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0章 挣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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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襄面皮抽搐,怒火如同汹涌的波涛在血脉之中奔腾咆哮,最终那怒气终于抑制不住,他伸手直接按住屈眳的肩膀,将他一把扫落下床。    “伯昭!”半夏想要下去,可是身上就有一床被子盖着,屈襄还在床前站着,她不得不坐着。    屈襄盯着坐在地上的长子,屈眳身上不着寸缕,他随意抓了地上散落的一件衣物,盖在身上,他抬头看着屈襄,神情间似乎有不解。    “父亲怎么来了?”    屈襄额头的青筋一下爆出。广袖里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他抬起手来,一巴掌重重的掌掴在屈眳的脸上。    屈眳被打的头歪了过去,等到再回头过来,嘴角已经有血。    “左尹!”半夏坐起来,从被子里伸出两条白皙秀长发的手臂,捂住身前的被子。床上也是一塌糊涂,但是衣物之类的早就一股脑的全丢到床下去了,现在她身上也没有衣服,此刻床前的纱帐落下,将她和外面的屈襄隔离开来,这才少了些许尴尬和难堪。    “……”屈襄站在床前,如同一块高大的石头,他听到半夏焦急的呼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是我勾引他的,和伯昭没有半点关系!”半夏心下转了几圈,就明白屈襄为了出现在这里,急急切切的为屈眳开脱。    屈眳站起来,他原本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又突然被屈襄扫落在地,浑身上下□□,他捞了一件中单,形制娟秀,应该是半夏的。他毫不在意的披在身上,就这样站在屈襄面前。    那话如同一阵针,猛地扎在屈襄的心头上。屈襄浑身一震,他不看床帐里的人,回首过来狠狠瞪着面前的屈眳。    屈襄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哪怕在这个年岁,也依然能够拉的开强弓,他那一巴掌直接将屈眳半张脸打的肿起。    “你好,你好大的胆子!”屈襄没有去看床上的半夏,两眼紧紧盯着屈眳,怒极而笑。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长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甚至连苏己都敢亲近。    他的心思,除去苏己之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遮掩分毫。长子不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既然知道,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    “父亲。”屈眳衣衫不整,但是他站在屈襄面前却没有半点愧疚,甚至显露出几分理直气壮。    “你为何要这么做。”屈襄额头暴出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质问屈眳。    屈眳看了一眼床帐里的人,半夏两手将被子护在身前,她在帐子后听到父子俩的对话,想要撩开床帐直接和屈襄道明,屈眳直接一步过去,挡在床帐前。将那道纤细的身影给挡住。    “我倾心于她。”屈眳答道。    屈襄终于压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气,抬手起来。    “左尹!”半夏看他又抬起手来,尖叫。“左尹,这些都不管伯昭的事,是我勾引他的!”    “甚么勾引不勾引。”屈眳咧了咧嘴角,牵扯到嘴角的破口,疼的他吸了口冷气,“你勾引我,我还能跑到你这里来?”    “何况你和父亲也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我的庶母,我心悦你,想要同你亲近,这算甚么勾引?若是勾引,那也是我勾引你才对。”    他说的句句在理,半夏都坐在那里好半会没能反应过来,她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她竟然不能反驳耶。    但是她不能就这么看着屈眳挨打,半夏几步挪到床前,她现在不能直接和屈襄见面,只能隔着那一道纱帐,“左尹,一切过错都在我,不要再为难他了!”    屈襄浑身僵住,似乎有人从后面,持着石锤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锤挥来,打的他两耳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屈眳若是说话,他还能当是狡辩,可是半夏出口,他却只能僵在那里,半刻动都不能动。    “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左尹不要怪他。”    半夏急切的坐在床前,仰头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帐,声音急切。    屈襄的面色越发的阴沉,打了屈眳的那一巴掌,并没能让他平息怒火,相反怒火越烧越旺。    而半夏的话,更是让他如同在数九寒天之中,被人从颅心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从骨髓血脉里涌出彻骨的寒意。    他一手抓住屈眳的肩甲处,手上使劲,拖着他出来。    “伯昭!”半夏隔着纱帐看到屈眳被屈襄拖拽的摇摇晃晃,一时间不顾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苏己!”屈襄沉声道,“苏己好好歇息,此事是我父子俩之间的事,苏己还请好好休息。”    屈襄说完,直接拖拽着屈眳出去。屈襄看清楚屈眳身上披着的是半夏的衣物,抓起地上的男子长衣,丢到屈眳的脑袋上。    屈眳衣衫不整的,直接被屈襄拖拽出来。    外面的竖仆似乎听到有声音,当看到父子两人这么出来,吓得立刻不敢再看。纷纷四处散逃。    深夜里,屈襄的居所前,已经点起了庭燎,庭燎熊熊,将浓厚的夜色驱散了不少。    屈襄把屈眳拖拽而来,直接令他跪下。    火光之下,年少男子的肌肤散发着充满活力的光泽。那光泽如同珍珠润泽,吸引人的视线。    屈襄忍不住,另外又给了他一巴掌。    屈眳生生受了,不发一言。他这不发一言的样子,越发让屈襄怒火中烧。    他从袖中抬起手来,指着屈眳,手指再不停的颤抖,“是你勾引的苏己?”    半夏在屈襄看来,依然还是那个初见时候,战战兢兢的小女子,胆子不大,唯一做的最大胆的是,便是在他和宾客之前献舞。但是除去那一次之外,他就再也没有看过她有任何大胆妄为的举动。    这样一个女子,说她去勾引男子,他万万不会相信。郢都里的那些男子对她倾慕不已,屈襄也只是觉得那些男子举止轻佻,而不是她有意出言勾引。    “是。”屈眳立刻点头了,“我对苏己有意,自从把她从云梦泽带回的那日开始,就有此意了。苏己一直对我没有多少意思,是我撩拨的。”    屈襄怒从中来,他再次抬起手。    “主君不可!”家老从外面赶过来,就看到屈襄抬手要打人,立刻出声高呼。    屈襄看过去,面色阴沉的让家老都忍不住心悸。屈襄方才这么一路拖拽着儿子过来,奴婢们不敢上前,纷纷避让。早已经有人把事情告知了家老,家老得知只有,大吃一惊,他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休息,直接穿衣找过来。    家老触碰到屈襄那阴沉到了极点的目光,哪怕是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是见着跪着的屈眳,家老哪怕遍体生寒,还是道,“主君这是要作甚么?少主如果有错,何不好生说几句?”说着,家老看到屈眳那半边已经被打肿了的侧脸,心痛不已,他捶胸顿足,“主君,少主已经不是几岁小儿了,这打哪里,也不能打脸啊。颜面受损,被人看去,那又当如何?”    屈眳又不是几岁的孩子,孩子尚且知道伤了脸面,出去被人看见不光彩,更何况是长大来的人?    尤其屈眳还不是小孩子,日日要出入渚宫,陪伴在楚王身边,半边脸都肿了,这可如何是好?    屈襄静静听着家老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伤及颜面,他倒是不好出去勾引女子了。岂不是更好?”    这话莫名其妙,又太不可思议。家老目瞪口呆,半晌都不知要如何反应。    屈襄仔细端详面前的长子。发妻是他从中原聘娶过来,他的长相随他,同样的也随了发妻,加上他年轻,相貌刚毅又不缺少俊秀,身量是中原人里的身量,比平常楚人都还要高些,他长得比自己高,生的也比自己俊秀的多。    更重要的是,他比自己年轻。    男子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同样的也喜爱年轻健壮的男子。他的长子比他年轻,自然也更受女子喜爱。    屈襄低头下来,深深的凝视跪着的长子。    家老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做的好事。”屈襄低头下来,一字一句咬的格外重。    屈眳跪在地上,不发一言。现在的屈襄怒火攻心,不管谁,说什么话,他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既然白费功夫,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甚么时候?”屈襄问。    