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奈美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还好佐仓千代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说完就拉着千奈美一起进画室。 画室里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都坐在自己的画板前忙碌。 见到她两进来,美术社社长打了声招呼,笑道:“的场今天怎么还在?” “?”千奈美有点没懂她的意思。 “别误会。”社长边在调色板上调色,边笑,“刚才见你出去接电话,还以为你回来又要请假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千奈美有点不好意思。 社长一眼看穿:“没关系呀,我们社团本来要求就没那么多嘛。再说了,的场同学家里的情况我们都懂的。” 千奈美又是一愣。 她寻思着,自己三月才搬来琦玉,四月初开学进入浪漫学园,至今为止才过了两个星期,怎么现在感觉除妖师的身份已经全校皆知了??? 是她隐藏的方式有问题吗? 去年在神奈川也是…… 难不成真如哥哥所说,她一个人没法在外低调生活? 正当千奈美陷入自我怀疑时,另一个男生的话帮她从疑惑中解脱。 那个同为一年级的隔壁班男生从自己画板后探出一个脑袋:“其实我好奇很久了,的场同学家里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是混|黑的吗?” 千奈美:“……” 果然! 她又白担心了! 下意识看了眼佐仓千代,后者一副“原来大家都已经看穿”的恍然表情。 千奈美反思了一下。 看来还是自己表现得太与众不同,比如……比如什么呢?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跟别的普通学生没区别啊! 看出她的困惑,那个男生也忍不住笑了:“的场同学浑身的气质骗不了人的嘛。安啦安啦,混黑的也没关系,我就有点好奇。我知道本地有个月川组,的场同学难道跟他们有关系吗?” 千奈美这才回过神:“不是,我家不是黑|道。” 她把“传统艺术世家”那套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男生和社长,包括画室里的其他人都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怪不得的场同学一搬来琦玉,就住进那么大的古宅里。” “真不愧是传统世家啊。那么大的房子也只是别院吗。” “我们没猜错嘛。的场同学就是大家千金。” 在一众好奇的目光里,千奈美略有点心虚地想到: 除妖……应该也算是传统艺术? 不知道是不是千奈美的错觉,自从得知她家情况后,美术社的部员对她的态度比之前亲近不少。 以前千奈美总觉得除了佐仓千代,和其他人之间都有一层隔膜。 现在这层膜却消失了…… 这让千奈美困窘又想笑。 结束这天部活离开学校时,千奈美和佐仓千代提到这件事。 佐仓千代表示理解:“这是当然的啦。大家都觉得千奈和大家敞开心扉,愿意交往了嘛。之前大家其实很想和千奈做朋友的,只是你看上去有点不好接近啦。” 千奈美:“……你不是我朋友吗?” 千代嘻嘻笑,跳到前面回头做鬼脸:“谁让我和千奈住得近呢!不过说实话,要不是看见千奈你对流浪猫都那么温柔,我也不敢随便找你搭话。总觉得……” 她停了下来,仰头想了想:“总觉得,在千奈面前就跟在老师面前一样!还是最严厉的那种老师!” 千奈美失笑。 正好走到了分岔路口,便向佐仓千代打了声招呼,拐进平时不走的那条岔路。 本以为千代会问什么,结果对方直接挥手告别,还特别叮嘱:“虽然我没资格说你家里的事,但是千奈酱不要把自己逼迫得这么紧嘛!你还是学生,感觉比野崎君都要辛苦!” 千奈美真的笑了起来:“放心,我有数。” 的场家除妖,一为钱,二为名,三是为了保护像千代这样的普通人。 如果放任一个地方的妖怪不管,属于妖怪世界的黑暗迟早会入侵到普通人的世界中,到时候可就天下大乱了。 想到前世的事,千奈美脸上笑容消失,眼神阴沉下去。 还好千代现在不在,否则看见她这张脸,就不会说什么对野猫温柔的话了——眼神这么吓人,就算骨子里再温柔,也不敢随便搭话啊。 打开手机,千奈美拨通门人的号码:“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还没到那个灵出来作祟的时候,我暂时安抚住了委托人的情绪。” “嗯,我马上就到。” 这次的委托人是个女白领,住在一所公寓的十三层。 还没进公寓,站在楼下,千奈美就看见一团黑气萦绕在上方不散。 这和之前那只人面蛛女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人面蛛女可以收拢自身的妖气,所以仅从楼层外表看不出来,必须用人面蛛进行追踪。现在头顶的这团妖气很明显是妖怪到访残留的,妖怪本体并不在,所以才能让除妖师这类人看见。 看这黑气的浓郁程度,如果今晚没除妖师出手,那个女白领就死定了。 进电梯,上升到十三楼。 电梯门一开,千奈美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外面。 