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这话听着就好像以前两人经常联系过一样。 总之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她跟方正的关系也并没有因为一次生日聚会而好转。 好像所有人都在往前看,就只有她自己在跟人赌气,敌对,小心眼,原地踏步。 甄甜跟方正是重组家庭里的孩子,她跟着妈妈,方正跟着他爸,他们结婚没多久,方正的爸爸病逝,一年后她妈找了一个男朋友,听说对方是个商人,家庭殷实,就是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在,未婚先孕,见生的是个宝贝儿子,那人才跟她妈领证结的婚。 甄甜也是后来在网上看了新闻才知道,原来她妈那个年龄生孩子,算高龄产妇,如果不小心就会丢了命。 生了儿子没多久,他们就移民去加拿大了,甄甜没去,亦或者他们一家也没打算跟她有什么关系。 母亲临走前给了她一笔私房钱,不是很多,甄甜起初没想要,可又觉得这样的做法很幼稚,她把钱全部给方正创业了,她妈知道后倒没什么反应,只吩咐方正好好照顾她。 挺虚伪的一女人,最后嫁的还挺好。 这世道。 高一没上完,甄甜转了学校,方正带着她在S市一个小弄堂里定了居。 说是定居,倒不如说是暂时的安身之处。 那栋楼一共两层,一楼挨着厕所和浴室,所以房租要便宜些。 刚搬来的那天以为这小破楼没人住,两人搬家的动静闹的挺大,不想吵到了楼上的邻居。 那天如果江嘉树没下楼,他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不知道是福是祸。 —— 甄甜有一年多没回S市了,倒也没什么变化,在姑姑家暂时住下,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姑父打趣问她有没有交男朋友,她还没回答,姑姑拿筷子打了下姑父的手。 “什么年代了还问这个问题,有了自然会说,你别给孩子太大压力,她还小。” 甄甜嘿嘿干笑两声:“也不小了。” 总有人说她小。 第二天一早,甄甜去了趟墓地,父亲甄茂富的坟头上摆着堆白菊花,看着挺新鲜,应该被人刚放下没多久。 甄甜朝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有熟人,她抱着纸钱跟百合花跪在了坟头,点燃纸钱,对着坚硬的大理石磕了三个响头。 “爸,下辈子你一定要离那个叫杨洁的女人远些,她会害死你。” “不过你放心,真有下辈子,我还做你女儿。” …… 姑姑说邻居家的老婆前两天死了,“是宫颈癌晚期。” 甄甜知道这个病,死亡率挺高的,“我听说有疫苗。” 姑姑甄玉说:“这个疫苗大陆很难预约到,香港可以接种,你去打一针。” 甄甜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但姑姑甄玉这个人,做事有点雷厉风行的架势,打听到这病对女性不是很友好,发病率也高,她当机立断拉着甄甜去办通行证,没到两个星期,手续就签了下来。 甄甜已经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了,但她胆子小,说不怕是假的。 下飞机后她去银行换了港币,拉着行李直奔预约中心。 那家专科诊所是她在网上看到的,评价最高,去的人也挺多,听说还是明星代言的。 上了楼梯,甄甜发现像香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连各种专科诊所都开在同一栋楼里,电梯里每一层几乎都有红色‘+’标志。 从电梯里出来,甄甜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不小的大厅里几乎挤满了人,沙发就那么两三组,没有座位的人就靠墙站着,其中还有比例不小的孕妇。 甄甜一脸懵,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偏了偏头,视线落在一个宣传架上,上面的名字提醒她是这家医院没错。 有护士见甄甜在大厅里傻站着,手里也没单子,就主动上前来询问,“您好,请问您是要预约吗?” 甄甜点点头,“我来打接种疫苗。” “是这样的女士,我们机构接种疫苗需要提前20天预约,如果您需要,我现在可以给您办理预约手续。” “20天?”甄甜睁大了双眼。 “是的,因为每天的接种的人数有限,所以排期要久些。” 甄甜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接种完疫苗后再逛逛周边,最多待三天,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预约要这么久,她在网上没看到有人说接种还要预约,亦或者说了她没看到。 返回的机票定在了三天后,现在改签的话,手续费很高,还不如在这里待两天再走。 甄甜跟护士填完个人信息,又交了订金,便离开了大楼。 她拉着行李箱来到了之前在网上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您好,酒店没有房间了。” 甄甜困惑地看着前台,“我在网上预订的时候还有空房的,怎么会没有房间?” “很抱歉女士,您订购的这是团购券,不能生效。” 话音刚落,甄甜的手机里收到一条取消订单的通知消息。 甄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可我就是在你们这里定的房间,你现在告诉我没有房间,那我今晚怎么住?” “女士是这样的,隔壁那家的酒店估计还有空房,您如果不介意,我们工作人员可以带您过去办理入住。” “可以!”甄甜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落脚的地方,现在有空房,她自然很愿意。 最后她被一个男性工作人员带到了隔壁酒店,工作人员问她要两晚的房费。 甄甜皱了皱眉,“我们不用去前台登记吗?” “不用登记,你交了钱我直接带你去入住。” 甄甜有些累了,她也没多想,给那人转了钱,被带到了一间客房里,那人临走前给了她一张房卡,另一张被他收走了,甄甜以为是酒店要求,也没有太在意。 