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菱被两个警察押送到派出所, 作为杀害姚雁的嫌疑犯面临审问。 薛煦,陈管家, 还有周嘉江十万火急的赶了过来, 在警务人员的陪同下,站在审讯室外, 透过玻璃门,看到夏菱和一个女警察面对面的坐在长条木桌的两侧。 薛煦眉头紧锁, 深色的瞳眸定定注视着里面苍白瘦弱的女孩, 她低着头,乌发软软垂落在肩膀上, 她虽然面上竭力维持平静, 但拷着手铐, 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薛煦心疼得要命, 恨不得砸碎玻璃把她打包抗走。 他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问夏菱是问不出结果的, 那天主导她身体的是凌夏,事情的真相只有凌夏知道。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凌夏竟然躲着不出来,真是急死人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痛恨着她这个病。 审讯室里, 吴旋表情肃穆, 一边向夏菱提问,一边做笔录。 “姚雁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酒前台。” “你和她的关系如何?” “很差。”夏菱没有隐瞒,如实道:“我几乎从小被她打到大, 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吴旋点头,这个确实,根据查到的资料,夏菱曾受到姚雁残酷的虐待,所以她的作案动机也最充分。 “3月24日下午五点到六点左右,你在哪里?” “我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发现姚雁出事的?” “……不知道。” “……” 吴旋将笔重重拍在本子上,皱眉看着她:“夏小姐,请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杀害你母亲的最大嫌疑人,如果你不积极配合我们查案,到头来吃苦受罪的可是你自己,而且你这副遮遮掩掩的态度,是变相承认了你就是凶手吗?” 夏菱敛着睫毛,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患有多种人格障碍这种精神疾病,当时主导我身体的是别的人格,我清醒过来时,姚雁已经下葬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那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吴旋一惊,记下来问:“有专业医生开的诊断证明吗?” “没有,我没有接受过医生治疗。”夏菱摇头,“但我可以确定是这种病,他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记忆,身体也不受我控制。” 吴旋沉吟,没有否定她的说辞,多重人格的产生和童年创伤分不开,夏菱完全符合条件,但这样一来案子就更麻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你的人格杀害了姚雁?”吴旋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夏菱没有上套,淡淡摇头,“我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只知道我清醒过来时,就已经过去了三天,然后物是人非。” 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说话也没有漏洞,吴旋若有所思,“有人见过你别的人格吗?” “有的。” 吴旋:“是谁?住哪儿?和你的关系?” 夏菱眨眼,指了指门口,“他就在那里。” 吴旋一愣,扭头,看到审讯室的门上贴了一张脸,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趴在门上,紧张的往这边看,鼻子嘴巴紧紧贴在玻璃门上,原本清俊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乍眼看过去还有些吓人,他看到她们望过来,还敲了敲门,挥舞着双手。 “……” 然后,夏菱暂时出去了一下,薛煦,还有周嘉江作为证人被请进了审讯室,详细的把她的病情说了一遍。 “你们说的我大概了解了。”吴旋把他们说的话简单记录下来,点头道:“谢谢你们的配合,可以出去了。” “那菱妹妹呢,她什么时候可以走?”周嘉江期待的问。 “在她身上的嫌疑洗清以前,她都必须留在这里。”吴旋淡淡道。 “可是她的这个病……” “问题就在这里。”吴旋的手指转着笔,“我不能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有这个病,还必须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后才能作数,在此之前,她作为嫌疑人,哪都不能去。” “而且就算确诊了,她的这个情况也很麻烦。”吴旋补充道:“刑法有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情况下造成危害结果,可以不负刑事责任,但要严加看管治疗,反之,如果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还是要负刑事责任,据你们所说,夏菱的另一个格有自我判断意识,并且神志清醒,这属于哪种情况还有待判断。” “可人还不一定是凌夏杀的?” 薛煦冷不丁道:“姚雁的工作不干净,社会人际关系复杂,也很有可能是情杀,仇杀……太多可能性,你们调查过她身边的人吗?” “当然查过。”吴旋道:“但案发当天,住在附近的人都只见过夏菱一个人出入姚雁家,监控录像也没查到可疑的人。” “邻居也有可能作伪证,被下封口令不是吗?监控录像也可能被替换,如果真的是蓄意谋杀,怎么可能不提前做好准备?真正的凶手可能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嫁祸给夏菱,这都是有可能的!” 薛煦情绪有些激动,重重拍桌子,黑眸直直看着她:“请你们务必仔细排查。” 