看见她目露疑问,穿着西装手拿公文包的的场门人不得不解释道:“我过来接您,伊藤小姐坚持要和我一起。” 千奈美将视线转向那位年轻女性。 佐藤小姐一身居家服,头发乱糟糟扎在头顶,脸颊瘦削,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地在眼眶里乱转。和千奈美视线一对上,佐藤小姐自己先吓了一跳:“你、你好……拜托你了!” 意识到面前这位女高中生才是这次真正的主事人,她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千奈美的右手。 用力之大,以致于手背上浮起清晰的指骨形状。 ——佐藤小姐已经瘦到只剩皮包骨头了。 千奈美将自己左手盖在佐藤小姐手背,放缓声线:“放心,今晚一定能帮您彻底除去那只妖物。” 千奈美的承诺让佐藤情绪稍缓。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收回手低下头:“抱歉,失礼了。” “没关系,我们进屋说。” 刚才佐藤小姐喊得声音过高,走廊里有一两户人家已经稍稍打开门,在向外张望。 佐藤小姐把头垂得更低,引导千奈美和的场门人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里同样乱糟糟一片,除了泡面盒纸巾等其他生活杂物,还有不少佛珠,纸符,水晶雕像,十字架等等。 一眼扫过去,千奈美能确定这堆东西里没一个有用的。 佐藤小姐也顺着千奈美的目光看过去,灰白的面孔上浮现一层红潮:“我刚被缠上那会儿,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到处搜罗据说有用的东西,结果一件都派不上用场。还好请到了您。” 说到这里,千奈美不由好奇:“冒昧问一句,您是怎么知道的场家的?” 按理说,除妖师的名讳不会被普通人知晓。 大一点的势力可能还能通过层层关系打听到除妖师的存在,比如前几天的月川组。 像佐藤小姐这样势单力薄的普通人,能主动联系的场一门的情况真是少之又少,除非佐藤小姐家族里有接触过除妖师,或者祖上就是从事这方面的业务。 “您真是太高看我们家了。”佐藤小姐苦笑,扫掉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替千奈美端来一杯柠檬水,“我家里都是普通人。之所以知道的场一门是因为……” 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的场门人,后者赶紧低头,喝了一口属于自己的热茶。 千奈美狐疑,扭头看向下属,惊觉这位门人和佐藤小姐年龄相近,看上去也十分般配。 难不成…… “是因为,”佐藤小姐喃喃着握紧手里杯子,再次垂下头,“我在街边看见了属于的场一门的小广告。” 的场千奈美:“……” 的场门人:“咳。”他偏过脑袋,替自己辩解,“这不是,家族才到琦玉市,要尽快打响知名度,扩大业务对象群体么……” 的场千奈美瞪了他一眼,转向佐藤小姐的时候又恢复了和蔼可亲沉稳可靠的除妖师形象:“原来是这样。您和的场一门也算是有缘。” “有缘?” “嗯。否则就算有的场家咳……广告,您也不会正好看见。时间还早,麻烦您再把您的遭遇说一遍。” 佐藤小姐抖了抖身子,声音颤抖得像狂风中的一根芒草:“我被它缠上,大概是在一个多月前……” *** 佐藤小姐有个从小陪伴她的市松人偶,是她八岁女儿节时得到的礼物,佐藤小姐甚至给这个人偶取了一个名字叫“藤子”。 随着年纪增长,佐藤小姐对人偶“藤子”的兴趣越来越淡。等她上大学后,“藤子”就和佐藤小姐其他的旧物一起被封存在纸箱里。 及至三个月前,佐藤小姐搬家,无意中打开了一个陈旧的纸箱,在里面发现了“藤子”。 作为儿时的玩偶,佐藤小姐对“藤子”还是很有感情的,便将其装进玻璃盒,放在柜子上作为装饰品。 但是一个多月前,佐藤小姐打扫时不慎打碎了玻璃盒,连同盒子里的“藤子”也肢首分离。 市松人偶本来就是用桐木和胡粉做成的,除非是专业的匠师,否则一般人将其打破后很难重新修好。 佐藤小姐工作繁忙,没时间再去找人偶师帮忙修复,又想着或许人偶被打碎,就是命运在暗示她要和小时候的自己做一次彻底的告别。 在种种借口下,佐藤小姐将碎掉的“藤子”连同其他垃圾一起,一扔了之。 没想到从那以后,佐藤小姐的噩梦就开始了。 第一次接到电话时,是在扔掉“藤子”的第七天晚上。 当时佐藤小姐刚洗完澡出来,听见手机响,看都没看屏幕就接通了,结果电话里就传出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莫西莫西,是佐藤吗?” 佐藤小姐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这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孩,嘴里应道:“是我啊,你是谁?” “我是藤子哦。佐藤你难道想就这样把我忘了吗?我回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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