屈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屈襄到底在说什么,“从她到郢都的那日开始。”    他的答话也没有任何的,屈襄想要听到的悔改。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半夏倾慕,或许是在云梦泽相依为命的时候,又或许是她跟着他一块回郢都的时候。    谁知道呢,他也记不得了,也不在乎这个。    屈襄面色阴沉的更加厉害,他眯起眼睛,打量长子。目光凛冽,似乎面前跪着的是他的仇人。    “你当真是大胆。”屈襄说着抬手起来。    “主君,主君别!”家老看见,几乎要晕死过去,他几步跑到屈眳面前,拉住屈襄,护住背后的屈眳。    “主君,主君息怒,若是有甚么,好好说就是,为何要动手?”家老两手紧紧抓住屈襄要落下来的手掌,“少主他自小就听主君的话,从来没有任何违背,何况少主已经大了,主君还打他,若是被外人看到了,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家老是看着屈眳一点点长大的,心疼他比心疼自己的儿孙更甚。见到屈眳被屈襄打成这样,心疼的不能自已。    屈襄的脸皮抽搐,他的眼睛越过挡在面前的家老,看到跪在地上的屈眳。    “家老让开。”    他面上并无怒容,但此刻谁都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了。屈襄一旦动真怒,不会和平常人一样狰狞满脸,而是满脸的冷静,只有那双眼睛里,可以叫人看出滔天的怒火。    家老侍奉屈襄这么多年,自然也明白屈襄的脾气,他一旦动了真怒,那么谁也劝说不得,否则,那份怒火就翻倍。    家老迟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屈眳。    屈眳此刻衣衫不整,看的出来,他就套了一件长衣,他原来是套着半夏的中单,但是穿衣的时候,屈襄亲手把那件中单从他的身上给剥下来了。此刻他内里没有穿中单,就穿着一件长衣,从里头就能看到大片裸露出来的肌肤。    家老看到他眼下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惊疑不定的多看了几眼,他还想再说,但是屈眳摇摇头,“家老算了。”    家老知道屈襄的脾气,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用,不但无用,而且还让家主的怒火更加旺盛。    踟蹰一下,家老站到一旁。    屈襄低头直直看着屈眳,“拿荆条来。”    家老大惊,“主君不可!”    屈襄根本没有搭理他,直接从竖仆手里接过荆条。    荆条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结实而富有韧性,上面还布满了小刺,打下去直接能让人皮开肉绽。    家老看到屈襄手里的东西,脸色顿时就变了。    屈襄抖开手里的荆条,不管要过来阻拦的家老,对着屈眳的脊背抽了下去。    荆条上带刺,抽在人身上,肌肤先是涨紫,然后上面刺勾破肌肤。破皮流血,简直惨不忍睹。    就算平常人家里拿这个来教训孩子,也是拿竹条,并不会拿荆条。    “主君,主君冷静!”家老见到几荆条下去,屈襄没有停手的意思,不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还有将人往死里打的架势。    家老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屈襄的腿,“主君,主君就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啊!而且少主已经长成,其余诸子都还年幼,根本不能撑起屈氏门庭。主君,主君哇!”    家老紧紧抱住屈襄的腿,家老年纪已大,躯体肥胖,硕大的身躯挂在屈襄的腿上,阻碍了屈襄的动作。    屈襄抬手,让几个竖仆过来,将腿上的家老扒开。    “主君,主君!”家老被竖仆们七手八脚的扒开,依然声嘶力竭的喊,“少主是你唯一的嫡子啊主君,主君!”    “若不是他是我唯一的嫡子,我还能容这竖子到现在?”屈襄听着家老的呼喊,冷冷道。    说完,他抬手抽了下去。    荆条打在身上,皮开肉绽,哪怕屈眳并不是露出上身,穿着一层锦衣,但还是破皮流血。    血洇染了周围的衣料。    屈襄狠狠鞭挞他,屈眳咬住牙,喉咙里死活就是不肯冒出一声痛叫,荆条鞭挞在身上,痛的受不了了,才会从喉头哽出一声轻轻的,几乎完全能忽略过去轻哼。    手臂在扬起落下间,渐渐变得酸痛。    “左尹!”女子的惊呼从门口那里传来,屈襄抬头去看,见到半夏站在那里,她已经整理好着装,站在门外,神情焦急。    屈襄站在那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不适合女子来,苏己请回。”说着,屈襄一抬手,直接有两个婢女持起她的双臂就要往外拉。    