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3章 变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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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周身,半夏盯着面前的年轻男子。    “怎么会是你?!”半夏惊道。    斗心手里的铜剑还沾染了不少血迹,血迹很新鲜,尚未干涸,直喇喇拨开垂在面前的帷裳,袒露在她的面前。    她在渚宫,但见到斗心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就算每次遇见了,她也不会和他说话。斗氏在楚国可谓是炙手可热,但是她就在楚王身侧,看的清楚楚王对于斗氏的疏远和架空,所以她不会和斗氏的人有多少交往。    斗心听到她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些许倨傲,“为何不能是我?”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后,半夏抬头去看,透过他身后,她看到斗氏的私兵在处理尸体。    到了这会,惊慌失措也没有半点作用,大呼大叫只能让自己死的更快而已。半夏冷静下来,她侧首看了一眼钉在身边的羽箭,慢吞吞的直起腰来,“你打算做甚么?”    斗心听出她话语里的警惕,毫不客气的哂笑,半夏知道他笑什么,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心里,就是成了被他拎着脖子的兔子,不管四脚如何乱蹬,都逃不开他的掌控。    斗心大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一跃跃上之前御人在的位置,直接振动车辔,载着她往前面弛去。    半夏在车里慢慢起来,伸手撩开帷裳一看。果然之前护送自己的人已经一个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辆戎车上的武士。这些人应当就是斗氏的家臣和私兵了。    越是危急关头,心里就越发冷静,她不哭不闹,直接放下了帷裳,在车里坐着。    斗心过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帷车内的声音,连哭声都没有。平静的连他都觉得有些诧异。    他一边驾车,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帷裳之中,倩影影影绰绰,靓丽非常,引人遐想。依然是和之前一样优雅。    斗心呵笑了两声,口里重重的叱喝了两下,继续往前赶路。    斗心狂奔几日几夜,半夏受不了这么长时间连续不断的颠簸,路途中吐了好几次。终于在第四天,到了一处她不知道名字的城邑,才停下来。    半夏被安排入城邑内的宫邸,她的体力在这几日的奔波里,被耗费的一干二净,勉强撑着梳洗换了衣服之后,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才勉强挣扎着醒过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浓黑,浑身上下好像断了几根骨头似得,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酸疼。    她躺在床榻上好会,等到初醒的迷蒙过去一点之后,她缓缓睁开眼,坐起身来。    她看了一眼内室的窗户,窗外已经是一片浓黑,内室里头,点着一盏豆灯。外头守着的人应该已经睡着了,没有及时给灯盏里添灯油。灯苗已经比豆子都还要小了,只要风轻轻一吹,就能一把吹灭。    半夏挣扎着起来,她下了床,直接往外面走去。帷帐之外,一个女奴已经睡着了,蜷缩躺在地上。    半夏脚上光溜溜的没有穿足袜,踩在地上,没有多少声响,这么个大活人从里头走出来,地上的女奴还是呼呼大睡,半点醒来的架势都没有。    半夏直接绕过那个已经熟睡了的女奴,到了门前。透过门板上镂空的格子纹,她往外面看,完全看不到什么。    伸手一推,出乎意料,门竟然轻松的推开了。    门推开,外面浓厚的夜色如同流水一样,灌入室内。    半夏迟疑了一下,她走出去。外面的地不像室内,赤脚踩在上面被硌的很不舒服,她站在那里,望了一下四周。站在那里眼前完全是一片黑暗,站在那里瞬间就寻不到方向。    她退了回去。轻轻把门合上。    再次躺下,闭上眼睛。将消耗了的体力补充回来。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是被斗心抓回来的,半夏已经做好了被虐待的准备。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对她的侍奉还算好。至少还有几个侍女照顾她的起居,原本她以为自己是要被丢到牢房里头。    既然有人照料,她也不客气了。过了两日,斗心过来。    