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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 岑谬想过这两个字无数次。像是处在阴霾下过久, 总算见到阳光,杂草般顽固的思念不停疯长,蛮横地占领了岑谬闲暇的时光,她太渴望见到江莱, 想过无数次再见江莱的场景。    等真的见到了,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江莱还是江莱,但该变得总归会变。    江莱赶路赶得累了, 看起来却没什么差别,语气很平静:“我现在不想回去。”    说实话岑谬有些诧异,不是被拒绝所以诧异。而是江莱的眼里原本是安静平和的一潭清泉, 是清明而温柔的,现在却布满雾霭,让人看不清,甚至有种不怒而威的严肃感。    这不该是记忆中江莱的模样。    岑谬开始怀疑自己离开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她只考虑过离开对江莱是好的, 没想过离开这件事对江莱的伤害竟能改变她的性格。她那时沉沦在自己精神的漩涡中, 看到的事情过于狭隘, 或者说过于极端。等她挣扎着从漩涡中一步步爬出来, 回头才发现,她只顾到了自己却忘了江莱的感受。    两人皆是故事中的困兽, 本来相濡以沫, 干巴巴的生活只有彼此。突然有天,其中一人说,她们不能这样, 于是毅然离开。离开的人快要走出困境了,留下来的那个却还困在原地,靠着那点即将干涸的水塘度日。    于是岑谬没有了任何立场,连朋友的身份都算不上。她自知不能再厚颜无耻地要求江莱什么,愣了许久,才说道:“好,你想留在哪里都可以。”    江莱困了,最终选择留在岑谬的房间里睡了一觉。    寺庙的卧房很简陋,就一张单人床,被江莱占了就没有空隙给岑谬睡。岑谬整晚如坐针毡,也不敢去挤着江莱。    她干脆推开房门出去透气,门响声惊动了江莱。    “你要去哪儿?”    “出去透透气。”    江莱坐起来,手捏着被子,皱起眉头:“这么晚了,不睡觉吗?”    岑谬看了下那张只有一米二宽的床,意思不言而喻。江莱也明白了什么,兀自躺下没再管岑谬,大概是天气冷,被子有点薄,她还把被子裹紧了一些。    太久没见,连岑谬也摸不清江莱在想什么,是生气了?还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岑谬都很惶恐。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处,从刚刚确认见到的是真的江莱,心跳就快了好几档,仿佛在替她雀跃。要不是她病了太久,精神状态懒洋洋的,也许早就不管不顾扑上去了。    岑谬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出门透气,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躺在江莱身边。怕挤着她,绷着神经隔开了一小条缝,但江莱身体的温度和香气还是无可避免地侵入。    她失眠的情况好了许多,被江莱的气息包围着,就更加放松,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入睡前岑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的记忆、身体和性格都有江莱存在过的痕迹,是这辈子都无法洗掉的痕迹。无论过去多久,时间再长,她的属于和被属于都是江莱的。    ****    岑谬醒来时是早上八点,江莱已经不在旁边。    好在被子上残留的熟悉的气息证明昨天不是一场幻觉。岑谬揉了揉眼睛,起身去打热水洗漱。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傅岐芝和沈俞涵两人。    岑谬没想太多别的,猜测江莱只是和她们俩一起出来旅游,恰好碰上。于是懒懒散散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打着哈欠往水房走。    沈俞涵前几分钟才看见江莱,接着又看见岑谬从同一房间里出来,不清楚她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沈俞涵问傅岐芝:“你说她俩和好了吗?”    傅岐芝心似明镜:“我猜还没有。”    “嘁,这么肯定的。”    傅岐芝颔首:“和好了的话,当然是黏糊糊的做什么都要一起。”    沈俞涵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跟傅岐芝,黏糊糊这个词太肉麻了,让人一身鸡皮疙瘩。长时间没有说过肉麻的词语,再开口就难了,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偏偏傅岐芝又变得十分敏.感,脆弱得稍微说点重话都不行。想来想去,沈俞涵觉得还是因为自己给傅岐芝的安全感太少了,不然也不至于让她老是吃这个吃那个的醋。    沈俞涵看向傅岐芝,见傅岐芝心情不错的样子,疑惑道:“你在开心什么啊?”    “开心你学姐要苦尽甘来了呗。”    沈俞涵:“……”    是你不用瞎担心了才对。    不出所料,傅岐芝挽上沈俞涵的胳膊:“你以后就能有更多时间陪我了。”    沈俞涵不自在地望向别处,她果然还是不习惯太亲密的关系。但如果不表态,回头还得哄傅岐芝的玻璃心,沈俞涵于是轻轻嗯了声。    