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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莱洗完澡, 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 看到快十一点,岑谬还没回来,她给岑谬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岑谬不接电话的情况很少, 江莱又连打了好几个, 还是没人接。    江莱有些着急,心头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超市离公寓不远, 按理来说买个东西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她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超市找人,还没到门口, 门锁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岑谬,但头发被抓扯得很乱,脸上青了几块,嘴角带着血, 衣袖和裤子都破了。她手里拿着把铁锤, 锤子上还沾着血。    江莱愣了愣, 随即心头一酸, 把人拉进屋子,关上大门。    “怎么回事?谁打的你?”    岑谬没说话, 手背擦了下嘴角, 嘴皮破了口,还有些疼,她不由皱了眉。    江莱深吸口气, 急道:“伤哪儿了?!”    “没事……”    岑谬把江莱推开,走进洗手间。脱掉外衣,打开热水,面无表情地冲洗着身上的印子。    青一块紫一块的,似曾相识的痕迹。怎么都洗不掉。    江莱推门进了洗手间,她看着岑谬身上的伤痕,只觉得触目惊心。岑谬本来就白,有时候江莱手指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一条红色的印子。所以岑谬现在身上的伤口很明显,明显到江莱眼眶通红。    岑谬撇开头,咬咬牙:“你先出去,我现在只想一个人。”    “你……”    岑谬闭上眼睛,压低声音:“求你,让我一个人。”    江莱手指屈了屈,终究还是退了出去:“好,有什么事记得叫我。”    岑谬开着花洒,水从头浇到脚后跟。伤口隐隐做痛。她曲着腿蹲在地上哭起来,水流声很大,正好盖着她的哭声。    她拿秦培志没有办法,并没有什么法律能够让这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而秦培志也说得没错,她也不敢伤害人。岑谬从咨询室落魄地跑了出来,秦培志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似乎一切都在他得把控中。    如果报警,岑谬不确定游林警官是否和秦培志是一伙的,那样报警也没什么作用。正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被人从背后一脚踢倒在地,痛得她好半天才缓过来。    紧接着,有四五个人围着岑谬,用棍子打她,用腿踢她。事情发生得很快,岑谬还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抱着头保护自己。    隐约听到有个人说:“替你爹教训你。”    岑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握紧手里铁锤,抓住机会,使劲往其中一人的膝盖处砸了过去。    趁那人抱腿大叫的空隙,她从几人中挣脱,挥着锤子在空中随意乱舞了几个,大概是砸中了某个人的脸,敲断了那人一颗牙,血就溅在了锤子上。    那五个人看岑谬柔弱,以为好欺负,却没有想到岑谬反抗得这么激烈。    当然,反抗得越激烈,围攻也会更激烈。五个人重新追了上去,抓着岑谬的衣服和头发,企图把她按在地上……    岑谬都快忘了自己怎么跑掉的,那五个人大概是被花钱买来教训她的,又大概是岑玉贵没那么多钱请人卖命,所以那伙人见岑谬不要命的反抗,拿着锤子尽往要害的地方反击,就不敢再动手。    打一顿和出人命,还是有区别的。为那点钱把自己弄进监狱,不值得。岑谬在他们犹豫的当口拼了命地逃走。挣扎时还没觉得痛,等安全了,才发现浑身是伤。    岑谬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打成这样子了,她童年时自卑又扭曲,自卑得过头,又体现为自尊心强。她很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被打,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多不堪。    偏偏江莱看在眼里,虽然不明说,但那眼神中偶尔流露的同情还是会刺伤岑谬的自尊。    刚刚江莱又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岑谬突然觉得她的人生就是场轮回,无数次地在重复着过去,那是她努力摆脱也未能摆脱的困境。    她弯曲成一团,哭得眼泪再也流不出来,才关掉水,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睡衣,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房间,睡在江莱身边。    江莱挪了挪,翻身把岑谬抱住,抱得很紧。    岑谬觉得太累了,有好多话想说,但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也没有力气去回应江莱的拥抱。她想她或许会找办法把岑玉贵送进监狱,或许也请几个人打他一顿以牙还牙。    但对于这个血缘上的父亲的报复,并不能治愈她内心的伤痕累累。有些东西缺了就是缺了。    已经崩塌的世界一点点地拼凑好,那也是千疮百孔,恢复原状太难。她从始至终都紧紧抓着江莱这根救命稻草。像藤缠树,借着大树的根干生存,会把树也缠死。    岑谬想逃避问题,想永远躲在江莱的温柔庇佑之下,江莱也一定会纵容她的。内心世界塌了也无所谓,她还有江莱撑着。    可秦培志的话最终动摇了岑谬,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说话一针见血。岑谬这半年来很依赖江莱,就像是寄生在江莱血液里一样,靠江莱的温暖和关怀活着。    很偏激,很极端。离了江莱,岑谬可能连好好生存都困难。过去岑谬一直没有正视这个问题,她没想过离开江莱,她习惯了夜里惊醒时钻进江莱的怀抱。她把江莱当一味良药,实际上她只是在消耗江莱的能量。    