斗心看了看她的面色,嗤笑,“看来苏己在这里还算是不错。”    至少面上没有憔悴之色,看上去还算是精神。    “这是哪里?”半夏直接问,“吾子把我带到这里来,多少也应该让我知道,是为了甚么?”    “这里是商邑。”斗心也不瞒她,直接答道。    “我父亲的封邑。”斗心说着,直接坐了下来,他左右打量面前的女子。面前女子这么几年来,好像从来就没变过甚么,岁月没有在她面上留下半点痕迹。    依然还是以前那样光彩夺目。    “至于把你带过来要做甚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半夏抬头,“你们该别是有甚么图谋?”    她是楚王下令带出来的,可是斗心却领着人把她给抢了过来,这已经是和楚王作对了。    就算楚王不在乎她,也在乎被斗氏扫落在地的颜面。    “我失踪的消息,绝对瞒不住的。”    斗心乐了,“难道苏己觉得,国君会为了你做出甚么事不成?”    半夏牵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国君当然不会为了我这个小女子如何的,不过你们恐怕已经是要和国君撕破脸了?”    斗心神情有瞬间的凝固,他终于正视面前的女子,“苏己果然聪明。”    “不敢。”半夏俯首。    斗心嘴角挑起一抹笑,“不过是把你给弄了过来,你竟然嘴里就能说出这么多话来,你倒是比其他人聪明些。”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奖,不过眼里却没多少笑意,他坐在她面前。    “不敢,毕竟之前也曾看过有人这么用过罢了。”    “你说的是我那个族叔?”斗心问,还没等半夏回答,他就又笑了,笑着眼睛都弯起来,“我那个族叔,真是愚蠢,何必要心心念念带上国君呢。”    “另外立一个不就成了。”    “果然是斗氏,废立诸侯这样的大事,轻轻松松从嘴里说出来。”半夏感叹道。    “先君是弑父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先君继位之后,于朝堂之上亲手击杀令尹。当时的令尹就是斗氏的族长。”斗心说着嗤笑了几声,话语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对楚王的尊崇。    半夏听后不说话了。    事关楚王家族和斗氏的旧账,她还是少说为好。    “苏己不说话了?”斗心见半夏嘴唇紧闭,好半会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得问了她几句。    半夏抬眼看了他几眼,“吾子想小女说甚么?”    她现在没了之前的那股怒气,好像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懒洋洋的坐在那里,除非他开口,她才会抬头瞟他一眼。    斗心并不是轻易哄女子开心的人,他年少开始就对面前这个女子有别样的心思,但还没到准许她在自己面前放肆的地步。    他正要训斥,半夏盈盈一眼看过来。她眼神还是之前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但训斥的话语就这么堵在他喉咙里头。    两人无声对望,这片静谧被一个进来的女子打破。    门外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见到半夏,立刻怒目圆睁。眼光如刀,恨不得在半夏身上立刻剐出好几个窟窿。    “你怎么来了?”斗心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进来的女子,蹙眉。    半夏看着那个两眼几乎冒火的女子,颇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更别说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庸女!”斗心高声呵斥。    那个年轻女子终于垂头下来,“夫主。”    “你妻子来了?”    斗心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我怎么会娶亡国之女?是国君灭庸之后,分到我家的。”    半夏看到那个女子听到亡国之女四字的时候,身上狠狠抖了一下。她曾经和楚王去过庸国,甚至上庸被楚军攻破的时候,她还到公宫里坐过。不过她感觉面前那个庸女对她有很浓厚的恨意。    这就让她有些想不通,不过她也没必要想通。因为人的恶意有时候来的就是莫名其妙,她差点被巴姬给毒死,就是明证。    半夏也不再关注庸女,她又恢复了之前懒洋洋的样子。    斗心和她说什么,她都听着,只不过没再开口答他了。    她一边听,一边在心下盘算,到底什么时候,楚王那边,或者说是屈眳能发现她不见了。    半夏不见了的消息,比她想象里的还要稍微慢上一些。从郢都到陈国,快马加鞭也有走上十多天,开始楚王应付陈国,也没有在意,等到二十多天的时候,楚王终于觉察出不对来。    有他的手令,下面的人办事绝对不会拖拖拉拉,而且大道沿路的传舍都会及时替换快马。    “苏己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楚王问下面的人,“快去催!”    然而这一催就催出了事,楚王派出去的人,没有在传舍里寻到半夏的踪迹。而郢都那边有说人早已经出发了。终于走到一处城邑的一处偏僻的大道边,找到了已经腐烂的且被野兽咬的不成人形的随从尸首。    这下可就不妙了。    楚王听说之后,下意识看了屈眳一眼。这次征伐陈国,他把屈眳也一块带了出来,作为大夫,跟随他出征是应有之义。留屈眳在郢都,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放心。    屈眳抬眼看了楚王一眼,眼神坦坦荡荡。楚王在那眼神里寻到了一抹焦急。    大军在此,容不得楚王任意妄为,楚王立即另外派人去查。屈眳从楚王的营帐里出来,立刻叫来人亲自写了一封信令人送到郢都里去,另外还令家臣回封邑。他的私兵现在并不在他身边,而是在他的封邑上。    送走家臣,屈眳坐在营帐内,沉默不语,只有搁置在膝头的手掌捏成了拳头。    不多时楚王身边的寺人请他过去。楚王见到他,屏退左右,“她是你带走的吗?”    “若是臣带走的便好了。”    如果是他带走的那就好了,要是他带走的话,他就能明确她的安危。    楚王眉头拧起,屈眳坦坦荡荡,坦荡之中还夹杂着遮掩不住的焦躁。    “原来你还是没有忘记她。”楚王突然开口,“伯昭之前在寡人面前装的还真好。”    屈眳之前在楚王面前,表现的对半夏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她了。甚至楚王自己都这么觉得。    “国君与其和臣这么争执,倒还不如多派人去寻找她的下落。”    冷硬的一句,就将楚王说的个哑口无言。    的确,与其两人在这里说这些话,还不如派人去找她。    楚王不愿意在屈眳面前有势弱,他沉声道,“你能想到的,寡人自然也想到了。寡人早就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屈大夫只管放心。”    “那么臣也能放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一如既往的光风霁月,倒是衬显得他有多居心不良。    楚王看着屈眳奇怪,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难为你还能如此冷静。”过了好会,楚王终于开口。    “难道国君希望臣自乱阵脚?”屈眳反问,他此刻抬起原本低下的头,双目炯炯的看着楚王,那双眼睛里冒腾着对楚王的怒火,“国君想把她关起来,便把她关起来。想要把她召来,却没想给她增派护卫的人手。臣实实在在无话可说?”    这愤怒的样子,终于有了一点楚王预料中的愤怒,但是屈眳话语句句诛心,却令楚王实在是快活不起来。    “国君又可曾想过,半夏也是个人,将她如同犬狸,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心中如何想!”屈眳这么些时日来,沉着稳重,此刻罕见的发了怒。    他的冷怒成功的激怒了楚王。楚王面上都沉下来,“你说甚么?”    屈眳看见楚王这样,心里突然觉得荒谬,他竟然和楚王生气。并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君臣之别,而是因为楚王如此对待半夏,楚王自己竟然浑然不觉是错的。他突然觉得可笑,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会对楚王动怒生气。    因为楚王根本就不值得他发怒。    楚王听到他嘴里说出来的另外一个名字,“半夏?”    已经整理好情绪的屈眳,又恢复到了之前冷静的模样,他看了楚王一眼,“国君恐怕不知道,苏己的名字?”    这么久,楚王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却唯独忘记了她的名字。    半夏在商邑没有呆上多久,只是休息几日,把体力养回来了,然后就被斗心带上。和斗心一块的还有他的父亲商公斗穆。    斗穆过来看了她两眼,眼里闪动着别样的蠢蠢欲动,斗心过来找了个理由把斗穆给弄开了。    斗心看着已经离去的父亲,无声的冷笑,“你还是正是厉害,在郢都之时,就有不少男子为你神魂颠倒,现在我父亲也要被你迷住了。”    半夏坐在车上,白皙纤细的手从袖口生出,扶住面前的车轼。    “吾子这话,实在是让我想不明白了,又不是小女愿意来的。是吾子带人把我给抢来。”半夏心情不好,何况她看明白现在还不是斗心说了算,所以也放下之前的处处小心的做派。    “何况斗大夫想甚么小女也不能管,或者说吾子能管?”半夏道。    果然斗心拉下脸来,“我劝苏己还是小心慎言。”    半夏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他一眼,再没有说话。    车马飞驰,半夏绝大多数时间,基本上是待在郢都,因为这个时代出行不便,一旦出行就是舟车劳顿,所以她都是不爱动。    对于楚国的地名她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坐下来休息。