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姝扑到他怀里,无语哽咽,到了嘴边的话破碎得不成样子。 泪水断了线,一颗追着一颗落下。 “莫哭。哥哥回来了。” 拓跋嗣抚着她的发,眼底隐约露出一丝少见的柔软。 他与姝儿并非同母所生,却一同长大。在这尔虞我诈的宫里,唯独能在姝儿身上看到几分真心。 听着他的熟悉的声音,拓跋姝哭的更凶了起来,锤着他的胸口,怪道:“都是你,再怎么伤心也不能一个人冲出去。你若是走了,剩了姝儿一个人。姝儿今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拓跋嗣垂下了眼睫,握住她细弱的肩膀。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可好?” 拓跋姝红着眼,似是赌气。 “你到底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就差没出去亲自寻你了。” 拓跋嗣示意旁人退下。 “莫要问了。过去如何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还活着不是么?” 拓跋嗣的目光放在远处,天空不时飞过成群的大雁。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给自己听。 过去的,不重要。 只要活着。 徐父下了朝便连夜从平城赶回家,急忙吩咐妻子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徐夫人疑惑:“老爷,这是怎得了?” 徐父吩咐着下人快些收拾,身后不知觉已是湿了一大片。 “快些收拾东西离开。都是朝堂上的事。先换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陆清源刚从房中出来便听到父亲的话。 “父亲,您是要辞官么?” 徐父见他,叹了口气。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得好。快些收拾东西去。” 陆清源蹙眉,见父亲一脸严肃,便知此事父亲并非玩笑,仔细想了一番抬眼:“父亲,我还有一事未做。我马上回来。” 话落不顾阻拦便急忙出门。 “唉。” 徐父扶额叹息。 一旁徐夫人抚上他的手。 “由他去。” 陆清源气喘吁吁一口气跑到木兰门前,见了眼前之景满目震惊。 曾经副有生气的院落如今竟成了一片废墟。 陆清源的手止不住发颤,木兰呢!木兰是不是还在里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成了这般! 陆清源像个老人一般佝偻着身子,冷清净白的面容上一片死灰。 他站着一动不动,一步也未踏进院子里。 他抬眼,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 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般阴险狠毒! 陆清源转身却见到张元。 张元看他一番模样,又看了一眼已是废墟的院落。 “木兰她为了救她表妹,冲进了火里。便再未..”后面的话张元没说出来,垂下了眼,眼眶已是一片绯红。 陆清源握紧了拳,却慢慢转身。 “是谁...放的火?” “是孟家的人。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让木兰姐为了我去得罪孟家的人,都是我的不好。若不是我,木兰姐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张元垂着头,语气低沉,眼角隐约有些湿意。 陆清源仔细碾碎着他的话,再细细咽到肚子里。 转身一言不发离开。 夕阳落在身上,落在他的背上落下一条细长的背影。 原本木兰以为这次从火海被师傅救出来,只是受了些小伤,仔细看来才察觉身上好几处多被烫伤,严重到说话都会厮扯到伤口。 木兰拖着身体准备下山离开被戚叔白训斥。 “想死就走,我绝不拦着你。” 背对着光,她看不清师傅的神色,却能感受到师傅浓浓的不悦。 无奈之下也只好答应师傅在洞穴中静养些日子。 天气越发寒冷,木兰在石洞里却感受不到外面严寒的气息。 日日泡在师傅调制的药中,身上缠着层层的白布,也是动弹不得。 有时木兰会分不清白天黑夜,不时会感受到洞外传来淅沥沥的雨水和幽寂苍凉的风声。 或许是从小寂.寞了太久,有一个人能陪着她,她才会更容易真心以付。 师傅说思思是自己离开的,并未收到伤害,但去了哪里他也无从告知。 木兰想了很多,她不明白为什么思思会离开。追究到深处她也有些愤恨。 可想到了最后,她却释然了下来。 从前爹爹总在耳边对她讲,人如过客,每每的相聚最终逃不过离别。 爹爹是这样,娘亲是这样,师傅也是这样,更何况是思思了。 即便现在思思依旧在她身边,可迟早有一天思思也会离她而去。