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在渚宫里留了三四日之后,才回家。回家之后,她翻看着胥吏送上来的简牍,都是关于封地上的收支等事项。她对于这些东西,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管谁都没有教过她,只有她自己慢慢摸索。 “苏己,屈郎中来了。”午道。 午已经长得飞快,半夏没有把人不当人的爱好,既然救下来了,自然好好照顾,这段时间午已经长得很快,再加上和人学角抵劈砍等本领,更是比同龄人还要强壮的多。 “他来了?”半夏惊讶道,连忙站起来。 果然她出去到前庭,就见到屈眳已经下车了。 “伯昭?”半夏连忙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屈眳抬了抬手,只见着他的手里提着一只包裹,包裹外面用布包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屈眳快步走过来,“进去。” 这话这样子,根本就没有半分前来做客的意思,倒好像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半夏心里有些古怪,她和屈眳一块到室内,屈眳亲自把那只包袱给她解开,里头也是一只漆盒,黑底上,用鲜亮的朱色描画着夸父追日的神话传说。 屈眳打开漆盒,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她一看,竟然是烤制的金黄的肉脯。 “这个是庖人做出来没多久的,我特意带过来给你尝尝。”说着屈眳就把面前的肉脯往她那儿推了推。 “肉是我昨日田猎时候猎取到的麋鹿,庖人手艺很好,你尝尝。” “怎么……”半夏看着面前热气腾腾香喷喷的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不喜欢?”屈眳问。 半夏摇摇头,“不是,伯昭你这次来特意给我送这些的吗?”她这儿离屈氏宫邸也不近,而且就算有马车,一路过来也不是什么很舒服。 “你上次不是让人给我送了肉脯过来么,我这次也送肉脯给你。”屈眳说着,满眼期待看她,“这麋鹿是我一手射杀,没有旁人协助,你尝尝看。” 那满怀期待的样子,让半夏伸手拿了一块,小心放在嘴里仔细咀嚼。肉是烤制的,外面刷了一层蜂蜜,看着亮晶晶,吃到嘴里甘甜回味,肉质外酥里嫩,火候恰到好处。 屈眳看她眼睛一亮,便知道她喜欢,半夏又忍不住吃了两块就停住了。 “怎么了?”屈眳问。 不是很喜欢么,怎么就吃两三块就停下来了。 半夏拿了巾帕擦手,“美味是很美味,不过吃太多了,对身子不好。再美味,也要有所限制才是。” 见屈眳不满的盯着自己,知道自己刚才那话他没听进去,她干脆道,“吃多了会长肉,我可不希望我胖起来。” 屈眳闻言,忍不住视线往下挪,滑过她那纤细不堪一握的纤腰,半夏察觉到他的眼睛有些不在地方,“喂。” 屈眳瞬间收回目光,他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半夏差点以为他是在祭祀先祖。 “肉脯不能久留,尤其这段日子湿气很重,半夏要是不早点吃完。到时候就坏了。”屈眳道。 这些都是他特意令庖人做的,自然希望她能好好的全吃下去。女子体弱,也需鹿肉好好滋补身体。 “嗯。待会伯昭留下来,陪我一同用膳好了。”半夏说着看看外面的天色,到时候屈眳吃了晚饭,天色应该也不会完全变黑。到时候屈眳还能回去。 “半夏,我来,还有另外一事要和你说。” 半夏抬头。 “庶母家那边来人了,恳求父亲万万不要将庶母送回母国。”屈眳道。 半夏愣了好会,才反应过来屈眳话语里说的是巴姬。她在渚宫里也忙,身边的事情一多,她就把巴姬给忘记了。被屈眳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来。 “廖姬之前和我说,巴姬是巴国公孙之女,身份高贵……,要是我不给巴姬说情,到时候公孙怪罪下来,我承担不起。”半夏毫不留情的在屈眳的面前,给廖姬挂了个耳刮子,“现在是公孙会找我算账吗?” 算账是自然不会来算账的,巴国距离郢都也有千里之遥,要是那个不知名公孙真的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赶到郢都,追进渚宫里找她算账,那她对巴姬父亲佩服的五体投地。 屈眳笑了,“怎么可能?” “那位公孙已经离世了。”屈眳说着些,面上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似乎谈论起来的,都是一些与己无关之事。 “公孙已去,余下子嗣就不能再算是公族。要被赐族。”