是还是忍不住比较?” “对。但我已经表达过自己的大度,就不好再关心太多他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也不便阻止他和所谓‘朋友’的相处。可是,我心里很别扭,我想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是怎么相处的!你们是女人,你们应该也明白这种想法的?” 辞雪的语速很快,看着她们的眼神也是茫然又无助的,似乎是站在十字路口迷路的小女孩,比先前那矫揉造作的模样不知讨喜了多少倍。 风轻舟来不及先回答,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地抓住了苏阑的后颈,像是拎猫一样让苏阑本来要摇头的动作变成了点头,才跟着附和辞雪道:“是的,我们明白。” 看着苏阑委屈巴巴的模样,风轻舟没理她,继续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辞小姐可能觉得不太动听,但我必须得告诉你才可能接下这个案子。” 辞雪深吸口气:“没事,你说来听听。” “首先,这本身还是不够信任他的行为。最糟的结果就是被他知道,辞小姐有心理准备吗?” 她们不是专业的,被景竹察觉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如果景竹真有劈腿的可能,她们倒是做了一桩好事,至少辞雪就不会被蒙在鼓里。但如果景竹始终和人清清白白,辞雪这事儿就做得不太地道。 就算是女朋友,也要尊重别人。这事儿换在谁头上,都不太舒坦。 谁平白被对象这么怀疑,会不生气的? 所以,风轻舟不太想接这个案子。倒不是辞雪这个人很麻烦,而是因为这个类似“跟踪”的行为很欠妥。 辞雪绞了绞手指,咬咬唇道:“我、我有这个准备,要是被他知道了,我会道歉……” 反正景竹性格那么好,肯定会原谅她的?辞雪理所当然地想。 风轻舟却不这么认为,在心里不住轻叹。 怕不是道个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啊……恋人之间,最忌失去信任了。 她之前见过太多这种案子了,因为信任破裂而多次吵架,最后分手甚至离婚,还有成为怨偶的。 但这种没有发生的事情是说不准的,她也不好告诉辞雪。 “还有件事,关于我们看到的情况。这情况呢,无非有两种,一个是两人仅仅作为朋友一样相处,还有一个是……他们又旧情复燃了。那时,辞小姐你?” 风轻舟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足够温柔,但她说的话,只会是一针见血。 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她十分不希望自己与苏阑以及事务所被迁怒。 丑话说在前头,不是毫无道理的。 辞雪一听这话,顿时压不住情绪了,把猫放下,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两个人:“不可能!” 她高高地抬着下巴,不知是心虚还是自信,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不可能!” 苏阑一看对方那恶狠狠的架势,也站了起来,生怕辞雪发疯起来要打人。 虽然她完全是多虑了。 辞雪这么激动,不过是不敢接受那个结果。 苏阑瞧着辞雪那瘦瘦小小的文艺少女,一站起来竟然也有一米七左右,心里很委屈。以前她从不把身高当回事,但近来对这个总是莫名在意起来。 “长得高了不起啊。”苏阑极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细若蚊蚋的声音刚好被身边的风轻舟捕捉到,她掩住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苏阑很在意身高? 风轻舟莫名愉悦起来。她思考了好一会,先把自己怀里的波斯猫放在榻榻米上,然后把苏阑怀里的橘猫抱了起来,像是给人戴上皇冠一样,搁在了苏阑头上。 “……?” 苏阑很茫然地看着风轻舟,明显是被她的骚操作给搞懵了。 “喵!” 苏阑听到这声猫叫,才反应过来,赶紧准备把头上的橘猫给扒拉下来。 但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橘猫很胖,突然被放在这么高的地方慌极了,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瞟,却也很灵性地知道不能用爪子抓,用肉垫紧紧地卷住苏阑的额头,像面饼一样瘫在苏阑头顶,降低重心稳住胖胖的身躯。 苏阑往头上摸了好几下,橘猫版小帽子都没舍得把自己给“脱”下来。 苏阑十分委屈地望向风轻舟,像是在控诉对方的行为。 风轻舟忍着笑,贴着苏阑的耳朵说:“现在一米七了。” 真可爱,想…… 想、想逗。 风轻舟绝不承认是自己脑抽了。 苏阑:“……” 哦,加上这顶橘帽,她确实和风轻舟还有辞雪差不多高了呢。 冷漠。 苏阑很不开心,虽然自己的头发常年都是毛毛躁躁的,但那也是她的爱发啊,风轻舟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能这么直女呢! 举高高不好吗?! 哦,也不太好。 苏阑的眼珠儿滴溜溜地一转,有了主意。 难得的压榨所长的机会啊! 她把自己想象成了那菜里没有一滴油,只能拿着馒头啃,在寒冷的冬日里卖火柴的小女孩,苦情地小声说:“我最爱的头发,被轻舟你毁了,它撒尿了……” 一时脑抽完全没有想过后果的风轻舟:“啊,真的吗?” 她手忙脚乱地想把橘猫给拿下来。 绝不随地大小便的小橘帽:“喵喵喵?” 苏阑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苦情道:“我怎么见人……” 风轻舟不敢太用力,橘猫又不松开,一时陷入了僵局,她更加愧疚了。 是啊,苏阑的头发偶尔是有一两根呆毛,但很可爱。平日的栗色长发想来也还是有保养过的…… “那,那……” 苏阑心里闪过计划通三个字,面上还是寂寞、空虚、冷:“假如轻舟愿意的话……” 风轻舟犹豫了一下:“给你加工资?” 苏阑:“……?” 不是,为什么就成加工资了? 难道,没有别的? 她看上去是图谋工资的人吗? 苏阑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脊梁是不会为金钱弯曲的:“好啊,加工资,说定了。” 风轻舟安心了:“好。” 反正拿自己的钱加次工资也没什么。 苏阑又戳了戳头上的橘帽,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不过你还得帮我洗头吹头,还要弄回原来的样子才行,这是精神损失弥补。” 风轻舟还没来得及说话,被她们忽视很久的辞雪好像想通了,说道:“什么结果我都接受,也不会迁怒于你们,请放心。我只想知道,我和他的白月光,他更爱谁。” 她隐去眸间一闪而逝的黯然与羡慕,继续说:“你们都是女人,又是那种关系,肯定能把感情看得很透彻?” 那种关系?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上司与下属吗? 苏阑望向风轻舟,一脸不解。 -------------------------------------------------------------------------------- 作者有话要说: 辞雪: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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