怕态度不够明显,又飞快地在傅岐芝脸上啄了一下。    傅岐芝被亲得半天没回过神,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沈俞涵。    沈俞涵彻底泄了气:“别这么看我,像是我平时亏待了你一样。”    傅岐芝抿着嘴笑了起来:“不会,我知道你对我好。”    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那又不重要。    江莱只比岑谬早起了一会儿,刚刚擦完脸,就撞到了同样来水房洗漱的岑谬。    地方小,水池只有这么一个,两人避无可避。    岑谬动作快,默默地洗漱完,看向左边的身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就只好作罢。    倒又是江莱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真的很糟。”    岑谬不懂江莱的意思,抬起头去看江莱。    江莱从小到大都比她高半个头,但江莱身上温和的气质太重,导致这半个头的差距并不会使人感到任何压迫感。    那是曾经,现在岑谬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被逼迫到墙角的压力。    她有些不太习惯江莱这样居高临下的气场,但随即想到,或许江莱本应该是这么一个人。是可以闪闪发光到耀眼的存在,是可以达到达到常人不可触及的高度的存在。    年少时的江莱是那么的才华横溢,内心丰富而热情,有着充沛的力量去追求热爱的事情。    可惜她在年少的时候就选择折断了自己的翅膀,把一切的热烈和激情收敛了起来,不愿意成长和向前。固步自封,画地为牢。甘心做一只溺水的天鹅。    岑谬想,她早该知道这点的。    可早知道也不能做什么,自己的境况同样的差,帮不上任何忙。除了两两相对而泣,她们确实对彼此无能为力。    事实上江莱的所有改变都只是强迫自己离开那个年少的牢笼,哪怕揠苗助长,也要生生将自己从过去拉扯出来。    尝过软弱和温吞的苦,就知道强大的重要,只不过从脆弱蜕变为强大的过程并非易事。让刻进骨子的东西分离,有如扒皮抽筋。    对于江莱来说,向前的每一步,都是无比痛苦而煎熬的。    岑谬此刻很想把江莱抱进怀里,告诉她,不需要那样强大。告诉她,不需要强迫自己。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过去那个点,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看到江莱过得这样苦。    江莱并不知道岑谬在想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们真的很糟。”像把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了似的,忿忿地咬着字,“你和姐姐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了,从来没问过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这是一场迟到的抱怨,抱怨这个词和江莱好像很难挂上钩,她不是个爱自怨自艾或者怨天尤人的人。她的抱怨更像是无可奈何的一次申诉,对于早逝的姐姐,还有离开的爱人,把羽翼还未丰满时的苦水一股脑倒出来。    岑谬好像又看到了十几年前的江莱,脸庞还很稚嫩,却有着大人一样的老成。    原来江莱是这样看她的,很糟糕,总是一意孤行。    “是我错了。”    岑谬向江莱走近了一步,生怕惊动了那个藏在坚硬外壳下的小孩,所以小心翼翼的,带着安慰和哄人的口吻。    除了心里那点不太一样的心思,一直以来岑谬都把江莱当成姐姐般的存在,江莱是很可靠很让人安心的庇护。几乎没有想过会有倒置的这天,她成了庇护的那方。    不知为何,岑谬觉得这会是江莱最后一次,用这种小孩子撒娇的语气去提到江蓁。    心里的最后那点抱怨说出口就会释然许多。    岑谬长叹,她希望江莱能从姐姐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但这个期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残忍的,残忍到没有人会主动去跟江莱提出来。    “既然我们都这么糟糕,就别为我们伤心了。”    岑谬偏头,“江蓁姐和我想的应该是一样的。”    江莱退后了半步,表情淡淡的:“别过来,我现在还没打算原谅你。”    “好,我不过去。”岑谬停在原地,想了想又笑着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原谅我?”    江莱眼角通红,听到岑谬这句含笑的话,深吸了口气,倔强地抬起下巴:“我没心思跟你说笑。”    “嗯,那我就认真地问你。”岑谬收起笑容,目光直直地看着江莱,认真而恳切,“你愿意原谅我吗?”    江莱苦笑:“反正你知道我不会怪你太久。”    岑谬嘴角微微上扬,向江莱伸出了双手。    江莱果断地躲开了她的怀抱,带着点恶劣的挑衅。    “那就让我多生会儿气。”    非常恶劣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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