半夏一下挣脱两个女婢的纠缠,“此事和伯昭无关,都是我不好!”    “苏己退下!”屈襄沉声道。    旁边家臣看不过去,过来轻声和半夏道,“苏己先回去把,主君现在正在气头上,谁说也不会听。苏己若是还替少主求情,恐怕主君会气的更加厉害。”    半夏看了家臣一眼,知道家臣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实情。    她看了跪在地上依然脊背挺得笔直的屈眳一眼,咬牙离开。    屈襄见半夏离开,回头过来,他的手臂已经酸疼,丢了荆条,“为何要这么做。”    “父亲,我心仪苏己。”屈眳忍住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一次,“父亲若是要怪,就都怪在我一人头上好了。”    “当然是怪你!”屈襄喝道,“不怪你,难道还有何人如此放浪不知羞耻!”    屈眳原本低垂的头抬起来,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屈襄。男女倾慕相悦,想要互相亲近,进而发生一些更加亲密的事,不是理所当然么?    他最后还是没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父亲,苏己并不心悦你。”屈眳垂头叹了口气,说了实话。    屈襄从他嘴里听到这话,拳头握紧,随即抬手起来,要继续鞭挞他。    屈眳跪在那里,垂头下来,也不说话。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屈襄的手举起在那里,过了好半会都没有落下来,终于屈襄丢开了手里的荆条。他后退了几步。    夜深了,站着的奴婢和家臣们全都战战兢兢。如同一桩桩木头。    只有庭燎里偶尔发出的噼啪爆裂声,才添了一点声响。    屈襄丢了手里的荆条,他转身过去,往外走去。守在门口的家老,看着屈襄走远了,这才连奔带跑的到屈眳面前。    家老心疼不已,着急去看屈眳背后的伤,见到他后背纵横交错的鞭伤,“少主,你这是何苦啊少主。”    屈眳摇摇头,父亲已经离开,他一下坐了下去。    “没事。”屈眳坐下的时候,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脸都扭曲起来。    家老见状,连忙让人送屈眳回去。    半夏从屈襄那里出来,一直在居所等着。    现在外面的天依然还很暗,夜晚还没有过去,半夏却没有入睡的意思,外面的虫子叫声不断,她也睡不着。    终于外面有了些许声响,听着像是人的脚步声,只不过那脚步声听着像是屈襄。    半夏心一下提起来。    夜深人静,屈襄过来作甚么?    她站起来,就听到外面吱呀一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室内除了半夏之外,没有其他人,她原本就不太喜欢奴婢绕身,尤其天这么晚了,她也不喜欢把人从床上叫起来,就为了伺候她。    她看过去,看到进来人的身形,僵了一下。    “左尹?”    门口走进来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看她。半夏张口想问屈眳现在如何了,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站在那里,和屈襄沉默相对。    屈襄走进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豆灯。    屋子里头原本有一株铜树枝灯,但是她没有点,只是有几只铜豆灯摆在那里。    灯苗如豆,将室内映照的格外昏淡。    “嗯。”屈襄从嗓子里淡淡的嗯了一声,他坐到她面前,抬头看她。她还是和当初一样,没有多少变化。    “这么晚了,左尹过来作甚么?”半夏想起之前屈襄的破门而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温存的时候,突然冒出个人来,吓得魂不附体了。尤其屈眳还被屈襄拖出去一顿好打。    她知道其中的内情,但在屈襄面前,还是装作不知情的好。    “伯昭那个竖子。”屈眳仰首,“是他迷惑了苏己么?”    他看向她的目光里,竟然有了几分希翼。    半夏没有半点迟疑,摇了摇头。    屈襄的身形稍稍晃了一下,他脸色发白,“苏己当真?”    “嗯,当真。”半夏垂首下来,屈襄看她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屈襄低头,两人离的有些远,再加上室内灯光昏暗,她也没能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屈襄的脸上到底是个什么神情。    不过她也不想去看。    “既然如此,苏己早些休息。”她听到屈襄生冷的开口。    半夏想问屈眳的情况,但是生生的忍住,眼睁睁的看着屈襄离开。    