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摇光没怎么来过乡下, 又或者是, 国内的乡下。 她家本来就富有,早些年的时候农村也不像这个样子, 一些有钱人家也根本没有要下乡享受田园生活的念头。而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农家乐,又或者是有经商头脑的人搞什么田园经济。 赵摇光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倒是去过不少的地方,比起国内来,那些环境可能要梦幻太多。 陆合意的外婆家也是在农村,不过这些年市内有规划,公路修好了,各种建设新农村,挨家挨户的房子都统一粉刷外墙,看上去格外的整齐划一。 外婆家右边是竹林,石阶小道上去, 以前还有人去砍竹子编背篓,现在少有人去, 石阶上满是落叶。 房子左边又是一个从半山腰淌下来的小溪, 有些陡峭, 水色清明,陆合意之前就去看过, 家里好几块土地都是依着这小溪, 方便灌溉。 这日下午,天快阴下来的时候,陆合意才带着赵摇光出门。 陆合意要带着赵摇光去抓鱼,千金小姐一副很村的打扮, 两人穿了外婆的老旧衣服,陆合意一点都不给赵摇光反抗机会。 两个人一人一个篓子,后面外公还在说:“背一个就够了。” “要是很多怎么办?”哪儿有那么多。 陆合意手里还拿着一个网兜。 前些天上面的鱼塘有放水,不少的小鱼小虾顺着小溪就浩浩荡荡下山了,还有一些就在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方停留了下来。 陆合意带着赵摇光踩着小溪往上走,越是走,溪道越窄。 “你小心点。”赵摇光头一次下水,水温还行,就是要注意着陆合意。 “放心,没那么容易摔。” “那你扶着点我。”赵摇光道。 陆合意无语地看了赵摇光一眼。 自己不要她扶就算了,赵摇光还厚脸皮让自己扶她。 陆合意不过看了一眼,又把厚脸皮给扶好了。 水有些清凉,前两天落了几丈雨,几天后又是天朗气清。 “别动,小声点,我好像看见有鱼在动了。”赵摇光压着声音,伴着蝉鸣混在山林里。 赵摇光顺手捏过陆合意的手,把她手里的网兜拿过来。 “我来。” “那你来。”陆合意道。 太阳缓缓下坡,两人头上还戴着帽子,陆合意站远了一点。 眯着眼睛看赵摇光操作。 还以为可以看见什么赵摇光一展风头的画面,结果就看到赵摇光在水里一晃,网兜里啥都没有。 “刚刚好像快网住了。”赵摇光遗憾道。 陆合意打了个呵欠:“说明那鱼也是有脑子的啊。” “我再试试。” 陆合意就看着她试,一次两次,三次。 赵摇光好不容易网住了一条小鱼,结果又从网兜里跳了出去,赵摇光避之不及,侧过了面庞,眯着眼,就怕被鱼给溅一脸的水。 “你出什么风头啊。”陆合意有些哭笑不得。 一看赵摇光就是那种受不得脏累活的,其实比她还娇气,就要装成一副我很牛逼的样子。 “现在装逼装失败了。”陆合意总结。 “以前去给我妈买金鱼的时候,都没这样的。”赵摇光道。 “那小金鱼多温顺啊,估计都被这些买家弄顺了。这鱼野得。” 陆合意坐在一边不嫌事儿大,扯了小草捏手里把玩。 “快点快点,有蚊子咬我了。”陆合意撕了张叶子扇着蚊子。 “刚刚出门让你喷点香水。” “喷香水干嘛,我又不是你。蚊子也是忒烦了,光逮着臭的咬。”陆合意嘀咕道。 赵摇光等水不再那么浑,又是奋力一舀,两条小鱼落网。 她眯着眼,把手伸得老长,就怕自己被网兜给碰到。 陆合意啧啧两声,这不下乡不知道,娇气得。 陆合意把网兜拿过来,就把鱼往自己脚边的篓子里放。 放完之后,就看见赵摇光在上游洗手。 陆合意闻了闻自己的手,上面有股淡淡的鱼腥味儿,相比之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糙。 赵摇光洗完了自己的,又拿过了陆合意的手嗅了嗅,她也不嫌弃,陆合意不太好弯腰,她又像是给小孩儿洗手那样,把水覆陆合意的手上,给陆合意洗干净。 陆合意面上被夕阳余热给灼得烧红,得出自己不是一般糙的结论。 “等会儿不还要捉吗?现在洗干净了——” 赵摇光蹲得矮,仰着头看陆合意,面上的笑容有些枯:“要不,我们不捉了。” “嗯?” 赵摇光犹豫道:“我刚刚……我刚刚看见一条虫。” 赵摇光抿了抿唇,陆合意这一抬头,才看见赵摇光的脸色有些发白,点缀着那细密的薄汗,有些可怜的意味。 陆合意多不怜香惜玉啊,一看就赵摇光这怂样,愣了半晌,然后毫不客气的就笑了。 “哪儿呢哪儿呢?” “那边的树叶上。” 赵摇光说着,又遥遥一指。 陆合意看着赵摇光那小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趣。 赵摇光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挺强势的,却没想到今天败给了虫子。 陆合意起身,“我去看看是什么虫子把我们家光儿给吓成这样了。” 赵摇光把她拉住。 赵摇光不让她看,陆合意偏想看:“就看一眼。” 陆合意看了一眼,那虫子还挺漂亮的,身上长着花花绿绿的毛,吭哧吭哧地啃着树叶。 赵摇光怕陆合意真去做傻事儿,也跟在她身边,又看到那虫子的时候,差点儿没吓撅过去。 两人收获了两条小鱼,赵摇光的篓子都没用上。 “还在怕呢?” “有点。”赵摇光面上其实没有什么胆怯意味,就是有些头皮发麻,这会儿还装着镇定的。 陆合意牵着赵摇光的手,握着对方的手心。 陆合意扣了扣赵摇光的手心:“哎,我外婆好像挺喜欢你的。” “嗯。” “嗯什么嗯啊?发表一点看法呗?你跟她不熟,我跟她也不熟,怎么就喜欢你不喜欢我?”陆合意问。 “她哪儿不喜欢你了?” 陆合意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喜欢了,就觉得对方凶巴巴的,面对赵摇光的时候又像是一个正经的长辈,只是这个长辈是赵摇光家的。 赵摇光想了想,正儿八经道:“难不成是我比你聪明?” “屁。” 赵摇光打她手心:“说什么脏话呢。” “哪儿脏了?屁很脏吗?” “不脏。你说的就不脏。”赵摇光叹口气,面上又恢复一贯的从容。 两个人在菜地里巡了一圈,陆合意看着有大条的黄瓜,就伸手逮了一根。 “这是你外公家的?别弄错了。” “弄错就弄错,你小声点,不然咱们被逮到了怎么办?” 赵摇光哭笑不得。 两人又背着篓子回去,外公一看,面上褶子一片。 “我就说背一个就够了,你偏要带两个。”外公接过陆合意递过去的背篓,翻了翻:“结果才俩小鱼,这一人半条?” “那家里不是有猫吗?你给猫吃算了,我又不喜欢这个。”陆合意说。 爷爷又把鱼拿去厨房,准备炕灶上。 外婆养了一只猫,公的,不怎么回来,春天也就罢了,一周能每天见一面都不错,这夏天了也不知道去哪儿祸祸了,前些天陆合意还看见那猫额头秃了一块。 陆合意坐在水井边儿。 水井是早些年修的,直通地下水,上面修了一个按压的抽水泵,按几下杠杆,就把水压了上来。 把黄瓜一洗,随便削皮,赵摇光半根,自己半根。 赵摇光还没像陆合意这样随便过,接过那半根黄瓜,还有些手足无措。 “吃呀。”陆合意咬着黄瓜道。 赵摇光也学着陆合意一口咬下去,然后就难看了一张脸。 “好苦。” “哈哈哈!!” 陆合意又笑个不停,赵摇光觉得她是故意的。 笑完,陆合意又啧了声:“哎呀,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黄瓜有一端比较苦的。” 赵摇光又只有学着陆合意先啃中间。 她吃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很是斯文。陆合意吃完开始洗手了,她还在那儿慢悠悠咀嚼。 “你是不是没有经历过农村生活啊?” 赵摇光咽下口中的黄瓜:“第一次。” “第一次啊。” 赵摇光以为陆合意又要开始什么笑她的话的时候,却听到陆合意慢悠悠说。 “小时候的时候,感觉什么都挺新鲜的。就今天那个虫——我们以前还拿小棍子挑起来,跑去吓其他小孩儿,等玩够了,就偷拿打火机,架上一个自制的烤架。滋,那味道,真香。” 赵摇光越听,刚开始还觉得有趣,后面越是觉得不对劲儿。 