江莱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不放心。”    “遇到了抢劫的人,我已经报过案了,没事。”    岑谬想抱江莱,但只是抓紧了床单。    “我去拿药箱给你擦药。”    “别去,我太累,想睡了。”    “这怎么行?你浑身都是青紫色的伤,明天你跟我去趟医院,做做检查看哪里有……”    “真的不用,你别这么紧张,我自己心里有数。”    岑谬心烦意乱,和江莱说话语气不自觉地显出几分不耐烦来。    话说出口,岑谬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正想道歉,反而是江莱给她认起错来:“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岑谬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把手放在江莱腰间,闭上眼打算睡觉,但即使身体非常疲惫,她怎么也没办法进入深睡眠,噩梦一个接一个的袭来。    凌晨,岑谬从床上坐起来,满身冷汗。    她意识是模糊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何处。她从床上下地,光着脚丫走了出去。    客厅和厨房的灯都是关着的,岑谬在客厅站了会儿,又转身进了厨房。她从厨柜里拿了一把刀,划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钻心的痛,血沿着刀口不停流出。岑谬却面不改色,怔怔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    原来不是梦。她为自己找到了确认自己是梦是醒的方法而感到高兴,嘴角上扬,忽略了手臂的疼痛。    “岑谬……”    江莱浅睡中摸到身边的位置空缺,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在厨房找到岑谬时,正好撞见岑谬没有表情地拿刀划自己的场景。    这个场景实在太让她心疼,江莱喊出岑谬两个字都忍不住颤抖。    熟悉的声音把岑谬拉回现实中,她回头看江莱,看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岑谬觉得鼻子有些酸,江莱也止不住掉眼泪,两人又一次相对而泣。    江莱暂时管不了别的,连忙把岑谬的受伤的手捧着,拉着岑谬坐在沙发上。她在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绷带和药,蹲在沙发边给岑谬擦药。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你总是瞒着我,自己逞强,我就知道……就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不管做什么,都别伤害自己,好吗?”    江莱咬着牙,浑身都在颤.抖,她清楚岑谬这样做是因为犯了病,可刚刚岑谬自残的画面实在令她害怕。她失去过最重要的姐姐,不能再失去最重要的岑谬。    岑谬则静静坐在那里,看着江莱为自己敷药,看着江莱为自己哭泣。    良久,岑谬盯着江莱头顶青黑的头发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老让你担心,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你就好好的,别让我担心。”江莱难得冷了脸,“我暂时帮你止血,刀口有点深,需要去医院。”    岑谬像没听到江莱说话一样,兀自低着头,看手臂上的绑带:“我们这样好累。”    江莱心里一震,她抓住岑谬的手腕,抿紧嘴唇,看着岑谬的眼睛。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岑谬和江莱早有默契,她知道江莱的意思,于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这样下去,我累你也累。”    江莱摇摇头:“我不累。”    岑谬沉默了。    可江莱看得出来她明显有话想说,江莱生平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那种在感情里特有的患得患失。    她开始不安起来,甚至带着强硬的口气说:“岑谬,你不能不要我。”    江莱一直是个很淡漠的人,待人礼貌,不会撒娇使性子,也不会要求他人勉强做不想做的事。    可那种害怕失去这段感情的不安感让她,甚至用女朋友的身份去要求岑谬留下来。    岑谬:“给我点时间,我想把病治好。”    “多久?你一个人不行……没人照顾你,我……”    “大概一年,或者两年……我也不知道。江莱,我这样的状态不太适合和人在一起。”    “一年,两年……”江莱顿了顿,又继续道,“如果一直治不好呢?”    岑谬低头看向江莱,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她被病症折磨得自顾不暇,也曾想过草草了断生命,可总觉得不甘。    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江莱,我给不了你确定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好不好得起来。”岑谬懊恼地抓了下头发,接着叹口气,“是我辜负你了。”    这下换江莱说不出话了。    她觉得胸口的旧伤似乎在隐隐作祟,抓得她整个肺腑都钝痛起来。可她也知道,也许暂时分开才是对岑谬最好的选择。    江莱以为岑谬说的累了,是对她们这段关系累了。从初中就开始的暗恋,经历这么多年,也到该淡了腻了的时候。再继续纠缠,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精神压力。    知道岑谬患病以来,江莱查过很多心理学书籍,没有查到什么确切的治疗手段。但江莱坚信,她细心地好好去爱岑谬,岑谬也爱她,岑谬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如果岑谬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呢?    江莱的眼眶又红了,问出了一个幼稚得不能再幼稚,许多人在恋爱中会问的那个问题。    “分开一年两年可以,但到那时候你还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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