吴旋眉头轻皱,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请你冷静一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夏菱就是凶手之前,我们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现在当务之急,就是送夏菱去医院接受治疗,把她另一个人格引出来。” “对对,没错,阿煦,你先别激动哈。”周嘉江摁住薛煦的肩,示意他冷静,然后继续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凌夏是受到姚雁家暴,自卫杀人的?这会怎么判?” 吴旋:“这要看她杀人的时候主观上是故意还是过失,量刑会减轻,视案件实际情况而定。” “所以你是说,她妈把她打得半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犯罪,而她只是稍微反抗一下,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她就是有罪?”薛煦冷笑着挣开周嘉江,“这他妈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吴旋的表情冷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这个案子情况复杂,当时的情况谁都不清楚,请你注意措辞。” “抱歉抱歉,我兄弟脾气比较暴躁,我这就带他出去。”周嘉江讪笑,手机响了,是他二叔来的电话,连忙拽着薛煦出去了。 薛煦在审讯室门口烦躁的转来转去,陈管家走了过来,身后跟了一个人,“少爷,高老先生过来了。” 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大叔笑呵呵的看着他。 薛煦精神一振,礼貌的和他握手,郑重道:“高叔,这回我欠您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好说好说。”高老先生慈眉善目的拍着他的手。 夏菱被关在拘留室里,虽然她不懂法律,但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她望着天花板静静发呆,在脑中尝试呼唤凌夏,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好像突然就消失了,特别莫名其妙。 她心灰意冷之际,铁门突然开了,一个警卫人员在门口说:“你可以走了。” 啊? 夏菱迷茫眨眼,还没说话,就看到薛煦从他身后蹦出来,飞快冲过来用力抱住她,哑声道:“小花,别怕,我们可以回家了。” “哦,哦。”夏菱懵懂点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管家开车送他们回去的路上,夏菱才知道,这回多亏了周家和薛家的关系,周嘉江那个做警监的二叔就不说了,薛煦还特意请来了退休多年的老局长,虽然权力已不在,但威望摆在那儿,才让她暂时被放了出来,而她回去后要保证绝不惹事生非,积极配合治疗,查明真相。 回到家后,薛煦和夏菱都先去洗了个澡,转换一下心情,陈管家贴心的什么都没问,待夏菱一如往常,他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笑容满面的款待他们。 三人吃饱喝足后,就各自回房间……不,薛煦跟着夏菱回她的房间。 少年毫无自觉的坐在她的床上,双手抱胸,一脸肃穆的看着她,目光沉沉。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没有那天记忆?” “你这是什么问题?”夏菱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你也认为人是我杀的?” “我不知道。”薛煦认真想了一下,摇头淡道:“但如果我有你那么一个妈,我估计早八百年就把她干死了,不会忍那么久。” 夏菱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在侧面骂我傻吗?” 她叹了一口气,“我没说谎,我对警察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面前就是我妈的坟墓,你能体会我当时的心情吗?” 薛煦:“你和凌夏不是能交流吗?” 夏菱:“他不愿意告诉我,我也没办法。” 薛煦沉吟,“你觉得他动手的可能性大吗?” 夏菱沉默了好久,才轻轻道:“挺大的。” 她垂眸苦笑,“不瞒你说,姚雁死后,我一度都觉得是凌夏放火杀的她,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警察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薛煦皱眉,“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也许只是个单纯的意外,或是有人寻仇,不一定是凌夏……” “你不懂。”夏菱摇头打断,眸色漆黑若墨,黑洞洞的一片。 有那么一瞬间,薛煦以为自己看到了凌夏。 夏菱轻轻笑:“你不懂我有多恨她,每一天都恨不得她去死,甚至在脑中设想了无数种悄无声息杀死她的方法,下毒,半夜趁她熟睡时拿菜刀砍她,开煤气灶,或者拿她打我的棍子打死她……” 她喃喃,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睛空洞死寂,“你觉得凌夏很残忍是不是?其实姚雁比他更可怕,她特别喜欢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操着手臂粗的木棍往我背上打,吃饭的时候也是,吃着吃着,她会突然放下碗筷骂我,抓着我头发拿脚踹我,而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弯了弯嘴角。 “我记得有一次,她把一个男人带到家里来,他们在客厅里聊天,我做好饭喊她吃饭,她就又生气了,把摆在桌子上的饭菜连同碗一起砸向我,菜和油从头上流下来,混着血,从脖子上流进衣服里,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花,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在这儿呢……”薛煦听得难受,眼睛红了一圈,紧紧抱着她柔声哄道,他知道她以前过得很不如意,所以也避免去谈这方面的话题,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像说别人的事似的,更让他心疼。 “我没事,我知道都过去了。”夏菱靠在他怀里,闭眼淡笑:“知道凌夏是怎么出来的吗?你应该猜到了,姚雁每礼拜都会带男人回来,最初的时候,我还小,他们对我不感兴趣,后来,我慢慢长大,就有男的动了歪脑筋,在他扒我衣服时,凌夏出来了,我不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反正我醒来的时候,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满地都是血,晕了过去。” 夏菱声音顿了顿,“而且他的那个没有了。” “哪个?”薛煦没反应过来。 “拉尿的那个。” “……”薛煦打了一个寒颤。 “可你知道吗?”夏菱淡淡道:“当时我不但不害怕,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心里隐隐是希望男人变成这样的,从那以后,凌夏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内心渴望,却又不敢做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煦越听越不对劲。 “意思是,凌夏就是我心里的野兽,是我欲望的集合体。”夏菱轻笑一声,眼神灰暗,“所以我想杀了姚雁,他也能毫不犹豫的做到。” “不,你不能这样想。”薛煦深吸口气,“我问你,凌夏出来后,你的日子是不是好过很多?姚雁也不敢轻易打骂你了?” “嗯……” “那你之前都能忍住没杀她,为什么之后就忍不住了?”薛煦扶住她的肩,“这没道理啊。” “而且我不觉得凌夏会杀人。”薛煦认真的看着她,“虽然他看着无法无天,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他语气有点迟疑,底气不足的补充:“应该。” 夏菱不作声,柳眉皱起,像是在沉思。 薛煦也没说话了,细细整理着事情经过,总觉得今天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合了,刚去了夏家,警察就来了,说夏菱是嫌疑犯,还被带到局子里,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还有唐雁梅,她很不正常,平白无故对夏菱献殷勤,非奸即盗。 话又说回来,姚雁死的时候是3月24日。 唐雁梅3月到6月不见踪影。 薛煦心念一动,好像抓住了某种关联。 “喵~” 有气无力的猫叫声。 两人抬头望去,小黑慢吞吞的走过来,不复以往的朝气活力,它焉不拉几的趴在他们脚边,半阖着碧绿色的眼,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黑是不是生病了?”夏菱担忧的从薛煦怀里出来,摸摸小黑的脑袋,它看了她一眼,伸出舌头软绵绵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很有可能。” 薛煦眉头皱了起来,他对小黑一般都是放养状态,在家里给它弄个窝,每天给它准备吃的,然后就不管了,窗户也给它开着,来去自由。 它这几天真的很奇怪,不愿搭理人,饭也不吃几口,还总喜欢爬窗到外面去,晚上才回来,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 “会不会是饿了?”薛煦起身,去拿了一袋猫饼干过来,喂了它一块,没想到小黑轻轻嗅了嗅,咬了一口就吐了,全身抽搐。 两人大惊,薛煦果断把它抱起来。 “走,去医院。” 他把陈管家叫醒,三人连夜找了家宠物医院,医生说暂时看不出来小黑得了什么病,有待观察。 薛煦:“请救救它,多少钱都行。” 夏菱看着医生给小黑打针,担心不已。 薛煦蒙住她的眼睛,沉声安慰:“放心,小黑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 第$1章 医生给小黑打针, 小黑表现得很听话,垂着耳朵, 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病恹恹的耸拉着脑袋,任由医生的手按住自己的爪子, 把冰冷的针头刺进自己的血管里。 萎靡不振。 夏菱怔怔看着小黑的样子,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打完针后, 医生问薛煦小黑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薛煦想了想, “它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而且没精神, 还老喜欢躲起来, 我这几天老在沙发下或床下找到它。” 他有些自责, 是他疏忽了, 早在这些预兆出现时,他就应该把小黑送到医院。 “医生,它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医生凝眉摇头, “不好说,先观察一晚看看。” 由于太晚了,薛煦和夏菱没有在宠物医院久留,薛煦临走前看了看小黑, 它依旧半阖着眼无精打采的趴着不动, 看到薛煦过来了,它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软软的叫了一声, 尾巴轻轻摇了摇,没有一点生气和该有的活力。 薛煦努力压下不好的猜想,强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喵~”小黑又叫了一声,碧绿色的眼睛默默目送他离去,没有送行也没有挽留,只是静静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陈管家开车回家,今天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表情略显沉重,薛煦和夏菱坐在后座,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空气有些沉闷。 