屈襄离开半夏那里之后,他在外面站了站,夜深露重,站在外面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凉气往衣襟里钻。    过了好会,他抬脚去了侧室们的地方。    廖姬听说屈襄来的时候,喜出望外,这天夜里,外面传来的消息一样借着一样,她根本就没有心思睡觉,只是让孩子早早去睡了之后,自己在屋子里头听消息。    听说屈襄来了,她随手抓乱了头发,做出刚刚起来的慌张模样出来迎接。    “夫主。”廖姬开口。    屈襄一言不发,他只是垂眼看了一眼廖姬,大步走进去屋舍内,他身上蕴含着浓厚的怒意。    廖姬小心伺候,“婢子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夫主还过来。”    廖姬过去给屈襄解开衣裳,结果被屈襄拦住。    既然这么晚才过来,自然是应该要留宿的,但是为何不让她给他宽衣,廖姬也拿不准屈襄的意思。    屈襄让室内的侍女都下去,他坐了下来,“伯昭和苏己的事,你一早就知道。对吗?”    廖姬满脸迷茫,她脸上都是茫然无措,“夫主说甚么,婢子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屈襄笑了一下,笑容如同波纹在脸上,没有半点映照在眼里,“我记得你说过他和苏己交好,不知道苏己喜欢甚么,可以问伯昭。”    屈襄是含笑说的,可是廖姬听在耳朵里可半点都笑不出来。她的确早就知道屈眳和半夏有点不清不楚,但是她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屈襄甚么。    若不是察觉到自己得罪人得罪的太狠,若是让认真的做了正室,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她还真的不会透露一点出来给屈襄知道。    她原本以为,屈襄只会和儿子和苏己计较,谁知道竟然会来她这。    “婢子偶尔见到少主去探望苏己,觉得两人交情不错。并没有多想。”廖姬立刻坐正,低头为自己辩解。    屈襄却还挂着面上的那点笑容,“哦?是吗?”    这个男人的多疑,她已经见识过了。当初只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引起他的怀疑,现在怀疑到自己身上,廖姬心跳的飞快,额头上也起了一层汗珠。    屈襄坐在那里,他此刻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温和,比起平日里的刚硬不知好了多少,但是廖姬知道,他越是温和,温和的表面之下,就越是愤怒。    屈襄伸手过去,拇指在她的面上擦了擦,越发温柔,“你在我身边多久了。”    “十五年了。”廖姬回答,声音忍不住发颤。    屈襄点点头,“十五年了,那的确也很长了。也只是比巴姬少那么几年而已。”    听屈襄提起巴姬,廖姬的眼底涌出浓烈的恐惧。    “夫主……”廖姬吞了一口唾沫,她看向屈襄的眼神越发哀求。    屈襄笑了一下,“你在怕甚么?”    廖姬知道屈襄最痛恨被人愚弄,尤其被妇人戏于鼓掌之间。尤其屈襄对苏己乃是真心实意,当他发现自己儿子和心爱之人竟然在一起的时候,那愤怒就会翻倍。    “夫主,此事和婢子无关。”廖姬颤抖着声音。    “我没说和你有关系,何必急着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呢。”屈襄说完,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廖姬一惊,她低头下来。    屈襄站起身来,高高在上,“巴姬之事,还没有过去多久。你也不想和巴姬一样?”    廖姬冷汗涔涔,嗫嚅了几下,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屈襄站起身来,他大步往外走。    等到屈襄走了之后,廖姬还匍匐在地上,一直到有侍女奇怪,过来扶起她,她才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半夏在屋子里等了一晚上。她不是没有去屈眳那里,但是入夜之后,宫邸里也会有夜禁,除非是奉了主人之命,不然谁也不能贸然出来。哪怕是客人也有客人的规矩。    等到天亮,半夏终于可以出去,然而到了门口就见着门口有好几个武士。    武士见到她,双手抱拳道,“左尹让某送苏己回去。”    “我先去见过你们少主。”半夏说着,就要从武士身边过去。    两个武士直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半夏停下来,满脸不解看武士。    “主君有命,说是立刻让苏己回去。”    “难道见一见你们少主都不可以?”半夏问。    武士们点头。    半夏一咬牙,“我去见左尹。”    这次武士们直接收回手。    屈襄今日没有去渚宫,他见到半夏过来,“苏己有事?”    半夏开门见山,“左尹,我想见见伯昭吗?”    屈襄一身常服,他听到半夏这话,抬头看向她,“不可。”    “为甚么?”半夏惊呼,“我就只是看看他而已,和他说几句话,不会和他有任何僭越之举。”    昨夜被屈襄抓了个正着,说起僭越两字,她有些羞敛。    屈襄的眼睛看过来,他目光锐利如剑,但是半夏抬头硬生生的接下来了。    “那个竖子有甚么好的吗?”屈襄突然问。    半夏不知屈襄为何如此发问,愣了一下。而漆案后的屈襄已经站了起来,在她怔松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屈襄就站在面前,半夏只觉得屈襄浑身上下都是压人的气势。    “左尹?”半夏以前不是没有像这样,和他这样面对面站着。但是这次她感觉到压迫却是最重的,好像立刻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屈襄面对她的惊慌,只是勾唇笑了笑,他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后退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的意思。    “这竖子,身上的毛病不少。性情浮躁,永远不知道他接下来到底想要做甚么。”屈襄看着她,“苏己当真想和他在一起么?”    她刚要开口,屈襄抬起手制止她说话,“我打算替他从郑国,或者是齐国,聘娶郑姬或者是齐姜。苏己也是国人,应当知道,他若要娶妻,最好还是别国之女。”    贵族娶妻和诸侯一样,无所谓自己喜欢不喜欢,看中的是女方身后的父兄。当年屈襄也是如此,他不打算让长子得偿所愿。    “左尹之意是小女不要痴心妄想么?”她抬头,和屈襄对视。    屈襄眸色深沉,没有开口回答,但是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了。    半夏深吸一口气,“小女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左尹只管放心,小女只是看看他,看一眼知道他无事就好。”    半夏嗓音发颤,她和他对视的眼里积蓄起两汪水光。模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若换作平常,半夏如此姿态,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点头答应。但是这次,他却硬起心肠,“不行。”    半夏不解,“难道左尹不信小女么?”    她的确是没打算和屈眳结婚生子,她很年轻,屈眳也是一样的年轻。在一起耳鬓厮磨可以,但是结婚生子,太过严肃。她不想就这么把自己的终身都交代出去,而且屈氏的门也没那么好进。    就算屈眳想要娶她,其他的屈氏族人能不能接受她,也还是个问题。    屈襄眼眸深邃,过了好会,倒是他先挪开目光,“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那个竖子。”    半夏愣住,屈襄抬手过去,似乎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和她乌黑的长发。    不过手抬到了半路,却停了下来,“那竖子有何好处?”    屈襄想笑,笑自己竟然和自己的长子比较,更笑自己一把年纪,不但没有应该有的稳重,既然还越发轻浮。如同真的和个少年郎一样。    他不明白屈眳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个长子,是他一手培养起来,他自己去看,都觉得长子浑身上下都是缺点。    一个乳臭未干的竖子,若是那些初初长成的小女子看上他,自己或许不觉得奇怪,但是偏偏是她。    外面那些男子,都说苏己是郢都第一美人。甚至更有甚者,说天下美人无人能出其右,这话说的有些狂妄。可是这些贵族男子,都是见识过无数女子,他们都这么说了,自然是如此。    齐姜也好,秦嬴也罢,若论相貌,她们也不一定能和她比较。    这样的美人,天生就应该和位高权重者在一起。因为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能护得了她周全。    而美人们,自己也知道。哪怕她选了楚王,他都不奇怪,可是屈眳。屈眳要是个大夫还好说,现在的他,甚至连个大夫都不是。    屈襄真心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长子竟然入了她的眼。他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半夏听屈襄问起,她认真思考了好会,“可能因为他最真诚。”    因为只有屈眳一个,是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和她说起他只会娶一个妻子,至于其余女人,他都不要。    