屈眳淡淡道,“庶母家里在这个时候,实在腾不出经历来管巴姬了。” 半夏一下就懂了。诸侯公子很多,公子们也不是什么痴情种,肯定妻妾到处都是,生了公孙,公孙们儿女也少不到哪里去。公孙之后,子嗣们就要被赐族,差不多相当于从公室分离出来自立门户。如果是同母的还好些,如果不是同母兄长,自顾不暇,哪里还来的多余的精力来管? “说是请求父亲看在巴姬侍奉多年的份上,至少让她在楚国继续呆下去,有个埋骨之地。”屈眳说着,仔细端详半夏的面色。 她平常是个很温柔的性格,哪怕是地位卑贱的贱婢,她都会和颜悦色。巴姬上次实在过分,所以父亲愤怒之下,要把巴姬休回巴国。如果这次父亲听了巴姬兄长的求情,留巴姬在家里,她对父亲应该也会失望? 出乎屈眳的预料之外,半夏没有愤怒更没有失望,“左尹之事,左尹自己处置就好。” 屈眳狐疑的盯住她,“你不生气?” 半夏两手捧起脸,胳膊肘支在矮几上,“伯昭倒是说说,我为何要生气啊。”半夏满眼迷惑,“我对左尹的那些侧室,原本就没有多少关注,若不是巴姬无状,我还真记不住她。” “此事原本就是左尹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也不会插手。” 屈眳在她面上搜寻半日,也没见到她面上有半分口是心非。可见她是真的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半夏果然心胸宽阔。”屈眳过了好会,很是佩服。 就算是男子遇上这样的事,也要犯事者身死,才能一解心头之恨。更何况还是女子?她这份胸臆之宽阔,实在让他佩服不已。 “伯昭想多了。”半夏见屈眳满眼钦佩,不由得解释,“只是你不觉得和她们两个计较实在是太掉分了吗?” 屈眳僵住,那份钦佩之情还在眼里,没来得及散去。他只听她说,“那两个女子,恐怕这辈子除了争夺宠爱,多多生育儿子之外,恐怕脑子里头就没有其他的了。无财无貌,和她们计较,又有甚么好计较的?” 她撑着下巴,见着屈眳目瞪口呆。 屈眳想到那夜她哭的那么伤心,一时间,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对了。”半夏放下撑着脸的手臂,她还正愁自己看不懂那些简牍呢,屈眳来的正好。半夏让人把那些简牍都搬来,然后眼巴巴的捧到屈眳面前,让屈眳教她。 屈眳面色青黑的看了一眼面前积堆如小山的简牍。半夏也知道屈眳过来给自己送好吃的,结果她拉着人教自己看账目。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也越发奉承起来,甚至还带上了些许阿谀。 屈眳坐在那里,斜睨她。半夏讨好的冲他笑。 屈眳心下有了决断,“半夏会让我做白工吗?” 半夏眨眼。上次她把季嬴送给她的肉脯全都给屈眳送过去了,但是屈眳又送了一份给她,所以这个不算。 可她能给屈眳什么呢。而且还能让他高兴,还得让他看得入眼。 屈眳的目光在她的面上不停的逡巡,最后视线停在她湿润柔嫩的唇上。他曾经品尝过樱口的味道,不过每次都很粗暴,而她也很十分生气。 他垂下眼,“那就欠着,到时候再问半夏要。” “……”半夏总觉得,若是他一次性问她要回来,总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不过能找到屈眳这样的老师,可遇而不可求。放过他,她都不知道要去找谁了。 半夏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听着似乎像是答应了,但是仔细琢磨,她其实什么都没有答应。 屈眳取出简牍看了一下,然后开始给她解释,半夏坐在他身边,两人有些距离,屈眳抬抬手,“再过来一些,离得太远了,你也看不清楚不是?” 话语听来很为她着想,可是仔细一想,又有些不太对劲。半夏还是过去了,谁知屈眳再次招了招,“再近点。” 半夏看了看,发现再近一点就真的要贴着了。 “就这样。”半夏说着,一副再也不肯听从他的模样,屈眳心中遗憾,她之前肯靠近,还便是还有机会。 既然如此,那就不急,慢慢来。 屈眳清了清心神,开始教她。 ** 屈襄冷眼看着下面跪伏的两个女子,伸手揉了揉眉心。外面的事已经够让他劳神费力,对于家里的事,尤其是侧室们,已经不想再花费半点力气。 他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巴姬和廖姬。 这两个做出来的事,一个比一个让他愤怒。 巴姬兄长的信帛还躺在他的面前,上头为巴姬求情,说巴姬也已经到了入土的时候,看在她服侍了他二十多年的情分上,就让她有个埋骨之地。话语说的很可怜,但是如信帛里所言,巴姬年少出嫁,的确是在他身边侍奉了这么多年。 如今巴姬已经不再年轻,若是送回巴国,依照巴姬的年纪样貌,再嫁是再嫁不了,像他这样的地位身份。 