夏菱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细瘦的手腕破了点皮,手铐留下的淡红色勒痕没有消退,她眸光微暗,出声打破平静:“你说,小黑会没事吗?” “当然。”薛煦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面,然后紧紧握住,“肯定会没事的,小黑是,你也是。” 他坚定不移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极了美丽的夜空,深邃,迷人,又温柔。 “嗯。”夏菱不由自主的点头,唇边泛起一抹淡笑。 她突然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告白。 好想问还算不算数…… 她这样想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被少年的手覆盖着,虽然看不到红痕了,但轻微的刺痛不是遮盖住就能忽视得了的。 还是算了。 夏菱淡淡的想,无意识收拢手指。 到家后,薛煦让夏菱回房休息,他和陈管家商量怎么处理姚雁这件事。 “当务之急就是先把凌夏弄出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事不宜迟,明天就联系医院给她治病。” 薛煦作出决定:“还有学校那边,帮她办一下休学,等病情有所好转了再回去上。” “我知道了。”陈管家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他迟疑了一下,问:“少爷,如果夏小姐真的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薛煦嗓音发沉,“当然是请律师打官司啊,一定要证明是夏菱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同时,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举动,而且我觉得凌夏不会随便杀人,很大可能是姚雁先动手的,尽量往精神病和自卫杀人两个方向举证就行了。” 陈管家拧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觉得老爷夫人会让你管这事吗?” 薛煦沉默,他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如果夏菱真的被证实了是凶手,以父母要强爱面子的性格看,这是家族耻辱,绝对会阻止他插手此事。 但是…… “他们不管,我管。”薛煦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陈管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没说话了。 真是造孽啊。 “对了,你把姚雁的案子资料搞一份给我。”薛煦想到了什么,对他道:“再查一下唐雁梅3月到6月的行踪。” “你查她干什么?”陈管家愣了一下。 “有点好奇。”薛煦含糊道。 道了晚安,他回到房间,用了两个多小时,把整件事情的过程全都梳理一遍,制定了详细计划。 完后薛煦总算安心去睡了,决定在夏菱休学后,也向学校请一个月的假,陪她去医院治疗。 第二天,还不到闹钟调好的六点半,手机就响了,薛煦这一晚上没睡好,立刻就醒了,脸色阴沉的接电话,口气很不好:“谁啊?” “阿煦,快看微博!出大事了!”周嘉江在那头大呼小叫。 “怎么了?” “总之你快看,夏菱的事被传出去了!” 薛煦心一跳,挂了电话,迅速打开微博。 一条加了“爆”字的热搜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十五岁女孩弑母被无罪释放】 薛煦心口发紧,点进去,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一个女孩的自述,说她一个朋友在3月24日和其母亲发生争吵,然后心生歹意将其杀害,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买通警察将事情压了下去,天理不容,请大家一定要为这位惨死的母亲讨回公道! 简直胡说八道! 薛煦脸色很难看,如果不是里面出现了夏菱和他的名字,他都觉得是别人的故事! 而更让人发毛的是,这篇毫无根据没有证据像是杜撰出来的自述,一夜之间被多家媒体和营销号转发扩散,水军遍布。 网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层浪,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微博一片骂声,引起了巨大民愤。 “才十四岁,我的天啊!” “这有什么,上次还有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弑母呢,请直接枪毙,谢谢。” “未成年人保护法都快成为未成年人犯罪保护法了。” “强烈呼吁降低未成年人的犯罪判刑年龄,像这样的小畜牲,不枪毙还留着祸害别人?” “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空气,还有她那什么男朋友是什么来头?有没有王法了?” “富二代,估计父母当官,用钱解决能出多大的事,现在这个社会什么都能用钱解决。” “呵,那可不,现在穷苦老百姓连政府大门都进不了,都是有钱有权有势的贱人们的天下。” “求神通广大的网友们把这对贱男贱女人肉出来!” “一定要判这个女的死刑,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谁敢保证以后她会干什么。” “还是别让她死,把她终生监禁,关到精神病院,让她一辈子受尽折磨。” …… 短短几个小时,评论就迅速破万,转发得到处都是,发酵得如此之快,说背后没有推手打死薛煦都不信。 “Shit!” 他抓了把头发,眼神阴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雁梅。 事情发生没多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夏家人还有他们这些朋友。 其中,只有唐雁梅对夏菱心怀恶意,死咬着她不放。 