屈襄眉头蹙起,显然不明白她到底说什么,半夏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屈襄依然还是不让她去见屈眳,“他才挨了打,身上不好看,苏己过去不合适。”    半夏见已经是没有办法了,“那麻烦左尹告诉我,他还好吗?”    她还记得夜色里,屈襄对屈眳的那一顿藤条还有脸上的那巴掌。    “他无事。”    得到屈襄的肯定回答,半夏终于转身离开。    等半夏一走,屈襄让家老过来。家老经过昨夜的变故,一夜未睡,憔悴了不少。    “该给这竖子看一个妻子了。”    家老听了,原本萎靡不振,顿时为之一振。    主君既然还想着给少主娶妻,那么就还没有到最坏的一步。    “是是是,主君说得对。”家老连连躬腰,“只不过,主君打算给少主娶哪家女子?”    “郢都内就有不少合适的,伍氏之女好像不错。实在不行齐国也可以。”屈襄笑了笑。    屈眳趴在床上,竖仆正在给他敷药,昨夜里挨了一顿荆条,哪怕有衣物挡着,背上还是皮开肉绽。    “少主,苏己今日走了。”竖仆在后面一边给他敷药,一边道。    原本趴着的屈眳一下起来,“走了?”    他这一下,又拉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的又趴回去。竖仆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少主,莫慌!”    “我慌甚么!”屈眳趴在那里,忍不住呵斥了竖仆一句。    竖仆满脸委屈,“小人都还没有给少主把药都擦上呢。”    “她走的时候,怎么没来看我。”屈眳复而趴下,让竖仆继续在他背上上药。不过嘀咕完之后,还没等竖仆插嘴,他又自言自语,“肯定是父亲拦住她。”    竖仆上药的手已经轻的不能再轻,可还是让他疼的吸气。    “少主都疼成这样了,要是苏己来看看,少主说不定能好些。”    “多嘴。”屈眳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笑。    要是她来了,伤口肯定半点不痛了。    幸好父亲让她回去了,不然看着他挨打,也着实出丑的很,毕竟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被父亲按着抽荆条。    “少主不知道下次见苏己是甚么时候呢。”竖仆在后面唉声叹气。    “胡说甚么。”屈眳回头呵斥一句,但是心头却生出异样来。竖仆说的何尝不是他现在担心的?    父亲经过了这么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让他和半夏见面。    这个念头在冒出来,很快又被他自己给摁了下去。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又不是几岁小儿,不是父亲说不让他去见,他就不去见的。    父亲能抽他一顿荆条,但是却管不了他心里想的是谁。    只要他两条腿还在,哪里能管得了他。    屈襄那一顿带了不少怒气,却没往死里打。背上看着伤痕纵横交错,但其实伤并不重,在床上躺了十几日之后,终于伤口结痂。    背上的伤口好点,他就立刻准备去半夏那里。    这每一日的日日夜夜,他都是在焦急中度过的,恨不得一日一下就飞快的过去。郑人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总算体会到了里头的意思。    因为见不到那个人的时候,当真是如日如年。每一日都像一年那么长。    马上就要到出征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要是不去,恐怕回来的时候都要好久了。    他精心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令人备车。    他一出门,就被家老给拦下了,“少主你这要是去哪儿?”    真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屈眳支吾了两下,随便给了个地方,好把家老给搪塞过去。可是家老哪里看不出来?    家老急的直跺脚,“少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诓骗臣,少主是要去苏己哪里?”    屈眳眼珠子乱转了两下,也不说话了。他这样子分明就是默认。    “少主,听臣一句劝,不要去苏己那里了!”    “你这话我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屈眳根本没打算听家老的话。他说着就要上车,他精心装扮了自己,也是给半夏看看,让她知道自己没事,能放心。    家老拦住他,一咬牙,“少主,别去见苏己了,主君说了,要给少主另外娶妻。”    “甚么?”屈眳脚下一滑,险些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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