天太热,她累出一身汗,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听到有人在开门,甄甜吓的一惊,她快速穿戴好衣服,“谁?” 她挂了防盗链,所以即便是工作人员进来,也打不开她房间的门。 “你是谁?这是我的房间,你怎么会在里面?” 这话让甄甜听的心惊,她没敢开门,打电话给那个工作人员,再三确认自己没有拿错房卡,才对着门口喊道:“你们可能走错房间了,我定的酒店的确是这间没错。” 门口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有脚步声渐渐走远,甄甜赶紧冲上前把门关上,又连上了两道锁。 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甄甜走到洗手间准备吹干头发,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再一次被敲响。 这一次对方远远没有刚才有耐心,“里面的人,我刚联系了酒店前台,这间房的确是我订的房间没错,你再不出来我就报警了!” 门打开,对方出示了入住时办理的发.票和房卡,可甄甜只有一张房卡,没有发.票。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 董虎,小名叫虎子。 今天是董虎的忌日。 江嘉树特意回了趟香港来看看他。 想起董虎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江嘉树这人挺狠,也特记仇,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也能给你一粒一粒翻出来算,很没劲。” 有一次董虎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前我从来不相信星座,但是有一次我看到一本书里讲星座,说天蝎座腹黑、神秘、好强、冷酷,还有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记仇。” “嘉树,你生日是几月几号啊?” “11月8号。” “呵……你们瞧瞧,星座,我信了。” 每个男生应该都会有个关系特铁的哥们,虽然不会像女生跟闺蜜在一起时那样的形影不离,但私下一定是什么都分享什么都敢说。 以前江嘉树跟董虎就是这样。 算是很好的哥们,住过一个宿舍,吃过一个食堂,就差睡一张床。 董虎比他大点,倒也没大多少,其实就算是大上个两三岁,他看起来也没江嘉树成熟,幼稚的要死,整天就是情啊爱啊的,真的烦死了。 董虎那年找了个女友,聚会的时候江嘉树见过一面,那女的长的挺漂亮的,身材也好,长发飘飘,是董虎喜欢的类型。 董虎的家世不差,家里是做生意的,要说他俩谈到结婚生子,基本上没有什么金钱烦恼。 或许是个人习惯,董虎生活太低调,衣服穿搭很不拘小节,但也没有说是对女朋友要特意隐瞒,纯碎是个人习惯。 董虎挺喜欢那女人的,两人又是同校的,他们每天都黏糊在一起,大概谈了有七八个月,突然有一天开始闹分手。 起初江嘉树并没有太在意,之前董虎跟他女友就经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分手倒是头一次,可那几天正好江嘉树跟甄甜也吵过一架,他心里烦闷,也懒得管董虎他们的事情。 后来听说真分了,他给董虎打过去一次电话,问了情况。 “她在驾校认识了一个开劳斯莱斯的男人,我看到他们互相发暧昧短信了,她跟我发过一次誓说不联系了,可昨天那男的带她去逛街,她回来就跟我提了分手。” 那时候正是放暑假八月中下旬的时间,江嘉树人在S市的家里,听到他那边哄哄闹闹的声音,问了在哪,董虎说是在喝酒。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开劳斯莱斯算什么,我能送给她一辆金子做的劳斯莱斯,靠!臭逼!” 他骂了一大堆脏话,那些话有些不堪入耳,也实在难听,骂着骂着,他就对着电话哭了。 “我是真的喜欢她啊,你说我哪点不好,想吃什么我半夜两点钟送到她楼下,过节送礼物你看我眨过眼吗?我那么喜欢她,她跟那人都上床了,我都原谅她了,你说她,为什么就不能回来?” 他哭的很伤心,可能是喝了太多酒,说话时舌头很硬,不是很清楚。 江嘉树问了他的地址,给朋友打电话让去照顾一下,大晚上的在大街上容易出事。 董虎摔了酒瓶,摸出摩托车钥匙上车,他打算给她打电话道歉,想要去找她,恳求她回来,求她能原谅自己。 他真的喝的太醉,原本是打给女友的电话阴差阳错打给了江嘉树。 他摇摇晃晃地开着车,“伊珊,你在学校?我来找你。” 江嘉树听到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心脏紧紧揪在了一起,“虎子,你在哪儿?” 董虎听到是他的声音,哈哈笑了,他跟江嘉树道歉,说对不住,手抖打错了。 江嘉树在电话里吼,“喝酒开什么车,你给我停车,从车上下来!” 他站在窗前对着电话喊,楼下路过的人被他的怒吼声吓了一跳,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董虎笑出声,也挤出了眼泪,“我车技很好,你怕什么,能出什么事,我开的慢,你别担心。” 生与死的距离,真的太远,也太简单。 江嘉树听到重物撞击的巨响,还有手机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有人在电话那头尖叫,还有人在喊报警,有人叫救护车。 江嘉树突然耳鸣,眼泪掉下来只是一瞬间,伸出拳砸向面前的玻璃窗:“啊!” —— “先生,您到了。”司机师傅出声叫醒了他。 江嘉树睁开充满血丝的眼,黑沉沉的眸子迷茫地看向窗外,又很快,他记起自己在那里,“抱歉,我睡着了。” 付了钱,他从车上下来,走进酒店又退了出来,他精神不好,想去附近买杯咖啡喝。 咖啡店里等候的人有些多,他耐心的站在队伍后面,可能是若有所觉,也可能就是巧合,他的视线透过旁边的玻璃窗,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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