薛煦现在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一切全都是唐雁梅在背后搞的鬼。 姚雁的事估计和她脱不了干系。 网上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遭受网络暴力,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薛煦看不下去了,关掉手机,匆匆下床,打着赤脚来到夏菱房间敲门,动作很轻,试探的小声喊:“小花,你起了吗?小花?” 他转了转门把,发现没锁,慢慢打开门,看到夏菱低头坐在书桌前,穿戴整齐,长发掩面,像是在看手机。 薛煦心里一突,慢慢走过去,轻轻叫道:“小花?” 夏菱身形颤了颤,飞快收起手机,神色如常的转头,微微一笑,“怎么了?这么早有事?” 虽然她收得很快,但薛煦还是扫到了她手机上的微博界面,声音发涩,“你都看到了?” “嗯……”夏菱目光闪躲,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微博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没忍住。” “放心。”她又补充一句:“我妈以前骂得比这狠多了,这点不算什么的。” “以后不准看了,现在就把微博卸了。”薛煦故意凶巴巴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你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我会叫人撤掉热搜,然后把事情查清楚的,你别多想。” 夏菱静默片刻后,轻声道:“薛煦,你还是把我送回派出所。” “你瞎说什么呢?”薛煦皱眉。 “网上反响这么大,已经引起了公安机关的重视,先不说我是不是凶手,我确实是靠关系被放出来的,到时候警察查到了你家,会有大麻烦的。” 薛煦不为所动,“在那之前,我会把真相调查清楚,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姚雁不是你杀的。” “为什么?”夏菱愣了,“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就是散布这些谣言的人啊。”薛煦语气异常肯定,“要不然谁会吃饱了没事干,花大价钱搞这一出,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给你洗清嫌疑!” 他信誓旦旦。 夏菱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其实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你家里那边……” 少年抢先道:“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啊。” 夏菱微微一愣,瞬间红了脸,讷讷不成言。 “说起来,我还没得到回复呢。” 薛煦有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着开口:“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语气带了调侃的意味。 夏菱看不惯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赌气的拿过他的手咬了一口,“不愿意。” “为什么?”轮到薛煦愕然了,“别说你对我没感觉,上次你扮成凌夏强吻我的事我还没找你讨个说法呢!” 夏菱脸更红了,撇嘴小声说:“没诚意。” 薛煦回过味来,她这是在嫌他的告白没诚意? “我有什么办法?”少年无辜摊手,“我都告白那么多次了,怎么着都熟能生巧了,还能说出什么花样?” 紧张?呵,不存在的。 “快说,到底愿不愿意!”薛煦狡黠的眯起眼,伸出手,作势要挠她痒痒。 “愿意,我愿意总行了叭……”夏菱没忍住,弯着眼睛笑了,声音软得不成样子,她站起来抱住了他,踮起脚亲了一口他的脸,很羞涩也很认真的说:“我最喜欢你了。” 薛煦轻怔,随即笑了,双臂收拢,紧紧回抱,脑袋埋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笑说:“我知道,我也是。” 多么不容易,她终于成为他的了。 “少爷!” 陈管家突然惊慌的推开房门,夏菱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从薛煦的怀里弹开,羞得满脸通红。 “怎么了?”薛煦疑惑的看着他,老陈很少会有这么慌张的时候,连门都顾不上敲。 “老爷和夫人回来了,还有很多警察……”陈管家表情不太好看。 他话没说完,薛煦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少说都有七八个人! 他脸色微变,下一秒就看到了父母怒气腾腾的脸。 他们身后不仅有警察,还有四五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薛煦一眼认出是他们的保镖。 薛父连让他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恭敬的对警察道:“警察同志,夏菱在这里,任由你们处置,我代这个不孝子给你们郑重道歉,他绝对不是故意违法乱纪的,我保证绝没有下次。” 警察点头,拿着手铐走向夏菱。 夏菱表情没什么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会这样,没有反抗的拷上手铐,无奈的对薛煦笑了笑,“我就说了,你就应该早点带我回派出所的。” “爸,你……”薛煦愤怒,刚开口,薛父冷冷刮了他一眼,命令保镖:“你们几个控制住他!” “是!”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都是练过的,薛煦很快就被制服在地,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涨红了脸拼命挣扎:“你们有没有搞错?夏菱她不是凶手!放开我!” “是不是去医院后就知道了。”薛母淡淡道,她听说了夏菱所有的事。 薛煦怒吼:“我可以帮她找医院治疗!” “那可不行。”