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天色阴沉,隐约有骤雨欲来之势。 已是一日了,为何援军还未至。 木兰脸色越发难看,心底隐隐不安。 而军心已经开始动摇,若非长孙大哥压阵,不少将士就要闹起来了。 外面的刘宋大军丝毫未有撤离之意,也对,他们自然不会撤离。如今他们五万北盛大军困顿于此,若是再挨上几夜几日,没多久他们便饿死了。 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对面的气势越发高昂。 木兰闭眸转身,面色痛楚。 “报!” 木兰抬眸:“说!” “木将军,昨夜鲁秋率一骑兵欲夜间突袭,如今被掳,现在其众人被压于前方。” 那兵将还未说完,木兰便快步朝外走去。 却见刘宋大军面前,齐齐跪了一排他方的兵将,长刀驾于脖子上,脸上一片血迹斑斑。 木兰顿时红了眼,欲再上前一步却被长孙嵩紧紧攥住。 “莫要冲动!” 鲁秋的身影赫然入目,木兰呼吸滞了滞。 刘宋军后缓缓走出一名将领,高喝道:“立刻缴械投降,可饶汝等性命!” 这一幕疼的刺眼。 木兰气息不稳,感觉到天旋地转。 曾经于她并肩作战的将士如今,头颅却在敌兵的刀下。 而她却无力上前一步。 若是现在开战,他们全部都要死! 一定要忍,要等! 木兰转过了头,红着眼不再说话,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 不知是谁起的头,低沉的军歌响起。 “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一呼百应,众兵将皆唱起了这首歌,声音越发高昂。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 “赴水火兮,敢迟留!” 木兰转过身去,浑身颤抖。 对面纷纷诧异,未料想到会有此举,刘宋的主将冷哼一声,对属下示意。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豆大的雨滴落下。 木兰猛然转身,却见鲁秋眼眶呲裂,竭力嘶吼:“下辈子还是条汉子!” 长刀泛过白色的冷光,地上齐齐溅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木兰唇瓣颤了颤,苦涩的哽咽被咽了下去。 “号令明兮,赏罚信! ” “赴水火兮,敢迟留!” 悲壮低沉的歌声再次传入耳畔,木兰泪水顺着倾盆大雨决堤而下。 她以为自己曾经已是无牵无挂,早已看淡了生死离散。 这一生她从未如此痛恨,痛恨这混乱不安的世道,痛恨亲眼看着出生入死的战友惨死敌兵刀下。 你为何还不来! 木兰眸色冰凉,指尖渐渐失去了温度。 *** 孤雁从天空飞过,落下几声悲鸣。 两匹快马匆匆沿山路疾驰而过。 行过一片转弯处,冰冷的刀几近贴于脖颈之上,拓跋嗣快速躲过,反手用刀挑去他的脖子。 兵器相撞,人影交错,血沫横溅。 过了半响,地上七七八八散落着尸体,皆身着黑衣。 一只信鸽倏然从天际飞来,拓跋嗣拿起细细的信筒,抽出信,片刻后抬眸,眼底闪过冷光。 “愚蠢。” 拓跋绍如此急不可耐,先是路上派众杀手拦截,如今竟还想到了逼宫!愚不可及! 青枫解决掉最后一名杀手,疑惑抬眸。 拓跋嗣翻身上马,扬鞭策马:“驾!” 一骑灰尘荡起,缓缓又落下。 ** 沉寂的皇宫内,一行奴仆正一如既往沿着长廊为皇帝送药。 近来皇帝身体愈发不好,只得以上好的补药来调养身子。 张和田率着一行青衣太监朝着殿内行走,却未想半路遇上了齐王。 “张公公,这是要去哪啊?” 张和田下跪行礼:“拜见齐王殿下,老奴正是准备给皇上送今日的补药。” 拓跋绍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今日的补药便由本王来送,你下去罢。” 张和田眼神一怔,笑着推阻道:“这还是不必了,平日里都是老奴来照料此事,便不麻烦殿下了。” 拓跋绍倏然抽剑,横在他脖颈上,周围的太监吓得伏低了身子,战战兢兢。 张和田腿一软,脸色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今日齐王殿下为何定要给皇上送药,看他这架势,不像是平时那般。 拓跋绍盯着他的眼睛,语气阴测。 “若是本王说,这药非送不可呢?” 脖子上有些刺痛,张和田闭眸,沉沉叹声。 待到他端着药离开后,一旁的公公小心翼翼道:“张公公,看齐王这样子,不会是要生什么变?” 平日里还想着如何要讨好张公公探得皇上的消息,今儿个是怎得了! 张和田摸脖子,摸到了些血迹,沉声道:“快去通知河清王,说是宫内生变。”