她定定的看着陆合意。 “嫂子会让你玩儿那些?” 陆合意也是一愣,都快忘记自己和赵摇光有那么一层曾经的身份了。 她砸砸嘴:“不是背着她嘛。” “你怎么那么皮呢?” 陆合意明知故问:“就觉得好玩啊,小时候你没玩过?” “不太记得了。” “那你小时候怎么玩的?” “学舞蹈,学画画?” “哇——”陆合意垂下眼,由衷道:“你真可怜。”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路,想想,也还行。” 陆合意说道:“童年本就是该享受天真灿烂的年龄,随随便便都觉得有趣得很,现在倒是有时间来体验一下,但又觉得不怎么有趣了。” 就觉得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 “你是这样认为的?”赵摇光问她。 陆合意点头。 赵摇光想了想,偏着头,长发从脸侧滑落,面上的笑容都显得格外模糊。 赵摇光道:“但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很有趣。” 这不像是告白的话,让陆合意也跟着微微一愣。 赵摇光又把陆合意的脸转过来,双手捧着。 “不要经常去想小时候,要想就想着我,不然,我会觉得我没有你的小时候有吸引力。” 陆合意本来想说本来嘛。 结果赵摇光太过认真,那模样就像是要陆合意说一个‘你比童年有趣’的结论来。 陆合意张了张嘴,又觉得此刻不该严肃,严肃地她觉得有些别扭了,毕竟她不是那种一说话就是情话的主。 陆合意看着赵摇光的脸:“呀!你头上有虫子。” 下一瞬,赵摇光面色大变,腾地就站了起来。 陆合意笑得前俯后仰,赵摇光脸色大变。 两个人跟小孩儿一样玩闹,结果外婆刚好路过。 陆合意下意识地就坐直了身体,顺便也拉了拉赵摇光。 吃了晚饭,两个人又跟着外公一起去有捉青蛙,这个季节,一到晚上,就有许多的蛙叫声。 路上外公又给陆合意捉了两只萤火虫。 赵摇光只在课本上见到过这样的小东西,倒是新鲜得不得了。 陆合意双手扣在一起,小虫子在手心里爬得痒痒的。 赵摇光低头,眯着眼,从她的手缝里往里面看,一路上又是蝉鸣又是蛙声,显得格外的有意境。 他们跟着外公一小时后才回去,外婆坐在门口等他们,手上拿着蒲扇一摇一摇的。 “外婆我们回来了。” 外婆说了外公两句,稍微瘦削的脸再加上不太喜悦的面容稍显刻薄。 外公拿着竹篓子给外婆,让她看自己捉的青蛙。 陆合意也不想留下来成外婆的靶子,带着赵摇光往楼上走。 “你们记得把盘香点起。”外婆说。 “知道了。” 陆合意去拿了盘香和打火机,递给赵摇光。 赵摇光认命的把合在一起的两盘盘香耐心拆开,点燃。 陆合意洗了澡回来,就在床上摊好了。 赵摇光低头,摸了摸宝宝的位置。 陆合意指了指脸,“过来,让大爷香一个。” “香什么香,我去洗澡。” 陆合意翻身:“大爷这就失宠了,唉。” “身上都是汗。”赵摇光有些无可奈何,像是在说陆合意不嫌弃,她会嫌弃。 “那你洗香点。” 赵摇光笑了两声,拿了衣服去洗澡。 屋内香烟旋绕,又四散开去。 陆合意又想到刚才下楼的时候,外婆跟她说,让她别跟赵摇光闹。 陆合意当时随口一句,哪儿闹呢。 现在想想,外婆的表情又过于严肃了点。 等到赵摇光上楼,陆合意又翻个身,抱住赵摇光的腰。 “我觉得,外婆好像知道了。”陆合意说。 “嗯?” 赵摇光擦着头发,有水珠滚落在陆合意的脸上。她擦干陆合意的脸,又问,“知道什么了?” “那天我给你开门的时候,可能被外婆看见了。” 赵摇光让陆合意别瞎想,道:“那应该也没什么?外婆就算看见,应该也不会多想。” 陆合意又想了想外婆那一对着她就不怎么满意的脸,她怎么觉得,外婆肯定是多想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2更谢谢深水鱼雷,加个两更,聊表心意! 点击,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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