何况人之一生,也不过短短四十年,活过五十的也不多。巴姬兄长恳请屈襄网开一面。 用词恳切,触动了屈襄对巴姬所剩不多的恻隐之心。 “巴姬,你也不是十二三的小儿了。”屈襄揉了一下眉心,“掌掴女客,你真是做的好事。” 巴姬这段时日,被屈襄关在室内,不许任何人和她有片刻交谈。关到今日,才让她出来。巴姬听屈襄说起,正要反驳,想起这么些日子,又不得不沉默。这是兄长在书信里求情才得来的机会,若是她一开口,就没了。 “还有廖姬。”屈襄看向廖姬,廖姬整个都匍匐在地,“我以前为何不知道,你有这么威风的一面。” “夫主饶罪,婢子知错了。”廖姬开口求饶。 “两个蠢妇!”屈襄想起这两个女人干的事,原本心头已经淡去了的怒火又重新升起。“你们一个动手一个动口,还真是将人得罪的死死的。既然有这份闲心,何不去打听打听苏己如今在郢都到底是何等地位,哪里是你们能肆意折辱之人!” 巴姬愤懑,正要抬头,被身边的廖姬扯了一把袖子。 “巴姬,你兄长等人已经被巴子赐族,这次他来信为你求情,我暂且可饶你一次,不送你回巴国,如果你胆敢再犯,那么我也不管你在我身边侍奉二十年了。” “还有廖姬,以往也不知你如此嘴碎。你好自为之。” 两女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屈襄如此不客气,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两个都去苏己那里请罪。你们开罪的人不仅是我,而且还有苏己。”屈襄说罢,满面疲惫的一挥手,“你们去。” 话语一处,两女再次以头碰地道是。 半夏在家里看那些简牍,屈眳教了她一些怎么看这些简牍的法子,她学的很快,一下就能举一反三。不过比起这些账目上的,最重要的还是真的有个人帮她去守着这些东西。 今日她月事来了,推说身体不适,干脆就没有去渚宫。现在楚王不再像以前一样吃喝玩乐,而且他和卿大夫商议要事,她也不好在场。 在渚宫也只是自己玩自己的。 她把简牍看了一遍,坐的腰酸背痛,去自己专门准备的练功房里舒展筋骨,她正压腿拉伸的时候,外面传来侍女的禀告,“苏己,左尹家来人了。” “左尹?”半夏蹙眉,她从地上起来。拿了一旁的长衣套上穿好,出去一看。发现好几个侍女站在那里低低私语。 见到半夏过来,立刻垂手道,“苏己,有两个女子在门口。” 半夏到了前庭,见着侍女口里的那两个女子。一照面,半夏的脸就黑了下来。 巴姬和廖姬到了门口,大门除非是有贵客,不然是不会开的。阍人为她们开了一旁的侧门,巴姬和廖姬进去。 一抬头就见到了苏己。 苏己见着她们,没有什么好面色,她在堂上,没有下来迎接她们的意思。 廖姬知道形势比人强,拉着身旁巴姬一道,过去给半夏请罪。 女子请罪有女子请罪的一套,对于女子来说,妇容是最重要的。女子请罪,光足披发,拔簪伏地。 廖姬拉着巴姬前进了几步,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光脚跪伏于地。 “婢子之前,诸多冒犯,还请苏己宽恕。”廖姬道。 “……”巴姬跪在地上,还是不肯说话。 半夏看过来,巴姬终于硬着头皮道,“之前冒犯苏己,还请苏己恕罪。” 半夏站在堂上,没有下去的意思。堂上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楚国为了防湿,屋舍就修的更高。她不下去,就是高高在上俯视她们。 她好半会没有说话,而巴姬和廖姬就在那里跪着。 午提着水桶出来,在一旁浇花。 他专心致志干活,没有把跪伏的那两个女子放在眼里。 没有半夏的话,两人就只能保持那个动作跪伏在那里。泥土的湿气迎面扑来,让她们很不舒服。 过了很久,才听到有半夏说,“这又何必呢。” 此话一语双关,巴姬和廖姬也不知道她到底说的是之前还是她们现在过来请罪。 “我与你们二人无缘无故,实在是不该欺负我。”半夏叹了口气,“你们回去。” 她今日原本就小腹有些酸胀不太舒服,见到她们两人心情就更不好了。 半夏正要走,外面又响起一阵车马声响。 巴姬和廖姬只来记得站起来,见着外面来的是渚宫里的人。 前来的是楚王身边的小臣,小臣是奉楚王之命前来,“国君听说苏己身体不适,所以特意令臣来给苏己送上滋补身体的熊掌。” 半夏说今日不舒服,楚王处理政事,忙不过来,所以让小臣替自己走一趟。 小臣见到不远处还站着两个女子,女子披发光脚,模样很不成体统,“这是……” “无关之人而已。”半夏道。 小臣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廖姬和巴姬羞愤欲死,半夏也没那个意思在这时候折腾她们,直接让她们回去。午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回来。 