如此常态,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木兰感觉身上的药被晾干了,感觉身子上的痛楚已是减了大半,甚至伤口处已经有种结痂的痒感。 她费力挪着身子,到了洞穴外。 外面很冷,但她缠的白布很厚实,只觉得有些冻脸。 今天的夜里没有星星了,连月都被乌云掩盖。 四周一片漆黑,不见半丝光亮,瑟瑟的风声犹如寂寥的歌传入耳中。 木兰却觉得这些日子里的烦闷不解全部被风吹散。 张开了双臂,闭眼。 等待明日,太阳依旧东升。 或许在冬至来临之前还能重新修葺一下她的房子。 同样,在百里外的平城,却有着令一派风景。 巍峨殿宇内,地面铺着白玉。 舞池中莺歌燕舞,细腰如柳,一片旖旎透过轻薄的幔帐。 屏风后的金兽内檀香冉冉。 琉璃台阶上,正坐着一人,瓷玉杯的酒被他慢慢摇晃。 正坐下列开两排,对坐着几名青袍,头戴乌纱帽之人。 一舞毕,琴瑟声也随之停下。 拓跋嗣视线慢慢扫过殿阶下众人。 方太守先起了身,眼含笑意道:“殿下刚刚恢复情绪,此乃微臣前不久寻来的舞姬,身姿曼妙,舞技绰约,故而献与殿下。” 拓跋嗣唇角勾着笑,细细打量着那些舞姬,细白如藕的手臂露出来,个个只穿了层细薄的薄衫,个中风景一览无余。 靠些前的舞姬瞧瞧抬起了眼,对上他的视线便立刻垂底了头,两颊晕染开一丝绯红。 听闻当今太子殿下,容貌惊为天人,堪比玉树兰芝。 如今一见,果然。若日能得宠幸,不亚雀飞枝头。 拓跋嗣轻笑了声,“方爱卿如此美意,孤又则能拂了爱卿。” 方太守颔首,垂低的眸深幽无比。 “啧,方爱卿,孤倒是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听闻的事。” 方太守立刻跪于前,抬起了眼。 拓跋嗣浅笑着,眉眼温和无比看不出一丝不悦。 “孤听闻你管辖下的清河郡竟出现了九空一派之人。” 方太守浑身僵住,立刻恭敬道:“臣也有听闻一二,这些孽贼竟以卖画为由来嘲弄殿下。臣早已暗中抓捕,只是这些人太过狡猾,每每都能让他们给逃了去。” 拓跋嗣脱下指上的玉扳指,在手心里摩挲,漫不经心。 “他们嘲弄孤什么?” 方太守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暗自后悔无比。 “说,说近来天灾频频,乃是东宫不正。” 话落,殿内一片悄无声息。 风吹过齐齐挂着的一排珠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一物什快速朝着方鹤田这方逼来。 众人不及反应,只见案几的桌角下嵌入了一截玉色的扳指,周围隐约可见裂开的缝隙。 方鹤田颤着手摸了摸乌纱帽,只感到帽子上隐约发热,明显有一个刚刚破开的洞。 霎时后背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鹤田狼狈伏在地上,面色煞白。 若是再偏差几分,怕是那玉扳指此刻穿透的便是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舞姬看了此景,不禁双双捂嘴惊呼,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 “三天抓到九空。”拓跋嗣自顾自倒了杯酒,慢慢饮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方鹤田面色为难,“这..” “做不到,提头来见。”拓跋嗣收了笑意,视线扫过他。 这方老儿任由九空一派之人在自己管辖之地放肆,颇有助长九空之意。妄想用几个舞姬来示好,可笑! 待到众人散去。 拓跋嗣站在殿外,身侧的宫灯在夜里幽幽亮着暗芒。 冷风飒飒吹动他的衣摆。 抬头,今夜无月,却又意外在天上发现了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拓跋嗣的眸色随着一片夜色也开始模糊起来。 莫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夜里。 她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盘旋。 那双笑眼,明朗的面孔历历在目。 为何不把她接过来?让她与自己一同在宫里。 他问自问自答。 拓跋嗣闭眼,心底已是有了答案。 身旁突然传来内侍的声音。 “殿下,这是前日河清王送来的雪梨珠。” 拓跋嗣侧眼,看到木盘上静躺着几颗玉白圆润的珠子,捡起一颗后淡声道:“退下。” “是。” 捏着那颗珠子在指尖把玩。 他的热病似乎好久都未发作过了。 有趣。这雪梨珠到底是毒药,还是解药? 北盛位于中原地带,土地肥沃,气候适宜。北盛开国皇帝乃拓跋琰,扫除动荡,立国号为北盛,定都平城。 先朝内乱,民不聊生,元帝拓跋琰借助鲜卑部落势力,一举夺了权位。 如今汉人北居建立政权刘宋,近年来倒有些不老实起来。开始不时引起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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