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菱菱是夏家人,找医院这么重大的事,当然得由我们做监护人的负责。” 薛煦瞳孔猛缩,望向门口,唐雁梅慢条斯理的走进房间,笑容温雅,“你放心,我会给菱菱找一家最好的医院的。” “你说……什么?你来找?”薛煦不可置信的问薛母:“她找什么找?” 薛母看了唐雁梅一眼,道:“夏夫人说夏菱是她家的人,她要接手这件事,我们无权干涉,虽然夏菱住在我们家,但依旧是夏家人,这是变不了的。” “放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女人对夏菱什么样子!你怎么能让她负责?”薛煦双眼赤红。 “那难不成让你来负责吗?”薛父冷笑,“臭小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这次的账回头我再跟你慢慢算,警察同志,请把夏菱带走,能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玩意儿,我一秒钟都不想看到。” “你!”薛煦白皙的额上暴着青筋,更加剧烈的挣扎着,四个保镖差点没按住。 夏菱看着唐雁梅气定神闲的笑容,心中明悟了什么,朝警察央求道:“叔叔,我能和薛煦说几句话吗?”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发狂的少年,点头,“可以。” 于是夏菱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酸意压下去,轻轻蹲到了薛煦面前,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哄道:“乖,听你父母的话,别闹了,我这是去治病,治好了就会回来,你一开始不也是这样打算吗?” “我的打算是亲自带你去!”薛煦一字一顿,深深看着她,眼睛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而这个女人绝对不行!” 他多么想说唐雁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但没有证据,说了还会打草惊蛇,事情只会越弄越糟。 “都是医院,没有区别的。”夏菱淡淡一笑,“没有我在,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时间一久会习惯的。”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如果将来有看上的姑娘,不用考虑我,大胆的去追,我不会怪你的。” 她其实更想说,虽然成为你的女朋友还不到二十分钟,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就是有点小遗憾,没能多使用一点女朋友的权利。 ……比如亲嘴什么的。 “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薛煦瞪她。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我不知道这个病要治多久。” 一年,两年,还是五六年,都有可能。 薛煦紧紧盯着她,“不会很久的。” 他一定会去找她。 “我的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菱劝不动他,叹气,罢了,以后他就会知道真相的,到那时,自然就会放弃了。 凌夏说的对,他们这种人,就不该谈恋爱,害人又害己。 “那,我走了,你保重。” 夏菱强打精神,笑着对薛煦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她朝薛父薛母鞠了一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 然后,又深深看了薛煦一眼,便低头跟着警察走了。 唐雁梅淡哂,看着无能为力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少年,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跟着离开。 薛煦揪着头发,死死咬唇,渗了血。 薛父等他们走远后,才示意保镖松手,“放开他。” 薛煦冷冷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迹。 “真可悲。”薛父居高临下睥睨他,斥道:“薛煦你记住了,没有薛家,你狗屁都不是!就连你把那个女孩弄出来的权利,都是薛家赐予你的,我以前真是太纵容你了,从今以后,绝无下次。” 他说完就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薛母叹气,带上了门,让保镖守在门口,禁止他外出。 薛煦咬牙,拳头攥得发白。 手机忽然响了。 他沉默的接起。 是宠物医院的医生。 “薛先生吗?请快点过来一趟,小黑要不行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手机从他的手中无力脱落。 眼泪毫无征兆的流出。 终究太年轻,也太弱小。 什么都护不了。 警察没有直接带夏菱回派出所,而是去往医院。 唐雁梅暗中打通关系,本该是由政府亲自指定医院医生给夏菱作司法鉴定,现在变成由她找医院给夏菱治疗,凭借监护人的身份,允许全程陪同。 夏菱看着车开上了山路,一栋白色的房子若隐若现,墙壁的一侧有医院的铭牌。 龙观台精神卫生中心。 “菱菱,这可是我托关系打听到的最好的医院,绝对能马上治好你的。” 唐雁梅温柔的抚摸女孩柔顺的长发,眉眼和蔼,在外人看来,她们亲密无间,好似一对真母女。 “你终于满意了。”夏菱却淡道。 “什么?” “你不是早就想把我送进来了吗?” 夏菱黑眸沉静,看不出情绪,她遥望着那栋房子,无论外面装修得多么华丽,都掩盖不了它是一家精神病院的事实。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想送你到这种地方。”唐雁梅佯装生气,眼底的笑意却缓缓流转。 是呢,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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