等送走了小臣,巴姬和廖姬已经走远了。 “主人放心,小人在那女子的车上涂了蜂蜜。到时候为主人解气。”午道。 半夏目瞪口呆,她坐在那里一会,伸手捂住肚子,想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派人追巴姬和廖姬了。 反正出了这门,就不管她事了。 屈眳从渚宫回来,就听到两个庶母在外面遭了蜜蜂。 他原本不打算管,不过走了几步又回来。他去了一趟巴姬处,巴姬之前身边的那些人都已经被遣散,再回来的都是生面孔。 巴姬手上被蜜蜂蛰了,一只手肿的老高。 听说屈眳来了,巴姬很是奇怪。 屈眳令人送上可以消肿的草药。而后问,“庶母服侍父亲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为何这次……” 巴姬脾气不好,但是屈襄的侧室不少,也没见到她和上次那样闹得如此之大。 “少主不知道主君的意思么?”巴姬听后,忍不住出声问。 屈眳不言,他是到后面才明白父亲的用意,也幸好巴姬搅局。 “何况男子还真以为女子端出个笑脸,便是温良贤淑?”巴姬被屈襄关了这么久,心里的怨恨对着和屈襄有些相似的脸,喷薄而出,“都是做样子给男子看的而已。这么多女子,共同有一个夫主,其中一个得宠,其他人都得空空守着空房一整夜。女子的青春年华又有几年,我当年等啊等,等了主君多久?我侍奉他二十年,我就等了他二十年。” 巴姬嘴角咧咧,露出个极其扭曲的笑,“少主也别觉得那些不犯事的侧室有多好,她们心里毒着呢,只不过是脸上笑盈盈,心里却比谁都盼着苏己死,谁要苏己年轻貌美,而且夫主想要迎娶她为正室呢,我只不过没她们能装而已。” “几个女子侍奉一个男子,哪里可能和睦相处。都是装出来骗骗你们男子的。” 屈眳从巴姬那里告辞,回来的路上,他见到好几个庶母。那些庶母和平常一样,对他笑颜相待。 他想到之前巴姬说的那些话,再看庶母们的笑容,总觉有些不舒服。 那一张张美人面下头,并不是露出来的那样,温柔和顺。 屈眳加快了脚步。他心里乱的很,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男子真的娶多位侧室,是有利的吗? 半夏和屈襄两个侧室的恩怨,被小臣一张嘴传到了渚宫里。屈襄之前下令,谁也不准将宫邸中事传到外面,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楚王唯恐天下不乱,给屈襄赐了几个美人,说是抚慰屈襄这些日子的劳累。 半夏行走在渚宫里,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奇怪了很多。不过她也不去追问,别人的事她管不住,而且她做的一些事,在这里的人看来都不怎么正常。 要是一件件纠缠,她非得累死。 楚王有午后小睡的习惯,为下午和晚间积蓄精力。半夏服侍他睡下之后,就去用膳休息。 楚王睡着之后,她也可以稍稍休息一下。 可能是因为是午后的关系,所以一路上人不是很多,甚至有些路段,完全看不到人。 她走了几步,耳朵里似乎听到什么古怪的声响。半夏停住脚步,她眼睛动了一下,随即背身过去,见着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刚才那种很古怪的声音是她的错觉。 半夏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那声音也随着她的脚步停止而停止。瞬间一股她感到毛骨悚然。 身为女子的直觉,压的她立刻撒开腿就跑。 果然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追来。 坐实了之前的自觉,半夏根本来不及有半点高兴的,身上的长衣紧紧把两腿缠住,走路的时候婀娜好看,但是跑步起来,简直就是障碍。 半夏豁出去了,两手一提,直接把长衣下摆提起来,露出套着胫衣的两条腿。这模样已经算得上是走光了,但她毫不在乎,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伸腿一跳,直接跳过岔路口,往一条路上狂奔而去。 “救命啊!”半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那么凄厉高亢。 脑后一阵劲风追至,半夏膝盖向下一弯,躲开脑后的那股劲风,左脚脚尖点地,身形迅速一转,再一跳。瞬间就跳出老远。 “救命——”半夏把长衣下摆整个抱起来,甚至大腿都露出来了,撒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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