斗穆亲自来问她天气。半夏答了之后,就有人过来和斗穆私语几句。    原本应当远离半夏这个外人的。但是斗穆看她是女子,也不避着她。    听家臣说完之后,斗穆面上大喜,“令尹已经驱逐了蒍氏么?”    家臣看一眼半夏,见主君都没有避开那个女子的想法,也就继续说下去,“工正也被令尹幽禁起来了。”    半夏低头下去,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里的惊愕。    斗穆和斗心两个喜不自胜,“果然令尹已经和之前约定好的那般动手了。”    说完,一行人就地休息一会吃了点干粮。    就又继续上路。    这一行上,不止有她一个女子,不知何故,还另外带着那个她在商邑里见过的庸女。    那庸女不知道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反正见到她,基本上就没有多少好脸色。对于这种人不搭理就是了,但是斗心却令她来照顾自己的起居。    这就变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对着那张脸,她很烦。    “我和你有仇么?”半夏再一次见到庸氏那张恨不得把她给戳死的脸,终于忍不住问。    庸氏冷笑,“你竟然不记得了,苏己你为何不记得了?”    半夏不答话,看庸氏如看精神病。    “我当年刺杀楚子,眼看就要成功,你却偏偏跑出来,坏了我的大事!”    庸氏这么一说,她终于想起面前的女子是谁了。    半夏看了她一眼,庸氏满脸恨意,她只觉得荒谬,“你就算得手了,你又能落得个甚么好下场?”    “何况灭庸国的,可不止楚国一个,还有秦国和巴国。你杀了楚王,又有甚么用处?”    “楚子乃是主谋,杀他乃是替天行道!”庸氏双目血红,她看半夏,眼神越发怨毒,“若不是你,我早已经成功。为庸国报仇了。”    “然后你庸国公室全部死绝?”半夏接下来一句话叫庸氏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夏觉得面前的庸氏可能真的是个傻子,满脑子的复仇,却不想想庸国贵族和公室全部都在楚国人手上,一旦楚王被她刺杀,那些贵族和公室到时候少不得要被拉去给楚王殉葬。    “胡说!”庸氏怒道。    半夏眼角余光看到斗心往这边走来,继续刺激她,“胡说甚么,你说说看我哪句话说的不对。”    “拉着所有的兄弟姊妹给你殉葬,你还真是冰雪聪明。庸伯当初要是知道你这么聪明,会不会你一生下来,就叫人把你给摔死。”    庸氏气的面皮紫涨,她抬手起来,被斗心喝住,“你做甚么?”    庸氏回头,见到斗心站在后面,他看了看她扬起来的手,“你大胆!”    斗心令人把她给拉下去。    半夏不打算留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在身边,尤其这个人还照顾她的起居饮食,若是哪日给她下毒,真是死不瞑目。    所以她出言刺激庸氏,免得她还在自己面前晃荡。    果然斗心大怒,看来之后庸氏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怎么了?”斗心问。    半夏站好,她侧脸过去,神情似笑非笑,“无事。”    嘴里说着无事,可不管是之前庸氏的做派,还是她此刻的神情,无论如何,都不像她说的无事。    “令尹驱逐了蒍氏?”半夏问。    斗心知道她都已经知道了,也没有继续隐瞒,“正是。”    驱逐蒍氏,蒍氏又是楚王器重的一族,这么做等于是和楚王明面上撕破了脸,再也没有回旋可能了。    “斗大夫现在是要到令尹那里去吗?”她看了一下,在车上她能看到后面长长跟着的队伍,那是斗穆的私兵。    “这不是你该问的。”    半夏立即明白了。他见好就收,也不继续问了。    接下来的路,她再也没见到庸氏。想起楚王此刻现在还在陈国,另外屈眳也在那里。    想起这个,半夏突然一阵轻松,屈眳不在郢都,这时候看来反倒是好事一桩了。至少能正面躲开这场纷乱。    令尹在郢都作乱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楚王营中。斗氏在楚国一家独大,哪怕有斗氏族人,把楚王给挟持了,到最后也只是杀了那个作乱的人,其余斗氏族人还照常任用,甚至身居高位。    楚王这么几年来,步步为营,多次自己带兵出征,任用蒍氏,就是要一步步削减斗氏的影响,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斗氏之间将会有一场恶战,但是没有想到令尹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了。    有这么一桩,楚王也立刻带兵回去。    家臣跑到军中,给屈眳送上加急送来的书信。屈眳放下正在擦拭的铜戟,他接过家臣送来的书信,拆开了看,看完之后,面上浮上一层戾气,他手指收紧。    “斗心。”他唇里吐出两字,冰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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