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拓跋绍这次走的却是格外的漫长,从幼时、年少再到如今,这条路他走的次数已是数不清了。 明明他与拓跋嗣只差了一岁,生下来却被如此对待。分明他的母妃身份更高贵,就因为拓跋嗣与废太子长得相像,所以才更喜爱拓跋嗣。 他记得年少时,曾经他与拓跋嗣一起玩球鞠,只因他误伤了拓跋嗣,便被父皇重重责罚。 同一件事,他犯错便会被罚,但只要是拓跋嗣,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父皇特别对待。 终于一切都会在今天结束。 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儿子么,那我便让你们好好在地下相聚。 将那毒散放入补药内,轻轻搅拌了几下。拓跋绍唇角勾起。 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一声低低的声响。 拓跋绍轻唤道:“父皇,儿臣为您送药来了。” 轻薄的帘幕被风吹动,过了半响其内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咳声。 声音里夹杂了几丝不悦:“你怎么来了。” 拓跋绍冷笑,从来便是这般,只要是扯上了他。父皇仿佛天生不喜他这个儿子,那个齐王还是母妃苦苦求来的。勿论他怎么努力,始终不得他半分欢喜。 面上却极是讨好笑道:“父皇,儿臣是担忧您的身体,故而亲自来为您送药。” “唔,过来。” 拓跋嗣眼底冷光乍现,曾深埋于心底的那股怨恨阴狠浮于脸上。 元帝坐在案几前,还在看着今日的折子,一身暗黄的龙袍勾勒处有些清瘦的身躯,病容上有着深深的疲惫。 “放着。” 拓跋嗣垂底了眸,恭敬将药碗呈递上前。 只听他低声道:“父皇,这药快凉了,您还是趁热喝了。” 元帝抬眼,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声音苍老而暗哑。 “平日里,倒是不见你对朕有多上心,说,又是怎么了?” 拓跋绍心底微颤,脖颈因紧张而青筋乍现,不自然笑道:“父皇,儿臣来孝敬您还做错了么。您就快喝了。” 元帝打量着他这不成器的儿子,或是随了他母妃的性子,自幼便喜欢争抢好胜,却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却也是毫无防心接了过来。 拓跋绍盯着他的动作,额头缓缓渗出了冷汗,突然忆起幼时,父皇抱起他,如平常人家的父子那般,曾经父皇的面容上和蔼慈爱的笑意突然清晰起来。 拓跋绍欲开口,空中有什么东西滑过,倏然砰地一声脆响。 元帝手中地瓷碗破碎开来,药汤洒了一桌。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拓跋绍眼底一怔,竟忘了反应。不!不可能!他分明派出那么多的杀手去拦截,他不可能回来了! 元帝眸色一沉,神色晦暗。 似是一股凛冽的冷意从外冲入,拓跋嗣直步进殿直跪于前面,低眉道:“禀告父皇,逆贼拓跋绍欲图谋逆,逆党已被悉数拿下,此药碗内已被下了毒,御医已是在外听候。” 元帝神色渐渐沉了下来,望着案几上洒落的汤药,破碎的瓷片滑过锋利的冷光。 拓跋绍直直摇头后退,不可能,他召集了五万的兵力,怎么如此之快覆灭,定是他使诈! “快!护驾。宣御医!” 身后匆匆错杂的脚步响起。 拓跋绍僵硬转身,只见拓跋虞急不而来,身后随了几行御林军,随后将他紧密包围,手中的长刀纷纷对准了他。 怎么可能... 前一刻还那么风平浪静,他竟败的如此之快... “孽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元帝脸色阴沉,眼底翻腾起怒火,怒火攻心不禁咳了起来。 张和田凑上前去,为他顺平气息。 “皇上,莫要气伤了身体。” 拓跋嗣目不斜视,沉声道:“父皇!如今我军五万余人被困于尧山之下。儿臣多次上奏折请命援军,而那折子却无一不被拒之门外,甚至连平城也不得入内半步。儿臣恳请父皇派出五万援兵随我一同剿灭刘宋!” 拓跋绍突然瘫倒在地上,脸上尽是冷汗,周围人的脸环绕在眼前,变得狰狞扭曲。 突然视线被不远处那人的面孔吸引,侧立在拓跋虞身边那人,不正是程坚! 先前的一切突然明晰起来。 “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啊!” 拓跋绍眼底一片惊慌,泪水顺着滑落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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